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苗语的声韵调类

古苗语的声韵调类

苗族语言没有传统的押韵书和押韵图。苗族语研究人员通过比较阐明了苗语的调节。至于古苗语有多少声类、多少韵类,这些声类、韵类在现代各方言中的反映形式如何,哪些有意义的音节(以下简称为字)属于同一声类、同一韵类等问题,我们是心中无数的。因此,当我们记录苗语材料时,不但浪费时间,而且也不容易记录到正确的材料。我们曾经设想如果能够编出一本苗语的古音字典,从这本字典中可以知道每一个苗语字属于什么声类、韵类和调类,可以找出全部同声类、同韵类和同调类的字,我们就能在较短的时间内记录到比较准确的材料,同时也可以看出古苗语声类、韵类在现代方言中分合的情况。这对于我们研究苗语语音演变的历史是有帮助的。这样的字典对同语族、同语系语言的比较研究也是很有用处的。但是,编写这样的字典要有相当多的调查点的非常准确的、丰富的材料,并须对这些材料反复分析、比较,必要时还要补充调查。目前我们还没有条件进行这一工作。我们认为,苗语某一个调查点的声母、韵母的数目虽比声调的数目多,但毕竟是有限的。如果我们记录几百个不同的字,可以把不同的声母、韵母找出来,当然不可能是全部的声母和韵母,但遗漏的也不会很多。我们通过不同方言的若干个调查点的声母、韵母的比较,就可以把声类和韵类找出来,尽管不是全部的声类和韵类。通过这样的比较,至少可以看出这几百个字中哪些属于同一声类,同一韵类。这对我们今后的调查就有很大的帮助。所以我们决心先作找出声类、韵类的努力,以便为新的调查、为今后编写苗语古音字典创造有利的条件。我们过去主要是根据最典型的语音特点划分方言、次方言的。我们认为,进行方言声母、韵母的比较,一般来说虽是代表点越多越好,但同一方言或次方言选用许多个代表点却没有必要。因为,它们既属于同一方言或次方言,其语音差别就不大,选用许多个这样的点,在比较时徒占篇幅,并得不出更多的结果;不过代表点太少,也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当然,如果方言、次方言下面的不同土语各有一个代表点,再加上几个无所归属的小的方言点,把这些点的材料拿来进行比较,所得的结果就比较可靠了。但进行这一工作也需要相当多的人力和时间,这在目前还有一定的困难。我们最后决定:只从苗语黔东方言、湘西方言和川黔滇方言的七个次方言中各选一个代表点进行比较,对苗语的声类和韵类作一初步探索。九个代表点是:一、贵州凯里县挂丁公社养蒿寨,属黔东方言北部土语,简称养蒿。二、湖南花垣县吉伟公社腊乙寨,属湘西方言西部土语;简称吉伟。三、贵州毕节县先进公社大南山寨,属川黔滇方言川黔滇次方言第一土语,简称先进。四、贵州威宁彝族回族苗族自治县荣合公社石门坎寨,属川黔滇方言滇东北次方言,简称石门。五、贵州贵阳市花溪区青岩公社摆托寨,属川黔滇方言贵阳次方言东部土语,简称青岩。六、贵州贵阳市高坡区甲定公社甲定寨,属川黔滇方言惠水次方言北部土语,简称高坡。七、贵州紫云县宗地公社绞坨寨,属川黔滇方言麻山次方言中部土语,简称宗地。八、贵州福泉县复员公社野鸡坡寨,属川黔滇方言罗泊河次方言,简称复员。九、贵州黄平县重兴公社枫香寨,属川黔滇方言东部次方言,简称枫香。进行这样的比较,我们只能选用苗语固有的字。其中有一些与汉语在来源上相同,是苗汉同源字还是汉语借字,一时尚不能确定。这样的字其调类都和汉语的调类对应。苗语的A、B、C、D相当汉语的平、上、去、入,苗语的1(A1)、2(A2),3(B1)、4(B2),5(C1)、6(C2),7(D1)、8(D2)相当汉语的阴平、阳平,阴上、阳上,阴去、阳去,阴入、阳入。现代汉语借字与古苗语的声类、韵类、调类无关,因此一律不用。在比较时,常常发现有的字在某个代表点中,其声母、韵母或声调不符合对应规则。这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那个代表点的字和其他各点不同源;第二种可能是在语言演变过程中,个别的字在个别方言、次方言中发生了特殊的变化;第三种可能是记录的材料有错误。在比较时,如果发现声、韵、调之一不符合对应规则,我们还是将该字列在比较表上;能分析其不符合对应规则的原因时,就加以分析。在一般情况下,如果声、韵、调有两项不符合对应规则,就不列在比较表上。但有的字确属同源而有声、韵、调中的两项不符合对应规则,我们也还是列在比较表上了,并尽量对不符合对应规则的原因作出必要的说明。当我们找到一条声母或韵母对应规则,但合于这一条对应规则的只有一个例字,我们怎么办呢?我们处理的办法是首先看声调,如果声调在各点属于同一调类,然后看声母。如果有两个以上的字具有相同的声母对应规则,那末,尽管合于声母对应规则的例字中的一个是一条韵母对应规则的唯一的例字,我们也把它看做一个韵类。例如作“二”讲的字在九个点都是1调(宗地的la调、复员的清声母A调都相当于其他各点的1调),声母都是喉塞音。九个点声母比较表中以喉塞音作声母的有对应关系的字,除作“二”讲的字以外,还有十个。当然各点喉塞音对应是一条声母对应规则。虽然并无第二个字合于作“二”讲的字的韵母对应规则,我们也把作“二”讲的字看做一个韵类。同样,如果有两个以上的字具有相同的韵母对应规则,那末,尽管合于韵母对应规则的例字中的一个是一条声母对应规则的唯一的例字,我们也把它看做一个声类。例如作“蛋”讲的字,除吉伟不同源暂时空着以外,其余八个点都是5调(宗地的5a调、复员的清声母c调都相当于其他点的5调),和它具有同一条韵母对应规则的字在比较表中还有三十三个,虽无第二个合于作“蛋”讲的字的声母对应规则,我们也把作“蛋”讲的字看做一个声类。这里面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还有同声类、同韵类的字有待进一步去发现;另一种可能是个别的字脱离了一般语音对应规则,在某个或某几个方言、次方言中发生特殊变化,那就没有别的字和它同声类或同韵类了。总之,我们的目的是要排除非同源字。如果有某个字,它既是一条声母对应规则的唯一例字,又是一条韵母对应规则的唯一例字,那它就很可能是个非同源字。这样的字我们一定要排除,不能让它参加比较。在比较的时候,我们不能只比较具有相同词汇意义的字,而要设法找到真正的同源字。真正的同源字有时在某个方言或次方言中词汇意义已经有所改变,表示了其他有关的词汇意义。例如作“米”讲的字在养蒿读作shε35(3)(音标右上角的“35”是调值,括弧中的“3”是调类,表示作“米”讲的字在养蒿读高升调,是3调字。以下一律同此,不再说明)。作“米”讲的字在青岩、高坡、宗地、复员、枫香的读音和养蒿的shε35(3)在声、韵、调各方面都对应,是同源字;但在吉伟、先进、石门却分别读作(5)、(1)、(2),这几个字和养蒿的shε35(3)在声、韵、调各方面都不对应,不是同源字。我们发现吉伟作“稀饭”讲的词读作(5)ci44(7)se44(3)或ci44(7)se44(3),其最后一个音节se44(3)正好和养蒿的shε35(3)对应。所以我们在比较作“米”讲的字时,吉伟栏不写(5),而写se44(3)。我们又发现作“小米”讲的字在先进是tsho55(3),在石门是tshu55(3),它们和养蒿的she35(3)在声、韵、调各方面都对应。于是,在比较作“米”讲的字时,先进栏不写(1),石门栏不写(2),而分别写tsho55(3)、tshu55(3)。为了反映实际情况,我们在吉伟栏的se44(3)下面注上“稀饭”,说明在作“稀饭”讲的词中含有和养蒿的shε35(3)有对应关系的同源字;在先进、石门二栏的tsho55(3)、tshu55(3)下面注上“小米”,说明在这两个点,和养蒿的shε35(3)有对应关系的同源字是作“小米”讲的字,不是作泛称的“米”讲的字。词义的缩小、扩大或转变在任何语言中都有。例如汉语“走”字本义为“跑”,现在广州话“走”仍作“跑”讲;而在普通话中,“走”作”行”讲,“走”的本义由“跑”字表示了。如果我们比较汉语各方言表示“行走”意义的字的读音,普通话用“走”字,把广州话的“行”拿来比较,肯定不符合对应规则,只能把广州话作“跑”讲的“走”字拿来比较,才符合对应规则。这种情况在苗语中比较多,而我们对苗语的了解很少,所以在声母、韵母比较表上经常在一些点留有空白。这不表示那些点没有材料,而是那些点的材料和表上所列的其他各点的材料不同源。我们暂时还不清楚真正同源的字的意义缩小,扩大或转变的情况,也许它们正隐藏在我们调查材料中的一个故事或一首歌谣中的某个词里,所以在比较表中先空起来,以后再逐渐补上。我们认为,尽管苗语方言差别较大,但基本词汇在各方言中还是相同的,只是词义有时发生变化,同一词汇意义的字,在各方言不尽同源。我们相信,经过努力将会找到那些词汇意义已经发生变化而确属同源的字,从而使我们现在所做的工作更完善、更准确、更科学,使我们的研究结果更符合语言实际。我们能够利用苗语方言声母、韵母的比较来探索声类和韵类的理由是:一个古苗语的声类或韵类在现代各方言、次方言中必定有其不同于其他声类、韵类的对应规则。因此当我们找到一条不同于其他对应规则的对应规则时,我们就认为它是一个声类或韵类。例如作“病”或“痛”讲的字在养蒿、吉伟、先进、石门、青岩、高坡、宗地、枫香各点,声母都是m;只有在复员,声母是;而作“眼睛”讲的字,在九个点声母都是m。也就是说作“病”或“痛”讲的字的声母,在复员不同于作“眼睛”讲的字的声母。这两个字的声母尽管在九个点中有八个点相同,都是m;但复员的声母不同,一个是,一个是m。如果写成两行,进行对照,就成为以下的形式:作“病”或“痛”讲的字的声母:由于第八个点(即复员)的声母上下两行不同,所以上下两行是不同的两条对应规则,因而是两个声类。又如作“桃子”讲的字在养蒿、吉伟、先进、石门、青岩、高坡、宗地、复员、枫香各点,韵母分别为:en、a、ua、a、o、、a、ei、a;作“客人”讲的字在这九个点的韵母依次为:a、a、ua、a、o、、a、ei、a。很显然,这两个字除在养蒿的韵母一个是en,一个是a以外,其他八个点都是相同的。也就是说在吉伟,两个字的韵母都是a;在先进,两个字的韵母都是ua;在石门,两个字的韵母都是a,等等。不用再排成对照的两行,也可以看出第一个点养蒿的两个字的韵母不同,是不同的两条对应规则,因而是两个韵类。我们共选了五百九十多个单音节词或词根进行声母、韵母的比较。比较的结果:声母对应规则共有一百一十五条,应即是一百一十五个声类。另由先进、石门、养蒿、吉伟等点的材料补充的声类有六个,所以我们初步找出的声类共有一百二十一个。由声类系统来观察,也许还有十六个可能存在而尚未发现的声类。这里只是说可能存在,未必一定就有十六个之多,但有遗漏是可以肯定的,还须进一步寻找。韵母对应规则共有三十二条,应即是三十二个韵类。现代苗语各方言的韵母都比较少,而我们比较的字数对韵母来说是很多的。例如我们比较的字数仅为石门声母数的五倍多一点,但却为石门韵母数的四十多倍。所以,我们认为苗语韵类漏掉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有,也是极个别的。苗语没有传统的韵书,因此声类、韵类没有旧有的名称。又因苗族没有统一的文字,也无法用苗文给声类、韵类命名。一个声类或韵类在古苗语里读什么音虽不易确定,但是哪一些字在古苗语里属于同一声类或韵类,则可以通过比较加以断定。我们从同一声类的字中选出一个,以表其词汇意义的汉字作为声类的名称。同样,从同一韵类的字中选出一个,以表其词汇意义的汉字作为韵类的名称。把声类称为“母”,把韵类称为“韵”。例如百母就是作“百”讲的苗语字的声母所从属的那个声类的名称。一韵就是作“一”讲的苗语字的韵母所从属的那个韵类的名称。这种命名法从表面上看,的确有点张冠李戴(实际上我们尽量采用苗汉同源字或汉语借字以照顾读音),但这样的声类、韵类的名称是稳定的。如用构拟的古音作为声类、韵类的名称,将会因比较点、比较材料的增加而感到构拟的不理想,有改变构拟形式的必要,因而声类、韵类的名称也要做相应地改变,容易选成混乱。我们对苗语声类和韵类的处理方法是不相同的。就整个苗瑶语族来说,苗语保留了古苗瑶语的声母较全,如果把古苗语的声类找出来,就等于基本上把古苗瑶语的声类找出来了。韵母的情况正好相反,瑶语保留古苗瑶语的韵母较全,我们把古苗语的韵类找出来,其数目距离古苗瑶语韵类的数目仍然较远。正因如此,我们觉得构拟古苗语的声类,对苗瑶语族甚至汉藏语系语言的比较研究是有用处的。所以我们在声类系统表的声类名称下面,在同声类字表的声类名称的后面都写出了构拟的声类的古音。这一套古音基本上是张琨教授在他的《原始苗语声母》(《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四十七本第二分,1976年)一文中构拟的,我们做了一些补充和修改,并调整了声类的次序。至于韵类,我们没有构拟古音,只列出韵类的汉字名称。另外,我们已经找出苗语声类的系统,有条件列出一个苗语声类系统表。我们还没有找出苗语韵类的系统,所以只能简单地列出韵类名称。下面列出苗语声类系统表(见10页)(本文不论何处,声类顺序号码一律不加圆圈。)由声母系统表就会看出,可能存在的、可构拟为*mphr、、、、、*Nqhl、、qhlw等送气音的声类都没有找出来,也没有找出可构拟为的声类。根据我们所熟悉的先进、石门的材料,可以找到或许是属于这些声类中的个别声类的例字。例如先进的phle44(5)“缩”,phleu33(7)“鳞”,phli33(7)[石门:(7)]“蛇蛻皮”,phlo44(5)[石门:(5)]“脸(二)”,phlua43(1)“分开”,phlua55(3)“急放出貌”等。由于没有养蒿、宗地的比较材料,我们尚不能断定这些例字属于构拟为*phl的声类(即抚母),还是属于可构拟为的声类。如果我们到养蒿、宗地去找同源字,一旦发现上列各字之中的一个或几个在养蒿的同源字的声母为或者在宗地的同源字的声母为,我们就可以断定古苗语有一个可构拟为的声类。又如石门的(7)“累,疲劳”有可能属于构拟为*phl的声类,但也可能属于可构拟为、、*qhl、、*qhlw等五个声类中的一个。石门的(7)“陡状”、(5)“急捅破状”有可能属于构拟为*mphl(即环母)的声类,也可能属于可构拟为或*Nqhl的声类。又如石门有这个声母,如(1)“坛子”、“小母牛”等字的声母就是,我们把(1)的声母处理为h的变体,把(7)的声母处理为的变体。由现在的石门音系来看,利用补充分配原则,这样处理是可以的。由于没有其他点的材料,我们不能断定是否属于可构拟为的声类。此外,是否根本没有可构拟为、、、、、、的声类以及其它等等问题,看来只有在搜集到大量的补充材料并进行研究之后,才能得到答案。现将苗语的韵类列举如下(本文不论何处,韵类顺序号码一律加圆圈):①一②果③借④地⑤耳⑥窄⑦买⑧二⑨接⑩拍11搓12粑13笑14凿15收16毛[注]17烧18酒19髓20人21新22千23断24金25放26疮27冷28匠29羊30重31鬃32桶关于韵母表要说明的只是:由①到19的韵类在苗语各方言、次方言中或是没有鼻音韵尾,或是在个别方言、次方言有鼻音韵尾而以一定的声母(如鼻音声母、舌面音声母或舌尖前音声母)为其出现的条件。这是声母的伴随音。这种带鼻音韵尾的韵母,也可以看做是不带鼻音韵尾的韵母。在古苗语中这十九个韵类都是不带鼻音韵尾的。而由20至32韵类在苗语各方言、次方言中则是带鼻音韵尾的,当然不是每个韵类在每个方言、次方言中都有鼻音韵尾。有一些韵类在甲方言或次方言没有鼻音韵尾,但在乙方言或次方言却有。石门根本没有鼻音韵尾,但它的和一部分,很明显,是由和en变来的。在古苗语里这十三个韵类都是带鼻音韵尾的。我们这里所说的古苗语是指古苗瑶语塞音韵尾和m韵尾丢失以后尚未分化为方言的阶段而言。古苗瑶语带塞音韵尾的韵类肯定都包含在前十九个韵类中,古苗瑶语带m韵尾的韵类肯定都包含在后十三个韵类中。给这种来源复杂的韵类构拟古音,对同语族、同语系语言的比较研究用处并不大。我们之所以没有给苗语韵类构拟古音,主要原因就在这里。我们进行苗语声母、韵母的比较,就是要找出声类和韵类,找出同声类、同韵类的字。上面已经列出声类系统表和韵类表,下面我们将列出同声类、同韵类的字表。至于详列每个字在各个点的读音的声母、韵母比较表在本文从略。关于字表需要说明如下:第一,字表按声类、韵类的顺序依次排列(声类名称后面有构拟的古音形式),然后列出该声类、韵类在养蒿等九个点的反映形式,也就是九个点的声母对照。为了简明起见,依养蒿、吉伟、先进、石门、青岩、高坡、宗地、复员、枫香的顺序排列,点与点之间用逗号分开。各代表点的反映形式常因出现环境不同而有不同的读音,我们除写出主要读音外,并在括号里加上次要的读音。为了节省篇幅,对于在什么环境读什么音不作叙述。写出主要读音和次要读音,只是说明一个声类或韵类在一个点有几种不同的读音而已。有时因材料不全,个别的声类、韵类在某个或某几个点无同源字,因而缺该声类、该韵类在那个点或那几个点的反映形式。我们根据有关的声类、韵类推导出的反映的形式则列在方括号内。第二,字表中的字和声类、韵类的名称一样,也是汉学。它们只表示词汇意义。具有这些词汇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