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侨华人与侨社会的历史演进与结构创新

华侨华人与侨社会的历史演进与结构创新

中国的外籍华人对整个中国及其社会经济的影响可能很小，但他们对整个中国及其社会经济都做出了贡献和意义。华侨与中国和侨乡的关系可以追溯到久远的历史,但是华侨对于侨乡真正意义上的影响还是发轫于近代。华侨华人这一特殊的群体对于侨乡社会具有特殊的意义,当我们着重去观察侨乡社会一些事象的时候,就尤其如此。从华侨的产生,此后尽管其形象和面貌因时代和社会变迁而不断发生着变异,但这一群体与其祖籍地也就是侨乡的关系,却基本上保持了可观的连续性。华侨华人这一海外资源对于侨乡社会的影响,主要是就其经济功能而言。侨乡社会独特的经济形态,自近代以降,也可以说在中国南部、东部沿海一些区域长成和表现出来。华侨华人与侨乡社会关系有其独特的运行机制,并形成了颇引人注目的传统。华人网络是以地缘、血缘为纽带,并依靠中华传统文化来维系的人际关系。在传统华人社会中,地缘与血缘两者之间十分紧密,同乡关系不过是家族关系的对外延伸。地缘(出生地)和血缘(亲属关系)因素,是海外华侨华人与故乡、祖籍地保持联系的根深蒂固的两根纽带,往往也是吸引海外华侨华人来华投资的富有引力的文化背景。市场化的变革和海外华侨华人的职业以及生活方式的变化,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他们对地缘和血缘关系为纽带的社会网络的依赖。在中国现代化的历史进程中,侨乡以其中西交融的独特环境,既充当现代化的样板,又构成中西文化碰撞和经贸、投资往来交流的触媒,成为中国对外开放、走向世界的重要场地。而侨乡之所以能够有这样的地位和作用,华侨华人这一海外资源存在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一华侨华人与乡村社会精英华侨的产生是海外移民的结果。早期的华侨出洋并非都是谋生计和商贸,一般是因战争和政治原因而流寓到海外。同时,他们也是作为恰巧与政府对峙的公共舆论的一部分而出现的。晚清以降,随着华侨自身经济能力的提升,由于他们所拥有和能动员的经济力量和社会资本的优势,一改过去在民众和官方中的“海外异端”、“化外之民”的形象,成为民间社会众所周知的主流话语。华侨的功能在侨乡的显现,主要体现在他们的主动行为。他们先是通过建立新式学校、举办慈善公益事业、投资实业等,进而在更广阔的经济生活、政治场域内崛起并发挥有力的作用。在一个竞争日趋激烈的经济、政治和社会市场上,资本的积累和扩张是保持他们作为社区精英地位或提升他们地位的关键因素。因而他们采取了许多策略包括政治资源的获取来积累他们的社会资本,同时也是为了换取更多利益的回报。他们以一定的经济资源的付出代价获取了地方社会声望,一跃成为乡村社会的精英。不可否认,华侨华人在侨乡所从事的事业都是富有开创性和具有创新意义的,包括现代性的公路铁路交通、工厂和厂房、新式学校、医药卫生、慈善机构,等等。在这里必须指出的是,超群的精英的行动从中心侨乡向边缘社区发生良好的辐射性影响,同时也对其他华侨华人的效仿起到了示范带动作用。反观历史,在中国民族工业发展史上,都深深刻有海外华侨的印迹。早期现代化中的商办企业,如张裕酿酒公司、陈启源的继昌隆缫丝厂等,华侨是投资的先驱。他们在创办现代化的工厂和厂房的同时,也引进和导入了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的运行机制,这在一定程度上又促进了侨乡社会经济体制的现代化进程。就华侨华人对侨乡教育的影响而言,华侨华人对家庭、家乡教育事业的报效,从其内在主观需求来说,既满足了他们光大门槛、践履孝行的伦理需求,使他们多年飘零在外的孤寂之心找到了一种归属感,又丰富、升华了他们作为海外游子的人生价值。从客观实际效果来看,不仅直接推动了家族、家乡的教育发展,更为重要的是形成了一种良好的影响至深的人民关心教育事业发展的社会风气。就侨乡现代性的公益慈善事业而言,华侨华人的贡献也是主要的。华侨华人对于侨乡现代性慈善公益事业的直接参与,不仅在观念上使之内涵更为丰富和更具现代色彩,具备了新的功能与作用,更为感人至深的是他们克服种种困难努力付诸实际行动的精神。这些都为侨乡社会的改良提供了有益的经验探索,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华侨华人的捐赠对于侨乡地方社会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具有重要意义。它直接改善了基础建设,诸如道路、灌溉、电力开发、桥梁建设、医院建设、寺庙和祠堂修缮建筑等,这些实际上是发展运输、改良社会风气等进行的投资。同时它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转型时期地方政府财力与功能的不足,推动了地方政府在社会公共设施建设方面的作为。另一方面,应该看到华侨华人对于侨乡现代性公益事业的直接参与,具有浓厚的宗族主义色彩,带有鲜明的“光宗耀祖”、维护家族与地方社会对外的“公共面子”的目的。与其说他们是在家乡投入一种资本,还不如说是他们自身价值在适当得以展示的一种表征。换言之,华侨对宗族和地方社会事务的直接兴趣是获取社会声望,这也符合他们自身的最大利益。就正统的传统观念而言,早期华侨的形象往往是与“异端”联系在一起的,是属于游荡在中华帝国家乡之外的“逃民”和“海外罪民”,他们的正面形象在得到官方认可的同时,也需要在民间一致赞许的公共事业方面体面地得到家族和地方社区的认同。在侨乡教育和其它慈善公益事业走向现代化的艰难途程中,都留下了华侨华人深深的印迹。尽管华侨华人对家乡的投资曾一度中断,但对教育与慈善公益事业的捐助,却基本上保持了可观的连续性。华侨华人始终是侨乡现代性的教育与慈善公益事业极其重要的开拓者和推进力量。二华侨华人的社会变迁:从强调自我发展到不断提高技术能力华侨华人与中国的关系说到底主要是和祖籍地即与侨乡的关系,也就是同族(宗亲会)、同乡(同乡会)、同学(校友会)和同业(同业公会)的关系。华人网络不是中国整体的网络,而是与侨乡关系密切。此外,华侨华人对中国的捐款、捐赠和公益事业、投资实业也大都局限在侨乡。(P391)华侨华人与侨乡社会的关系,是华侨华人与中国关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整个中国的资本份额中,华侨华人投资占外资的比例就大约只占11%,但是华侨华人在侨乡也就是其祖籍地的投资则占外资一个相当大的比例。中国在很长的历史时期是以自然经济为主,生产者和市场并不发生直接联系,只是到了晚清之后,这种局面才有了根本的转变,不过生产和市场在晚清侨乡社会都发生了性质上的深刻变革,而这一变革的意义是很难用一些数字上的指标来衡量的。华侨华人与祖籍地即侨乡社会的联系,与政府的侨务政策的改善相关,同时也因侨乡的环境变化而呈现不同的表征。换言之,他们的功能发挥与其自身的经济能力和政府政策的向度以及在侨乡社会的境遇相关联,其能量与影响对于侨乡社会的萌生和发展变迁有着直接的关系。侨乡的出现是传统中国特有的社会现象,它的兴盛与衰败也是中国社会变迁的表征。华侨华人与侨乡的关系的变化或动态,往往是这个社会所经历的历史变迁的集中反映,也反映着近代以来中国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的巨大变动,而华侨华人与侨乡的关系的变迁也必定对近代中国社会变迁发生深刻影响。清末民初是半殖民半封建的中国向现代社会转型的时期,社会变革异常剧烈。从历史的视角看,这一时期在推动侨乡社会发展方向的转变和社会的进程中,起先导和主导作用是一个特殊的社会群体——海外华侨,晚清的中国社会处在从传统向现代的交叉路上,社会与政治、经济、文化、外交均经历着巨大的变动。清政府对华侨华人政策的松动既是中外关系变动的结果,同时也反映了清政府力求经济走向世界的重要一环和步骤,是开眼看世界和走向世界的产物,也是“师夷长技以制夷”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近代以降,中国的一个主要目标是实现社会的现代化,而对现代性的诉求也一直是华侨华人追求的目标。起初,他们的方式和实现目标的手段类似于国内精英实业救国的意味,以实业振兴经济,使中国类似于西方向现代化迈进。也由于华侨华人以及地方精英的推动,现代理性的经济观和教育文化观,在晚清至民国时期已经成为侨乡社会的主流话语。他们建立新式学校、投资实业、举办慈善事业等,都是一种进步的行为。显然他们的行为、行动是与革命性同步的,两种运动在改变着侨乡社会。华侨华人的创新行为对侨乡社会变迁有一定的影响。创新领域包括制度、组织和技术创新。海外华商在侨乡的直接投资,其先进的经营方法与管理模式对侨乡企业起到了很强的示范和带动作用。在现代化企业管理方面,改革开放之初,中国在许多领域都是空白,而侨乡得地利之便、亲缘之利,在企业组织的创新方面先行一步,如“联户集资”企业、三来一补企业、三资企业与乡镇企业、民营企业,这些非国有企业经济的参与,又带动了国有经济的改革,形成多种所有制的交融与互动,企业组织的创新开创了侨乡经济的生机与活力。以海外资源为媒介,通过学习与模仿、借鉴,侨乡经济形成了自我发展的能力,走上了自主创新之路,如,企业从模仿制造到自主开发;从国内市场走向国际竞争;从引资走向引智;产业结构的升级;国有企业走上健康发展的轨道;农业集约化经营,土地成片开发,等等,在此基础上又进行了一系列制度创新。侨乡通过提升自身的创新能力,使经济发展进入了一个更新更高的发展阶段。同时沿海侨乡的成功经验与海外资源逐渐向内地传导,相应降低了中国经济改革的成本。对华侨华人在侨乡投资的动机与效果的关系要进行具体的分析。应该指出的是海外华侨的投资在近代侨乡社会有超出利润的相当成分。不过,当今华侨华人在侨乡开设工厂,创办合资企业,主要是从其自身的利益出发,目的是为了赚取利润。它不再是奉献的精神,而是一种合作的意识。海外华人在侨乡的经营,不管其目的、动机如何,但在刺激侨乡社会进步和制度创新方面,毕竟充当了历史的不自觉的“工具”。因为一个社会的转型,需要新力量的推动,樊篱的突破,才能踏上现代化的征程。侨乡乡镇企业的兴起与侨资(包括港澳台同胞资本)的参与是分不开的,它也是在华侨华人经营的新模式示范下进行的,侨乡现代化进程与华侨华人的影响有密切的关系。但是我们也要看到华侨华人的影响只是外因,外因只有通过内因的变化才能充分表现出来,这种内因就是侨乡人民对思想观念、管理方式、技术等的学习、理解和创新。华侨华人之所以能在侨乡的经济和社会转型中发挥特殊的作用,是因为在“网络”的能力上,与侨乡具有共同的文化特征。而正是两者所共有的“关系能量”,使华侨华人在侨乡如鱼得水,也使侨乡借助与海外华人这一社会群体,成为中国经济和社会变革的先行地区。改革开放之初,由于中国大陆与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在政治制度和经济体制方面存在较大差异,许多事情一时不易与官方达成协议,华侨华人便利用相互之间的关系,透过民间的网络设法将资金、设备和技术引进侨乡,利用华商网络进入当地市场。同时,侨乡的企业也通过他们获得发展,并借助华侨华人在海外的经贸网络将其产品打入国际市场,从而使侨乡得以参与国际分工体系。可以这么说,今天侨乡经济改革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成功地利用了华侨华人这一海外社会资源。海外华侨华人在侨乡建设中的作用的大小、重要程度的高低,具有一定的规律性。主要是由其作用载体“华侨华人资源系统”的开发、运用程度和状态来决定的(P18-22)。当华侨华人的资本、物质资源只处于单纯捐赠状态,海外华侨华人在祖籍地的建设中就没有成为独立的建设主体,其作用的发挥要依从于当地侨乡的原始发展状况;当华侨华人的资本、技术、物质、信息等资源同处于捐赠和投资两种状态,华侨华人就成为侨乡建设的独立主体,其作用的发挥会受制于当地侨乡的发展现状;当华侨华人的智力、资本、科技、信息等资源系统均处于捐赠和投资相结合状态,华侨华人则进一步成为促进当地侨乡发展的独立主体,其作用的发挥带有很强的主观能动性,对当地侨乡的发展和帮助程度达到一种最佳状态。改革开放以来侨乡的经济发展说明了这一演进过程,这一演进过程揭示了海外华人资本与其他资本形式在侨乡发展中表现出来的差异以及其独特的运行过程和运行机制。三华侨华人与乡贤社会变迁尽管是在近代,确切地说是在晚清民初,华侨经济地位的日隆,以及对家乡的慷慨捐助,其在家乡的政治地位才获得认可,所以也得相信,在经过一段历史的演进之后,华侨华人和侨乡社会关系的一些特征才逐渐表现出来。华侨华人与侨乡社会的关系是一种特殊的经济、文化模式的演进过程和结构设计。但是作为一种传统,它确实曾经而且仍然在影响着侨乡社会经济、人们的观念、生活习俗等,并且就是在侨乡社会的变化和变迁之中,也才体现了他们的存在。在这里我们面临一个基本的、不可否认的事实,就是华侨华人的存在对于侨乡社会的全部意义,我们至今仍然无法统计出来和做到具体的、准确的估计和评价。华侨华人对于侨乡社会变迁到底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和起到了多大的作用?当前学术界还没有一致的观点和看法。有的学者在对侨乡的具体变化作了实际的考察和分析后得出结论:“侨汇与侨资没有成为促进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动力”(P82);有人在观察归侨的影响时认为,那些在外国发了财回国的富人,并没有给周围地区的面貌和特色带来明显的变化(P149);有人在预测海外华侨华人发展之趋势时认为,华侨在南洋建立的经济地位已甚巩固,又与其本国间形成无数之联结网,又将移住地所获金钱输回本国,“大有将支配本国的政治经济之势”(P58);有人在讨论侨乡的社会生活时认为,“南洋华侨对于侨乡的社会生活,有两种重要贡献……即新思想(或新习惯)的介绍,与汇款的寄回。平心而论,这两种实是华侨社区近年来发生变迁的主要原动力。……同时,侨乡社会生活方式的变迁,其主动力不是完全发于华侨”(P156);有人在研究侨资企业的成败时认为,华侨企业获得了有限的成功,“在中国早期工业化中只能起辅助作用”。也有人认为在考察和注意到华侨华人对侨乡社会变迁的作用和影响时,同时也不可忽视中国和侨乡社会本身的发展进程。认为只有“非主动力”与“辅助作用”的评价较为贴近于华侨之于侨乡社会变迁的关系。换言之,华侨华人对侨乡社会近代化的变迁起到了不是决定性的但却是十分重要的辅助作用和影响。(P195)在上述各种评论中,否定性的、轻视性的、夸大性的意见都不符合我们已经提示的事实,我们认为,华侨是世界上有着强烈民族背景的特殊群体和移民集团,华侨华人对侨乡社会变迁的影响,基本上保持了可观的连续性。不过,不同时期他们发挥着不同的作用,在中国的民主革命时期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曾是我们民族的一种精神,一个不可缺少的鼓舞力量。作为海外社会资源,他们的作用主要体现在经济功能的发挥上,特别是在社会转型期,就这一层面而言,应该说华侨华人是侨乡社会现代化进程的一支重要推动力量;在很大程度上,也可以说他们是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一支重要力量。总体而言,在社会转型期,华侨华人是侨乡经济变迁的推动力量;在常态时期,他们是侨乡慈善公益事业等的重要捐助者。当然,侨乡社会的变迁不仅仅只由华侨华人的推动,还包含了侨乡社会政治、文化的逻辑推进和权力的实施。华侨的存在最终是一个中外经济强烈对比显示的产物。应该指出的是,当今的侨乡社会与近代社会华侨华人所发挥的作用和影响相比,情形已大相迥异,如果说华侨华人对侨乡社会的影响是由那种“爱国爱乡”一元化的形象来支撑的话,那么这种关系的维系必定含有一定的时效性。随着华侨华人新生代的成长,家乡观念的淡化,以及经济全球化、世界一体化的进程,随着侨商对中国投资环境的渐趋熟悉,原有的华侨对侨乡的地缘与血缘优势的因素,在侨商投资布局的考虑中进一步淡化;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