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冻胚胎的法律问题研究

北京理工大学珠海学院2020届本科生毕业论文冷冻胚胎的法律问题研究冷冻胚胎的法律问题研究摘要冷冻胚胎技术的问世，实现不少不孕夫妇的生育梦想，但随着冷冻胚胎技术的广泛应用，暴露出有关冷冻胚胎的一系列的社会、伦理和法律等问题。对此，本文围绕人类冷冻胚胎的相关法律问题展开研究。首先，以融入国内外相关冷冻胚胎的立法和判例的方式，具体说明冷冻胚胎的主流三学说的基本内涵，并在此基础上对三学说理论进行比较分析，进而对冷冻胚胎的法律属性提出个人的见解，最终支持冷冻胚胎为伦理物的观点。其次，分析在不同情形下冷冻胚胎作为伦理物的所有权归属问题，并讨论所有权人对冷冻胚胎行使所有权时的具体内容和相关限制问题。关键词：冷冻胚胎的法律属性；伦理物；权利归属；行使规则ResearchonLegalIssuesofFrozenEmbryoTheadventoffrozenembryotechnologyhasrealizedmanyfertilecouples'fertilitydreams,butwiththewidespreadapplicationoffrozenembryotechnology,aseriesofsocial,ethicalandlegalissuesrelatedtofrozenembryoshavebeenexposed.Inthisregard,thisarticlefocusesonthelegalissuesrelatedtohumanfrozenembryos.First,byintegratingdomesticandforeignlegislationandjurisprudenceonfrozenembryos,thebasicconnotationofthemainstreamthreedoctrinesoffrozenembryosisspecified,andonthisbasis,thethreedoctrinesarecomparedandanalyzed,andthenthelegalattributesoffrozenembryosareproposed.Theinsightsultimatelysupporttheideathatfrozenembryosareethical.Secondly,itanalyzestheownershipoffrozenembryosasethicalobjectsindifferentsituations,anddiscussesthespecificcontentandrelatedlimitationsoftheownerwhenexercisingownershipoffrozenembryos.Keywords:thelegalattributeoffrozenembryo;ethicalmaterialtheory;rightattribution;exerciserules目录TOC\o"1-3"\h\u17014一、引言 17253二、关于人类冷冻胚胎法律属性的学界争议 125709（一）主体说 179301.主体说的内涵 1151112.主体说的辨析 214127（二）中间说 3305901.中间说的内涵 3264132.中间说的辨析 422909（三）客体说 412491.客体说的内涵 4267312.客体说的制度优势以及制度选择 51693三、冷冻胚胎的权利归属及行使规则 69161（一）受术夫妻享有冷冻胚胎的所有权 619400（二）夫妻婚姻关系存续期间胚胎的所有权归属 620702（三）夫妻离婚时胚胎的所有权归属 611072（四）所有权人的权利行使内容及其限制 870681.所有权人对冷冻胚胎享有占有、使用的权利 8221912.所有权人对冷冻胚胎享有处分的权利以及相关限制 98432四、特殊情况下胚胎的权利归属 1012270（一）夫妻一方死亡时的权利归属 1022816（二）夫妻双方死亡时的权利归属 1015542结语 1210872谢辞 14PAGE1一、引言2014年5月发生于我国江苏的“全国首例冷冻胚胎继承案”沈新南、邵玉妹与刘金法、胡杏仙二审民事判决书，江苏省无锡市中级人民法院（2014）锡民终字第01235号一度备受社会各界的热议与关注。患有不孕症的沈刘夫妇决定到南京市鼓楼医院进行人工辅助生殖手术。在医院协同夫妇的一番努力下，最终顺利培育出4个能用于移植的胚胎。然而，悲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两人在胚胎移植于母体的前一天因交通事故丧生。事后，双方的父母对4个冷冻胚胎的归属提出异议，谈判失败，最终选择对簿公堂。一审法院以冷冻胚胎具有发展为生命的潜能、含有未来生命特征的特殊性为由，作出其不能成为继承标的结论。其次，该院认为应夫妻双方在行使其权利时，必须在贴合我国人口和计划生育法律法规的同时做到不违背公序良俗，即排除以生育为目的之外的行为，诸如买卖胚胎等。由于沉刘均已去世，通过手术实现生育的目的已化为泡影，因此不存在双方手术期间留下的胚胎权利的继承，故原告在一审中的请求被拒绝。二审法院则从伦理和情感出发，最终判决双方父母共同监管和处置四枚冷冻胚胎，体现出尊重和保障人权的重要精神，但回避了冷冻胚胎能否被继承的问题。而同一案件一审二审的判决结果截然不同，这种现象正揭示了现行法律相对滞后的现实问题。沈新南、邵玉妹与刘金法、胡杏仙二审民事判决书，江苏省无锡市中级人民法院（2014）锡民终字第01235号《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规范》和《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卫生部第14号令《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2001年2月20日）卫生部第14号令《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2001年2月20日）：第二条本办法适用于开展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的各类医疗机构人类冷冻胚胎的立法首要任务是界定冷冻胚胎的法律属性，唯有确定冷冻胚胎的性质才可解决后续争议。本文将关于冷冻胚胎法律属性的世界三大主流学说——主体说、客体说和中间说进行比较分析，权衡各种学说的利弊，对冷冻胚胎相关法律问题进行讨论。二、关于人类冷冻胚胎法律属性的学界争议学界对人类冷冻胚胎法律性质这一核心问题的讨论至今没有统一定论，国内外的主流学说主要包括三种，分别为主体说、客体说和中间说。主体说1.主体说的内涵主体说认为人类冷冻胚胎具有发展成为一个完整的自然人的特殊属性，也承认该过程需要具备一定的条件和适应的环境，但依然坚持将其认定为民事法律意义上的个人，享有民事主体的地位与权利，从而最大限度地保护人类冷冻胚胎中潜在的“个人”。主体说起源于天主教的宗教理论CongregationfortheDoctrineoftheFaith,“InstructiononRespectforHumanLifeinItsOriginandontheDignityofProcreation”，16Origins697,701（1987）.Cf.CarlH.Coleman,“ProcreativeLibertyandContemporaneousChoice:AnInalienableRightsApproachtoFrozenEmbryoDisputes”，84Minn.L.Rev.55,66（1999）.，天主教认为生命始于受精的那一刻，即便受精卵也是具有感知的生命体，并且认为堕胎行为无异于杀人。拥有领先生殖科技的意大利就是一个深受天主教宗教文化影响的国家，该国早在2004年颁布的《医学辅助生殖规范》反映出其支持主体说观点。该规范对人工辅助生殖技术作出了专门的规定，在第1条第1款中赋予了人工受孕体主体的地位。第13条“对人类胚胎进行何种形式的实验和选择都不被允许”以及第14条“原则上，冷冻和摧毁胚胎是被禁止的，胚胎移植而培育的数量不得超过3枚；胚胎被移植后，原则上不得进行减胎CongregationfortheDoctrineoftheFaith,“InstructiononRespectforHumanLifeinItsOriginandontheDignityofProcreation”，16Origins697,701（1987）.Cf.CarlH.Coleman,“ProcreativeLibertyandContemporaneousChoice:AnInalienableRightsApproachtoFrozenEmbryoDisputes”，84Minn.L.Rev.55,66（1999）.减胎：试管婴儿治疗中多胎妊娠率较高，为了减少孕妇和胎儿并发症，确保胎儿正常存活和发育，而终止不良、畸形或者过多的胎儿的继续发育。澳大利亚Rios夫妇冷冻胚胎案参见张善斌、李雅男：《人类胚胎的法律地位及胚胎立法的制度构建》，载《科技与法律》2014年第2期，第285页；张燕玲：《人工生殖法律问题研究》，法律出版社2006年版，第90页；邢玉霞：《辅助生殖技术应用中的热点法律问题研究》，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144页注[1]GeorgeP.Smith,“II,Australia’sFrozenOrphanEmbryos:AMedical,LegalandEthicalDilemma”,24J.Fam.L.27（1985-1986）;DavidT.Ozar,“TheCaseagainstThawingUnusedFrozenEmbryos”,15HastingsCenterRep.,Vol.15,No.4（Aug.,1985）,pp.7-12的审理也体现出将冷冻胚胎以主体地位来保护的观念。该案中的美国Rios夫妇不幸在一起航空事故中双双遇难并留下一笔无人继承的财产，经查，在澳大利亚墨尔本医院的胚胎库中，保存着由Rios夫人的卵细胞与捐献者的精子受精而成的冷冻胚胎。如何处理这些遗留的冷冻胚胎成为本案的焦点问题，澳大利亚维多利亚议会上院对此问题进过仔细讨论，最终决定将冷冻胚胎进行人工代孕，待其发育成自然人后，对夫妇两参见张善斌、李雅男：《人类胚胎的法律地位及胚胎立法的制度构建》，载《科技与法律》2014年第2期，第285页；张燕玲：《人工生殖法律问题研究》，法律出版社2006年版，第90页；邢玉霞：《辅助生殖技术应用中的热点法律问题研究》，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144页注[1]GeorgeP.Smith,“II,Australia’sFrozenOrphanEmbryos:AMedical,LegalandEthicalDilemma”,24J.Fam.L.27（1985-1986）;DavidT.Ozar,“TheCaseagainstThawingUnusedFrozenEmbryos”,15HastingsCenterRep.,Vol.15,No.4（Aug.,1985）,pp.7-122.主体说的辨析将人类冷冻胚胎界定为民事主体，具有人格的属性，能够在很大程度上保护人类冷冻胚胎，但实际上冷冻胚胎并没有人的外形，仅是一个潜在的人而已，此时仍然将其性质界定为民事主体，在我国民法的思维下就行不通。《民法总则》第13条明确规定，自然人的民事权利能力从出生时起始，到死亡时结束。同时我国民法理论对自然人的出生即其民事权利能力的取得采用的是“独立呼吸说”，而冷冻胚胎仅仅是精子与卵细胞在人体外进行了14天以内的结合，实质属于细胞状态，因此，冷冻胚胎没有民事权利能力。另外，人类冷冻胚胎并不在母体内，也不是胎儿。根据医学标准，妊娠8周以后的胎体才属于胎儿，也就是说，胎儿是受精卵在母体中发育至少8-9周后才有的生命状态。《民法总则》第16条规定，在继承、接受赠与等关于胎儿权利的保护的方面，视为胎儿具有民事权利能力。但当胎儿出生时为死体时，其民事行为能力自始不存在。本身不在母体子宫环境中的冷冻胚胎，其只是生物意义上的细胞，其发育程度远远不够胎儿。同时需要注意的是，我国对胎儿的突出的保护体现在继承方面，规定在继承时，须为胎儿保留继承份额，待其成功出生后才能享有其对遗产应有的继承份额。对比发现，采用主体说对冷冻胚胎进行保护的力度已经远超了对胎儿保护的力度，赋予冷冻胚胎民事主体的法律地位存在明显不合理。再者，将人类冷冻胚胎认定为民事主体的理论在存在极大的实务缺陷。在主体说的前提下，对胚胎的使用途径有且只有将其植入母体将其孕育成人，同时对剩余的冷冻胚胎既不能销毁、破坏，也不能用于医学的研究，这样的后果将会造成相关医疗资源的浪费的同时，阻碍相关医学领域的创新与进步。（二）中间说1.中间说的内涵中间说理论并没有纠结人类冷冻胚胎是人还是物，而是从新的角度切入，认为其属于介于民事主体与民事客体之间的中间体。而持有中间说的学者主张冷冻胚胎可被用于医学研究，但不可滥用人工生殖辅助技术，更不可对冷冻胚胎进行随意损毁。中间说的实质是将冷冻胚胎既不归入物权法法律关系也不归入人格权的法律关系之中，而是创设出一种新的权利。我国的徐国栋教授也支持这样的观点，他认为，中间说是民法中绿色原则绿色原则：《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总则》第九条规定：“民事主体从事民事活动，应当有利于节约资源、保护生态环境。”的体现，能处理好潜在生命保护、妇女健康维护和科学发展三者的平衡关系。徐国栋.体外受精胚胎的法律地位研究[J].法制与社会发展.2005(5).日本学者北川善太郎也支持中间说，认为作为生命单位的生物体是介于人和物领域中第三法域的构成要素，现代法律的框架已难以解决如冷冻受精卵相关的法律问题。绿色原则：《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总则》第九条规定：“民事主体从事民事活动，应当有利于节约资源、保护生态环境。”徐国栋.体外受精胚胎的法律地位研究[J].法制与社会发展.2005(5).（日）北川善太郎.不久未来的法律模型.《比较法研究》，2006年第一期，第130页在美国田纳西州“Davisv.Davis”冷冻胚胎案参见李昊《冷冻胚胎的法律属性及处置规则》，载《华东政法大学报》第57页[20]注[20]842S.W.2d588（Tenn.1992）.中，Davis夫妇接受试管婴儿技术而获取了9枚胚胎后决定植入两枚胚胎，可惜胚胎移植手术以失败告终。双方在两个月后向法院提出离婚的诉讼，本案的焦点是关于该7枚冷冻胚胎的归属及处置该如何解决的问题。一审法院认为，胚胎是人类生命的源起标志，冷冻胚胎是存在于试管内的生命体，该判决相当于将冷冻胚胎界定为民事主体。后当事人再提起上诉，田纳西州最高法院则参见李昊《冷冻胚胎的法律属性及处置规则》，载《华东政法大学报》第57页[20]注[20]842S.W.2d588（Tenn.1992）.在Doris夫妇诉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基督教医院案参见刘悦《人类冷冻胚胎的法律地位研究——兼论人类冷冻胚胎的法律保护》[D],2018年5月中，夫妇两人在基督教医院进行了一次不育手后，便委托医院将培育成功的冷冻胚胎保存在该院的专门科室里。该医院的负责人在未获得夫妇两人同意的情况下，私自摧毁了保存的冷冻胚胎。而其表示这样做的原因是出于他主观上认为该手术的执行医师做法有违背伦理道德的之嫌。Doris夫妇认为基督教医院侵害了他们对冷冻胚胎享有的财产权，并随后向法院提出了侵权之诉。法院不认同Doris夫妇对冷冻胚胎的财产权而拒绝他们的索赔要求，却判决要求被告对原告的进行精神损害的赔偿。参见刘悦《人类冷冻胚胎的法律地位研究——兼论人类冷冻胚胎的法律保护》[D],2018年5月参见（美）爱伦.艾德曼、（美）卡洛琳.肯尼迪著《隐私的权利》吴懿婷译，当代世界出版社2003版，第73页2.中间说的辨析中间说的理论是主体说与客体说的“折中处理”版本，在一定程度上避开了主体说与客体说的弊端，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该说创新性地提出将人类冷冻胚胎置于高于一般物而低于一般民事主体的中介地位之中，主张在有效保护好冷冻胚胎的前提下发挥其作用价值，这样看来，中间说似乎是如此的“完美无暇”，但是，值得注意的是，中间说理论实质打破了传统民法人——物二分的二元体系，而对于冷冻胚胎究竟属于什么的回答，中间说本来就是模棱两可，无异于将冷冻胚胎置于一种灰色的地带，并没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利于类似问题的解决的同时反而制造了新的问题，容易使问题陷入一种死循环的状态之中。单单就冷冻胚胎的法律地位的矛盾而言，它对传统理论不具备足够的冲击力，传统民法理论亦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因此仅是针对这一问题就启动对传统理论体系的突破，后果将是导致法律资源的浪费，同时也不利于维持法律的稳定性。（三）客体说1.客体说的内涵客体说认为人类冷冻胚胎作为脱离人体的精子和卵细胞的结合物，虽蕴藏发育成为真正个体的可能，但不能因这种潜在的可能性就将其界定为民事法律关系的主体，主张人类冷冻胚胎具有物的属性，应当属于民事法律关系中的客体。王利明教授主持的中国民法典草案建议稿第128条第2款规定：自然人的器官、血液、骨髓、组织、精子、卵子等，以不违背公共秩序与善良风俗为限，可以作为物王利明.中国民法典学者建议稿及立法理由—总则篇[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5:242。梁慧星教授认为，人的身体非物，不得为权利之客体。身体之一部，一旦与人身分离，应视为物。梁慧星教授主持的中国民法典草案建议稿第94条第3款规定梁慧星.中国民法典草案建议稿附理由—总则篇[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3:190.：自然人的器官、血液、骨髓、组织、王利明.中国民法典学者建议稿及立法理由—总则篇[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5:242梁慧星.中国民法典草案建议稿附理由—总则篇[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3:190.伦理物说和人格物说是客体说的两种分流学说。伦理物说指出，人格属性依附于自然人身上而不能视其为物，人作为民法理论中与物相对立的物质形式，属于民事主体的物质形态。此时，要针对胚胎是否在人体体内分情况进行讨论。其一，当人类冷冻胚胎存在于人体体内时，它与人的人格紧密相连，属于民事主体的物质性人格的组成部分；其二，当冷冻胚胎脱离了人体后，此时用于移植的冷冻胚胎已不在人体体内，其应当归属在物的范畴，能够建立所有权，不过法律应当对这种所有权进行适当限制。伦理物说的制度倡议者杨立新教授就提出了物格的这一新颖的概念。物格是对物进行类型化的学说，即把民法上的物分为伦理物、特殊物和普通物三个类型的观点。而伦理物，包括人体变异物，即脱离人体的器官和组织、尸体以及医疗废物。他认为用伦理物的法律概念进行界定冷冻胚胎，能使其在物的类型中处于最高的法律地位，有利于对这种特殊的物的法律保护，建立更为和谐的市民社会秩序杨立新.人的冷冻胚胎的法律属性及继承问题[J].人民司法.2014（13）杨立新.人的冷冻胚胎的法律属性及继承问题[J].人民司法.2014（13）冷传莉教授是提出冷冻胚胎为人格物的第一人。她在解释最高人民法院司法解释中所提出的“具有人格象征意义的特定纪念物品”概念的解读冷传莉：《论民法中的人格物》，法律出版社2011版的同时，引申出了人格物的新概念。物能成为对权利主体而言具有特殊意义的物，是因为权利人赋予了物独特的价值，例如基因、精子、器官、遗体等。她认为，在民法理论体系下，人格物的概念在反映该类型权利与一般物权与人格权的关系中存在更清晰的理论优势，同时在司法实践当中，该概念对提出这类物的产权确认有很大的帮助，在一定程度上，更有效适应关于恢复原状的民事救济制度，能够更好的冷传莉：《论民法中的人格物》，法律出版社2011版2.客体说的制度优势以及制度选择在民法理论中，物是具有可转让性，其所有权人能够通过买卖等方式而获得收益。若简单地将冷冻胚胎确定为物的话，相当于肯定了将冷冻胚胎进行交易的行为，该做法过于武断且不合乎道德伦理，这也被绝大多数国家所明令禁止。但是，相较于将冷冻胚胎归类于民事主体而言，冷冻胚胎更符合民法上物的概念。第一，人类冷冻胚胎客观上脱离了人体，是独立于人体之外的客观存在。通过医疗机构的人工生殖辅助技术将夫妻双方的生殖细胞进行结合的冷冻胚胎会被储存于特定的环境下，此时的冷冻胚胎是独立于母体的。第二，人类冷冻胚胎不具人的意识，也不具有如民事主体一般民事行为能力和民事权利能力，并且它能被支配和控制。冷冻胚胎的是基于受术夫妻双方自愿到医疗机构进行相关手术而结合得来的，形成的胚胎由受术夫妻委托医疗机构进行适当的保存，夫妻与医疗机构由此成立委托合同关系，而被保存的冷冻胚胎的后续处理是被植入母体还是被抛弃，由受术的夫妻决定，而一旦被受术夫妻抛弃，此时的冷冻胚胎的是被废弃或是继续保存，亦或是由医疗机构处置，则需参考医疗机构与受术夫妻之间签订的协议。因此，冷冻胚胎应当属于物的范畴。而对于客体说的制度选择，我赞成将冷冻胚胎定性为伦理物。这是因为，关于冷冻胚胎的客体说理论中的伦理物说并不简单地将冷冻胚胎等同于普通物品，伦理物是其核心价值在于“将冷冻胚胎定性为民法上的物的同时，也尊重其以及保护其特殊性”。可见，伦理物说在不突破原有的人——物两分法律的体系的同时，能将冷冻胚胎置于比一般物更高的层次进行保护。三、冷冻胚胎的权利归属及行使规则笔者支持人类冷冻胚胎的法律属性界定为伦理物的说法，故基于此，人类冷冻胚胎可以使用“物”的相关法律，接下来将对人类冷冻胚胎的权利归属问题和最基本的行使规则问题进行研究，本文仅就冷冻胚胎的配子来源于夫妻双方的情况进行讨论。（一）受术夫妻享有冷冻胚胎的所有权冷冻胚胎的是由夫妻双方分别提供的精子和卵细胞结合而成的，其蕴藏夫妻双方的遗传基因，缺少任意一方提供的生殖细胞均不能有效成型。因此，在冷冻胚胎的所有权归属方面应当属于其提供者即受术夫妻。根据夫妻婚姻关系的变化，对冷冻胚胎的权利归属分成以下两种情况讨论。（二）夫妻婚姻关系存续期间胚胎的所有权归属受术夫妻当然地拥有冷冻胚胎的所有权，但是该所有权对于夫妻双方是按份共有还是共同共有还需进一步讨论。冷冻胚胎作为伦理物，不具有同于夫妻一般共同财产的可分割性。夫妻生殖细胞结合形成的受精卵具有不可逆的特性，也不存在任何一项技术能将冷冻胚胎进行分割。若强行将冷冻胚胎进行物理上的分割，那么冷冻胚胎原有能发育成人体的潜能也将灭失，严重损害冷冻胚胎原有的价值。同时，根据《物权法》第103条《中华人民共和国物权法》第103条：共有人对共有的不动产或者动产没有约定为按份共有或者共同共有，或者约定不明确的，除共有人具有家庭关系等外，视为按份共有。的规定，共有人之间存在家庭关系的，共有物不能确定份额比例的，视为共同共有。由此可推定，冷冻胚胎属于夫妻双方共同共有而非按份共有的，对冷冻胚胎相关的占有、使用、处分的权能，夫妻双方是平等地享有的，不存在任意一方的权利更大的情形，而任何一方不得在对方未作允许的情形下擅自对冷冻胚胎进行处分，否则该处分行为属于无效或是违法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物权法》第103条：共有人对共有的不动产或者动产没有约定为按份共有或者共同共有，或者约定不明确的，除共有人具有家庭关系等外，视为按份共有。（三）夫妻离婚时胚胎的所有权归属人体冷冻胚胎蕴含着夫妻双方的遗传基因，与夫妻双方存在着显著的基因关系，这种客观的基因关系不会因夫妻婚姻关系的破裂而产生变化。并且在法理上，父母子女之间的血亲关系，不因父母离婚而消除，父母与子女之间的权利义务关系始终存在。将冷冻胚胎的法律属性认定为伦理物，决定了冷冻胚胎与夫妻双方的所有权关系并不受夫妻双方婚姻关系变化的影响，仍然属于双方共同所有。此时对于冷冻胚胎的处置仍然应当坚持双方的合意，任何一方非基于双方共同的真实意愿不得随意处置冷冻胚胎。实践中，法院对夫妻离婚时冷冻胚胎归属纠纷案的处理同样以尊重夫妻合意为首要原则。在2012年日照夫妻离婚案参见《日照不孕夫妇离婚案牵出“冷冻胚胎”法律空白》，/rzxw/2012/0502/77894.html中，妻子提出胚胎移植以圆自己“母亲梦”的请求，而主审法官认为，生育权是公民的一项基本权利，只有在夫妻协商一致的情况下才能实现。尊重夫妻合意是处置冷冻胚胎最首要也是最理想的方式，但现实中，夫妻在离婚时往往对冷冻胚胎的处分是无法达成一致意见的，而冷冻胚胎的处分争议的解决不可能也不能够如夫妻其他共同财产一般进行按比例分割，此时应针对不同的情形寻求相应的解决方案。最常见的情况就是离婚时一方坚持为母或父，而另一方坚决反对为母或父，即夫妻双方生育权冲突的问题。在司法实践中，拒绝生育一方的利益是被优先保护的，这是多数判决的结果。例如“J.B.v.M.B.”一案，法院认为，强迫妻子成为生物学上的母亲是不能被支持的，应当优先保护拒绝生育方的利益。法院在判决中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阐述：生育权是人的基本权利，而选择生育和拒绝生育是关于生育权的同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缺少其中一样就不可称为完整的生育权，这是应当首要考虑的内容。夫妻双方要基于彼此达成的显式或隐式协议，才能决定是否生育即是否为母或为父，另有规定的情况，则再作讨论，否则法律不能强迫人们成为父母；其次，一般情况下，若要求生育一方不是非采用涉案冷冻胚胎进行孕育而别无他择的情况下，不能对抗拒绝生育一方的权利，毕竟要求生育的一方可以通过再婚或再次进行新的胚胎移植等实现其为母或为父的身份，相比之下，仅有通过拒绝使用胚胎的方法的拒绝生育一方，更处于弱势地位；最后，也不能忽略将来出生孩子的利益。双方在生育问题达不成一致的同时，甚至在双方婚姻关系已经破裂之时，倘若贸然同意使用留存的冷冻胚胎孕育子女，将来孩子将生长于一个不完整的单身家庭，这对孩子来说显然是不公平不合理的。参见郭巍峰.夫妻离婚时冷冻胚胎处置的法律问题研究[J].浙江万里学院学报,2018,31(06):29-35.2018年在南京就发生一起男方单方废弃冷冻胚胎的案件却反映另一种利益倾向全国首例冷冻胚胎废弃侵权案，江苏省南京中级人民法院，(2017)苏0102民初4549号民事判决书。2014年底郭先生和赵女士夫妻两人在美国某州医院完成辅助生殖手术而获得6枚冷冻胚胎，赵女士将其中一枚植入体内后却未能成功产下胎儿，于是双方委托医院储存保管好剩下的5枚胚胎。后丈夫提出离婚诉讼，同时，丈夫郭先生在未能征求妻子赵女士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对医院作出了废弃胚胎的意思表示，这些冷冻胚胎被丈夫单方面废弃了。对此，法院作出丈夫构成侵权并要求支付女方3万元抚慰金的判决。法院认为，基于男女在生理上存在差异的客观事实，对比男性取精，女方在取卵的过程中会承受更多的风险和痛苦，此过程对女性的身体也带有或多或少的伤害。丈夫在胚胎移植的前夕，就置妻子之意见于无视的境地，擅自放弃了冷冻胚胎，导致女方在服药促排卵以及在取卵过程中所经历的一系列的痛苦和损伤得不到最终的回报。与此同时，对于郭女士来说，冷冻胚胎是带有情感的寄托的特殊物，冷冻胚胎被丈夫废弃的行为更多的是造成妻子精神上的严重伤害。不难看出，该案反映出的观点是女方相较丈夫而言对冷冻胚胎享有更多的利益。同时，在少数案件中，在当事人提出其丧失了再次进行新一轮IVF手术InVitroFertilizationandEmbryoTransfer，即体外受精-胚胎移植，将从母体取出的卵子置于培养皿内，加入经优选诱导获能处理的精子，使精卵在体外受精，并发育成前期胚胎后移植回母体子宫内，经妊娠后分娩婴儿。由于胚胎最初2天在试管内发育，所以又叫\t"/item/%E8%BE%85%E5%8A%A9%E7%94%9F%E6%AE%96%E6%8A%80%E6%9C%AF/_blank"试管婴儿技术。的生物可能性而要求使用留存的冷冻胚胎孕育子女参见《日照不孕夫妇离婚案牵出“冷冻胚胎”法律空白》，/rzxw/2012/0502/77894.html参见郭巍峰.夫妻离婚时冷冻胚胎处置的法律问题研究[J].浙江万里学院学报,2018,31(06):29-35.全国首例冷冻胚胎废弃侵权案，江苏省南京中级人民法院，(2017)苏0102民初4549号民事判决书InVitroFertilizationandEmbryoTransfer，即体外受精-胚胎移植，将从母体取出的卵子置于培养皿内，加入经优选诱导获能处理的精子，使精卵在体外受精，并发育成前期胚胎后移植回母体子宫内，经妊娠后分娩婴儿。由于胚胎最初2天在试管内发育，所以又叫\t"/item/%E8%BE%85%E5%8A%A9%E7%94%9F%E6%AE%96%E6%8A%80%E6%9C%AF/_blank"试管婴儿技术。参见李昊《冷冻胚胎的法律属性及处置规则》，载《华东政法大学报》第57页注[89]SeeReberv.Reiss,42A.3d1131,1140;Davisv.Davis,842S.W.2d588,604（四）所有权人的权利行使内容及其限制1.所有权人对冷冻胚胎享有占有、使用的权利为了保持冷冻胚胎的活性，其需要被保存在零下196摄氏度的液氮中。对此，一般所有权人不具有储存冷冻胚胎的基础物质条件，其通常会与医疗机构签订一系列的协议来委托医疗机构进行妥善的保存。这样一来，就出现医疗机构直接占有胚胎，而所有权人间接占有胚胎的局面，但这并不是代表所有权人丧失了对冷冻胚胎的占有权的，真正的占有人仍是所有权人。医疗机构与所有权人双方签订的委托合同即表明双方达成了有效的协议后，医疗机构基于该委托合同的规定才具备的直接占有的权利，这是依赖于机构与所有权人之间自由的意思自治。使用权是指所有权人根据物的特点或者性质加以使用，来满足自身的物质或者精神需要的权利。因冷冻胚胎性质特殊，所有权人对其的物质使用途径仅局限于植入女方子宫中进行孕育，从而实现生殖存在障碍的夫妻的生育目的。2.所有权人对冷冻胚胎享有处分的权利以及相关限制所有权人拥有处分的权利，该项权利是所有权人在依法的前提下按个人意志对所有物予以处置的权利，也是所有权人拥有所有权的根本标志。事实上的处分和法律上的处分是处分权能的两种模式。前者指的是使物的物质形态在生产生活过程中发生变更或消灭，包括抛弃、销毁等行为；后者指的是权利人通过作出法律行为处置所有物的行为，包括抵押、转让等行为。作为不同于一般物的冷冻胚胎，在具有伦理色彩的背景下有发育成为生命的潜在性，其属性决定了它不能像一般物那样被所有权人进行法律上的处分。承接上文，肯定所有权人对冷冻胚胎进行事实处分的行为。第一，所有权人可以对冷冻胚胎进行抛弃、销毁，这是权利人自主行使处分权的具体表现，该行为不会造成他人、集体和社会的利益受损。须知道，要继续保持冷冻胚胎生命潜能的特征，通常会花费大量的金钱，现实中，受术夫妻往往在第一枚冷冻胚胎移植成功后就拒绝向医疗机构缴费剩余胚胎储存费用的情况，或者夫妻双方缺乏维护冷冻胚胎的活性的经济能力，此时若不允许所有权人抛弃销毁冷冻胚胎，不仅增加所有权人的经济负担，也会对相关医疗资源造成浪费。第二，捐赠冷冻胚胎给其他的不孕不育夫妻及医疗机构是被允许的。在不孕不育人口的逐年增加的现实背景下，将冷冻胚胎捐赠不孕患者或者是医疗机构是有利于社会资源的优化节约的，也能在降低医学成本，提高资源的利用率方面有一定的贡献。此外，否定所有权人对冷冻胚胎进行法律处分的行为。一般物的所有权人享有对该物进行收益的权利，即对其所有的物可通过合法出租、合法转让、合法抵押等方式来获取收益，这是所有权人行使所有权的核心利益所在，缺少该项权能的所有权的不完整的，会使所有权人遭受利益损失。但是，所有权人通过冷冻胚胎进行收益的行为却不能实现，也就是说所有权人不享有对冷冻胚胎的收益权，这是冷冻胚胎特殊性所决定的结果。冷冻胚胎带有发育成生命潜能，夫妻将其出卖或者其他有偿的方式来获取受益是不合法的，我国法律明令禁止对买卖精子和卵细胞的买卖，根据举轻以明重的原则，冷冻胚胎相对于精子或卵子更具有伦理性，因此，夫妻双方对冷冻胚胎不能进行买卖等违背公序良俗的处分行为。四、特殊情况下胚胎的权利归属上文对冷冻胚胎权利归属和权利行使规则是针对夫妻双方健在的情况而言的，若夫妻一方死亡或双方死亡的特殊情况出现时，仍需对冷冻胚胎的权利归属进行进一步的研究。夫妻一方死亡时的权利归属夫妻一方死亡时，即冷冻胚胎的共同共有人之一死亡时，其所拥有的共有权能否被继承成为首要难题。按照我国《继承法》的相关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继承法》《中华人民共和国继承法》第10条，遗产按照下列顺序继承：第一顺序：配偶、子女、父母。第二顺序：兄弟姐妹、祖父母、外祖父母。继承开始后，由第一顺序继承人继承，第二顺序继承人不继承。没有第一顺序继承人继承的，由第二顺序继承人继承。本法所说的子女，包括婚生子女、非婚生子女、养子女和有扶养关系的继子女。本法所说的父母，包括生父母、养父母和有扶养关系的继父母。本法所说的兄弟姐妹，包括同父母的兄弟姐妹、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养兄弟姐妹、有扶养关系的继兄弟姐妹。夫妻双方死亡时的权利归属当受术夫妻均死亡时，会产生冷冻胚胎能否被继承的问题。我国《继承法》第3条详细举例出遗产的范围，在此范围中的确没有冷冻胚胎这一项。跳出继承法的桎梏，在民法对的财产概念的解读下，作为静态财产的物、作为动态财产的债券和无形的知识产权是财产范围下的三种具体分类。那么作为物的冷冻胚胎也能被囊括在民法概念中的静态财产下，所有，冷冻胚胎也能被认定为可以继承的标的。“江苏宜兴冷冻胚胎案”的一审判决中，一些反对冷冻胚胎被继承的理由值得推敲，如以夫妻双方均已死亡无法通过手术实现生育的目的为由，推定出该对夫妻对胚胎享有受限制的权利不能被继承。受术夫妻死后，冷冻胚胎丧失了植入原母体内的机会，而将冷冻胚胎作为继承的标的，会涉及继承权人将冷冻胚胎通过代孕的方式进行孕育的问题，但是，以政策禁止进行代孕为由而排除胚胎继承不符合法理与情理。首先，能否被继承是权利归属的问题，而能否通过代孕等形式将胚胎发育成人是权利行使的问题，代孕行为的禁止不是冷冻胚胎不能被继承的决定性因素，其次，法律不是不讲人情的规则。冷冻胚胎作为伦理物对比一般的物品承载着更多的意义和价值，冷冻胚胎包含已故夫妻双方的遗传基因物质，此时，对于已故夫妻的近亲属来说，冷冻胚胎是一种精神的寄托与慰藉，具有一定的纪念意义。当然，禁止代孕的政策将会成为继承人继承行使的具体限制模式。同时，根据民法理论中后手权利不得大于前手的原则，相较于对所有权的限制，继承人在行使冷冻胚胎继承权时会有更严格的行使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