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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晚清湘社词风对浙西词派咏物词风的继承
清代的语言研究繁荣,像蘑菇一样出现了诗人协会。词社的出现,不仅能够在某一区域迅速形成词人群体,而且有利于促进词风的演变,如晚清闽中以谢章铤为首的聚红榭词社高扬苏辛豪放词风,岭南越台词社接续浙西词派的余波等。因此,词社是考察地域词人群体的重要切入口。湖湘素为文明昌盛之地,然词社的出现相对较晚。晚清以前,湖湘词坛沉寂,虽偶有词人吟唱,但未有一定规模的词人群体和词人社团。道光以降,湖湘词人群体并起,词学蔚然成风,促成了湘社的出现。目前学界对湘社的成立时间、词社活动、词学意义等尚无明确考述。鉴于此,本文拟对晚清湘社的基本情况及其词学意义予以梳理和考论。一湘社成员简考光绪十年,易顺鼎游吴中,与郑文焯等吴社诸子交游,其《琴台梦语词》自序云:“庚申是年,在姑苏尝与数友登灵岩琴台,悲歌吊古,意气甚壮。……余固尝悔词,词之而不废者,何也?哀乐难忘而聚散可感也,不知我者,以为雕虫篆刻之事,而知我者,必以为穷愁枯槁所为也。”吴中之行,对易顺鼎词学思想以及湘社的形成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光绪十七年二月,易顺豫、易顺鼎兄弟二人由龙阳至长沙,中途访伯璋、中蕃二人,遂有唱酬,诗词百余首。后至长沙蜕园,湛侯、棠荪等先后加入。易顺豫《湘社集序》称:“顺豫少好乘以二骑行,中实先生因亦得乘,为连句诗。而龙阳至长沙四日道,道短易至,中苦无流连,渡资迂三里,访伯璋、中蕃千家洲。一夕得百韵诗,湘社始萌芽矣。行七里至长沙,因莲父得居蜕园。子大余一日长,于故交最亲至,不可一日不得见。居五日,伯璋自其乡来,湛侯、棠荪先后携酒蜕园,自是文宴无虚日。又天久雨,中实先生亦遂不复言归。然社稿集寸许,作者方未已也。”其后,唱和成员日增,遂有郑襄、袁绪钦、何维埭、程颂芳、吴式钊、王景峨、王景崧、姚肇椿、周家濂等先后加入,并组织词人社团,即湘社。湘社成员简述如下:程颂万(1865—1932),字子大,号鹿川、定巢、石巢,晚号十发居士,湖南宁乡人。程霖寿季子。监生,官湖北高等工业学堂监督,候补道等,著《美人长寿庵集》、《定巢词集》、《鹿川词》等。程颂芳,字海年,宁乡人,光绪八年(1882)举人,有《牧庄词》。易顺鼎(1858—1920),字实甫,一字仲实,别号哭庵、一厂居士,湖南龙阳(今汉寿)人,光绪元年恩科举人,官河北候补道等。著《楚颂亭词》、《琴台梦语》、《摩园阁词》等。易顺豫(1865—),字由甫,号叔由,又号伏庵,湖南龙阳人。光绪二十三年举人,二十九年进士,官江西知县,著《琴思楼词》。郑襄(1836-?),字湛侯,江夏人,官太湖知县。著有《久芬室诗集》。其他词收录于易顺鼎、程颂万辑《湘社集》。袁绪钦(1857-?),字叔俞,晚号幔亭,湖南长沙人。清光绪甲午进士,官户部主事。辛亥革命后回湘,任高等师范讲席。何维棣(1856-1913),字棠荪,道州人。光绪壬午举人,四川候补道。著有《潜颖诗》。姚肇椿(1865—?),字寿慈,善化人。著有《梧叶秋声馆词》。吴式钊(?—?),字刓其,号楚生,云南保山人。清光绪二十年进士,散馆授检讨,官至候补道。著有《行书游西山诗十四首》。王景峨(?—?),字伯璋,益阳人。清光绪进士,官陕西兴平、西乡知县。著有《柘湖集》。王景崧(1862—?),字仲蕃,益阳人。清光绪进士,官直隶知县。著《天狂集》四卷。周家濂,字莲父,宁乡人,《湘社集》收诗二首,有《长沙春游曲》等。作为形成文学流派最为重要的因素之一,文人领袖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该文学流派的定位和走向,如常州词派与其创始领袖人物张惠言的词学主张密不可分;浙西词派与词人领袖朱彝尊推尊姜夔、张炎,倡导清空、骚雅息息相关。然而,湘社并不是由文人领袖有组织有目的倡导而成立,其发端仅仅是偶然因素促成的。此次社集之所以久聚不散,其主要原因有二:友朋聚会、适逢久雨,中实兄弟不便归乡。湘社成员袁绪钦亦称之为一时之文娱:“辛卯春二月,与其弟叔由来长沙,居周氏之蜕园,唐时刘蜕尝为文冢,此其故宅也……中实则具壶酌招客,泛楫穷日夕,为文酒之娱。其中诗词则中实、叔由、子大三人为多……诸子或以他事牵,率不常与会,故所作独少……今中实一倡而诸子和之,子大又检而存之,遂能隆然成集。然则友朋之聚散,文章之兴废,盖亦时为之而实有其相遭于适然者与。”袁绪钦所言指出此次湘社的成立纯属偶然,因朋友相聚而有文酒之欢,因友人离散而文会止矣。故朱德慈教授所言“定期举行联句及唱和……甚至这一组织还举行了声势壮观的成立大会”的提法值得商榷。二湘社咏物词为通归并以隐私感为中心的联句咏词《湘社集》收录联句词共四十一首,具体参与情况是:易顺豫参与联句填词37次,易顺鼎参与联句填词35次,程颂万参与联句填词35次,程颂芳参与联句填词11次,周家濂3次,姚肇椿7次。这说明了易顺豫、易顺鼎、程颂万于词社活动颇为积极,同时也说明湘社其他成员之间互动较少。除联句词之外,《湘社集》尚收录社员唱和词,具体投赠与受赠情况如下:从表1投赠唱和与受赠回答词作情况来看,易顺鼎、易顺豫、程颂万相当活跃,投赠与受赠皆多。由上可知,易顺鼎、程颂万、易顺豫在湘社词学活动中颇为活跃,是湘社的核心成员。湘社成员多应酬唱答之作。虽然部分词作情感略显粗浅,有雕琢字句之嫌,但社员在相互应和当中沟通与传播了某种词学思想,并在一定程度上相互切磋以此提高填词技巧。如顺鼎、顺豫唱和之作:关山满目春愁织,织成一段无情碧。何处小红楼,玉梅花正愁。天涯人独立,转恨东风急。相隔不多程,故园江上亭。易顺鼎《菩萨蛮·宁乡县沧水驿是太白题词处,偕叔由和韵书驿舍壁间》楼头柳线丝丝织,楼前草甲茸茸碧。此际正登楼,此时无限愁。酒醒人独立,嘶马呼群急。才到第三程,山亭又水亭。易顺豫《菩萨蛮》据宁乡县志记载,沧水驿乃当年李白题词《菩萨蛮》之处。作为乡邦词人,易顺鼎、易顺豫由龙阳至长沙,途经此地,不免感怀与兴奋,遂吟唱小词。前者全词以“愁”统领全文,开篇即云愁之多,如满目关山。随后突出之处是将男女私情之相思相离相别反复吟诵,跌宕起伏而不显厌烦。相比于前词而言,后者稍为逊色,给人有不圆浑之感,情感似乎游离于表面,有勉强应和之嫌。张炎《词源》云:“诗难与咏物,词为尤难。体认稍真,则拘而不畅,模写差远,则晦而不明。要须收纵联密,用事合题,一段意思,全在结句,斯为绝妙。”题材上,湘社咏物词偏多,吟咏对象有龙、马、燕等,如《沁园春·咏龙连句》、《沁园春·咏马连句》、《沁园春·咏燕连句》、《沁园春·咏蝶连句》等。如:早甘向、卿身化粉,底事空把,汴房双褪。近舌津香,傍唇脂浅带馀晕,瓠屖三两,何曾著些微印,一破一完,全从不费葱尖半寸。敲尽背人偷递处,刚趁烛花将烬。盘龙绣帕,摺方胜密包深抆,还怕是暗损,灵屖有血点,丝丝堪认,待领略相思,细嚼年时幽恨。易顺鼎《长亭怨·咏瓜仁同湘绮楼纸媒韵》词作以吟咏瓜仁为题,并未如浙西词派后期咏物之形似,而是叙写其神。尽管如此,该词仍无任何社会意义,纯粹文字游戏,以此提高填词技巧罢了。像以上咏物词在《湘社集》中为数不少,此亦暴露社集吟咏之作的弊端:重雕琢字句而轻词体内容。联句诗词是由几人依次吟咏连接而成,对联句成员的诗词技巧运用要求颇高。而且,联句成员之间还需具备艺术思维的相近或相似,要不所联诗词会给人支离破碎,如七宝楼台。张炎《词源》卷下称:“词要清空,不要质实。清空则古雅峭拔,质实是凝涩晦昧。姜白石词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吴梦窗词如七宝楼台,眩人眼目,碎拆下来,不成片段。”《湘社集》中联句词颇多,既是社员合作的结果,同时也具有一定的艺术水准。如《一萼红·蜕园连句》云:乍相寻,有东风燕子,窥客在帘阴。(子大)草甲青苏柳,荑黄短春色,飞上吟襟。(叔由)问谁把红阑掐遍,尚约略、留得指痕深。(中实)鸥外芳盟,莺边俊语,往事难禁。(子大)侧帽,依然江国,感西楼旧侣,寂寞青琹。(叔由)照鬓明漪,黏鞵腻藓,思量怎到而今。(中实)访那回,吹香池馆,便笼鹦,传恨语先喑。(子大)怪底春云,一片也、是沉沉。(中实)联句多为友人间宴饮酬酢游戏之作,难有佳篇。古时之联句诗有一定规制,吴晟论道:“联句诗基本由两人或多人各成一句一韵、两句一韵乃至两句以上,依次相继,合而成篇。后多一人出上句,续者作成一联,再出上句,如此轮流相继。就体制而言,以五、七言为主,间有杂言及一至九字诗形式。”集中共有四十一篇联句词,数目不少,可见当时宴饮盛况。社集中联句词采取一人一句一韵,依次相继而成篇。因联句词要求较高,故社集成员参与联句词者仅六人,其中以易顺鼎、易顺豫、程颂万、程颂芳参与尤多。以上所列词作,虽为联句,却词意流畅,并未如人所言零碎不已。这与三人填词心绪及语言表达相近息息相关。尽管如此,湘社联句词更多注重词作游戏,而忽略词的社会功能。朱德慈教授认为“湖湘词坛的词人有着共同的词学主张:认为词有别于诗,宜言妍丽幽情。”此言大致准确,却未注重成员差异。湘社成员词学主张取法不一,或宗北宋,或宗南宋,或南北皆宗。以和韵为例,湘社成员有词《摸鱼儿·连句用辛幼安韵》、《金缕曲·连句用刘改之韵》、《琵琶仙·连句用姜尧章韵》、《凤凰台上忆吹萧·连句用李清照韵》、《长亭怨·长沙客感连句用湘绮楼韵》、《高阳台·落梅连句和吴梦窗》、《湘春夜月·月夜蜕园,连句用黄雪舟韵》、《沁园春·连句赠郑侯,用刘龙洲韵》等。张炎《词源》卷下:“词不宜强和人韵,若倡之者曲韵宽平,庶可赓歌。倘韵险又为人所先,则必牵强赓和,句意安能融贯,徒费苦思,未凶有全章妥溜者。”对于初学者而言,依前人佳篇名作之韵,能循章蹈矩,在词律、词韵等方面不会出现偏差。因此,湘社成员的依前人名篇佳作词韵填词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填词技艺。然而,从其所依名篇佳作词韵来看,湘社成员时而姜夔,时而吴文英,时而辛弃疾,时而李清照,这对于湘社群体创作风格而言难于统一。三湘社成员学会交互咸同时期,湖湘词坛颇为活跃,主要代表词人有王闿运、张祖同、李洽、杜贵墀、周寿昌、孙鼎臣。以经学著称的王先谦于光绪十六年汇刻《诗馀偶钞六家》。随后,岳麓书社重印时改为《六家词钞》。王闿运《张玉珊<湘雨楼词>序》说“王益吾自负宗工,乃选‘六家词’,五湘而一浙,欲以张楚军”。可知王先谦欲以选词的方式张扬词坛湘军,于浙常之外自树旗帜,词坛乡邦自立意识颇为明显。六家词人交往甚密,既是文字之交,又有姻亲关系。因此,六家词人相互唱酬,引领湖湘词坛。六词家在比兴寄托成为词坛主流风气时,仍坚持词的言情本位,显示出与众不同的词学观。不仅如此,六家词人提携后学,促进湖湘词坛的可持续发展。如王闿运此次虽未参与湘社的文学活动,但湘社成员对于王闿运的文坛领袖地位颇多认可,亦常依王闿运词作韵填词,如《湘社集》中《长亭怨·长沙客感连句用湘绮楼韵》、《长亭怨·咏瓜仁同湘绮楼纸煤韵》等。除此之外,湘社成员与六家词人多有交游:程颂万有词《解连环·香篆和张雨珊丈韵》、《八宝妆·屏风和雨丈韵》等;程颂芳有词《百字令·题邹广文亡室焚馀词,踵张雨珊丈韵》;易顺鼎与张祖同、杜贵墀等有文字之交,如《金缕曲·填词一事,莫盛于杭,吾湘代不数人,然以仆所交,则有四君子矣(张祖同、杜贵墀、余嵩庆、王以慜)。都门别后,羽换商移,因各缀一词寄怀,知天外雅弦,犹有同调也》可证;何维棣与王闿运交,有词《玉山枕·除夕和王壬秋丈岁暮夜归》。从以上所述湘社成员与咸同湖湘词人交游来看,晚清湖湘词坛是绵延不断、前后相承的。湘社散后,成员之间仍有诗词酬唱,如程颂万有《戚氏·湘社散后旬日,海年兄将如黔省大定公,予亦赴京兆试,复连句录别》、程颂芬有《沁园春·舟中望岳,踵子大韵寄中实蜀中》、《忆旧游·春雨和中实韵二阕》等。特别是易顺鼎、易顺豫、程颂万与域外词人交游颇多,促进了近代湖湘词坛与主流词学的融合,湘社亦因此得到域外词人的认可和接受。况周颐、朱祖谋、谭献、王德楷、潘飞声、梁鼎芬、徐珂等词坛名家皆与湖湘词人有交,推动湖湘词坛的发展。尤其是程颂万与况周颐的交游,成为后湘社时代的重要词学活动。程颂万已亥夏于武昌与况周颐相谈甚欢,畅谈词学。随后寓居上海时,交游唱酬更多,有词《绛都春·海上遇夔笙赠词答和》、《浣溪沙·初度日和夔笙》、《握金钗·和夔笙韵》等。况周颐校定程颂万词集,有相关评论。况周颐《美人长寿庵词跋》曰:“子大词本精丽,近更沉著,收五代之华藻,入南宋之高格。余尝谓清真词是两宋关键,子大胜处酷似清真,是不为南北宋两派所囿者。”况氏此评精确。四湘社是湘社发展的中心晚清湘社于词坛影响颇大。徐珂《六忆词》载湘社大体情形:“光绪辛卯,龙阳易实甫观察顺鼎,叔由大令顺豫,宁乡程海年大令颂芳,子大观察颂万,假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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