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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小令词调《长相思》研究

唐朝中后期,著名的文学巨匠白居易在江苏省彭城市的题词中写下了《长卷》。“涅水、泗水、古杜头、空壳河”。这一佳作在当时即引起了巨大的震撼,在其身后更是形成了波澜壮阔的接受史的长河。本文通过对《长相思》词调的溯源、声情和格律的考察,以及该词调在唐宋词坛创作情形的细致梳理,基本还原了该词调在唐宋四百余年间发展、嬗变的脉络轨迹。一、《长提高》词律及乐府诗《长相思》唐教坊曲,用作词调。又名《吴山青》、《山渐青》、《青山相送迎》、《长相思令》、《相思令》、《双红豆》、《忆多娇》、《长思仙》、《越山青》。《古诗十九首》有“上言长相思”及“著以长相思”等语,可见汉末已用“长相思”三字入诗。《乐府诗集》收入杂曲歌辞,梁张率始以此三字作发端,陈后主、江总等人袭其调。李贺《夜坐吟》云:“铅华笑妾颦青娥,为君起唱《长相思》”,未知所唱为何调。唐人诗多用此题,其辞却无乐歌之明征。敦煌曲有《长相思》三首,首句皆曰“作客在江西”,分咏富、贫、死,显为联章体,皆为双调,四十四字,上片五言四句三平韵,下片“七、六、六、五”四句三平韵,未知是否《教坊记》所载之调。晚出有白居易所作,为四句双叠体,后成词之专调。敦煌曲与白体之关系如何,尚不得其详。《词律》1卷二、《词谱》2卷二均以白居易所作(汴水流)为正体,双调,三十六字,上下片各四句三平韵一叠韵。《词律》列别体三种,其中杨无咎所作(急雨回风)为一百字体,柳永所作(画鼓喧街)为一百零三字体。《词谱》列别体四种,皆三十六字体,句法、用韵略有不同。《词谱》将柳永词题作《长相思慢》,另列一调,然《乐章集》仍作《长相思》,入林钟商(夷则商)。《词谱》卷三一以柳永所作(“画鼓喧街”)为正体,双调,一百零三字,上片十一句六平韵,下片十句四平韵;又列别体三种,周邦彦所作(夜色澄明)为一百零三字;秦观所作(铁瓮城高)、袁去华所作(叶舞殷红)为一百零四字。笔者通过对《全唐五代词》3(2849首)和《全宋词》4(21085首)进行检索,发现共有《长相思》词132首。唐代《长相思》词12首,其中张继(辽阳望河县)、令狐楚(君行登陇上)、令狐楚(绮席春眠觉)均是乐府诗,属《杂曲歌辞》,所以只剩9首。宋代《长相思》词120首(另存目13首5),其中题名《长相思令》的有7首,《越山青》、《山渐青》各1首,《吴山青》2首,《长相思慢》1首,《望扬州》1首,余则均题名为《长相思》。宋代除去柳永《长相思》(画鼓喧街)、秦观《长相思》(铁瓮城高)、贺铸《望扬州》(铁瓮城高)(与秦观重出)、周邦彦《长相思》(夜色澄明)、杨无咎《长相思》(急雨回风)、袁去华《长相思》(叶舞殷红)、刘埙《长相思》(雾隔平林)、谭意哥《长相思令》(旧燕初归)、奚汉《长相思慢》(日折霜檐)9首慢词,无名氏2首均13字(残),无名氏《长相思》(红满枝)与唐代冯延巳《长相思》(红满枝)重出,还剩108首。本文依据《词谱》,认为敦煌词3首《长相思》各44字均是同名异调,无名氏《长相思》(潇洒江梅早春处)46字也是同名异调,对所剩唐宋《长相思》113首小令词进行论述。二、万树词的加量“三调”古人唱歌不仅唱声,更要唱情,这就要求词调的声情和词调的文情彼此谐和,融为一体。关于《长相思》这一乐曲的音乐特征和歌唱情况,已无法确知。根据对这113首小令词的仔细品读,笔者认为具有音韵婉丽或者说是凄清谐婉的声情特征,虽属于艳曲6的一种,宜于秦楼楚馆和歌宴舞席,但仍不失为高雅健康之趣。如张先的《长相思》(题下小序为“潮沟在金陵上元之西”):粉艳明,秋水盈。柳样纤柔花样轻,笑前双靥生。寒江平,江橹鸣。谁道潮沟非远行,回头千里情。这是一幕典型的歌舞侑觞的宴饮画面。宫调般涉调,原名黄钟羽。7《长相思》词调的格律,在清初万树的《词律》卷二和王奕清等的《词谱》卷二均有较详细的说明,但甚为繁琐。万树列了四体,两体为慢词;王奕清列了五体,而实际上只有平韵一体。《词律》和《词谱》均以为白居易所作《汴水流》为正体,双调,三十六字,上下片各四句三平韵一叠韵。《词谱》列白居易词《汴水流》为定式:汴水流韵泗水流叠流到瓜州古渡头韵巫山点点愁韵思悠悠韵恨悠悠叠恨到归时方始休韵明月人倚楼韵36字8句8韵,此调以此词及欧词为正体,其余押韵异同,皆变格也。此词前后段起二句,俱用叠韵,如冯延巳“红满枝,绿满枝,忆归期,数归期”,张辑词之“山无情,水无情,拟行行,重行行”皆照此填。又一体,双调三十六字,前后四句三平韵一叠韵,后段四句三平韵,如白居易词:深画眉韵浅画眉叠蝉鬓鬅鬙云满衣韵阳台行雨回韵巫山高句巫山低韵暮雨潇潇郎不归韵空房独守时韵此词后段起句不用韵,如李煜词之“菊花开,菊花残”,欧阳修词之“长江东,长江西”皆照此填。又一体,双调三十六字,前后段各四句三平韵一叠韵,如晏几道词:长相思韵长相思叠若问相思甚了期韵除非相见时韵长相思韵长相思叠欲把相思说与谁韵浅情人不知韵此词前后段起,叠用“长相思”四句,又与各家不同。又一体,双调三十六字,前后段各四句三平韵,如欧阳修词:萍满溪韵柳绕堤韵相送行人溪水西韵回时陇月低韵烟霏霏韵雨凄凄韵重倚朱门听马嘶韵寒鸦相对飞韵此词前后段起二句,不作叠韵,如周邦彦词之“沙棠舟,小棹游,烟云愁,萧鼓休”,万俟咏词之“清夜长,泛玉觞,围艳妆,留醉乡”俱照此填。又一体,双调三十六字,前段四句三平韵一叠韵,后段四句三平韵,如刘光祖词:玉尊凉韵玉人凉叠若听离歌须断肠韵休教成鬓霜韵画桥西韵画桥东换韵有泪分明清涨同韵如何留醉翁韵此词后段平韵另换,与各家异。由此观之,《长相思》词均36字,有8句8韵或8句7韵两种。此调的句法既有一定规律可循,而又富于变化,因而表现力极强。从《长相思》的音律与声韵的特点,参证历代词人之作品,我们可以认定:它最适宜表达缠绵怨抑的情感,具有清新绵邈的美感效应,声韵和谐,婉转流畅,凄清婉丽。三、“长相思”的发展轨迹(一)月下脉脉的瞳味石与思妇内心的心情并存在唐代所存四人六首《长相思》词中,白居易是创调之人,白词共存两首,三十六字,8句8韵,和8句7韵各一首。我们先看8句8韵的白居易《长相思》:8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明月人倚楼。这是一首怀人念远的抒情小词,写一位女子在月明之夜,独倚危楼,望着汴泗南去的流水,想着远在江南的爱人,思极转恨的情绪。这首词体现了作者纯熟的写作技巧。他以月下脉脉的流水映衬象征悠悠绵绵的离情别绪,深沉的思念和由此而产生的怨恨情绪,外景中明明的月光,长长的流水,点点的远山,与思妇内心世界中悠悠的思怨,极为和谐的统一在一起,且又频用叠字叠韵,句句押韵,配上那柔和的民歌风味,就自然形成了一种行云流水之致,这与写“流水”、“相思”十分贴切。我们再来看李煜的《长相思》: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以秋景为背景,又带有清冷的成分,山远天高,烟水寒冷,加之秋菊寒雁的点染,相思离别之情极为贴切。通观唐代白居易2首,李煜2首,吴二娘、冯延巳各一首,共6首《长相思》词,在创调伊始,均是写离别相思,盼归念远,闺怨闲愁,写得柔婉缠绵,感伤哀怨,风格可以说是凄清婉丽。(二)“空阶滴到明”的雨声北宋时期,词坛大兴,《长相思》调亦继续发展。林逋、杨适、张先、欧阳修、晏几道、周邦彦、万俟咏等词人参加了这一词调的创作。其中林逋、张先、欧阳修、晏几道、周邦彦均沿着白居易创作的道路,写离别相思,盼归念远,闺怨闲愁。尤以欧阳修的三首,周邦彦的四首最为突出,这里不再赘述。值得提出的是杨适,把这一词调运用于写楼台亭阁,即“题丈亭馆”:9南山明,北山明。中有长亭号丈亭,沙边供送迎。东江清,西江清。海上潮来两岸平,行人分棹行。这首词上片写山,下片写水,词中运用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词,又有山江海潮等宏伟的自然景物,既点明了丈亭馆周围“山明”、“江清”的环境,使这首词呈现出一种清新明媚的格调。在这样的背景下,送往迎来,行人分棹,虽有离情别绪,却无伤感悲愁,表现了词人朴素平和的心境。词所描写的对象是一座朴实无华的普通亭馆,所使用的语言也平易自然,质朴浅近,带有浓厚的民歌风味,词的内容和形式协调统一。再如万俟咏把《长相思》写行旅之作,抒发客中之愁,即“山驿”,10仍然离不了楼台亭阁“短长亭,古今情。楼外凉蟾一晕生,雨馀秋更清。暮云平,暮山横。几叶秋声和雁声,行人不要听。”小词写羁旅愁思。多由山驿景物映衬,凉蝉、秋雨、暮云、晚山,一系列触人乡思的景物,更加叶声、雁鸣,一派萧瑟,情何以堪!构图精简,语淡情深。其写“雨”的《长相思》:一声声,一更更。窗外芭蕉窗里灯,此时无限情。梦难成,恨难平。不道愁人不喜听,空阶滴到明。这首词写秋雨,实则主要写雨声,通过雨声反映愁人的心声。雨夜沉静,一声声的滴沥格外清楚地打在人们的心头,使本来就难以入梦的人儿更加牵惹起万般愁绪。芭蕉叶片上的雨声沉重而急促,窗里窗外的两个世界中都同样充满了风风雨雨。这无边的风雨是无限的情意。“空阶滴到明”的雨声与心中的愁闷一样是人们所亟盼摆脱的,然而却又同样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雨就成为心灵的愁楚意象;情,就借着雨儿滴落遍洒,词写雨而句式急促,且有沉重的节奏,正能体现出雨的精神风致。概括而言,万词的革新与开拓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其一,扩展了词的时空境界,提高了词作的艺术品位;其二,丰富了词作的情感内涵,扩大了词作的表现功能。(三)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梦中梦《长相思》一调的发展到南宋呈现出一种多元发展的态势。在110多首词中,南宋共有30余人80余首词,占近四分之三。词作的题材不断丰富,词作的风格类型、审美内涵以及表现技法都发生了显著变化。值得指出且存词较多的词人有蔡仲(3首)、王之道(6首)、陆游(5首)、吕胜己(3首)、程垓(3首)、石孝友(4首)、韩疁(3首)、刘克庄(5首)、吴潜(3首)、黄升(3首)、张元干(2首)、邓肃(3首)、李石(3首),占南宋存词的二分之一多。在题材内容上,不仅写相思离别,写闺情,而且写暮春、重午、佳人、游览、渔父、秋夜、秋怀、喜晴、惜梅、寄远等等,日常生活中的送别酬唱社交生活成为词作表现的主题,甚至用此词抨击社会时弊,下面我们分别论述之。大词人王之道,是唐宋词坛上存《长相思》词最多的词人,存词6首。其词写季节,春、夏、秋、冬之景别有特色,试看其一:吴江枫,吴江风。索索秋声飞乱红,晚来归兴浓。淮山西,淮山东。明月今宵何处同,相寻魂梦中。本篇抒写秋夜怀人之思,上片纯写景“吴江枫,吴江风”一写枫树,一道秋风,又以“飞乱红”一句增补,简洁的描出秋景。吴江是江南水乡,作者是濡须(今合肥人)所以逢秋景顿生归兴。下片成“归兴”而道“淮山”,遥寄归心到家乡,然而路途遥遥,与爱人虽共明月,却无由聚会,只得在梦中寻觅相见。此词语言明白浅显,具有民歌风味,既浓郁而又清新。再看其二:风凄凄,雨霏霏。风雨夜寒人别离,梦回还自疑。蛩声悲,漏声迟。一点青灯明更微,照人双泪垂。此词写寒夜相思,初冬寒夜,风雨交加,风雨打在远行人的身上,更打在思妇的心上。别后回首,梦中两人还在一起,可梦断醒后才知是幻觉。以梦衬现实,写出思妇伤情之深。下片以蛩声、漏声渲染离别后思妇形单影只的凄凉情景。青灯一点,照见思妇的眼泪,以境写情,情寓境中,又是一笔法。此词最大特色是以声写情。语言朴素,音韵和谐,风格凄婉,是一首精美的写景言情小令。陆游存《长相思》5首,其词多是怀念亡妻之作:云千重,水千重。身在千重云水中,月明收钓筒。头未童,耳未聋。得酒犹能双脸红,一尊谁与同。再如:悟浮生,厌浮名。回视千钟一发轻,从今心太平。爱松声,爱泉声。写向孤桐谁解听,空江秋月明。两首词均写景清丽,但心情是孤独的,对妻之恋情挚意真,令人感动。刘克庄存《长相思》词5首,其中三首有小标题,一首“惜梅”,一首“寄远”,一首“饯别”,另两首感慨人世沧桑“荣华朝露晞”、“短锸相随死便埋”。我们来看其“惜梅”词:寒相催,暖相催。催了开时催谢时,丁宁花放迟。角声吹,笛声吹。吹了南枝吹北枝,明朝成雪飞。此词完全摆脱了男女相思离别羁旅之愁。写景清丽,动静相衬,语言流畅,把梅花在寒冬之夜盛开怒放的情景活现在人们眼前,衬托出梅花品格之高洁。王质《长相思》(渔父)与刘克庄词一样,写渔父的捕鱼生活,且看其词:山青青,水青青。两岸萧萧芦荻林,水深村又深。风泠泠,露泠泠。一叶扁舟深处横,垂杨鸥不惊。此词纯是写景,青山绿水,萧萧芦荻林,深山中的村庄,大概是渔父的家园。清风,微露,一叶小舟便停在此处,垂杨柳上的鸥鸟都不惊飞,多么和谐而富有诗意呀!全词朴朴素素,纯用白描,动静相衬,堪称宋词中的精品。还有一种值得指出的现象,就是无名氏的一首《长相思》:11去年秋,今年秋。湖上人家乐复忧,西湖依旧流。吴循州,贾循州。十五年间一转头,人生放下休。以词进行讽刺,这在唐宋词中较为鲜见,然在这棵艺术之树上,它却是一朵散发着异香的奇葩。上片言时光交替,忧乐无常,唯有湖水常流依旧,以自然变化舒缓,反衬人事沧桑急剧。后片言吴潜忠直遭迫害,贾似道也无好下场(因与元军作战失利逃跑被贬循州,途中为人杀死),转头间祸福相寻,人生不超拔难以逃脱苦恼。全词以回环复沓的手法,含蓄的语句,既嘲弄权臣,又感喟人生。口语化的词句,质朴生动,节奏感很强,饶有民歌风味;同时曲直兼并,言极凝练,意颇深刻,有“国风”现实主义的传统特色。……较之前期作品,《长相思》词调在南宋时在情感内涵,艺术品格等方面均有了明显的开拓和升华,由景物的铺陈到现实人事人情的抒写,变艳情的讴歌为词人自我性情的展现。具体而言,首先,词作的抒情主体由泛化的闺中佳人一变而为男性词人自身,实现了词作创作主体与抒情主体的对应统一;其次,词作的情感内涵获得了极大的拓展和深化,给类型化的花间尊前的吟唱中注入了自我的情感新质,表现了词人自身的人生失意及怀家愁绪,丰富了艳情词的情感内涵,同时打破了男女相思离别的传统题材,多有题或序,表明词作的内容。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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