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文化研究的主要特点

草原文化研究的主要特点

草地文化主题论坛举办了8次会议。在全国各地学者的积极参与下,我们围绕共同关注的学术问题展开了深入讨论,并取得一些重要成果。大致回顾起来,近几年我们组织开展的草原文化研究主要呈现以下三个特点。一是把草原文化作为一个整体进行系统研究。我们一再重申,草原文化这个概念不是最近几年才提出来的,大约在20世纪50年代文学艺术界就开始有“草原文学”、“草原艺术”等概念。在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期,一些学者就已经提出并开始使用“草原文化”概念。但是我们使用的“草原文化”这个概念和以往是有区别的。以往学者研究草原文化,主要是针对游牧民族的生产、生活及其宗教信仰、风俗习惯和审美情趣展开的,重点是就游牧民族历史文化某一领域的问题进行探讨和阐释。虽然其中不乏许多作为新学科萌芽的观点和结论,但学科整体意识还未形成,更谈不上完整性和系统性。与以往不同,我们是自觉把草原文化作为一个整体学科对象进行系统研究,提出草原文化的研究对象、内涵、特征、历史分期、核心理念等问题,为草原文化学科的发展奠定了基础。经过几年的努力,草原文化学学科建设已经不断深入和推进,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内蒙古自治区哲学社会科学发展“十二五”规划已将草原文化同蒙古学一起列入自治区重点学科建设项目,内蒙古党委宣传部还将草原文化研究列入自治区重点学科基地建设范围,并将基地设在内蒙古社会科学院。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被国家教委列入“十一五”时期国家级规划教材的《中华文化地理概述》第十一章第三节就提到了内蒙古草原文化。此外,内蒙古社会科学院作为“草原文化研究工程”的实施单位已与内蒙古广播电视大学签订了共同编写草原文化教材的协议。这标志着我们一直追求的把草原文化研究成果推向学校、进入课堂的目标已逐步开始实现,草原文化学科建设又向前推进一步。二是始终把草原文化置于中华文化的大框架下进行研究,着重研究和阐释草原文化在中华文化发展史上的重要地位和作用。经过几年的研究,我们相继提出了草原文化是中华文化三大主源之一、三大组成部分之一和中华文化发展的动力及源泉的学术主张,这为提升草原文化影响力、推动祖国统一、增强中华民族凝聚力发挥了重要作用,而且逐步被学术界、文化界及党和国家领导人所接受、认可和使用。几年来,在贾庆林、曾庆红、李长春、刘云山等中央领导同志相继谈到草原文化之后,2012年又有一位领导同志谈及这一问题。6月26~27日在宁夏回族自治区银川市召开的全国民族团结进步创建活动经验交流会上,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回良玉在论及宁夏文化时也谈到了草原文化,说明草原文化这个概念在上层领导中也逐渐开始形成规范性的概念体系。三是始终把草原文化研究同内蒙古民族文化大区建设的实际需要紧密结合起来,不断推进草原文化焕发新的生机与活力。2003年,内蒙古自治区提出了建设民族文化大区的战略目标,并组织实施“九个一批”建设工程,取得了一系列重要成效。自治区有关部门和领导同志在回顾这几年经验时总结了几条发展模式,比如“事业与产业并举,特色与品牌双赢”等。其中一个最基本的模式就是在民族文化大区建设过程中坚持理论引导与实践创新相结合。理论引导就是指草原文化研究,并将草原文化研究成果直接应用到民族文化大区建设当中。例如,我们提出设立“草原文化遗产保护日”的建议被政府采纳并实施;我们研究提炼的“崇尚自然、践行开放、恪守信义”的草原文化核心理念已得到自治区领导和各界的普遍认可,成为自治区推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建设的有益尝试。随着草原文化研究的深入发展及草原文化学科建设步伐的不断加快,一些深层次的问题逐步提上日程,需要我们从理论、实践,特别是从学理上加以深入研究并进行系统阐述。简要梳理,这几年我们遇到的学科问题首先是“草原文化与游牧文化的关系问题”,这方面我们做了比较深入的研究,取得了较有说服力的成果;接着又遇到了“草原文化与民族文化的关系问题”,我们也同样用一系列文章进行阐释,得到学界较高程度的认可;2011年又遇到“草原文化与生态文化的关系问题”,这是较前两个问题更为复杂的问题,我们正在组织力量进行研究。今天我要讲的就是类似这样在学科建设中需要而且应当加以解决的一些问题。这些问题有的相当复杂,有的甚至很难说清是否构成所谓的问题,但是搞学术研究能够提出问题本身也很重要。一、地域文化的学科属性随着草原文化学科建设逐渐被提上日程,草原文化到底归属哪个学科,将是一个不得不搞清的问题。这里有个前提需要搞清楚:假定草原文化是一种地域文化,那么什么是地域文化?经学者研究,划分地域文化有以下三个标准。(1)有相对的地理范围。地域文化一定要有地理范围,当然,这种地理范围既可以是相对的,也可以是模糊的。比如,岭南文化和关东文化。岭南文化区域包括南岭山脉以南的广东省和海南省。唐太宗贞观年间设岭南道,岭南作为地域名称沿用至今。“关东”一词,从明朝开始流行,特指山海关以东的广大区域,包括今日辽宁省、吉林省、黑龙江省和内蒙古东部地区。(2)有相对的地理环境特征。比如,云贵文化就是以地形复杂、高山连绵为自然背景的。(3)以行政区划,包括历史上的古国疆域来进行划分。比如齐鲁文化和巴蜀文化。齐鲁是山东省的代名词,源于西周分封的齐国和鲁国。巴蜀则来自“三代”之前分处于四川盆地东西部的古国巴、蜀两国。按照这三个标准,有学者将“地域文化”定义为:指一定地理范围内,在历史上形成的、被人们感知并认同的文化。这个定义包含四个要素:(1)在一定地理范围内形成的,这与划分地域文化的标准是一致的;(2)在历史上形成的,是时间概念,表示这种文化在历史上有一定的延续性;(3)这种文化要被人们所感知,这是文化在现实中的反映;(4)这种文化要被人们所认同,只有被人们感知并认同的文化才能称之为地域文化。这四项要素也可以概括为实际存在并被人们所感知这一根本基点上。如果承认草原文化是一种地域文化,那么地域文化的学科归属属性是什么呢?教育部把相关学科分为三个等级,在涉及相关研究领域的学科体系中,一级学科是民族学与文化学,二级学科是文化学,三级学科是文化地理学。在这一学科分类体系中,尚没有地域文化学,所以只能将地域文化学纳入上述三级学科中的某一级学科。从地域文化学研究的实际情况看,把地域文化归属为一级学科的“民族学与文化学”和二级学科的“文化学”,大致没有什么问题,也是很多学者在有意或无意中去把握的学科分类界限。但是,是否像一些文化地理学教科书那样,把地域文化归属于三级学科的“文化地理学”,或许有很多值得讨论的地方。比如,从研究路径上看,两者就有很大差异。文化地理学是研究一种文化的空间分布,而地域文化是研究一个地域空间当中的文化,包括这种文化的总体概括和分类,等等。以河流与地域之间的关系为喻,把文化比作一条河流,文化地理学是研究这条河流的起源、流经区域及其沿着河流的流向研究其空间分布的;地域文化则是研究一个地域当中河流的数量、分布情况及主、支流关系,等等。两者研究取向刚好相反。因此,由于两者的研究路径与出发点不同,导致地域文化的归属问题出现差异。所以,我不大赞同一些教科书的做法,把草原文化研究直接划归文化地理学范畴,还是主张我们一贯的做法,把草原文化置于文化学框架下进行研究。二、草原文化的复杂性及其属性草原文化究竟是什么性质的文化,这是草原文化研究者一开始就遇到的问题。前述草原文化与游牧文化和生态文化等诸多文化之间的关系问题,最终都归结于如何把握草原文化的属性问题。如果在属性问题上把握得准确、解释得清楚,那么相关的问题就可能迎刃而解。我们对草原文化属性问题的认识有一个逐步推进的过程。前面讲到,草原文化这个概念很早就开始使用,但有很多学者甚至至今都将其当作游牧文化来研究,在其学术话语当中,草原文化就等同于游牧文化,或相当于草原游牧文化。但在我们的研究中,草原文化被认为不是单一的游牧文化或其他类型文化,而是一种复合型文化,即我们常讲的“三个统一”:民族文化和地域文化的统一,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的统一,游牧文化和其他生产类型文化的统一。草原文化作为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将其性质定义为复合型文化,在学理上还是有依据的,如同我们认为中华文化的格局和属性多元化一样。如果我们不满足于这种综合性的定义,继续追问草原文化究竟是一种什么文化,那就很难得出统一的认识。追问是一些传统经典学科的优势,传统经典学科遵循的是线性决定论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坚持认为一个问题只能有一个确定的答案。但其结果,不是为其设定的问题找到预期的惟一答案,而是恰恰相反,往往得出许多不同的甚至涵义完全相反的答案。大家比较关注的“文化”问题就有260多种定义。这一方面与不同学者的不同研究角度和方法有关,另一方面,而且是更重要的一方面,同研究对象的复杂性有关。美国学者雷舍尔在其所著《复杂性——一种哲学概观》中就主张从传统、经典学科的思维模式中跳出来,引入复杂性模式来研究事物。以文化为例,如果用复杂性思维方式来定义,则可以得出很多解,例如文化是一种力量,文化是一种符号体系,文化是一种生产方式,文化是民族的存在方式,文化是价值体系,等等,这些定义相互关联,相互补充,使人们对文化的认识更趋全面。借助这种复杂性思维模式,我们对草原文化的属性问题作一简要梳理,可否作出如下陈述。草原文化是一种地域文化。其实,概念或定义就是对对象的一种反映和概括,哪种概念的包容性更大,概括力更强,哪种概念就更有生命力。在研究草原文化的时候,我们发现,“地域文化”比生态文化、游牧文化等更有张力,更能反映我们研究对象的本质和属性,更容易被人们理解和接受,所以我们将草原文化定义为一种地域文化。那么草原文化是否符合地域文化的划分标准呢?按前述标准,我们逐一来看:首先是一定的地理范围,主要指内蒙古地区,历史上包括整个蒙古高原;其次是在历史上有一定的延续性,草原文化从其起源期、形成期、拓展期到转型期,已有几千年的历史,且经久不衰,延绵不断;关于第三、第四点,即被人们所感知和被人们所认同,正是我们积极揭示和论证的内容。以前我们曾撰文指出草原文化既是一个历史概念,也是一个文化地理概念,因为草原文化在这里具有象征意义,像一个符号体系一样,囊括了整个内蒙古地区,成为内蒙古文化的总概括。因此不难发现,草原文化是一种典型的地域文化,具有明显的地域文化特征。草原文化也是一种民族文化、生态文化、游牧文化。简单事物有一种属性,复杂事物则有多种属性。草原文化作为一种地域文化无疑是一种复杂性事物,应有多种属性。那么,在这多种属性当中,哪些更为根本,哪些处于从属地位呢?我们认为,地域文化是草原文化的根本属性,正如我们前面一再强调的那样;而民族文化、生态文化、游牧文化则是其基本属性。不同于内地的中原文化(包括齐鲁文化、巴蜀文化、燕赵文化),草原文化从其产生开始就是由多民族相继创造的,并且在不同历史时期表现为不同的民族文化形态,其民族属性十分突出。此外,草原文化作为一种地域文化,是在特定的生态环境下产生的,生态属性也非常明显,以致于不少论者直接将草原文化解释或定义为一种生态文化。这里顺便说明,强调草原文化的生态属性是应当的,也是必须的,但不能因此就简单地将草原文化等同于生态文化,因为两者毕竟属于两种不同类型的文化。由于我们能够认识和把握这种联系和区别,我们才能始终把草原文化当作地域文化同黄河文化、长江文化进行对比研究,而不是同高山文化、森林文化等生态体系文化相比较。至于草原文化和游牧文化的关系,我们已经谈过多次,这里不再赘述。总之,草原文化是一种地域文化,并且作为地域文化同时具有民族文化、生态文化、游牧文化的属性,前者和后者是根本属性与基本属性的关系,须认真辨析和梳理。三、草原文化的区域分布我们已出版的《草原文化研究丛书》中专门有一部是研究草原文化的区域分布问题,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此作出了界定。草原文化的区域分布是始终困扰我们研究的一个重要问题。迄今为止学术界对这一问题仍有多种不同观点,归纳起来大致有以下三种:(1)草原文化的区域分布是世界性的,具有世界品格,凡是有草原的地方就有草原文化;(2)草原文化的区域分布主要在欧亚草原;(3)草原文化的区域分布主要在蒙古高原,特别是内蒙古。现在游牧文化研究已经得出明确的结论,指出世界上有五大游牧文明体系,分别分散在世界五大洲。结合草原文化的属性来分析,如果把草原文化等同于游牧文化,那么得出的结论必定是第一种认识,认为草原文化是世界性的。如果把草原文化理解为一种地域文化,由于地域文化的形成都有其自然历史过程,则草原文化的区域分布范围就很明确。既然我们讲草原文化是一种地域文化,我们就可以用地域文化的标准来划分草原文化的区域分布。经过研究,我们对此提出以下三个标准:(1)发祥地标准;(2)承载地标准;(3)影响力标准。按照这三个标准,草原文化可以分为核心区、传播区和辐射区。在我们的研究范围内,核心区就是发祥地内蒙古,传播区包括四大汗国,辐射区包括历史上北魏建都时的中原文化腹地范围,如此等等。总之,一种文化的区域分布一定是有主次分别,是有层次性的。在这种假定基础上,结合这种层次之间的内在逻辑,我们再来研究草原文化的区域分布,就有可能得到有说服力的结论。四、关于地域文化的划分问题我前面讲到“所提出的问题到底是不是真问题”主要是针对这个问题讲的。一种地域文化到底能不能提出一个组成部分的问题?如果我们能从研究、特别是应用开发的角度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将是非常有意义的。原河南省省委书记徐光春指出河南文化有17个组成部分,如圣贤文化、农耕文化、宗教文化等;宁夏党委书记张毅针对宁夏文化提出四个组成部分,即红色文化、西夏文化、黄河文化、回族文化;河北省将全省文化品牌归纳为红色太行、壮美长城、诚义燕赵、神韵京畿、弄潮渤海五个部分;内蒙古自治区原党委书记储波在内蒙古文化体制改革和文化产业发展工作会议上指出,草原文化由历史文化、民族文化、生态文化、红色文化四个部分组成。可见各个省区也都在研究这个问题。但研究这个问题难度很大,主要是因为各种划分方法标准不统一,例如定义红色文化或革命文化时是从其社会性质来划分的,定义生态文化或其他文化时又选用了另一种标准。经过研究,我们认为划分地域文化的标准至少应该有两个层面:第一层面是概括“几大品牌”的问题,第二层面是划分“几个组成部分”的问题。刚才讲到几个地域文化的构成研究就涵盖了这两个层面。这需要我们展开研究,争取达成比较一致的看法,至少能概括出“几大品牌”,以更好地为应用对策研究提供理论支撑。目前学术界对这一问题各执一词,品牌打造也多种多样,如红山文化、昭君文化、蒙元文化、河套文化、敕勒川文化,等等,至今没有从更高层次上进行必要的梳理和规范,更没有形成统一的认识。而第二个层面的问题也需要深入研究,我们要搞清楚草原文化包含的几种文化要素,研究明确可行的划分标准。在此我们可以借鉴河北省的做法,先将一个文化区域分成“几大块”,然后再找出支撑这种区域划分的文化要素和内在机理。我个人认为,在研究一种地域文化内部构成问题时,能够坚持统一的标准是应当的,也是可贵的,但是否绝对必须的呢?从严谨的科学态度讲,这一点当不容置疑。然而,从实践包括学术实践的角度看,人们实际能够做到的往往不是最优而是更好。在这方面,汤因比就做过很多有益的尝试,也作出一些无奈的选择。在他划定的33种世界诸文明形态中,有不少是处在不同逻辑选点上的,例如俄罗斯文明、伊斯兰文明、爱琴文明、印度河文明、日本文明、游牧文明等等,究其原因,就是其用于分类的标准是不统一的。对此,汤因比也颇感无奈,不仅指出“将一种特定的文化归到这个类别或那个类别,即使在分类原则上具有共识,大家对某些类别的划界也会产生争议”,而且承认“在草拟任何一种‘标准化’的各文明的名单时,对一个模式的应用(意即对它适用性进行检测)不可能完全做到客观,因而……要排除武断成分也是不可能的”。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呢?就是因为,共存于一个地区、一个国家、一个社会的不同类型的文明,相互之间往往交织在一起,很难作出泾渭分明的划分。鉴于这种情况,我们是否可以按照上述定义地域文化的一种要素,即以实际存在、被人们所感知为依据来划分一种地域文化的内部构成呢?如果这一“求其次”的做法或可一试,我这里提出一种新的划分,即草原文化是由历史文化、民族文化和当代文化三大部分构成。三者之间既有联系又有区别,既有交错又有边界,以便人们认识和把握。当然,这种划分能否立得住,还需要深入研究和论证,这里只是作为一种思路提出,供大家研究时参考。五、草原文化的历史之际我们在前期已针对草原文化的历史分期问题做过深入研究,提出了明确的学术观点,没有引起太大的争论和分歧,这是我们研究的重要成果。但随着草原文化的深入研究,我认为在草原文化历史分期的基础上,应当提出草原文化历史发展的高峰期问题。这个问题虽然对草原文化的学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