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家族的赏罚观念

秦汉家族的赏罚观念

一、家族规范势法在人类社会的漫长发展过程中，家庭法族规范是规范、维护秩序、稳定家庭和寻求生存的必要条件。家族规范随文明的进步逐渐由非系统性的、非完全理性的、传习性的经验训诂向严密化、规范化、体系化甚至文学化的家训演进,并通过家庭、家族的教育积淀为民族性,部分上升为民族规范和国家法律。对整个社会进化具有重要奠基作用。原始社会是社会规范孕育和发展的重要阶段,“走进一些考古遗址,在静穆的氛围中呼吸凝重的空气,就能感受到远古的祖先们是生活于秩序之中。”西安半坡遗址是一个大约六千年前的原始村落,其所呈现的“秩序井然”局面说明半坡原始村落中存在着一些非体系化“规约”。在夏后氏化家为国、实行家天下之际,夏家族中原有的家族规范势必会给随后形成的夏朝国法打下深深烙印。同样在商革夏命、周革商命之际,商、周的君主们在订立新的国法时也必定会吸收本家族原有规约的某些成分。战国时期,士大夫阶层尤其看重治室之训,甚至与君王商讨国事时也援引治家之道谏言。博士太师劝谏陈王派“周章为将西入关以诛秦”,却“势若有余而不设敌备”,犯了轻敌之过,就举梁国一个壮汉被自己的悍妻打到无力还手的例子,潜意识当中是把治室之训与治国之法联系在一起的。经历了商鞅变法的秦国厉行法家政策,家长擅杀、刑伤或髡剃经官府认可的继承人,官府都要给他定罪。男奴强暴女主人,家主也不能自行惩罚,而是应送交官府惩治。先秦的家族规范和礼法伦常观念是秦代治国之道的主要思想来源,这些观念到秦国兼并六国时逐步上升为军法与国法。国家法度的森严,致使宗子对其族人的权威式微,家族规范在这样的时势之下难以发展,走入沉寂。汉朝建立后,相对宽松的政治环境给家族规范注入了新的活力。一些家庭订立了家约。如“任公家约,非田畜所出弗衣食,公事不毕则身不得饮酒食肉。以此为闾里率,故富而主上重之。”惩罚是处理家庭不当言行的核心手段,但往往带有契机的偶然性、方式的主观随意性、意图的非完全教化性。宗族内部的规范由于官府对地方的失控而在一定程度上僭越了国法王章。二、秦汉家族规范的发展类型商周时代“宗法”的产生标志着家族规范发展到一个阶段性的巅峰,秦汉时期家族规范处于整体发展的沉寂再兴时段。家族规范在不同时期,根据目的、内容的完善程度与不同侧重,可分为家约、家规、家训、家法。统观所举,秦汉时期家族规范具有以下几个特点:(一)《手对策太子》中“文本不一”,仅指“遭逢乱世的士大夫们为了使子孙能在险恶的环境中生存,纷纷将积累下来的人生经验提炼为家族规范,口传身授指引子孙立身处世。并非期望家族的规范能安邦、治国,而只是希望能促使家人、族人修身、齐家,发挥维护家庭、宗族的存继和现存秩序直至振兴家庭和宗族的作用。刘邦的《手敕太子》是他临终对儿子的教诲:“吾生不学书,但读书问字而遂知耳。以此故不大工,然亦足自辞解。今视汝书,犹不如吾。汝可勤学习。每上疏,宜自书,勿使人也。”正是由于开国皇帝刘邦的良好家教,才为文景之治的出现打下了基础,为汉武帝实施“独尊儒术”的文教政策找到依据,以致于出现了“兴太学,置名师,以养天下之士”这样蔚为壮观的文化教育大发展的局面。(二)“赏罚”“以赏发挥”的规范基础商周时期,从原始的家族规范中产生了著名的“宗法”,宗法的核心是宗子法,对于有过失的家人、族人,宗主有权加以惩处。至汉代,已有十分明确的“赏有功”“罚有罪”的观念,包括赏和罚的基本标准(“不尊无功,不官无德,不诛无罪,朝无幸位,民无幸生”)和较为具体的赏格(“颁其爵列等级田畴,以赏有功”);家族规范与国家规范同是建立在维系“等级序列”的基本原则之上,家法族规和国法王章同是依靠“赏罚”保障其实施的(“为善于家,取赏于朝也;为不善于幽,而蒙刑于显”),家国一体,忠孝一体。(三)“铭”、“文”“喻”在家族规范的拟定问题上,绝大多数的家族规范都体现了合乎礼教、注重教化、符合国法的原则。每一种道德原则后面都有法律作支撑。后世又逐渐发展为“重罪十条”、“十恶”。家族规范的订立,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国家法律的通俗化、具体化。在训导方式上,主要以道德激励方法为主,法规约束方法为辅。前者主要指情感召化,如王陵母以伏剑而死激励儿子衷心跟随刘邦平定天下;司马谈临死时哭着嘱咐司马迁继承世传家学,担起修史重任;东汉开国名将马援劝诫侄子。后者主要是将家庭或家族的行为准则法规化,运用奖惩机制特别是惩罚机制强制执行,如《郑氏规范》规定择四十岁以上端严公明可服众者一人为“监视”,掌管记录每个家庭的功过是非的《劝惩簿》;同时制两块木牌,一刻劝字,记善事,一刻惩字,记恶事,挂在堂中,“三日方收,以示赏罚”。又立记录家庭成员的“图谱”,“子孙出仕,有以赃墨闻着,生则于图谱削去其名,死则不许入祠堂”。传承方式也以语言形式为多,尤其秦代。至两汉开始有更多的文字形式的家族法规涌现。语言传承基本上是训导者和受教者面对面的对话,大多是结合生活情境进行的争论、诘问、遗言。而文字形式的传承形式较多,“铭”、“敕”、“诫”。从总体上看,秦汉之际的家族规范,尤其是两汉时期的家训在数量上大大超过了前代,其内容也较为丰富,但其形式依然率由旧章,没有大的突破。三、家法族规重礼性,既强调礼制性,又强调人文关怀赏罚制度是维系国法王章权威的有力手段,在家族规范中也具有重要作用。“古之刑省,今之刑繁。其为教,古有礼,然後有刑,是以刑省;今无礼以教,而齐之以刑,刑是以繁。”谓下(先)礼以教之,然后维(继)以刑折之也。夫无礼则民无耻,而正之以刑,故民苟免。与国家法制相反,家族规范之中的赏罚主张是以是否合乎“礼”为量度,主张德主刑辅。“圣人之治化也,必刑政相参焉。太上以德教民,而以礼齐之。其次以政焉导民,以刑禁之,刑不刑也。”赏与罚均以合乎礼教为标准,赏的方面,重视精神层面的奖赏超过物质奖赏;罚的方面,“天罚”观念重于“人罚”观念。国法与家规的关键弥合点是“忠孝一体”思想。根源在于宗族是小家与国家的连接,宗法是家法与国法的连接。学礼曰“帝入东学,上亲而贵仁,则亲疏有序,如恩相及矣。帝入南学,上齿而贵信,则长幼有差,如民不诬矣。帝入西学,上贤而贵德,而圣智在位,而功不匮矣。帝之北学,上贵而尊爵,则贵贱有等,而下不逾矣。帝入太学,承师问道,退习而端于太傅,太傅罚其不则而达其不及,则德智长而理道得矣。”总之家法族规的重要教化意义也在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