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汉土家族人的民间信仰及舞蹈初探

宣汉土家族人的民间信仰及舞蹈初探1.巴人和宣汉土家族人的渊源

在远古时期，宣汉土家族首领称为濮大王，那时候土家族因为一妻多夫，女性才有财产，所生孩子都和女人姓。后来巴王带着族人来到这里，由于巴王和濮王长时间战争，巴王很强盛，濮王战败，为求稳定，祭司在劝和的过程中讲到条件，战败后的濮王部落要和巴王部落共享土地、共享女人。因此至今还有一个忌讳，本地人都不喊大哥大姐，喊幺哥、幺妹、幺姐。原因是濮王族人家中大姐在出嫁前一天或前三天都要去巴王族人那里共享过夜，生出的孩子则最有地位，以这种方式维系着一个家族的稳定和繁荣。

濮大王和巴王部落在长久的交流中政治、经济、文化都得到了发展，遂后，逐渐融合到巴文化中。古代巴人曾建立过强大的奴隶制国家。夏朝时期，巴部落是夏王朝的支持者，后因和东夷族洞庭湖之战逃离汉中盆地、大巴山东段、三峡地区，继而灭巫臷国，以盐业和奴隶掠卖为主要经济来源。李绍明先生认为巴人有广义的巴人和狭义的巴人之分，广义的巴人包括“濮、賨、苴、共、奴、獽、夷、诞之蛮”，其族属未必一致。狭义的巴人则指巴国王室，即“廪君种”。

达州被誉为巴人故里。古巴人善水，主宰巫盐，重巫。翻阅历史文献，对于“巴人”的界定众说纷纭，主要有三。其一根据古代巴国而得名，如《山海经》记载“西南有巴国。大皞生咸鸟，咸鸟生乘厘，乘厘生后照，后照是始为巴人。有国名曰流黄辛氏，其域中方三百里，其出是尘土。有巴遂山，渑水出焉。又有朱卷之国。有黑蛇，青首，食象。大皞又称“太昊”，是伏羲称号，由此可见，巴人由来已久；其二民族命名，四川著名民族学家李绍明先生认为巴人有广义的巴人和狭义的巴人之分，广义的巴人包括“濮、賨、苴、共、奴、獽、夷、诞之蛮”，其族属未必一致。狭义的巴人则指巴国王室，即“廪君种”；其三，根据地域命名，对于巴人地域界定一直争议较大，这和巴人活动区域大且历史脉络长的因素有关，时至今，巴的地域划分根据不同历史时期存在不同范围。古代大致以川东、鄂西为中心，北至秦岭大巴山南麓，东至湘西、鄂西（含三峡），西至嘉陵江流域，南及黔中地区通称为巴。

宣汉县是四川唯一建有土家族民族乡的县，除了在樊哙、渡口、三墩、龙泉居住较多土家族人，在县内各乡镇也居住一定数量的土家族人，如土黄、白马、老君、黄石等地。“宣汉土家族的先民主要是板楯蛮(賨人）,也有‘廪君种’（巴人）的后裔。”罗家坝遗址的发现更将宣汉人和古代巴人神秘关系的面纱逐渐拉开。在历史的变迁和发展中，宣汉土家族人在一定程度上不断汉化，很大一部分人不知道自己是土家族人而误以为是汉族人，直到1957年后，土家族列为单一少数民族后，通过习俗、服饰、信仰等特征判断才认清属于土家族。

1994年《宣汉县志·人口志》中记载“东周时，川东北包括宣汉地区属巴国领域，居住着賨人（板楣蛮），是当时巴族的一支。公元前314年，秦以巴国辖地置巴郡，徙秦民一万家到蜀北（川东北）。这些移民后来也成为賨人的一部分。”由此可见，巴族人民并不是一层不变，巴文化是多元的，宣汉土家族是巴人后裔，研究巴文化离不开对宣汉土家族文化的研究。

2.宣汉土家族人的民间信仰

宣汉土家族有很多民间信仰，主要体现在图腾崇拜、生殖崇拜、灵物崇拜、巫鬼信奉等。

在图腾崇拜中，宣汉土家族主要是蛇崇拜，这一点在现在农村地区还保留遗风。在宣汉农村，蛇进家门通常都会焚香烧纸，祈求保佑，遇到交配中的蛇就会将身上的绳系在一棵树上，梦见蛇就会寓意生孩子。

生殖崇拜主要体现在“打儿窝”崇拜中，打儿窝又叫打儿洞，在宣汉众多庙宇皆有“打儿洞”，人们在祈求生育的时候就会往打儿洞里仍石子，仍进去就寓意会怀孕生孩子，扔不进去就寓意不会怀孕。在一定程度上就像拜送子观音一样的寓意。

灵物崇拜主要体现在各类物件上，如石头、大树、走兽、飞鸟等。在宣汉农村地区至今还流传着乌鸦叫就会有人离开的不祥预兆，喜鹊登门代表即将有喜事临门的信仰。在灵物崇拜还表现诸多禁忌，煮饭不能将铁勺放罐子里、小孩不准耍麻雀避免写不好字、小孩子不能玩火避免尿床、未婚男女不能吃果树第一年结的果实避免不孕不育、大年初一不扫地并不能把水往屋外泼避免财气外泄、吃汤圆包硬币祈好彩头、禁止外人脚踏门槛、禁止女人跨扁担、禁止怀孕女性前往刚生产女人家里去避免带走奶水、不准在家里灶台煮蛇肉等。灵物崇拜还表现在祈庆丰收的各类节日中，在宣汉地区收割结束会举办牛王会、栽秧结束会举办虫蝗会。

《华阳国志》对李特家族记载：“祖世本巴西宕渠賨民。种觉劲勇,俗好鬼巫。汉末,张鲁居汉中，以鬼道教百姓,賨人敬信。值天下大乱.自巴西之宕渠移入汉中,魏武定汉中,(曾）祖父虎与杜(濩）、朴胡、(袁）约、杨车、李黑等移于略阳,北土复号曰：‘巴人’。由此可见，巴人重巫且由来已久。

巫鬼信奉是宣汉土家人的鬼神迷信，在农村地区，生病了就会在神婆那祈求化解之法，通常都是香灰化水服下。巫文化由来已久，在夏商周皆是神权统治时代，巫王比君王权力更大，通常要参与各类祭祀活动和国家大事抉择之中。巫是以承认鬼神存在为前提，巫师通常在族群中是文化集成者。

至今巫风遗存在跳端公上。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在宣汉农村地区遇到有人离世都会请专门的师傅（端公）做法事，在白事中，端公活动主要有烧胎、延送、庆坛、净宅、招魂。随着社会的发展，如今跳端公已不在普遍，由具有较强商业性质的乐队表演代替，但在渠县地区白事中仍可见跳端公。在宣汉，死者出殡前一晚俗称“坐夜”，夜里会有死者的姊妹、女儿或侄女邀请锣鼓为逝者悼念，在紧锣密鼓中，端公穿道袍走着太极八卦队形拜五方神，指挥逝者入棺、出大门、停放院坝、出丧直到下葬，端公才停止法事表演。

在宣汉地区，土家人还祭奉祖先和地方神灵祈求庇护一方，地方神灵又有很大部分是英雄人物，如祭奉陈仙姑、樊哙、杨泗。杨泗治水之神，从何而来，民间诸神皆无记载。双河和大成人祭拜香炉山玄祖，在中国古代神话中，龟蛇一体的形象为北极真武大帝，也称为玄武大帝，属水。玄祖殿内玄祖金身和杨泗殿内杨泗神像很相似，都一手持剑、一手提蛇，脚踏神龟，金身形象来看玄祖和杨泗本为一体的猜测也不无可能。

3.宣汉土家族人的舞蹈概述

宣汉土家族舞蹈丰富，最具代表是摆手舞、巴渝舞、金钱棍、茅谷斯，以及祭祀舞蹈，但无论哪种舞蹈在表演的过程中一定程度上都一脉传承了巴人尚武精神。

摆手舞是土家族最常见的舞蹈，摆手舞基本动作有单摆、双摆、回旋摆三种。根据表演人数和场地可分为大摆手和小摆手。手舞脚踏，犹如踏歌。相传摆手舞来源于武王伐纣，巴人在冲锋陷阵的过程中载歌载舞涌向敌阵。《华阳国志·巴志》记载：“賨民多居水左右，大性劲勇”，“锐气喜舞”，“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巴师勇锐，歌舞以凌殷人，前徒倒戈,故世称之日‘武王伐纣,前歌后舞也’。可见巴人的勇猛善舞早在商朝末年已为人知，并对推翻纣王暴政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中国古代文献记载中，巴人舞蹈最具代表是《巴渝舞》。《巴渝舞》是古西南脍炙人口的少数民族舞蹈,从汉至唐流传千年,在我国舞蹈史上有重要影响。《巴渝舞》是古代“賨人”的舞踏,“賨人”是川东地区古老的土著民族，勇猛异常。由于賨人惯用木质盾牌作为武器，所以又称为“板盾蛮”。

汉高祖刘邦非常喜爱《巴渝舞》,故乐府专门设了巴渝鼓员。《巴俞舞》每每作为汉代节庆和招待贵宾时表演的重要节目。《巴渝舞》粗犷猛锐,发扬蹈厉。表演时手执矛弩,载歌载舞，配合巴人本地语言演唱。《通典》记载：“《巴渝舞》舞曲有矛俞、安台、弩俞、行辞本歌曲四篇,其辞既古,莫能晓其句度。”又“《宣烈舞》有牟弩,有干戚。牟弩,汉《巴渝舞》也。”司马相如《上林赋》曰：“巴渝宋蔡、淮南干遮，文成颠歌，族居第奏，金鼓迭起,铿锵镗鞈,洞心骇耳。《盐铁论·刺权》云：“中山素女抚流徵于堂上,鸣鼓巴俞作于堂下。

《巴渝舞》在宫廷使用的过程中逐渐演变成宗庙正乐。又屡被易名:曹魏改成《昭武舞》亚文《宣武舞》,南朝梁及唐复为《巴俞舞》。唐将《巴俞舞》列入“清商乐”；《晋书·乐志》记载：“汉高祖自蜀汉将定三秦，阆中人范目率賨人以从帝,为前锋，及定秦中，封目为阆中乡侯，复賨人七姓,其俗喜舞。高祖乐其猛锐，数观其舞。后使乐人习之。阆中人渝水,因其所居,故名曰“巴渝舞”。舞曲有《矛渝本歌曲》、《安弩渝本歌曲》、《安台本歌曲》、《行辞本歌曲》，总四篇,其辞既古,莫能晓其句度。魏初，乃使军谋祭酒王粲改创其辞,粲问巴俞帅李管种玉歌曲意，试使歌,听之，以考校歌曲,而为之改为《矛渝新福歌曲》、《弩渝新福歌曲》、《安台新福歌曲》、《行辞新福歌曲》。《行辞》以述魏德。黄初三年,又改巴渝舞曰《昭武舞》。……及晋,又改‘昭武舞’曰‘宣武舞’。”由此可见，巴渝舞初始粗犷有力，在历史演变中不断蜕变。原有的刚劲彪悍已被娴婉妙曼所取代,成为宫廷文化的产物。

宣汉地区，打钱棍也是节日中不可缺少的节目，钱棍又称莲霄、年萧，有双莲和单莲之分。是边唱边用钱棍击打身体而舞的表演形式。

《钱棍》的道具,取材方便,工艺简单。用一根普通的竹棍,两头挖孔,穿入铜钱,饰以彩带即成。也有将竹棍两端劈成竹条莲霄棍,舞时,击拍莲霄棍,能发出沙沙声,形成一种特有的音响。基本动作和表演形式通过挥动莲霄棍击打身体各个部位,由此产生种种动作的变化和造型。它的动作大致可归纳为碰、拍、踢、点、转、抖六种。“碰”,是用莲霄棍碰击肩、胸、腰、臂;“拍”,左手掌拍打莲霄棍的两端;“踢”,用脚掌从身前或身后踢莲霄棍两端;“点”,以莲霄棍两端点、擦地面;“转”,右手拇、食、中三指轻握莲霄棍中部,在击打身体各部位时,顺势转动莲霄棍;“抖”,抖动莲霄棍,使之连续沙沙作响。“送棍还身,棍转身随”是《莲霄》舞蹈动作的基本动律。要求莲霄棍的击打要脆而有弹性,切忌死板呆滞,被击打的部位需主动迎击,身体的扭、摆、颤、跳,同莲霄棍挥转击打顺势配合,相依相随,形成一种特有的韵味。民间有称“滚莲霄”的,用一个“滚”字来形容“身”和“棍”的相互关系,显得格外贴切。“《莲霄》的套路,一般按每套动作的击打次数来区分,如叫‘打八响’、‘打十响’、‘打十五响’、‘打二十响’等。也有叫打几个字的,如“打八个字”、“打十个字”等等。

土家人舞蹈还有茅谷斯和滚泥淌子，为成年男子表演，因表演过程中身体裸露，动作过于“疯”而不雅就被逐渐取消。

巴人的乐舞来源于巴人的生活实践。巴国人尚武，在周武法商纣时，巴人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之后巴成为周国诸侯，达到强盛时期。公元前611年，秦、巴、楚联合灭“庸”部落，扩大了巴族疆土，巴楚两地相连，期间两国连姻，友好长达百年之久。春秋战国时期，巴、楚实力皆强，利益冲突较大，这种两国友好局面随之打破。众人皆知楚人重巫，楚国巫文化的影响是否受到巴文化的影响，笔者认为在一定程度上是有的。

商周之际,处于秦楚及周围强大部族之间，为了生存和发展，必须出入相友,守望相助,部族内各氏族必须团结一致,包括每一个成员必须步调一致。在原始社会末期,奴隶主贵族尚未形成时，对部族发号司令的是首领或酋长,但他们得借助巫师的力量来组织社会成员按照统一的意志行事。巫师在打猎、播种、出征等重大活动都要在仪式上进行法事——巫舞、祷词、咒语,这些实际上就是原始的舞与乐。巴人部族的历史说明了巴人生活在战斗中,他们的民族性格即勤劳耐苦,勇敢善战,表现在乐舞上必然是“山陵震动、河谷荡波”的武舞。

受巫文化的影响，宣汉巴人还有众多祭祀舞蹈延流至今，祭祀舞蹈多以模仿各动物或比拟神仙事迹表演，如牛王劳作祈丰收，天神托天救世人，也有手做各种手印舞蹈。总体而言，舞蹈中脚上踩点节奏锣鼓等乐器表演，动作深沉，重心向下，动作粗犷有力，具有“武舞”之风。2022年春节前夕，笔者和课题组成员赶往土黄采访了第十八代土家祭司赵昌平，有幸观看了部分祭祀舞蹈，遗憾的是，因为疫情等因素没有录制完整视频。战舞是祭祀舞蹈的最要组成部分，在巴文化的研究中起着不容忽视的作用。战舞并不是一个舞蹈作品名称，是表现川东地区古老土著表演具有粗犷有力的一类被誉为“神舞”的舞蹈统称。巴人好武，由来已久。历史明确记载是《巴俞舞》，从汉至唐流传千年。表演时粗犷猛锐，手持矛弩，曾一度受到汉高祖刘邦的喜爱，在汉代时常作为招待贵宾而表演的主要节目。宣汉土家族战舞属于祭祀舞蹈，至今也保留表演时孔武有力具有神秘色彩的这一特点，通常由祭祀头戴面具，手持法器表演。赵昌平老师介绍，因为在1992年当地反对迷信，表演的神具也在那个时候被烧了，目前已经没有了，战舞相当于濒临失传，内容主要是赞颂药王神、武圣帝君、汉室忠良、天神、哼母、哈父。

宣汉土家族战舞所表现的神灵主要有巴族最古老的哼神、哈神、天神，哼神、哈神是女娲娘娘的后代，后结为夫妻繁衍子嗣。《山海经》记载“西南有巴国。大皞生咸鸟，咸鸟生乘厘，乘厘生后照，后照是始为巴人。有国名曰流黄辛氏，其域中方三百里，其出是尘土。有巴遂山，渑水出焉。又有朱卷之国。有黑蛇，青首，食象。”巴人是伏羲、女娲后人的记载相吻合。从赵昌平那访谈得知，“食象”的渊源，巴人图腾是蛇、老虎。土家人濮大王信仰狮子，有一吐司姓象，后被巴人打败了，因此就有“巴蛇吞象”的说法。这里的象并非大象，而是土家族具有较高权威的吐司被巴人打败的隐喻。由此可见，在遥远的古代，巴人和宣汉土家人并非同一族系，在后来的历史发展中，才出现了如今的大融合景象。

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可说明，在遥远的巴国时期，和商周同步属于神权统治时期，祭司权力较大，占卜承担一个族群兴衰更替的使命和职责。战舞的表现上也是通过这些事迹再现而达到歌颂功德和教育后世的目的。

战舞主要是以舞蹈的形式再现“哼神”、“哈神”、“天神”三位土家族神灵保护族群人类平安的丰功伟迹，亦是“赞舞”。在宣汉土家族战舞中，神灵并非一层不变的，由原来的哼神、哈神、天神，随着发展添加了武圣帝君、汉室忠良。但其中哼神、哈神、天神三位大神是主要歌颂对象。哼神、哈神被称为父母神，是女娲娘的后代，存在时间比周朝姜子牙封神还要早三千八百年，由此可见，哼神、哈神在当地土家族人们心目中的崇高地位。哈父是青面獠牙红头发，哼母黑长发头顶九个骷髅头，骷髅头是哼母死去的九个孩子，因为当时疫情，哼母的孩子都死了，哼母就将九个孩子的骷髅头拾回戴在头上以表思念。在表演过程中都是戴上这样的面具，天神像呈两面，一面呈天神，倒过来就被呈为巫教端公像。端公在巫师里的地位比较低，早期端公在巫师中就像做饭扫地一样的存在。巫师和祭师实际是一样的，在明朝的时候，随着巫姓人的出现，便区分，在明朝的时候就把巫师喊做祭师。

战舞表演时头戴哼神、哈神的面具，手持法器作舞，这种被誉为“神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