鲁迅与目录关系之管窥

鲁迅与目录关系之管窥

鲁迅的一生可以说是他一生的一生。对于现代和现代的书籍，没有必要避免与目录有关的问题。1934年11月2日,鲁迅在《随便翻翻》一文中指出:“我也曾经用过正经工夫,如什么‘国学’之类,请过先生指教,留心过学者所开的参考书目。结果都不满意。”(《且介亭杂文》,《全集》第六卷第136页)因此,鲁迅得了经验,他不愿意为人开列必读的参考书目,于是就出现过1925年初《京报副刊》征求《青年必读书》的书目,鲁迅以“从来没有留心过,所以现在说不出”的方式,缴了一份与众皆然不同的答卷(见《华盖集》,《全集》第三卷第12页)。鲁迅虽然不愿意公开地为人开出参考书目,并不意味着他不重视目录,何况目录是中国古代文献学考据中重要的一个门类,称之为“目录学”。蔡元培在《鲁迅先生全集序》中说的好:“鲁迅先生本受清代学者的濡染,所以他杂集会稽郡故书,校《嵇康集》,辑谢承《后汉书》,编汉碑帖,六朝墓志目录,六朝造像目录等,完全用清儒家法。”“又金石学为自宋以来较发展之学,而未有注意于汉碑之图案者,鲁迅先生独注意于此项材料之搜罗;推而至于《引玉集》,《木刻纪程》,《北平笺谱》等等,均为旧时代的考据家赏鉴家所未曾著手。”(38年版《鲁迅全集》二十卷本卷首)鲁迅在所从事的文化工作的各门类中,都曾涉及到目录之学,或摘抄、汇录前人书目,或开列拟购书目,或编制自著书目,或编录金石书画书目或篇目。古人是把目录编纂视为一种著述方式的,像旧时的“官家目录”,“私家目录”等就是,前人还把目录的编纂结果收入个人的文集之中。《鲁迅全集》(以十六卷本计)也部分地继承了中国文献学的这一传统,收入了20世纪三十年代鲁迅自编的两种著译书目:1932年的《鲁迅译著书目》(《三闲集》,《全集》第四卷);1936年的《“三十年集”编目二种》(《集外集拾遗补编》,《全集》第八卷)。《鲁迅全集》中有一些文章涉及到鲁迅引用或开列的书目:1923年的《宋民间之所谓小说及其后来》文中举出了“以下是所知道的几部书”七种,内有提要和考证(《坟》,《全集》第一卷);1927年的《关于小说目录两件》更是直接谈及古小说目录的(《集外集拾遗补编》,《全集》第八卷);1929年的《〈艺苑朝华〉广告》中的第一期十二辑书目(《集外集拾遗》,《全集》第七卷);1930年的《开给许世瑛的书单》(《集外集拾遗补编》,《全集》第八卷);1931年的《〈铁流〉编校后记》中开列的《现代文艺丛书》的十种(《集外集拾遗》,《全集》第七卷);1933年的《文艺连丛》已出版的四种(《集外集拾遗》,《全集》第七卷);1936年的《〈凯绥·珂勒惠支版画选集〉序目》(《且介亭杂文末编》,《全集》第六卷)。此外,《鲁迅全集》书信部分中也有关于专门目录的内容:1932年5月22日《致增田涉》中有“小说八种”,系中国古今小说书目;1932年10月20日《致徐懋庸》中有关于历史、唯物论、文学史的日文书目;1933年11月11日《致郑振铎》中有关于《北平笺谱》目录的意见;1933年12月20日《致曹靖华》中有关中国文学史的书目五种;1934年1月5日《致姚克》中附有《木刻目录》一份;1934年1月29日《致郑振铎》中“所存梅花笺”十九种;1934年4月6日《致陈烟桥》中选录“MK木刻会”作品十八幅;1934年9月16日《致徐懋庸》中关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日文书目二种;1934年12月4日《致孟十还》中关于《果戈理选集》的拟目六种;1935年2月28日《致赵家璧》中原附《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目录一份;1935年11月15日《致台静农》中有汉石画象分类目;1936年2月19日《致夏传经》中附有自编译著书名二十四种;1936年9月22日《致增田涉》中有《死魂灵》及其《百图》书目二种。以上这些书目,载于或附录于书信之中,属于各信的组成部分,又可以视作是各种专门的书目。至于鲁迅在每年《日记》后面所记的《书帐》,未经分类,仅是按日期的一种记录,属于购进图书的流水帐目。《鲁迅全集》之外的专门书籍中有鲁迅编纂目录的,如《鲁迅辑录古籍丛编》中各书的目录,以及《壁下译丛》的目录,都是鲁迅自编的。在此提出《壁下译丛》的目录加以说明,因为此书不同于鲁迅别的译文集子,它不是根据外文原书译录成的,而是鲁迅把不同年代发表的译文散篇汇集在一起新编的,这样书的目录也就具有了自编的性质。由于现在的新版《鲁迅全集》是著作文集,不涵译文、辑录古籍、自然科学译著和辑印画辑各部分,因此在《鲁迅全集》中不能全面看到鲁迅编纂的所有目录,这是一种缺憾。《鲁迅全集》理应包涵鲁迅编纂的各种目录文字,这理应是属于著述方面的一种创作方式。因为前举的各种书目,有的已由鲁迅自己编入文集,有的是后来人们在编辑佚文时收入的。总不能说已收入《鲁迅全集》的目录之篇算是著述,没收入《全集》的目录之类不算,只能当作异类。特别值得注意的,鲁迅有的目录文字是当年在文化战线上与当局斗争的产物,比如,1933年10月的《现代作家木刻画展览目录》,同年12月的《俄法(露佛)书籍插画展览会目录》,两份目录虽然只保存下了排印件,没有留下手稿,但确是出自鲁迅亲手所编。这两份展览目录,至今既没有收入《鲁迅全集》,也不见各种佚文集录入,也成了确确实实的佚文。由此可见,鲁迅编纂目录的工作,还没有受到人们足够的重视。新编的《鲁迅佚文全集》已开始注意收入鲁迅编纂的目录文字,其中有《拟购德文书目》,《绍兴八县乡人著作书目》、《〈寰宇贞石图〉编目》、《〈汉画象集〉拟目》、《说目》、《“限定版”藏书书目》等,以及一些书籍广告书目。但是,这些篇目还远非鲁迅编纂目录的全部之数。尚有众多的鲁迅编纂目录属于佚文的性质,目前还散于各处。一、《月界旅行》和《土地越界》鲁迅在日本东京后期曾编选过自订的两本文集,一是国人的译著,另一是日译俄国小说,两种都有鲁迅书写的目录手稿留存。国人译著的目录手稿上分为《目次一》、《目次二》(见杨燕丽:《鲁迅收集整理的文章汇编》,《鲁迅研究月刊》1990年第4期)。日译俄国小说的目录手稿开列了九种篇名,另有一种未列入目录(见锡佩:《鲁迅初读〈狂人日记〉的信物——介绍鲁迅编定的“小说译丛”》,《鲁迅研究动态》1985年第4期)。此两种目录的原件均无标题,但据各自的内容可以拟定篇名。鲁迅在留日期间编译的法国儒勒·凡尔纳的科学幻想小说《月界旅行》和《地底旅行》,两书都是以中国章回小说的形式完成,前者十四回,后者十二回,每回的标题两句,是鲁迅根据小说内容,撮要而拟定的,这种篇目形式,应视为编译时的一种创作。鲁迅在1934年5月6日《致杨霁云》信中说:“那时还有一本《月界旅行》,也是我所编译,”“还有《地底旅行》,也为我所译,虽说译,其实乃是改作”。(《全集》第十二卷第403页)因此,鲁迅强调的“编译”,自当包括两书的回目,《月界旅行》和《地底旅行》两种书的目录应该视作鲁迅著述的体现。另外,《域外小说集》第一、第二两册的初版本书后各有《第一册以后译文》、《第二册以后译文》两种篇目,另有两种不尽相同的《新译豫告》。《域外小说集》初版书,虽然署名是“会稽周氏兄弟纂译”,但该书的编选以及出版事务却是由鲁迅担负的。鲁迅在1920年3月20日为改版合订本的《〈序〉》中写过:“当初的计画,是筹办了连印两册的资本,待到卖回本钱,再印第三第四,以至第X册的。”(《译文序跋集》,《全集》第十卷第161页)后来,1929年鲁迅又在《关于〈关于红笑〉》一文的开头一段里谈到:“《关于红笑》,我是有些注意的,因为自己曾经译过几页,那豫告,就登在初版的《域外小说集》上,但后来没有译完,所以也没有出版。”(《集外集》,《全集》第七卷第123页)鲁迅在几十年之后,还清楚地记得《域外小说集》初版书后面的豫告,足以说明这些篇目、书目文字都是鲁迅手订的。如果加上《域外小说集》第一册与第二册原书的目次和1921年上海群益书社改版合订本的目录,直接与《域外小说集》有关的目录共是七种。二、杂感与篇内容的“近出”与“短评”鲁迅自编的第一份著述目录,其实是一种图书广告,但却一向没有收入在鲁迅的著作集中,全文如下:鲁迅的杂感与纂辑本篇原载1926年8月北京北新书局印行的《彷徨》初版本书后。至于认为这是鲁迅自编的一份著述目录的原因,有如下两点:一,书目中关于杂感集的排列顺序和标明“近出”的《唐宋传奇集》的说明文字,何谓“近出”?就是近期内即将出版,这可是只有原书的作者才会最明白的底牌,也是其他人所假手不来的。所谓“杂感第一集”和“第二集”的说法,后来鲁迅又在《鲁迅译著书目》中称之为“短评”和“短评集之二”,证明为杂文集排列顺序确是鲁迅自己的做法。而能清楚地讲明当时尚未出版的《唐宋传奇集》书中的内容数量,更非作者以外的人所能道出。二,许钦文在《祝福书》一文中曾提到过:“鲁迅先生要在离开北京以前印好《彷徨》,要我带校样到京华印书局去,也是为着快一些,免得邮递化时间。”(《彷徨分析》第105页,1958年6月中国青年出版社版)既然《彷徨》一书的编校工作是鲁迅亲手完成的,那么书后面的这篇《鲁迅的杂感与纂辑》,当然应该也是出自鲁迅之手。因此,这份目录应该是鲁迅的一篇佚文,理应收入《全集》或佚文集之中。三、《联合社》第5册前面曾谈到鲁迅编写的两种木刻展览会的目录,应视为佚文。鲁迅编印的画辑目录,还散在相关的各种原书里。1.《蕗谷虹儿画选》目录(1929年1月)2.《新俄画选》目录(1930年5月)3.《梅斐尔德木刻士敏土之图》目录(1931年2月)4.《北平笺谱》目录(1933年12月)5.《引玉集》目录(1934年3月)6.《木刻纪程》目录(1934年6月)另有一种20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出版的《俟堂专文杂集》的目录(1924年9月),附记于此。以上这些画辑目录中,不包括《艺苑朝华》内的《近代木刻选集》(一)、(二)和《比亚兹莱画选》的目录,因为鲁迅在自编的《鲁迅译著书目》当中只记载了《蕗谷虹儿画》一种(见《三闲集》,《全集》第四卷第179页)。另外,鲁迅在《写于深夜里》一文中指出过:柔石“是我的学生和朋友,一同绍介外国文艺的人,尤喜木刻,曾经编印过三本欧美作家的作品,虽然印得不大好。”(《且介亭杂文末编》,《全集》第六卷第499页)据此可知,《艺苑朝华》所出版的五种画辑中,有三种是柔石编辑的,鲁迅参与了这三种画辑的选择,并为之各写了《小引》和前两种的《附记》。三种画辑的全部编辑事务并不出自鲁迅一人之手,所以,鲁迅把这三种画辑的编辑名义是算在柔石名下的。如果认真地把这三种画辑的目录和内页的说明文字仔细对照,那就会看出这三种书的目录和书内画幅的说明文字并不完全一致,这也不是鲁迅的编辑风格。四、从“篇”到“篇”在《鲁迅译著书目》当中,有一类是“所选定,校字者”,共有四种:1.《故乡》(许钦文作短篇小说集)2.《心的探险》(长虹作杂文集)3.《飘渺的梦》(向培良作短篇小说集)4.《忘川之水》(真吾诗选)鲁迅说的“所选定”者,当然是定下了文章并开列出篇名目录的,这也就是鲁迅把编选工作视同译著的一部分了。许广平在《鲁迅译著书目续编》中所开列的“所选定,校字者”和“所选定者”两类里,属于鲁迅自己开列过目录的应该是四种:1.《鲁迅自选集》2.《门外文谈》3.《海上述林》上、下卷4.《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此外,在翻译作品中的还有:《爱罗先珂童话集》、《文艺与批评》、《竖琴》、《一天的工作》、《坏孩子和别的奇闻》,这些书的目录,也均出自鲁迅亲手所编。五、开放系统的研究北京图书馆现在已改名为国家图书馆了,该馆的古籍善本库中收藏着大量的鲁迅手稿,其中包括一定数量的目录手稿。现据1959年鲁迅博物馆编的《鲁迅手迹和藏书目录》有关的部分,把尚未原样或排印发表的鲁迅手写目录开列出来,以期引起研究界的重视。1.辑汉武故事应用书目2.明以来小说年表3.采录小说史料书目4.小说史略书目(草稿)5.汉石存目6.直隶碑录目录7.汉画象目录8.六朝造象目录9.唐造象目录10.六朝墓铭目录11.六朝墓志目录12.越中金石记目录13.各省金石目录14.四川通志等书金石录摘抄15.各县金石录摘抄16.四库未收书目17.丛书目录摘抄18.小说书目19.俗文目录20.六醴斋医书十种21.益雅堂丛书书目22.唐宋元明画目录六、书内使用目录《籍海探珍》是一本关于鲁迅与古籍方面的专门著作,著者赵英用极大的精力钩沉积珠,全书涉及了多方面的资料,书中注明过目的属于鲁迅书写的目录手稿有多种,其中未曾公开发表的有:1.我辈所有丛书2.古物调查表钞3.金石目录4.直隶现存汉魏六朝石刻录5.造象目录6.石刻目录7.各省画象目录8.魏元圲墓志杂目9.嘉祥杂画象10.越中典故书帐11.越中金石目补12.《水浒》书目表七、增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