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资与我国国民经济关系的空间分析

外资与我国国民经济关系的空间分析

一、关于外资与经济增长关系的争论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逐渐成为世界利用最多的国家之一。据商务部统计,截至2006年底,中国累计实际使用外资达6854亿美元,来华投资的国家和地区近200个,世界500强企业约470家在华投资,外商投资设立的各类研发机构超过750个。据联合国贸发会议调查,2006～2008年,中国仍是对跨国投资最具吸引力的国家。毫无疑问,吸引外资、利用外资是中国对外开放的重要内容。然而,关于外资与经济增长的关系,特别是外资与国民收入增长的关系却长期存在着激烈的争论。一方面,许多经济学家新近的研究都表明,外国投资对东道国的技术进步、结构调整、贸易扩张、竞争效应以及经济增长都有着积极的作用。统计表明,截至2005年底,中国现存注册外商投资企业约28万家,其出口额占全国出口总额的58.30%,纳税额占全国税收总额的20.72%,工业增加值占全国工业增加值的28.60%,直接就业人员超过2500万人,占全国城镇从业人口的比重超过10%。然而,另一方面,一些经济学家的研究却得出了相反的结论。典型的证据就是所谓“只长骨头不长肉”的苏州模式:苏州利用外资的数量和规模一直名列前茅,苏州的GDP总量和增长速度也非常的惊人,但人均可支配收入却排在上海、台州、宁波、绍兴、杭州之后,人均消费性支出更是被挤到台州、上海、宁波、杭州、嘉兴、绍兴、舟山、常州之后。除此以外,在许多反映居民生活水平的经济指标方面,如商品零售总额、储蓄余额、私车拥有量、人均住房面积等,苏州甚至比不上西部一些经济发展相对迟缓的城市1。这说明,并不能简单地将外资与GDP之间的关系和外资与国民收入之间的关系等同起来。因此,关于外资与国民收入增长的关系有待进一步的研究。本文基于20世纪90年代新近发展的空间经济学理论和模型来探讨这一问题。二、fdi与经济增长的关系外国直接投资与经济增长和国民收入增长的关系一直是国际经济学界关注的焦点,但众多的研究结论却莫衷一是。不少研究发现FDI可以通过促进出口或者纯粹的技术外溢效应来促进增长,但这种增长不是无条件的。例如,De-Mello发现,FDI促进收入增长的程度取决于外资与国内投资之间是互补还是相互替代。Zhang指出,FDI促进收入增长的程度与接受国在地理、交通条件、人力资本等方面的一些特征有关。Alfaro等发现,FDI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取决于投资对象国的金融发展水平。而另外一些研究则干脆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Aitken和Harrison对委内瑞拉和新加坡的经验研究实际上证明了FDI对东道国技术进步的抑制作用。Chakraborty和Parantap甚至发现,印度GDP的上升并不是由FDI的上升所导致,印度GDP和FDI之间的因果关系更多的是从GDP到FDI。近年来,随着中国吸引外资的数量和规模迅速扩张,关于中国的经验研究引起了越来越多的学者特别是中国学者的浓厚兴趣。魏后凯认为,东部发达地区与西部落后地区之间GDP增长率的差异,大约有90%是由外商投资引起的。而桑秀国的结论则令人惊讶:中国的经济增长是FDI变化的原因,而不是相反。还有一些学者则着重关注了FDI促进增长的机制和条件。罗长远发现,FDI作为“投资”本身对经济增长的直接作用并不显著,但它通过促进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和“挤入”国内自身的投资,从而间接地对经济增长产生了积极作用。代谦和别朝霞认为,FDI能否给发展中国家带来技术进步和经济增长依赖于发展中国家的人力资本积累,只有辅之以较快速度的人力资本积累,FDI才能给发展中国家带来技术进步和经济增长。张海洋指出,在控制自主R&D的情况下,外资活动对内资工业部门生产率提高没有显著影响,主要原因是内资部门较低的R&D吸收能力抑制了生产率的增长,外资活动产生的负向竞争效应抑制了内资部门技术效率的增长。纵观国内外的相关研究,学者们并没有就FDI与经济增长和国民收入增长之间的关系达成一致。这表明,要想深入理解二者之间的关系亟待理论上进一步的探索和创新。20世纪90年代以来,Krugman等人开创的空间经济学已成为当代经济学中最激动人心的领域之一,空间经济理论被视为不完全竞争与收益递增革命的第四次浪潮,它为许多问题的深入研究提供了新的分析视角、方法。本文将借助空间经济学中的FCVL模型(FootlooseCapitalwithVerticalLinkageModel),从一个新的视角来分析外资促进国民收入增长的基本条件,并为中国利用外资的发展方向提供简明的政策含义。三、研究概念和理论框架(一)企业间资本流动的前后向关联运用空间经济学中的FC模型(FootlooseCapitalModel),钱学锋和梁琦的分析表明:在短期内,东道国的国民收入主要取决于其国内要素禀赋的存量,与外资流入的多少并无直接联系;在长期内,外商投资也不能在东道国产生累积循环作用,从而不能形成有效的产业关联效应。这一结论为我们理解FDI与国民收入之间的关系提供了初步的洞见。但由于FC模型并未全面地提炼出当代国家间经济关系的关键事实(只刻画了国家间的资本流动),因此,运用该模型分析FDI与国民收入之间的关系可能会遗漏某些重要的结论。众所周知,国际间资本流动的迅猛发展是当代国家间经济关系的一个重要事实,然而,企业之间紧密的垂直关联(前后向关联)同样是当代国家间经济关系中引人瞩目的事实。例如,联合国贸发会议(UNCTAD)的报告指出,世界贸易的1/3是在跨国公司内部进行的(子公司与子公司之间以及子公司与母公司之间),剩下的2/3也主要是在非相关企业之间进行。美国商务部的统计则表明,2006年,美国总进出口中有41%来自其跨国公司母公司与子公司之间的贸易。其中,进口中有47%来自母公司从子公司的进口,出口中有31%来自母公司向子公司的出口2。而北京大学中国经济中心课题组的研究发现,在1992～2003年的12年间,中国出口贸易中的垂直专业化比率(VerticalSpecializationShare,该比率反映了一国出口中来自其他国家进口中间投入品的比重)已经由14%上升到21.8%,上升了50%。所有这些事实都表明,企业之间的这种垂直关联是当代国家间经济关系的一个重要特征,任何忽略这一特征的理论模型都可能给政府决策带来误导。(二)对当代国家间经济关系的重要事实的塑造Robert-Nicoud和Baldwin等提出的FCVL模型(FootlooseCapitalwithVerticalLinkageModel),综合考虑了资本流动和企业间的垂直关联,较好地刻画了当代国家间经济关系的重要事实(P32—62)(P205—211)。因此,运用该模型分析FDI与国民收入之间的关系将使理论更接近现实,也将使模型的结论更为丰富和完整。1.fc模型中的消费者偏好FCVL模型的基本假设与FC模型的基本假设基本相同:考虑一个2×2×2模型:两个国家(X国和Y国)、两个部门(工业M和农业A)、两种生产要素(资本K和劳动L)。工业在报酬递增和垄断竞争的条件下生产差异化的产品,工业品的运输成本采用“冰山”形式:运送一单位工业品到目的地,需要运送τ单位工业品,即τ-1单位被“融化”掉了;农业满足瓦尔拉斯条件(规模报酬不变和完全竞争),只使用劳动生产同质产品,且生产一单位农产品需要αA单位劳动。资本在两个国家可以自由流动,但资本的所有者不能在国家间流动;而且,资本的全部收入都必须返回其所有者所在国进行消费,因此资本的使用国和资本的所在国可以分离。劳动不能在国家间流动,但可以在一国内部自由流动。在世界范围内,资本和劳动的供给是固定的,分别记为Kw和Lw;X国的资本禀赋、劳动禀赋、资本禀赋占世界的份额以及生产中使用资本的份额分别记为K、L、SK和Sn(由于单位工业品需要单位资本作为固定投入,因此,Sn也代表该国的工业占世界的份额以及该国的总资本占世界的份额),Y国的变量则用“*”表示。其他基本假设遵从Dixit和Stigliz:nw是所有工业产品种类(nw=n+n*,n和n*是X国和Y国差异产品的数量,也是它们的工业企业数量),μ是制造品的支出份额,σ>1是制造品的不变替代弹性,SE和S*E=1-SE分别是X国和Y国占世界支出(收入)的份额。FCVL模型与FC模型的关键区别在于工业部门的成本函数。在FC模型中,生产一种代表性工业品需要一单位资本作为固定成本和一定量的劳动投入作为可变成本。但在FCVL模型中,生产一种代表性工业品需要一单位资本作为固定成本,可变成本则不仅包括一定量的劳动投入,还包括中间投入品,假定可变成本的边际投入为αM。工业品和农产品的消费遵循柯布-道格拉斯型(C-D)效用函数,而差异化的不同工业品的效用函数为不变替代弹性(CES)效用函数。这样,代表性消费者的偏好可以表示为:U=CμMC1−μAA1-μ,UM≡(∫n+n*i=0c1-(1/σ)idi)1/(1-1/σ);0<μ<1<σ(1)CM和CA分别是制造品和农产品消费量的综合指数。如果假设企业和消费者在工业品上的支出份额相等,都为μ,那么X国代表性企业的成本函数可以写成:C(x)=r+aMxPp‚Pp=w1−μ(Δnw)−α‚Δ=1nw∫nwi=0p1−σidi,a=μσ−1(2)C(x)=r+aΜxΡp‚Ρp=w1-μ(Δnw)-α‚Δ=1nw∫i=0nwpi1-σdi,a=μσ-1(2)其中,x是企业的产出,w和r分别是劳动和资本的报酬,Pp是可变成本中劳动和工业品组合的产出价格指数。2.两国企业间的两国经济结构具有负相关联在短期内,资本在国家间可以不流动。因此,短期内,在国家间资本即企业的空间分布既定的情况下,消费者将实现效用最大化,而企业实现利润最大化,所有市场全部出清。但在长期内,为了追求更高的名义收益率,资本将在国家之间自由流动,最终促使两国的资本报酬相等,即r=r*。遵循CP(Core-peripherymodel,中心-外围模型)模型的特别动态(adhoc)方法,资本在国家间流动按照下述规律进行:S˙n=(r−r∗)Sn(1−Sn)S˙n=(r-r*)Sn(1-Sn)则资本不流动的长期均衡可能形成两国的资本报酬相等的对称结构,也可能形成资本都集中在一国的中心—外围结构,即:r=r*或Sn=0或Sn=1根据该条件和适当的标准化,我们可以求出长期内,FCVL模型中X国的收入份额3:SE=(1−μ)SL+μσSK+(σ−1)πSn(3)SE=(1-μ)SL+μσSΚ+(σ-1)πSn(3)其中,π为X国企业的利润函数。进一步的,我们容易得知:dSEdSn=(σ−1)π＞0(4)dSEdSn=(σ-1)π＞0(4)在FC模型中,东道国的收入由其劳动和资本禀赋的加权平均决定,只要劳动禀赋和资本禀赋确定,该国的收入就确定下来了。资本的流入对东道国的国民收入没有影响,原因在于资本的所有收入都必须返回其所有者所在国进行消费。但通过方程(3)和方程(4)我们进一步发现,与FC模型的结论不同,在FCVL模型中,东道国的国民收入除了取决于其本身的要素禀赋存量之外,还由资本流入的规模决定。而且,资本流入的规模越大,该国的国民收入也会相应增长。原因在于,FCVL模型中加入了企业间的垂直关联。这样,FCVL模型一方面展现了需求(后向)关联的累积循环因果特征(由于企业购买工业品作为中间投入,因此生产的转移将引起支出的转移),另一方面也展现了成本(前向)关联的累积循环因果特征(一国工业生产份额的上升,可以降低中间投入品的价格指数,因而对工业生产将产生进一步的吸引力)。这样,即使资本的收入要返回其母国消费,但由于需求关联的存在,企业需要购买其他企业的工业品作为中间投入品,资本的收入当中必然有一部分要在东道国消费,这将增加东道国企业的收益从而进一步增加东道国的国民收入。同时,成本关联的存在,使得东道国的中间投入品的价格不断降低,也将会进一步吸引外国资本的流入。3.元化模式下苏州经济发展现状通过FCVL模型的分析,我们可以得出结论:FDI促进国民收入增长的条件在于FDI与东道国企业建立紧密的垂直关联关系。这一结论在某种程度上能够解释苏州利用外资过程中出现的所谓“只长骨头不长肉”的现象。苏州是中国利用FDI的典型,苏州模式是一种较为典型的以FDI带动加工出口、发展外向型经济的发展模式。这种模式的突出特征是“两头在外”,由外资拉动经济增长。例如,2005年,苏州的外贸依存度高达286%,加工出口占83%,而外商投资企业又占加工总出口的97%4。这种外资主导的加工制造业模式,尽管能够推动当地GDP的迅速增长和规模的膨胀,在经济发展初期也能较快地推动当地产业结构的演进,但由于“两头在外”,并未与当地企业建立紧密的垂直关联关系5,因此也极易导致当地产业结构高度化的失衡,形成外资挤压性的二元化发展格局。在某种情况下,还会进一步引发本土企业空心化和边缘化的危机,缺乏内生增长的动力,其直接表现就是本土企业在经济总量中的地位和比重日益下降。苏州规模工业总产值中,国有、集体、私营等本土企业所占比重远低于外资企业,而且本土企业的发展速度也不如外资企业。到2005年规模以上国有工业仅占全市工业产值的0.8%,集体工业占1.47%,而外资企业占66.89%。因此,在苏州经济发展过程中必然出现国民收入增长幅度远远不及GDP的增长幅度的现象。实际上,苏州模式在某种程度上是整个中国经济发展的缩影。在中国总进出口当中,加工贸易早已占据半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