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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白先勇小说创作的三个阶段

一与整个城市的快节奏相谐同白贤永小说的现代特征可以分为三个阶段:1)模仿和实验阶段;2)熟练使用阶段;3)创造和比赛阶段。第一阶段的特征,笔者在分析他的早期作品时已经谈过,现在要谈的是二、三两个阶段。所谓第二阶段,也就是写作《纽约客》中的《芝加哥之死》、《上摩天楼去》、《安乐乡的一日》、《谪仙记》等篇以及《香港——一九六〇》的一段时期,大约两年光景,可以看作白先勇创作由幼稚走向成熟的过渡期。而第三阶段,不言而喻,也就是写作《台北人》及其以后的创作时期。同第一阶段一样,白先勇第二阶段的创作也是以现代特色为基调的。不同的是,已经蜕去了模仿的痕迹,现代手法的运用比较自然、比较熟练了。其中,现代特色表现得最浓郁的是《芝加哥之死》和《香港——一九六〇》。《芝》写的是中国留美博士生吴汉魂的拼搏史,小说节奏是和这种拚搏相谐调的典型的美国快节奏。初到美国,吴没有奖学金,靠“打工”支持学业:“每天下午四时到七时,吴汉魂到街口一家叫王詹姆的中国洗衣店帮人送衣服,送一袋得两毛半,一天可得三块多。到了周末,吴汉魂就到城中南京饭店去洗碟子,一个钟点一块半,凑拢,勉强付清膳宿学杂。因为工作紧凑,对于时间利用,吴汉魂已训练到分厘不差,七时到七时半吃晚饭,吴汉魂便开始伏案自修,一点、两点、三点,一直念到深夜里去。”“平常太忙了,一钻回他这间地下室,就忙着烧饭、洗澡,然后塞起耳朵埋头读书,心里不停的盘算:八点到十点看六十页狄更斯,十点到十二点,五首雪莱,十二点到三点……。”这简直是在拼命!这种紧张、急促的快节奏,实在让人喘不过气来。而吴汉魂的这种生活节奏,又是和整个城市的快节奏相谐调的:芝加哥从夏日的午睡,娇慵的甦醒过来。开始是一两下汽车喇叭,像声轻悄的喟汉,清亮而辽远,接着加入几声儿童崩脆的嘻笑,随后骤然间,各种噪音,从四面八方泉涌而出。声量愈来愈大,音乐愈来愈急,街上卡车像困兽怒吼。人潮声,一阵紧似一阵的翻涌,整座芝城,像首扭扭舞的爵士乐,野性奔放的颤抖起来。而一到黄昏,这座“红尘万丈”的城市,又“以一种澎湃的韵律”高速运转起来,“街上华灯四起。人潮像打脱龙门的来亨鸡,四处飞散”。对于芝加哥繁华都市来喜街的夜景,小说也有一笔生动的勾划:吴汉魂觉得掉进了所罗门王的宝藏一般,红宝、绿玉、金钢石、猫眼,各色各样的霓虹灯,从街头照到街尾。成百家的酒吧、杂剧院、脱衣舞院,栉比林立,在街两旁排列下去。游客来往不绝的浮荡其间,强烈的绿灯,照得行人颜眉如画。许多浓妆艳抹的女人,在酒吧间穿梭似的进出着。所有这一切,构成了整个《纽约客》小说系列的现代背景。它们本身算不得小说的现代特色,但它们却为小说的现代特色准备了必要的环境、气氛和条件。吴汉魂是攻读英国文学的博士生,加上他置身于美国繁华的大都会,耳濡目染,多是英文,小说中也不时冒出一些英文字来。在母语作品中夹杂一些外语,这几乎是世界现代派作家的“通病”之一,中国三十年代的一些现代派作家即很突出,白先勇早期小说中也有所表现,《芝》和整个《纽约客》系列中也不例外。严格说来,这种中外夹杂破坏语言的纯洁和完美,并不值得提倡。但在白先勇一辈的青年作家中,这是一种时尚,倒也无可厚非。这种夹杂,倒是足以成了白先勇及另外一些现代派作家在语言运用上的特色之一。有时,恰如其分地用上一个外语词汇,正像恰如其分地用上一个古语或方言词汇一样,很足以增加作品的表现力和感情色彩,对于“懂行者”来说,是很惬意的。只是对于“外行”来说,就只能增加阅读障碍了。《芝》的外语词汇使用得并不多,而且也做到了恰到好处,说明作家还是颇有节制的。而且,有些外语词案并不出现在叙述语言中,而是出现在引文中。比如:“Lucinda”,你真是个俏妞!”(Lucinda生育女神,接生婆——引注)“去你的。少油腔滑调。”说到引文,也多少表现了白先勇的现代色彩。比如,《芝》写到了著名的现代派大师之一艾略特的全集,引了他的代表作《荒原》的如下一段:“四月是最残酷的季节,使死寂的土原爆放出丁香,参杂着记忆与欲念,以春雨撩拨那萎顿的树根。冬天替我们保温,把大地盖上一层令人忘忧的白雪——”之所以引这一段,看来有两个原因:一是主人公接到了舅父发来的“令堂仙逝,节哀自重”的电报,这对他是极其“残酷的”一击;一是“街上在溶雪”,正好是“四月”。主人公“低头默诵”这一段,就等于是给自己死去的母亲默哀了。而这段引文,由于本身就具有典型的现代特色,自然也就增添了小说的现代特色了。《芝》现代特色之强烈、鲜明,主要原因当然不在以上引语与引文,而在于作品对主人公的种种心态及其变化过程做了十分细腻、逼真的刻画。其中,最具关键意义的是他的久遭压抑以致畸形了的性心理。吴汉魂并非不懂爱情的甜蜜,赴美留学前他享受过恋爱,女友秦颖芬真心爱他。但是,出国深造割断了这段情缘,三年之后,秦颖芬成为别人之妇,他成了被爱情遗弃的人。除了秦,他没有爱过任何女人,紧张的拚搏剥夺了他的一切余欲,也剥夺了他重新爱的权利:“功课繁重,工作紧凑,吴汉魂没有剩余的时间及精力参加社交活动”,以致“很少跟异性接触”。从仪容上看,他也迅速衰老了。“攻读博士第二年,头发却开了顶,天灵盖露出一块油黄的亮光来,看着比他的年龄大上七八岁。因此,在年轻的女孩子面前,吴汉魂总不免有点自卑”。一来二去,他也就自觉不自觉地退出了爱情的角逐,用学业填补了没有爱情的空虚,他的情爱意识完全被禁锢、被闭锁了。然而,吴汉魂毕竟是有血有肉的人,是一位年仅二十几岁、风华正茂的青年,这种禁锢和闭锁违拗、虐杀了他的天性。因此,在苦熬、压抑了六年之后,一旦拿到了博士文凭,这种感情的堤防便彻底崩溃,一种无法排遣的发泄欲望便把他完全控制了。六年来,他从未注意过地下室窗外过往的女人和情侣,从未注意过女人丰满的臀部、紧细的腰肢以及穿着各色丝袜的滚圆的小腿,但是,现在,所有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刺眼,那么具有无法抵御的诱惑力。他再也控制不住了,他“倏地从沙发上立了起来”,夺门冲出了他那间生活了六年之久的潮湿、油腻、阴暗、龌龊的地下室,走向了黄昏芝加哥的茫茫人海。这时的吴汉魂,“他失去了方向观念,他失去了定心力,好像骤然间被推进一所巨大的舞场,……像梦游一般,漫无目的徜徉着”。此时他就处于半模糊状态,导致这种状态的,主要原因就是无法排遣的性苦闷。他的离开地下室,是由于窗外女人的性刺激,他“无目的徜徉”,却身不由已地走进了红木兰酒吧这个充满了淫声浪笑、打情骂俏的色情场所,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妓女罗娜的勾引并终于为之“失身”。“失身“前,当罗娜露出了她“四十岁的老女人”的庐山真面目时,“吴汉魂陡然觉得胃中翻起一阵酒意,头筋扯得整个脑袋开裂似的”。但是,他并未因老女人的丑陋、恶心而抽身离去,已处于极度性兴奋状态的他已经无法自持,即使明知是陷井,他也非跳不可了。小说对吴汉魂的上述描绘,是十分自然、合理的,但也充满了佛洛伊德的性分析色彩。而这种色彩,如前所说,正是典型的现代派特色之一。上述描绘,已经决定了小说的现代基调,但并不是它的现代色彩的完成。小说结尾的艺术处理才使它的现代色彩达到了饱和的程度。对罗娜的性发泄,带给吴汉魂的不是(也不可能是)解脱和愉快,而是使他充满了耻辱感和罪恶感。正是在这种耻辱感和罪恶感的驱迫下,他的精神濒临分裂,他更加无目的地在夜深人静的芝加哥大街上胡乱穿行,“好像陷入了迷宫,愈转愈深。……他的双腿失了控制,拖着他疲惫的身体,拚命往前奔走”。而那些通体幽暗的街道,一个个爆胀的垃圾桶,橱窗里竖立的那些无头无手的模特儿,都构成了他精神的极大威压,已经极度脆弱的神经再也承受不住了:吴汉魂愈走愈急,当他转入密歇根大道时,吴汉魂猛吃一惊,煞住了脚。天空黝黑无比,可是大道上空却浮满了灯光。吴汉魂站在街心中往两头望去,碧荧的灯光,一朵朵像鬼火似的,四处飘散。幽黑的高楼,重重叠叠,矗立四周,如同古墓中逃脱的巨灵。一股阴森的冷气,从他发根沁了进去,吴汉魂打了一个寒噤,陡然拔足盲目往前奔去……显然,吴汉魂精神分裂了!他在毫无来由的极度恐怖中,一步步走向了密歇根湖,“一步步向黑暗的粘网投身进去”,一点一点地沉没了。在吴汉魂由跳湖到沉没的过程中,小说描绘了他内心的极度混乱、矛盾和痛苦,展现了他垂死前意识的剧烈流动。他难道没有生之留恋吗?他难道没有死之恐惧吗?当然不是。不然,他就不会流那么多的冷汗,也不会觉得夜那么长,“长得令人心跳息喘”。但是,对生的厌倦终于战胜了一切,使他下了必死的决心。他在心中叫道:“不要再见日光,不要再见人;不要再看自己”。人生的一幕幕纷纷在他的脑际闪现,芝加哥巨灵似的大厦,红木兰蛇一般的舞者,罗娜背上的皱纹,他突然又好像看到他母亲的尸体,听到她要自己回家去的呼唤……然而,一切都太晚了。“他不要回去,他太疲倦了,他要找一个隐秘的所在,闭上眼睛,忘记过去、现在、将来,沉沉的睡下去。”他不要回台北,“台北没有廿层楼的大厦”;他更不要回自己住了六年的地下室,“他不能忍受那股潮湿的霉气,他不能再回去与他那四个书架上那些腐尸幽灵为伍”;他的脑中突然冒出了莎士比亚《麦克佩斯》中的几句台词:“生命是痴人编成的故事,充满了声音与愤怒,里面却是虚无一片。”默诵之际,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博士文凭,而且不由自主地接了这样一句:“一九六〇年六月二日凌晨死于芝加哥,密歇根湖。”《芝加哥之死》的高潮在结尾,即在“死”,在死前的意识流。小说充分利用现代小说的艺术手段,淋漓尽致地剖露了一颗痛苦、绝望的灵魂,给人以巨大的感情震动。从感人程度上说,《香港——一九六〇》无法与《芝加哥之死》相比。假如说后者是一幅血肉淋漓的灵魂解剖图,那么前者仅仅是作家愤世嫉俗的一声强劲的呐喊,他是有感于香港的沉沦、堕落而作。但它的鲜明而强烈的现代色彩也是十分突出的。小说通篇是一个象征。女主人公余丽卿既是她自己,又是六十年代初香港的象征和化身。余本是李师长娇宠的妻子,山间别墅翠峰园里的明珠。但在李师长死后,她难耐寂寞,与一个“吸毒犯”、大烟鬼鬼混在一起。为一点床第之欢,就宁愿与这个堕落者一起沉沦,一起扣上沉重的镣铐。小说的主线写的是余丽卿与她的这位姘夫的一次幽会,醒来的她看着睡去的他,浮想联翩,意识流成了一条小河。而这道意识流,既有她的,又有他的,有她的意识流中的他的意识流。尤为复杂的是,在她的意识流中,又出现了她的妹妹芸卿,出现了芸卿对她的苦苦劝告,也可以说又出现了她妹妹的意识流。三个意识流交错进行已经让人应接不暇,忽然又冒出了一位李师长生前的随从,出现了他与余丽卿这位前师长夫人的对话。对话中,又引出了丈夫李师长生前要她“守规矩”的训教。不难看出,小说在运用意识流技巧方面已经相当出色,这也就使整篇小说染上了浓郁的现代色彩。但是,作家的创作意图主要并不在写这位前师长遗孀的沉沦、堕落与内心世界,而是要用她“外化”六十年代初的香港,用她的沉沦来象征整个香港的沉沦。因此,在描写女主人公意识流的同时,小说涉笔香港的现实世界,从而虚实相生,象征与写实紧密结合,收到了更好的艺术效果。在作者笔下,香港,这颗“东方之珠”,也正象女主人公余丽卿一样,蒙受了严重污染和奇耻大辱。一个最怵目惊心的景象是卖淫成风,妓女遍布。小说中出现了一个梅毒攻心的卖淫妇,一个“五块钱一夜的咸水妹”。她出现在“夜来香”舞厅的骑楼上,“她坐在夜来香的门槛上,捞起她的旗袍,擦拭给她梅毒蛀掉了睫毛的眼睛,她擤着鼻涕,揉着她粉红色的烂眼角。合家产!她咬着发乌的嘴唇哼道。哄死人啦!讲好五块钱,那个死鬼提起裤带飞溜。我要吃饭啊!”这是一幅令人多么恶心的龌龊景象!然而,更让人不堪的是,这样的“咸水妹”以及另外的形形色色的妓女遍布香港:“两百块的,廿块的,五块钱一夜的。大使旅馆的应召女郎,六国酒店的婊子,湾仔码头边的咸水妹……”“香港女人都快变成卖淫妇了。”与卖淫成风相偕而行的是穷困与混乱。湾仔难民摊贩鼎沸的叫卖,巡捕对无照小贩夜复一夜的抓捕“突击”,调景岭的霍乱病,德辅道的阴沟,尖沙嘴的抢案……这就是一曲不成体统、刺人神经的六十年代香港交响乐。而在这场不合谐的协奏中,恰恰又添加了一阕“旱灾”奏鸣曲,断水威胁着香港,三个月没有下半滴雨水,毒辣的日头,干燥的海风,“香港快被晒干了。香港在深蓝色的海水中,被太阳晒得一寸一寸的萎缩下去”。香港,东方之珠,“就快完结了”。三种独特的文学风格在《香港——一九六〇》之后,白先勇几乎没有写出过如此突出的现代派作品。《纽约客》中的另外几篇,如《上摩天楼去》、《安乐乡的一日》、《火岛之行》、《谪仙记》等都运用了一些现代派手法(如《火岛之行》中林刚的性苦闷、《上摩天楼去》中的意识流、《谪仙记》中的象征与意象选择等),但却明显地表现了回归传统的倾向,作品的现代色彩愈来愈淡薄了。不错,这些作品写的都是羁身美国的“纽约客”,每篇作品都有同样的高楼大厦、同样的物质文明、同样的生活方式,但是,作家的表现手段变了。他不再像《芝加哥之死》、《香港——一九六〇》那样,刻意调动那么多的现代派表现手法,为作品涂上那么浓郁的现代色彩,相反,他把这些东西放到了一个次要的、从属的地位。《安乐乡的一日》表现美籍女华人依萍的强烈的中国民族感情自不必说,其艺术手段、艺术气氛也几乎完全是民族化的。“安乐乡”,是纽约近郊最富丽、最高雅的住宅区,作家完全有条件象塑造吴汉魂那样塑造依萍,象剖露吴汉魂的心态那样剖露依萍复杂痛苦的心态。然而,作家没有这样做,他只是通过一顿不愉快的晚餐和一天的寂寞无聊来加以烘托,她的民族情感,也主要通过她与丈夫、女儿的对话、争吵乃至打女儿一记耳光来表现。如果拿现代派的小说技巧来衡量,人们不能不责怪作家失去了好多“展才”的机会。不过,很明显,作家无意在这篇小说中在这方面“展才”了,他要追求的是另一种艺术氛围和风格,一种疏淡的、哀惋的、民族化的氛围和风格。不言而喻,这种氛围和风格对作家所要刻划的人物心态和所要表现的思想内容是和谐的。同样的,《火岛之行》写一群青年男女的一次游泳活动,也完全可以像作家的早期小说《月梦》那样,十分细腻地描绘每个人物的心理、意识、情欲乃至性欲,但小说也没有那样做,作家只在两处地方轻描淡写地表现了主人公林刚(“林妈妈”)的性意识,一次是在一个夏季湖滨避署胜地举行的游宴晚会后,在月光下偷吻了一下女伴黄玖的颈背,一次就是在这次火岛之行中,在海滨浴场嬉戏时,他对女伴杜娜娜那两个“结实的、侮慢的、高耸的”乳房发生了兴趣,“有一股欲望要把这个油黑的身体一把抓住”。仅此而已。整个小说,对林刚充满了同情,对他的那些远道来归的女友充满了讽喻,其思想和手法与《安乐乡的一日》一样,都是极传统的。特别突出的自然是《谪仙记》,它可以说是《芝加哥之死》的姊妹篇,但它的艺术色调却和《芝>大异其趣。它写了四个漂亮女孩子(“谪仙”)留学美国的不同际遇,主角是四个女孩子中最漂亮、最惹眼、也最高傲的李彤。四位小姐皆出身名门,也以李彤家府第最高、最有钱。这四位小姐,特别是李彤,浑身散发着贵族小姐的骄、娇二气。大概正因为如此,小说不去大力渲染美国的生活方式对她们的巨大影响,而让他们继续保持中国贵族小姐的原有气质。但是,祸从天降,李彤的父母遇海难双双身亡,刹时间李彤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精神上受到了沉重的打击。由于她的孤高自许、目空一切,在经受这场精神摧残后,她摆脱了悲哀痛苦,但却采取了玩世不恭、享受人生的处世态度。她赌博、酗酒、浪荡,外观上给人以堕落、沉沦的印象,用这样一些惊世骇俗的行为掩饰她内心的脆弱和悲伤。李彤不是一个自甘堕落的美国“飞女”,而是一个因理想破灭而有意毁灭自己的“畸零者”。因此,她虽然选择了一条十分荒唐的道路,内心也不无惊涛骇浪的冲击,但小说始终不去正面揭示这一切,一切都表现得委婉,含蓄,甚至侧面一笔带过。至于另外的三位小姐,虽然也都成了美国公民(或居民),但小说却让她们始终生活在华人的圈子里,交友、结婚、生子、饮宴,一色的中国人、中国事、中国风俗习惯、中国人伦道德。似乎她们不是生活在美国,而是生活在中国一般。这样一种艺术处理表明,作家有意要使小说保持比较浓郁的中国风格,而不使其染上太过鲜明的现代色彩。也就是说,有意让它和《芝加哥之死》区别开来。《谪仙记》可以说完全回归了传统。这样说,绝非意味着小说中没有运用现代技巧,比如小说“四强”的比喻和象征,赴美时四位小姐一色红裙、熠熠耀眼的意象,李彤退出赌桌、疲惫不堪以及赠戒指给莉莉的警示(她即将从人生的赌场彻底败退,亦即死亡),这样都是现代派常用的技巧,作家处理得也十分得心应手,但是,它们在作品中并不占突出地位,而是完全融汇进作品的中国传统特色中去了。还应该指出的是,小说的艺术构架,也完全采用了传统方式。故事发展始终是按照时间线索的顺序,从而更加真实自然,有头有尾,充分吸收了中国史传文学与传统小说的叙述特点。小说没有故作惊人地制造波澜,但关于李彤的两次电报却都起到了变起突然的神效。如果我们从人物精神气质上作更深一层的把握,那末,我们甚至不妨说:李彤的某些性格特征,使我们明显感到有《红楼梦》中林黛玉的某些影子——尽管表现形态几乎截然相反。四演唱《游客》的三种情境,他们他从《游教育》中表达的意象,他就已经开始演唱过《游沿着《谪仙记》的路子,《台北人》的现代特色有了新的发展,即和传统特色有了更高度、更紧密、更和谐的结合。最能说明这一点的,自然莫过于《游园惊梦》。如前所说,《游园惊梦》从总体构思到具体描写受到《红楼梦》、《牡丹亭》等中国古典名著的明显影响,从而使它具有了鲜明的传统特色。然而,它的现代技巧的运用也是十分突出的。第一,它通篇贯串了女主角钱夫人的意识流。小说设置了明暗(虚实)两条线,明的是钱夫人由台南赶赴台北参加窦夫人的家宴,从登门一直写到席散离去;暗的则是写她整个赴宴过程中的心态。这种复杂的心态是通过女主角自己的意识流来展现的。一进窦公馆,见到窦夫人,意识流也就开始了。面对雍容华贵、穿戴入时的窦夫人,钱夫人的第一个印象是这位南京时代的桂枝香“还没有老”,于是回忆起临离开南京那一年,自己在家里为她请三十岁生日酒的景象。今非昔比,人事沧桑,当年的桂枝香在给窦瑞生做小,窦不过是一名次长,自己却是钱大将军名媒正娶的堂堂夫人;而今天,窦瑞生官做大了,桂枝香也成了窦夫人,自己却成了钱将军的遗孀,往日的那份派头儿一去不复返了。移步换景,接着见到了桂枝香的妹妹、天辣椒蒋碧月,钱夫人自然又想到了这位南京时代“拣尽便宜”的姊妹淘的种种旧事,特别是她“专拣亲姐姐揣”,从姐姐手中夺走她的任主席任子久,逼她做了窦瑞生的三房的那一桩。通过蒋碧月的引见,钱夫人又结识了座上的几位男女票友,在蒋碧月、窦夫人对自己“得了梅派的真传”的赞誉中,钱夫人更不由得回想起当年在南京夫子庙得月台演唱《游园惊梦》的种种情景。就这样,整个宴会的进行过程,也就是钱夫人意识的流动过程。而在整个意识流动过程中,钱夫人想得最多、最感到揪心痛苦的,当然是她的个人幸福的毁灭,她个人的身世之感。钱鹏志在的时候,南京那些太太夫人们,有几个能僭过她的辈份?筵席之间,十有八九,自己不坐主位谁敢坐主位?钱鹏志对她的那份体贴、宠爱,也实在无以复加。但是,钱鹏志老了,老得可当她的爷爷,没法和自己享有夫妻之间的恩爱了,这给自己带来多么大的难言的委曲呀!痛苦的回忆正噬龀着她破碎的一颗心,徐太太的《游园》开始了,蒋碧月和窦府上年轻英俊的程参谋前来凑趣,说什么下面就要领教她的《惊梦》了。朦胧中,她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在南京的家宴上自己演唱《游园惊梦》的那一幕。眼前的蒋碧月,变成了自己的亲妹妹月月红,程参谋则变成了钱鹏志的随从参谋郑彦青。而这位随从参谋,正是和自己缱绻交欢过一次的心上人。朦胧中,她又忆起了这次交欢,忆起了郑参谋那温存的举止、飒爽的英姿,陶醉在“只活过一次”的那次交欢里。遗憾的是,她“只活过一次”,自己的这位心上人便被自己的亲妹妹月月红夺走了。那一回,她正在演唱《游园惊梦》,却看到台下月月红和郑参谋两张醉红的脸贴到了一起。就在那一刻,她刚刚唱到“淹煎,泼残生除问天”,而“天”字尚未出口,她的嗓子便哑掉了,她的艺术生命伴随着她的爱情生命一起毁灭了。这段意识流,不仅延亘全篇,而且跌宕起伏,钱夫人并与整个小说情节的推展配合得谐调无间。仅仅从意识流技巧的运用上说,这也是极富特色的。第二,象征手法的灵活运用与意象的成功选择。《游园惊梦》,在象征与意象方面也很有特色。首先,钱夫人这位昆曲名伶艺术生命的枯萎,本身就大有寓意。她既象征着中国超卓无比的昆曲艺术的衰微,也代表了作家对传统文化没落的哀惋。作家曾经认为,美到极致就难免衰微,因此,他要为逝去的美照像。《游园惊梦》诚然写出了钱夫人的个人悲剧,写出了人世的沧桑,但它又何尝不是一曲盛极而衰的美的哀歌,一曲对美到极致而又衰落式微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哀歌呢?!除此而外,篇中象征在在多有。窦夫人——蒋碧月——程参谋,这三个人的身份、性格与关系,多么像当年钱夫人——月月红——郑参谋三个人的身份、性格与关系!窦夫人与程参谋的关系虽无正面展示,但字里行间可以看出,他们的关系是非比寻常的。而蒋碧月与程参谋的关系则正如月月红与郑参谋的关系完全一样。今日的窦公馆,多么像当年钱公馆的再现?这里的象征意义不是十分明显吗?钱夫人的意识流中,也巧妙运用了象征手法。这主要指钱夫人和郑参谋骑马狂奔那一段:他那双乌光水滑的马靴啪哒一声靠在一处,一双白铜马刺扎得人的眼睛都发疼了。他喝得眼皮泛了桃花,还要那么叫道:夫人。我来扶你上马,夫人,他说道,他的马裤把两条长的腿子绷得滚圆,夹在马肚子上,像一双钳子。他的马是白的,路也是白的,树干子也是白的,他那匹白马在猛烈的太阳底下照得发了亮。……到中山陵的那条路上两旁种满了白桦树。他那匹白马在桦树林子里奔跑起来,活像一头麦杆丛中乱窜的兔儿。太阳照在马背上,蒸出了一缕缕的白烟来。一匹白的,一匹黑的——两匹马都在流汗了。而他身上却沾满了触鼻的马汗。他的眉毛变得碧青,眼睛像两团烧着了的黑火,汗珠子一行行从他额上流到他鲜红的颧上来。太阳,我叫道。太阳照得人的眼睛都睁不开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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