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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论天文的忠肝义胆

文昌是宋朝崩溃之初出生的这位民族英雄。几千年来,他一直受到人民的尊敬和爱戴。但是人们关注与论及的,主要还是他的爱国主义理想和百折不挠的斗争精神,往往忽略了他丰富立体的情感世界。宋亡后,文天祥被囚禁在燕京监狱达四年,任凭世祖百般诱逼,也不愿放弃自己的信念享受元朝的高官厚禄,但是他却写信给弟弟文璧,让他出仕元朝以保全宗祀;为了挽救宋朝的颓势,文天祥曾为官朝廷与地方,身兼文臣与武将,两次被俘,不改初志,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是他也常有山水之思,向往陶渊明的悠然与洒脱,甚至还系念着道家的黄冠紫衣。这种多元化的价值取向,根植于特定时代的社会风尚和公共思维模式,也根植于个体在面临生存环境骤变时人性的自然选择。只有客观而公正地看待文天祥的行事与心理,才能够深入了解和把握宋元之交文人士大夫遭际变故时的深刻矛盾,从而体悟文天祥的伟大人格。一元蒙社会的人生哲理文天祥是眼睁睁地看着南宋这条风雨飘摇中樯倾楫摧的大船颠覆于深渊的。他身处其中。在熙熙攘攘的各自奔命的人群里,他没有选择放弃。他不是乘客,而是水手,或许还是船长,因为他是大宋的宰相。尽管这个船长是在大船侧翻的瞬间才任命的。公元1279年2月6日的厓山海战,陆秀夫负帝昺蹈海,宣告了宋朝三百余年历史的终结,而文天祥恰恰是这一帷幕落下时的真正目击者。他被俘羁押在元军的舟中,眼见了“南人志欲扶昆仑,北人气欲黄河吞。一朝天昏风雨恶,炮火雷飞箭星落”的悲壮,也目睹了“昨朝南船满厓海,今朝只有北船在”的沉寂,他“痛苦酷罚,无以胜堪”。然而,即使汉族赵家王朝已经成为大元版图中的一部分,文天祥还是未敢“易心”直至成仁取义。其实,在宋元之交,像文天祥这样质直梗梗作如是抉择的人,并不很多。宋朝国势显出败迹,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了。太宗“若无外忧,必有内患”的警诫给国家体制、政策、国力、民心带来的负面影响是不言而喻的。正因为如此,开国之初平西蜀、南唐、南汉时尚有摧枯拉朽之势,而之后对辽、夏、金则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直至高宗南渡,国土仅有宋初之半,端平以后,实有者又几止于半之半。然而即便如此,朝廷上下也并未励精图治以收拾颓势,相反于宴游淫乐、贪黩馈赂、虚言浮文上则更变本加厉。于是乎,民困于椎剥而日以穷,兵多虚额游手而日以弱,财耗于冗费而日以匮。与此同时,元蒙则是以咄咄逼人的气势节节挺进,锋芒四射。灭西夏,亡金国,伐西域,出征大理,入侵高丽,觊觎日本。继而投鞭长江直逼宋朝。攻城掠地之余还接受汉法,间或也不忘效仿一下曹彬平南唐时的“不杀”风范,尽情挥洒着居高临下者的霸气与从容。国势的日薄西山所导致的最严重后果是士风的萎靡。一方面是汲汲者孜孜于眼前利益以至于不择手段。高位者为保其厚禄而深锄异己,不顾礼义,奔竞者为博取美仕而谄媚请托,忘乎廉耻,大难临头时,都把既得利益看得比国家存亡更重要。贾似道瞒天过海,竟然将私自议和与扣留郝经之事隐匿不报,并非不能料及此举会成为大军伐宋的口实,只是心存侥幸地透支享用着西湖歌舞罢了;范文虎因为意气不合而拒绝与李庭芝相约进兵,增援襄樊,并非真的认为独自一战即可平定,而是由于早已审时度势地为自己设计好了后路。另一方面,是士风在价值观念上的游移。接受儒学思想的中国士大夫,一直以来就具有以道德自任的强烈意识,读书、修身就是为了治国、平天下,因而“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是文人的普遍愿望。然而在宋元之交,激烈的生存竞争与政治倾轧使得伦理道德与人的自然欲求产生了尖锐的冲突,士大夫对于生命的留恋和趋利避害的本能表现得尤为明显。既然朝政已到了“无一事不弊,无一弊不极”的地步,既然天下易主看起来也已不可逆转,那么如何给自己一个生存的理由而不至于内心不安,是许多士大夫极其自然的考虑。于是,“顺乎天命”冲淡了夷夏之辨,保身存家淡薄了君臣之义。德祐元年,元军直逼临安的危急时刻,许多公卿重臣弃职而去,“朝中为之空迹”。据陈得芝教授统计,理宗、度宗两朝进士在宋元交替之际事迹较明者有328人,其中归降和出仕元朝者83人,占25.3%,隐逸草泽者174人,占53.05%,以身殉国者则只有71人,占21.65%。宋元交替的改朝换代,沦亡的不单单是赵家皇朝,而且是民族国家,况且元蒙在攻宋过程中和灭宋以后对江南人民的杀掠以及民族压迫与歧视也相当严重,然而南宋士人对元朝的抵制并不比历史上汉族皇朝之间的改朝换代更甚,相反却是较为平稳地过渡。究其原因,除了朝政腐败、强敌侵逼所导致的士气不振外,南宋皇室的举室投降也使得一些节义之士由于失去了尽忠的对象而陷入困惑与无奈。文天祥的超拔之处,在于值此兴亡交替、圣贤不明、价值异化之际,以强烈的责任感和坚定的道德意识,自脱于希世取宠、苟容偷合的士风。他并非对国势的走向没有清醒的认识,也并非于人世骨肉生死没有眷顾悲戚之感,但为了坚守忠义的原则,完善理性的人格,也为了民族的一线生机、一份希望,将自己置于祈求道德重生、国祚复兴的祭台上。他抛舍掉的,不仅仅是他的生命,还有生命中弥足珍贵的另一些东西,包括对“五亩青山之乐,四方明月之诗”的约定,以及对骨肉至亲的承诺。难能可贵的是,在忠孝难以两全、出处不能兼容的取舍中,他不是出于一时的激愤。所谓“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成败兴亡,历代有之,只是并非所有人都有机会跻身其间。忠孝节义,在和平时期更多地带给人的是现实利益,因而不排除在某些人身上它只是一种高调,但于“易代”之时,它却有可能与死亡相藉,因为它要求忠义的对象总是前代的君主与国家。正如文天祥所说的“乐人之乐者忧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这种抉择就甚为严酷。长期的儒学熏陶,文人士大夫对于道德是非的判断绝不含糊,所以既便是在存亡之际选择了有悖于节义、甚至于仅仅是“淡出”政治的生存方式的人,内心仍逃脱不了“靦颜苟活”的自责。赵孟頫不仅被人讥之为大节有亏,自己也痛切地认为“一生事事总堪怜”,“留与人间作笑谈”。郑思肖临终之前,嘱人将“大宋不忠不孝郑思肖”书写在他的位牌上,表达至死难消的愧疚。既便如留梦炎,当王积翁、谢昌元等商议奏请释文天祥为道士时,也说:“天祥出,复号召江南,置吾十人于何地?”对于自身行为的不耻也未讳言。宋元之交的士大夫难以言说的失败,就是在明知不可为的心理状态下,为个人利害作出了选择。文天祥不愿违背自己的信念,即使是这个信念将他引向了不归之路。他自认“偶遭际于圣明,获侥幸于科第”,就应“君恩天大,若为报称之图;流俗颓波,常有激昂之志”,所以“适强寇之临江,亲见主忧之时,不胜臣辱之义”,将恢复大业视作了个人的责任。为此,他不仅与强敌周旋百死而一生,而且受困于宋室将相以至于举步维艰也不改初志。宋室覆灭之后,坚持不事二主,国亡与亡,完成了一个优秀士人的道德实践。不过,如果说文天祥以身殉的仅仅是宋朝王室,似乎有失偏颇。的确,文天祥对皇室,可谓忠心耿耿。其随着职事的变化陆续写给皇帝、皇太后、皇后的谢表,虽是应酬文字,可“一介寒微,两朝知遇”的表白也充满了感恩的真情。正是因为忠,当恭帝奉表称臣之后,他尚追随九岁的赵昰与六岁的赵昺,以存赵氏宗室于不绝,冀图恢复。也正是因为忠,早在元军兵临城下之际,先上奏请设四镇,继而又提出以战为守、死卫宗庙的主张,不被当权者采纳,只好退而求其次,尊命至北军谈判,在十分有限的余地里试图“亲定盟好”,说动占绝对优势的元军退兵。这一举动曾被后世的一些人批评,王船山在《读通鉴论》卷十五中评论文天祥赴皋亭山会见伯颜一事时就说他是“忠而过也”:当德祐时,蒙古兵压临安,亡在旦夕,求所以存宋者,终无术矣。诚不忍国亡,而无能为救,则:婴城死守,君臣毕命以殉社稷,可也;奉君出走,收馀烬以借一,不胜,则委骨于原隰,可也;死不我值,求先君之贵裔,联草泽之英雄,有一日之生,尽一日之瘁,则信国他日者亦屡用之矣。乃仓卒之下,听女主乞活之谋,衔称臣纳贡之命,徼封豕长蛇之恩,以为属国于江介;爱君而非所以爱,存国而国不可存,信国之忠,洵忠而过矣。……已入虎吻,而犹祝其勿吞,词愈哀,志愈辱,其亡愈可伤矣。信国之为此也,摇惑于妇人之柔靡,震动于通国之狂迷,欲以曲遂其成仁取义之心;而择之不精,执之不固。故曰:忠而过也。……故全后之命可以不受,而后信国之忠纯白而无疵。择义以行仁,去其姑息者而得矣。将文天祥此行看作其忠义人生中的污点,王夫之的言论失之公允。文天祥出使北营,是仿效春秋人物以存宗国的,尽管从双方力量对比的现实看未必能为对方所接受,正如其《指南录》中诗云“春秋人物类能言,宗国常以口舌存。我亦濒危专对出,北风满野负乾坤。”在北营中,他“辞色慷慨”,“辩难甚至”,使“诸酋相顾动色,称为丈夫”,也并非如王夫之所假想的“词愈哀,志愈辱”。王夫之指出的救国图存的途径好则好矣,无奈南宋未年的君主既无抵抗之力,又无崇祯以一死了结的决心。文天祥不得已而为之。然而这并不能说文天祥的“死忠”完全是为了王室。更多的,他是为了民族国家,更是为了自己的道德观念。兵败被执,受元枢密院引问,孛罗宰相指责他弃德祐君而别立二王是不忠时,文天祥说:“德祐吾君也,不幸而失国,当此之时,社稷为重,君为轻。吾别立君,为宗庙社稷计,所以为忠也。”其实,宗室奉表投降后,他们就不再要求臣子们为其坚守了,谢太后发出了让全体大臣降附的命令。也正因为有了这一点,不少士大夫如释重负,既可以不必再为忠于宋而作无谓的努力,又可为事新朝减少心理压力。而文天祥这时的不屈,就少有为君主的成分了。他被俘至燕京时,急风暴雨已经平息,宋人已然做上了大元的良民,曲终人静,故君瀛国公来劝降,他也只是“北面拜号,乞回圣驾”。英勇就义之时,宋亡七年,厓山亡又四年矣。作为志士与文人,文天祥的忠义之肠、故国之思、愤激之慨、黾勉之怀尽付之于诗词文章。文天祥诗歌创作的基本主题是表现宋室沦亡前后国家与个人的命运,尤其是自己坚持抗元的艰难历程和遭囚禁后的不屈情怀。《指南录》、《指南后录》、《吟啸集》、《集杜诗》中的诗序与诗共同构成了自传体的宣言。文天祥的创作目的就是要让作品成为自己忠义人生的一个见证,“使天下见之,识其为人,即吾死无憾矣”。《指南录》中的诗歌大部分是急就章,写于出使、受羁、逃脱、南归的过程中。诗人对局势步步走向溃败的原因作了战略上的思考,尽管将责任归咎于贾余庆的逢迎、自己被调离平江府、张全的见死不救、两淮将帅的不和等未必切中肯綮,但就具体事态而言还是有理有据的。更为难得的是,当朝廷降表已纳,士大夫更多地考虑如何确定新的归属,他却仍孜孜于恢复大业,认为“南国应无恙,中兴事会长”,“雷潜九地声元在,月暗千山魄再明”,“中兴奋王业,日月光重宣”。第二次被俘囚禁燕京后的作品,就写得比较从容了。尽管也有过报国无主的彷徨,“一山还一水,无国又无家”,“江山有恨销人骨,风雨无情断客魂”,尽管对宋室再兴的无望有切肤的痛楚,“有心扶日月,无力报乾坤”,“岂料乾坤成堕甑,始知身世是虚舟”,但仍自勉自诫,坚守自己的道德信念。文天祥全部诗歌最突出的光彩就是执着于忠义,哪怕以生命作为代价。文天祥好说“死”。仅《指南录》与《指南后录》中就出现“死”字213处,此外尚有“引决”、“首丘”、“杀身以忠”、“刀锯鼎镬”、“委骨于草莽”、“身为齑粉碎”等类似的表述将近50处。就文天祥而言,“死”是顺理成章的事。《指南录·后序》中他表明了对于“生死”的原则:“呜呼!予之生也幸,而幸生也何所为?求乎为臣,主辱臣死有余僇;所求乎为子,以父母之遗体行殆,而死有余责。将请罪于君,君不许;请罪于母,母不许;请罪于先人之墓。生无以救国难,死犹为厉鬼以击贼。义也。”因而在文天祥的诗中,舍生趋死这一明白无误的选择比比皆是。谒张巡、许远庙而作的《沁园春》,写于率兵抗元道经潮阳之时,其凛凛之气势,耿日月薄云霄:为子死孝,为臣死忠,死又何妨!自光岳气分,士无全节,君臣义缺,谁负坚肠?骂贼睢阳,爱君许远,留得声名万古香。后来者,无二公之操,百炼之刚。堪伤!人易云亡,应烈烈轰轰做一场。使当时卖国,甘心降虏,受人唾辱,安得流芳!古庙阴森,遗容严肃,枯木寒鸦几夕阳?邮亭下,有奸雄过此,仔细思量。《过零丁洋》则写于宋朝的最后一只战船被击沉时,分明一曲挽歌,悼宋室三百年基业,哀平生流离之未果,悲壮而落寞: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落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抛絮,身世飘摇雨打萍。皇恐滩头说皇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人说文天祥的诗与杜甫异世同悲,文天祥的词有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之意,盖由忠节使然。以“死”的方式尽忠,是文天祥的自主选择,这一坚忍的独立意志给存亡之际的士风带来了悲壮的色彩。但是也应该看到,对于士大夫采用何种方式尽忠,文天祥还是比较通达的。在他的诗歌中,既赞赏张巡、许远、苏武、屈原等的啮雪沉江之举,也向往伯夷、叔齐、陶渊明的采薇种菊之所为。劫后余生的遗民,势必要面临在新朝确定自己的生存态度与生存方式的问题,时人所托举的类似存宗祀、尽孝道、掩遗骸、恤遗孤、编遗著以及图恢复、待后王等等的理由,文天祥也未必不在意。因为文天祥自己的选择,于“忠”看来似乎完美,于“孝”来说却大有欠缺,无论是作为长子,还是作为长兄、丈夫与父亲,都使他感到歉疚。这也是他能够认同两个弟弟以不激烈的方式尽忠尽孝的原因。文天祥诗歌创作的另一主题就是表现对故国家园、至爱亲朋的眷眷深情,尤其是忠君与事亲不能两全的痛苦与愧疚。文天祥对父母的负疚之情尤随离家乡愈行愈远而一步一泣诉。《高沙道中》有“堂上大夫人,鬓发今犹玄。江南昔卜宅,岭右今受廛。首丘义皇皇,倚门望惓惓。波涛避江介,风雨行淮堧。”《忆大夫人》云:“三生命孤苦,万里路酸辛。屡险不一险,无身复有身。不忘圣天子,几负大夫人。定省今何处,新来梦寐频。”《哭母大祥》中有“人间送死一大事,生儿富贵不得力。祇今谁人守坟墓,零落瘴乡一堆土。……夜来好梦归故国,忽然海上见颜色。一声鸡叫泪满床,化为清血衣裳湿。当年婺纬意谓何?亲曾抚我夜枕戈。古来全忠不全孝,世事至此甘滂沱。夫人开国分齐魏,生荣死哀送天地,悠悠国破与家亡,平生无憾惟此事。……”《告先太师墓文》则曰:“呜呼!人谁不为臣,而我欲尽忠不得为忠;人谁不为子,而我欲尽孝不得为孝。……呜呼!自古危乱之世,忠臣义士,孝子慈孙,其事之不能两全也久矣。……”对妻子、儿女、弟妹、家园的眷恋同样使他一步一回头:我为纲常谋,有身不得顾。妻兮莫望夫,子兮莫望父。天长与地久,此恨极千古。来生业缘在,骨肉当如故。(《过淮河宿阚石有感》)宾僚半荡覆,妻子同飘零。(《生日》)家山时入梦,妻子亦关情。(《自叹》)田园荒吉水,妻子老幽州。(《生朝》)欲了男儿事,几无妻子情。(《己卯十月一日,至燕越,五日,罹狴犴,有感而赋》)故旧相思空万里,妻孥不见满三秋。(《有感》)眼里游从惊死别,梦中儿女慰生离。(《早秋》)永恨丘园隔,遥怜弟妹圆。(《先太师忌》)昨夜分明梦到家,飘颻依旧客天涯。故园门掩东风老,无限杜鹃啼落花。(《旅怀》)故人无复见,烈士尚谁言。长有归来梦,衣冠满故园。(《别里中诸友》)丹心不改君臣谊,清泪难忘父母邦。(《秦和》)一春花里离人泪,万里灯前故国情。(《夜起》)其《六歌》哭妻、妹、女、子、妾以及自己,翁方纲在《石洲诗话》中认为“迫切悲哀,又甚于杜陵矣。”这种痛彻肺腑的感情伴随文天祥从江南来到江北。遥想故园荒芜,宗祀难继,弟妹飘零流离,无法寒食投盂饭于父母的坟墓,子女丧亡,支派不传,老妻欧阳夫人留于燕地,无人奉养,而自己则委身社稷,义不独存,再无行孝尽责的可能。于是文天祥想到了弥补。他将文璧的儿子文陞认为继子,以告慰父母。《先太师墓文》中说:“继令支子,实典祀事。有侄曰陞,我身是嗣。”《邳州哭母小祥》中也说:“我躬已不阅,祀事付支子。”在狱中,天祥有示儿之篇,以忠孝诗礼教诲文陞,命治《春秋》。文天祥死后,文陞为其守孝,往燕迎养母欧阳夫人。《富田文氏族谱》、《文氏通谱》中提到,元仁宗接位后,敕文陞江西省臣以礼聘,文陞乘传入朝,献《九经策》,后授奉训大夫、集贤院直学士,死后被追赠为大中大夫、蜀郡侯,谥文庄。他的仕元也曾使人唏嘘,有诗云:“地下修文同父子,人间读史各君臣。”因仕元而尽遭非议的是文天祥的弟弟文璧。文璧在祥兴元年冬,元大军至广东时,看到诸郡瓦解不能支,“宋祚终焉”,其兄文天祥又被俘,生死不明,于是“以宗祀不绝如线,皇皇无所于归,遂以城附粤。”投元后,元世祖授以少中大夫、惠州路总管兼府尹,寻改大中大夫、临江路总管,又授嘉议大夫、同知广东道宣慰使司事,改宣慰广西分西邕管,去世后加赠通议大夫、秘书卿、上轻车都尉,追封雁门郡侯,谥文惠。由兄长的忠义反观文璧的仕元,不少人对其侧目,有诗讥之曰:“江南见好说溪山,兄也难时弟也难。可惜梅花如心事,南枝向暖北枝寒。”郑思肖的《文丞相传》写得激情澎湃,悲歌慷慨,中有一细节,说文璧仕元后来见天祥,以鞑钞四百遗兄,天祥言语激烈,坚拒不受,使“璧惭而卷归”。此细节不见于其他传记。由于郑传中有多处虚拟的笔法,因而不排除郑思肖的念其人而假托其行。倒有不少资料可以证明文璧的作为确是出于孝义,且与天祥的意愿相通。兄弟二人一忠一孝,在宋时似就已有分工。文天祥起兵勤王,朝廷诏敕“移孝为忠,以国为家”,而此时文璧旨除直秘阁,主管崇道观,诰词曰:“敕具官某,惟尔哲兄,以鸿儒魁望,倡义勤王,忠于为国,而不谋家。乃命阃制,修扦我难。尔竞爽有令誉,虞侍陔养,叔出季处,恩义两尽,寓直木天之峻,赋禄桐柏之祠。清且佚矣,孝友是亦为政,往其祇若。”兄为国,弟谋家,宋时竟已出于朝廷诏令,文璧的孝友意识应该是很鲜明的。元人刘将孙在《读书处记》中说,文天祥留燕山时,作书与三弟文璋(号文堂),曰:“我以忠死,仲以孝仕,季也其隐。隐当若之何?山中读书可矣。其它日,为管宁,为陶潜,使千载之下,以是称吾三人。”于是文璋“受言服膺,读书深密”,隐居不仕。文璋的儿子文真子写《故宋朝奉郎带行大理寺丞知宁武州文公圹志》,亦说“丞相从囚中书来永诀,勉以不仕”,而其父文璋“服膺训饬,杜门却扫,四十年如一日”。从其言,则见兄弟三人的出处仕隐皆出自天祥的意思。不降其志,不辱其身,隐逸高蹈,一直是遗民传统里表示忠节的方式之一,具有一定的政治含义,与死节相比,它一方面扩展了士大夫的生存空间,另一方面又表现了士大夫的特立独行。文天祥希望文璋归隐山中读书,确有要求其怀抱道德、高洁自守的意思。至于对文璧的设计,表面意味着人生角色的断裂与重造,于效忠前朝的大节上有亏,但承担孝道,忍辱负重,需要更多的强毅与坚忍,因此文天祥仍然是将其作为仁义之举看待的,尽管这一点,从严格的逻辑意义上说,文天祥的思想是存在矛盾的。辛巳年他在狱中给继子文陞的信里谈到了兄弟各尽忠孝的大义,录之如下:汝祖革斋先生,以诗礼起门户。吾与汝生父及汝叔,同产三人。前辈云,兄弟其初一人之身也。吾与汝生父,俱以科第通显,汝叔亦致簪缨,使家门无虞,骨肉相保。皆奉先人之遗体,以终于牖下,人生之常道也。不幸宋遭阳九,庙社沦亡,吾以备位将相,义不得不狥国。汝生父与汝叔,姑全身以全宗祀。惟忠惟孝,各行其志矣。吾二子,长道生,次佛生,佛生失之于乱难,寻闻已矣;道生汝兄也,以病没于惠之郡治,汝所见也。呜呼,痛哉。吾在潮阳,闻道生之祸,哭于庭,复哭于庙,即作家书报汝生父,以汝为吾嗣。兄弟之子曰犹子,吾子必汝,义之所出,心之所安,祖宗之所享,鬼神之所依也。及吾陷败,居北营中,汝生父书自惠阳来,曰陞子宜为嗣,谨奉潮阳之命,及来广州为死别,复申斯言。传云:不孝无后为大。吾虽孤孑于世,而吾革斋之子,汝革斋之孙,吾得汝为嗣,不为无后矣。吾委身社稷,而复逭不孝之责,赖有此耳。汝性质闓爽,志气不暴,必能以学问世吾家。吾为汝父,不得面日训汝诲汝。汝于六经,其专治《春秋》,观圣人笔削褒贬,轻重内外而得其说,以为立身行己之本。识圣人之志,则能继吾志矣。吾网中之人,引决无路,今不知死何日耳。礼狐死正丘首,吾难死万里之外,岂顷刻而忘南乡哉。吾一念已注于汝,死有神明,厥惟汝歆。仁人之事亲也,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汝念之哉。岁辛巳元日书于燕狱中。在这里,文天祥将文璧的“全身以全宗祀”和自己的“义不得不狥国”相提并论,共同作为现实人生中无可厚非的选择,因为在他的情感天地里,“忠”与“孝”是同样重要的。他与文璧,不仅是“惟忠惟孝,各行其志”,同时又通过互补而殊途同归。文天祥《吟啸集》中还有一首《闻季万至》,诗云:去年别我旋出岭,今年汝来亦至燕。弟兄一囚一乘马,同父同母不同天。可怜骨肉相聚散,人间不满五十年。三仁生死各有意,悠悠白日横苍烟。诗是写给弟弟文璧的。“三仁”之说起于殷,《论语·微子》载:“微子之去,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微子隐匿民间以全宗祀,箕子佯狂混迹于奴隶之中以全其身,比干死谏以明其直道,谓之“三仁”。何晏注说:“仁者爱人,三人行异,而同称仁,以其俱在忧乱、宁民。”文天祥诗中的“三仁”正是指自己的杀身成仁、璧弟的屈身全宗、璋弟的林泉守节,希望“使千载之下,以是称吾三人”。二些林泉的云中情怀江湖之思可以说是中国文人与生俱来的经典情怀。儒家的用舍行藏、仕隐舒卷的处世法则与道家的自然无为、全身养性的自由精神,共同奠定了士大夫隐逸的思想基础。无论是仕途畅达者还是不遇与受挫的人,都有心灵宁静的需求。文天祥也不例外,只是他的江湖之思常常带有青牛黄鹤的色彩。文天祥二十一岁荣登进士榜首。廷试时,其卷“古谊若龟鉴,忠肝如铁石”(王应麟语),被理宗亲擢为第一。宋时风气,殿廷胪传第一者堪受注目,田况《儒林公议》中即说:“状元及第,虽将兵数十万,恢复幽蓟,逐出强寇,凯歌劳旋,献捷太庙,其荣无以加。”然而文天祥的仕途,却并不顺利,为官的前十六年,几度沉浮,赋闲日长。与政权中心的睽违以及世事的无奈,使得他毕竟不能如堂吉诃德般颠踬孤特作无谓的挣扎,惟有超脱浇薄的士风,自求其志而已,因而他替自己规划了如同古往今来洁身自好的士大夫那样的较为低调的生活方式。《纪年录》中有这么一段话:故平生无官府之交,无乡邻之怨,闲居独坐,意常超然。虽凝尘满室,若无所睹,其天性澹如也。于宦情亦然。自以为起身白屋,邂逅早达,欲俟四十三岁,即请老致仕,如钱若水故事。使国家无虞,明良在上,退为潜夫,自求其志,不知老之将至矣。因而文天祥早期诗歌的突出主题便是表现山水与心灵的契和,以及观照自然而领悟到的自由精神的可贵。文天祥的出世情结,多少有些受家世风习的熏染。在他祖上,既有功成名就的为宦者,也不乏悠然林泉的通脱人,几次迁徙均出于对青山秀水的独特感悟。父亲文仪未曾入过仕途,“天韵冲逸,神情简旷”,心愿就是“脱人事之累,黄冠野服,逍遥林下”,文天祥曾为自己未能帮助父亲实现心愿而感到内疚。不过,起初文天祥对于清风明月的向往并未突破前人青丝暮成雪、功名如梦幻的旧题,貌似深刻的节奏里淌过的是一连串轻松的滑音。如《陈贯道摘坡诗如寄以自号达者之流也为赋浩浩歌一首》:浩浩歌,人生如寄可奈何!春秋去来传鸿燕,朝暮出没奔羲娥。青丝冉冉上霜雪,百年歘若弹指过。封侯未必胜瓜圃,青门老子聊婆娑。江湖流浪何不可,亦曾力士为脱靴。清风明月不用买,何处不是安乐窝?鹤胫岂长凫岂短,夔足非少蚿非多。浩浩歌,人生如寄可奈何!不能高飞与远举,天荒地老悬网罗。到头北邙一抔土,难事碌碌空奔波。金张许史久寂寞,古来贤圣闻丘轲。乃知世间无长物,惟有真我难灭磨。浩浩歌,人生如寄可奈何!春梦婆,春梦婆,拍手笑呵呵。是亦一东坡,非亦一东坡。等到他和文山结了缘,他的山林之思才有了深切的宽慰和尖锐的痛楚。文山在庐陵南百里,两山夹持一溪,溪水曲折清澈,山林繁茂葱郁。首次开辟文山是被罢江西提刑职务时,再次经营文山则是得罪贾似道被解职以后,与青山为侣前后四年。在这里,对溪山泉石天然的亲近欲望得到了满足,纷纷藉藉的不如意事也差可屏置度外。他的号也得之于文山,文山与他合二为一了。日日骑马来山中,归时明月长在地。但愿山人一百年,一年三百余番醉。(《山中》)世无徐庶不如卧,见到渊明便合归。(《宣州罢任再赠》)明月芦花随处有,扁舟自在不须篙。(《山中再次胡德昭韵》)不必清高逼巢许,只教潇洒胜由求。(《山中自赋》)晓起入山,清流没岸;棋声未尽,石骨依然。人生往往如此,盈虚消息,道体流行,仁者谓仁,知者谓知,可超然一笑。(《与朱太博埴》)某退归以来,有泉石十里,足以为适。浮空变态,日过其前,饭疏饮水,自求吾志。(《与中书祭酒知赣州翁山丹》)只是,需要指给自己看、还要说给别人听的喜悦未必是真喜悦,文天祥远还没到世事不从心头过的境界。于是,既便是在“奉亲谋子,弹琴读书”的村居生活里,面对“落落白云间,一畴春绿”,自称“浮世荣辱事,付之山外”,也难以做到“几于鱼游江湖而忘江湖”。“桑弧未了男子事,何能局促甘囚山”,朝廷一有诏令,他立马就出山了。文天祥毕竟不是隐者,是战士。第二次应诏出文山之后,现实中的自然山水对他来说,就只有了两个用途,一是率军抗元的战场,一是羁押途中痛苦困顿、感时伤怀的见证。但既便如此,理想中的山水仍会不期然而然地闯入他的心底。从他的诗歌中可以看到,越是在国事生机渺茫、自身前途未卜的时候,那份绿色越是固执地在脑海里弥漫开来。在这里,充满了存亡之际对于自身生存状态的再思考,也充满了期待慰藉而不能的矛盾与痛苦。《渔舟》一诗写于从镇江逃脱元军的押送,历经千难万险,由通州启航去追随二王的途中。抛泊避潮时,忽见十八舟乘风冉冉而来,疑为“暴客”,险象环生,近前却是渔舟,虚惊一场。诗曰:一阵飞帆破碧烟,儿郎惊饵理弓弦。舟中自信娄师德,海上谁知鲁仲连。初谓悠扬真贼舰,后闻欸乃是渔船。人生漂泊多磨折,何日山林清昼眠。几乎写于同时的还有一首《二月晦》:塞上明妃马,江头渔夫船。新仇谁共雪,旧梦不堪圆。遗恨常千古,浮生又一年。何时暮春者,还我浴沂天。此时宋朝虽降,二王犹在,世事尚似可为。但仅存的力量薄弱,宋朝的将相之间又猜忌怨恨,误人误事,前景并不乐观。于春服即成的暮春时节“浴乎沂,风乎舞雩”,这一曾点与孔子共同的理想就成为支撑文天祥坚持不懈的精神力量之一。《发彭城》一诗写于文天祥再次羁押北上的途中,此时国亡家破,恢复已无可能,故乡渐行渐远,后事不可预测。这种情况下,文天祥居然想到了采菊东篱下的陶渊明:今朝正重九,行人意迟迟。回首戏马台,野化发葳蕤。草埋范增塚,云见樊哙旗。时节方如此,道路将何之?我爱陶渊明,甲子题新诗。白衣送酒来,把酒卧东篱。然而纵有范增的才气樊哙的勇武,也与世与事无补。此时提及陶渊明,非但不能产生东篱聊采菊的悠然与南山辨真意的洒脱,反倒有自由不可得、桃源不可觅的郁闷。值得注意的是,囚燕京后的文天祥,如陶潜般的江湖之思少了,代之而起的是体现道家色彩的幻思逸想,诸如“收心归寂灭,随性过光阴。一笑西山晚,门前秋雨深”之类。所以在研究文天祥的诗歌主题时,不可忽视大量的这一类作品。囹圄中的岁月日久年长,与世相隔。元人对他一时相逼甚急,一时又不加理会,不知何时能够了结的念头有时也使文天祥感到焦虑,“南还无复望,坐待仆且僵。乾坤莽空阔,何为此凉凉”正是旷日持久的等待中的心理写照。尽管为忠义而献身的信念聚集起一腔浩然正气能够抵挡缭绕周身的“水气、土气、日气、火气、米气、人气、秽气”,但却不能改变生的折磨与死的残酷。陶潜的黄花已不可企及,难以再对囚禁中的灵魂产生实际性的慰藉,于是文天祥将目光投向道教,道家的“死生脱然若遗”的旷达生死观与儒家成仁成义的思想,共同作用于文天祥,使之视囚室如修炼身心的场所,视死如归,对西风秋雨、晚月寒霜报以会心的一笑。《五月二日生朝》一诗曰:北风吹满楚冠尘,笑捧蟠桃梦里春。几岁已无笼鸽客,去年犹有送羊人。江山如许非吾土,宇宙奈何多此身。不灭不生在何许?静中聊且养吾真。在北风狂吹、尘埃蔽日的恶劣环境里,诗人笑捧蟠桃游仙,以道家的“生本无生,灭亦无灭”的观念养真修性,保持镇静与达观。文天祥与道教的缘份并不起于被俘之后,早年即与道教有广泛的接触。宋代是道教大发展的时期,一方面,道教本身在教理、教义、教规等方面有了很大飞跃,内丹理论的逐步成熟,对后世具有导向性影响,另一方面,由于宋朝政府的大力提倡,道教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信教人数急遽增加。南宋后期的内忧外患,更使文人对宗教中另一番自由、平和、无战火纷飞的神仙世界极为向往。而此时的道教,也已明显与儒学相互影响,葛洪的“内宝养生之道,外则和光于世,治身而身长修,治国而国太平”就有儒道兼而修之的意思。他还认为若想得道长生和成仙,仅仅依靠内修外养的方术是不够的,需要积善立功,以忠孝、和顺、仁信为本。因而也深得儒生的赞同。在现存的文天祥诗作中,有三十来首是赠给道士、方士的,如《赠拆字嗅衣相士》、《赠闾丘相士》、《赠神目相士》、《赠镜湖相士》、《赠刘矮跛相士》等等,与之交往的有徐相士、罗道士、云屋道士、丁相士、萍乡道士、邹道士、娄道士、彭道士、赵道士、灵阳子等多人,考虑到与有些道士的交往未必留下诗文,因而可以肯定文天祥与道士、方士的交往相当广泛。除了交往,文天祥本身也有一些崇道的举动。他早年曾写过一首《借道冠有赋》:病中萧散服黄冠,笑倒群儿指为弹。秘监贺君为道士,翰林苏子亦祠官。酒壶钓具有时乐,茶灶笔床随处安。幸有山阴深密处,他年炼就九还丹。天祥病中穿道服,戴道冠,意在依据道教的方法来修养身心。他以贺知章、苏东坡的宗道情怀来证明自己行为的合理,并表现出对道教丹家奇术的崇尚心念。这里的慕仙情结无疑是深切的。此外,文天祥还曾订正道书,诠释道义,可见濡染不浅。其大量的学道修仙的诗充分展现了他的向往之心。《赠老庵廖希说》通篇都是老庄玄理和道教仙话:“山中老去称庵主,天上将来说地仙。面皱不妨筋骨健,舌存何必齿牙全。金精深处苓堪饮,更住人间八百年。”前期作品中,“世间如此纷纷者,赢得山林作道场”,“不遇王子乔,此意谁与语”,“我方蓑笠立钓矶,万事浮云都勘破”之类的表述俯拾皆是。入仕之初,他曾以祠官之职作为避开尘杂污浊的清静之地。开庆元年因乞斩董宋臣,书奏不报,返里,第二年差签镇南军节度判官厅公事,他上书请求免任,并“乞祠禄”,于是得以主管建昌军仙都观,名正言顺地奉香火。他在《与颜县尉复古》书中说:“某奉祠侍亲,颇于读书有一日之乐。朝市纷纭,怨谤之府,某雅欲退藏,以远罪咎。”如果说文天祥早期对道教的信仰主要还在于一般意义上的超脱尘俗,修炼心性,那么入狱以后,他的道者情怀则转而为试图看开成败兴亡,淡化现实痛苦,勘破生死,卸下一切包袱,从容走向人生的终点。比如下列诗句:黄河天下雄,南去不复还。乃知盈虚故,天道如循环。(《沛歌》)风沙睢水终亡楚,草木公山竟蹙秦。始信滹沱水合事,世间兴废不由人。(《滹沱河》)道在身何拙,心安体自舒。近来都勘破,人世只蘧庐。(《己卯十月一日,至燕越,五日,罹狴犴,有感而赋》)黄粱得失俱成幻,五十年前元未生。(同上)百年一大命,所历皆黄粱。死生已勘破,身世如遗忘。(《七月二日大雨歌》)好丑元来都是幻,蘧庐一付梦魂中。(《宫籍监》)人生如空花,随风任飘浮。哲人贵知命,乐天复何求。(《还狱》)人生聚散真成梦,世事悲欢一转头。(《四月八日》)何时蝉蜕去,忽与浊世违。(《筑房子歌》)莫笑道人空打坐,英雄收敛便神仙。(《遣兴》)心无随境变,意自与天通。(《自遣》)他在《胡笳曲》序后署名为“浮休道人”,虽没有解释此号的含义,但分明来自于《庄子·刻意》中“其生若浮,其死也休”,表现达观于生死的人生态度。在后期的诗文中,甚至有些表述极为通脱,似乎与其生平行事不大相符,如《遇灵阳子谈道赠以诗》:昔我爱泉石,长揖离公卿。结屋青山下,咫尺蓬与瀛。至人不可见,世尘忽相缨。业风吹浩劫,蜗角争浮名。偶逢大吕翁,如有宿世盟。相从语廖廓,俯仰万念轻。天地不知老,日月交其精。人一阴阳性,本来自长生。指点虚无间,引我归员明。一针透顶门,道骨由天成。我如一逆旅,久欲蹑屩行。闻师此妙诀,蘧庐复何情。又如《岁祝犂单阏,月赤奋若,日焉逢涒滩,遇异人指示以大光明正法,于是死生脱然若遗矣,作五言八句》:谁知真患难,忽悟大光明。日出云俱静,风消水自平。功名几灭性,忠孝大劳生。天下惟豪杰,神仙立地成。不必为文天祥的“灭性”、“劳生”之语而惴惴不安,这只是深达夫生死之后的一种“悟”。道教鄙弃肉体,追求生命中原本就有的不生不灭、超出生死的“性”,也称之为心之性、本真、真性,而要达到方寸净明的境界,就需遗弃欲望、存守正念。文天祥正是以此来淡化对生死的过于执着。其实,他并不拒绝“生”,不以生自嫌,只是在生与义对立的情况下方舍生而取义;文天祥也不惧怕“死”,但也希望死得心安,从他对身后家事的安排上也确实可以看到这一点。如此则可以说到文天祥的“黄冠故乡”之言。《宋史·文天祥传》中有两处,一直为后人所质疑。一处是叙述起兵勤王之前的“天祥性豪华,平生自奉甚厚,声伎满前”;再一处就是世祖欲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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