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继承与宗法的关系

宗继承与宗法的关系

所谓的宗法继承，“宗”是指第六代的祖先庙，“宗”是指遥远的祖先庙。宗法继承是宗法的继承，旨在为祖先服务。古代的中国人,相信人死后灵魂还在,需要人间的子孙定地地杀牲取血,通过祭祀方式来供养,这就叫“血食”。这种血食还必须要与死者有血统关系的男系子孙来提供,否则祖先是不享用的,古训“神不歆(享食)类,民不祀非族”,就是这个意思。祖先享用了血食,就会保佑自己的子孙。如果血统关系一旦中断(没有了男系继承人),祖先享用不到血食,就有可能成为没有归宿而到处害人的“厉鬼”(又称“若”:敖之鬼”)。据说春秋时郑国伯有反叛被杀,因无后而成为厉鬼害人,子产为伯有立后享祀,有人为何替反叛之人立嗣,子产说:“鬼有所归,乃不为厉”。所以在古人看来,宗祧继承真是头等大事,孟子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确实不是虚妄之言。宗祧继承是宗法时代的产物,西周的宗法制系统,以嫡长子为宗族的正统继承人,代代相承,称为“大宗”也叫“宗子”,嫡长子以外均称为“小宗”。一个宗族中,大宗只有一人,而小宗无数。大宗之责任,在于祭祖、敬宗、收族,大宗握有主持祭祀之权,而小宗只能陪祭。小宗如有子,四代以内必须祔祭于大宗祖庙,到其第五代嫡长子时,可将小宗以下四代祖先的牌位迁出,另立一祖庙,自成一独立祭祀的统系,不再祔祭于大宗祖庙,这就是“五世则迁”。小宗如在迁庙前无子绝后,也不需立嗣,死后只要耐祭于大宗祖庙,耐食于祖先即可,不必担心血食问题。但大宗主祭,必须有继承人,如大宗无子,则以小宗之子过继给大宗,＿即使小宗只有一个儿子,也要过继给大宗为后,宁可小宗绝后,大宗断不可绝,因为大宗是宗族存亡的标志。西周宗法制下,大宗不仅有主＿祭权,也享有在财产和政治身分上的继承权,这就使大宗的祭祖、收族的责任具备了物质基础,有了实现的可能。由于小宗在生前、死后都要仰仗于大宗,因此先秦丧服制度中规定,小宗为宗子及宗子之母、妻服齐衰三月,而大宗则不必报服小宗。秦汉以后,一方面由于历经战乱,宗族离散,谱系不存,分不清谁是小宗,谁是大宗,小宗无子不知死后何处可以祔食;另一方面由于官僚选拔制替代了世卿世禄制,大宗已丧失政治与财产上的恒久靠山,即使知道谁是大宗,也已无力收族,主祭之事当然也无从谈起。即使今日仍为公卿王侯,但明日及身后之事,谁能逆料?自顾不暇,谁还有心思管他人的血食？小宗失去了耐食的仰仗,如没有儿子,死后的血食必须自己生前早为谋划,于是小宗无子也开始立嗣。这样一来.不论大宗小宗,人人无子都可以立后。既然大宗对小宗没有了责任,小宗对大宗也就丧失了义务,所以秦汉以后丧服制度中也就废除了小宗为宗子之服。《朱子语类》云:“汉时宗子法已废。”清代徐乾学也说:“秦汉以后,世无宗子之法”。西晋初大臣庚纯也谈到:“未闻今代为宗子服齐衰者”。甚至连“宗子”一词的含义也发生了变化,罗尔纲先生指出,晋以后之“宗子”一词,多指帝王宗室子弟而言,非指宗法制度之嫡长子。有的学者认为宗祧继承即嫡长继承,其实二者并不完全等同。首先,宗祧继承只以祭祀祖先为目的,嫡长继承则除了祭祀以外,还包括身分与财产方面的继承顺序;其次,宗祧继承只是在多子情况下才与嫡长继承相关联,在一子或无子情况下无所谓嫡长继承;另外,秦汉以后嫡长继承观念逐步淡化,但宗祧继承观念仍很强烈。虽然嫡长继承观念在秦汉以后渐趋淡化,但宗祧继承观念仍盛行不衰。在多子家庭中,秦汉以后财产继承上虽已行诸子平分制,但习俗上,中产以上人家在分产时仍多予长子一分产业,名为“祭田”,或称“赡茔田”以作为祭祀祖先所需的香火资助。这说明宗祧继承在多子家庭行行嫡长继承的原则。但祭田不能视作继承人的私产,继承人不得随意典卖,致祖先成为无祀之馁鬼。祭田除祭祀外如有盈余,也应兄弟平分沾利。古代封建社会宗祧继承观念的顽强性,最集中体现在无子立嗣问题上。所谓无子立嗣,即指自身未能生育儿子而立他人之子为自己的宗祧继承人。西周时只有大宗才能立嗣,而秦汉以后人人都可立嗣。由于祭祀必须男性,所以不仅无子女者需要立嗣,即使有女无子者也要立嗣。鉴于无子立嗣已成为普遍性的社会问题,因此历代法令中关于无子立嗣的规定极为详尽。由于无子立嗣是要解决宗祧继承人的问题,所以历代法令中对无子立嗣都有三条基本限制:一,不许立异姓子为嗣。因为“异姓之男本非族类”,“非其族类,神不歆其祀”,死去的人是无法享用异姓人的祭祀供奉的。唐宋法律中出于人道的考虑,允许收养三岁以下的遗弃小儿,并改从己姓;明清法律中甚至还允许收养三岁以下非遗弃的异姓之子;但养父母均不得以无子为由立异姓养子为嗣子,三岁以上之异姓子也一律不得收养。二,同宗同姓中只能立昭穆相当者为嗣。最早在《礼记·月令》中就说:“无子者,听养同宗於昭穆相当者。”唐以后历代法律均有此条。昭穆相当者,是指辈分相当于自己儿子的同宗亲属,即同宗诸侄辈。如无诸侄,也可立同宗诸孙辈为嗣孙。但不得以同宗族兄弟或诸孙辈为嗣子,同宗昭穆不当,是古代伦理之大忌。三,不得立同宗独子为嗣。立他人之独子为嗣,等于以一子承两家之宗祧,这在历代习惯上都是不允许的,如宋代即有“不可以一人而为两家之后”条。以上历代法令对无子立嗣的基本限制都是出于宗祧继承的考虑,但个别时期的法令也有破例的。如南宋《令》中就规定:“诸以子孙与人,若遗弃,虽异姓三岁以下收养,即从其姓,听收养之家申官附籍,依亲子孙法”。就是说凡收养三岁以下异姓小儿,改从己姓后就可视同亲生。这样无子立嗣的第一顺序就是三岁前收养的异姓小儿,其次才是同宗诸侄。《名公书判清明集》卷八“生前乞养”条提到,有一个叫丁一之的人无子,生前抱养了异姓王安未满三岁的儿子为嗣子,丁一之死后,其弟丁用之告到官府,想以自己的儿子去顶替其兄的养子,法官判决道:“一之生前抱养,与亲生同,而一之既自有子,用之不得干预。”可见宋代人对宗祧继承的观念已有所动摇,可惜没有得到后世的认可。另外清乾隆四十年后允许独子兼祧,山允许一子承继两房宗祧,而且两房均可为之娶一嫡妻,日后如生育二孙则各承一房这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宗祧继承的某些难题。由于宗祧继承的限制,无子立嗣的选择范围相当狭小,即使在同宗昭穆相当的范围内,往往也很少有自由选择的余地。如《清例》就规定:“无子者,许令同宗昭穆相当之侄承继,先尽同父周亲,次及大功、小功、缌麻,如俱无,方许择立远房及同姓为嗣。”必须按照五服关系的亲疏远近依次拟定宗继承人的顺序。但特殊情况下也可通融:“无子立嗣,若应继之人平日先有嫌隙,则於昭穆相当亲族内择贤择爱,听从其便。”宗族法也有类似规定,如清代浙江归安“嵇氏宗谱”载:“子孙有无嗣者,择应继者嗣之,否则听其立爱(选立喜欢者)。”丈夫生前未立嗣,死后妻愿意守节不嫁的,宋代规定立嗣选择可以从妻意愿,他人包括公婆均不能干预。清《户律》中则规定:“妇人夫亡无子守志者,合承夫分,须凭族长择昭穆相当之人继嗣。”寡妇已没有选择继承人的权利了。至于“夫妻俱亡”而又未有子嗣的,则一般可由近亲尊长命继、族长择立或族人议立。在宗祧继承观念顽强的社会中,最直接身受其害的就是女子。往往有女无子的家庭,因为立嗣,引出无限烦恼。南宋时有一个叫郑应辰的人,家有田三千亩、仓库十座、生有二女而无子,故过房一子名孝先。应辰生前留下遗嘱,给两个女儿各一百三十亩田,仓库各一座。应辰死后,养子孝先告到官府,认为应宣布养父的遗嘱无效,产业均应归自己名下。法官范西堂判决说:如果你养父无遗嘱。这些产业按照法律本是你所当得。但按情理而言,你是养子,现在你养父遗嘱只是从给你的三千亩中拨出二百六十亩给两个女儿,不及十分之一,对你绝无大损。而两个女儿都是你养父所亲生,自己的产业自己亲生女儿不能得到一全部付给你这个过房的养子,情理上说得过去吗?你的贪心不足,可谓“不义之甚。”故判决遗嘱有效,郑孝先决杖一百。争着来过继给无子之家的,大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代丘《大学衍义补》说:“若夫其人既死之后,有来告争承继者,其意非是欲承其宗,无非利其财产而已。”其实古人也是看得很清楚的。只是宗祧继承不仅是为自己死后的归宿着想,也是唯恐无数升天的祖先将成若敖之鬼,那么自己就要永远担当不孝子孙的罪名。这种心理压力之强烈,大概是超乎一切的》甚至不惜一生心血经营之产业旁落他人之手。死人比活人重要,宗祧继承观念的影响之大、为害之巨,也由此可以观之。秦汉以后,嫡长继承观念逐步淡化,除以上所说的无大宗小宗之别以外,还表现在下列几个方面:第一，财产继承上废除了嫡长唯一继承,实行“诸子平分”制,这一变化有助于抑制土地兼并的速度，对封建集权统治是有利的。第二,身分继承上虽仍行嫡长继承,但范围大为缩小,除有国者立储、有爵者承袭外,其余与长子并无关系,更何况爵位在若干世后也要降免。所以一般官吏与平民之家除存留嫡长之名分外,无所谓立嫡不立嫡。唐代以来法律上关于嫡长继承的规定几付阙如,仅存的一条“立嫡违法”条也专指袭爵继承而言,所谓“立嫡者,本拟承袭”。而且即使袭爵继承的立嗣顺序历代也不尽同,如南宋《服制令》就规定:“诸嫡子死,无兄弟,则嫡孙承重。无嫡孙,则嫡孙同母弟。无同母弟,则众长孙承重。”可见其立嗣顺序是:嫡长子——嫡长子同母弟—庶子——嫡长孙——嫡长孙同母弟——庶孙。这种立嗣顺序的特点是:同辈中嫡长优先,不同辈长辈优先。有的学者也称这种立嗣方式为“辈行主义”。而西周以来传统的立嗣顺序是:嫡长子——嫡长孙——嫡长子同母弟——庶子——嫡长孙同母弟——庶孙。其特点是:先考虑嫡长系统,然后再考虑辈行。有的学者称这种传统立嗣方式为“嫡长主义”。辈行主义立嗣方式的现,显然是对传统嫡长继承观念的一个冲击。第三,先秦丧服制度中父母为长子服三年,而为众子仅服齐衰杖期(一年)。秦汉以来丧服制度中仍规定父母为长子服三年,但实际习俗中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