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现代派作家白先勇作品中的历史文化

台湾现代派作家白先勇作品中的历史文化

欧阳子，本名洪志辉，在白贤勇在大学外文系学习时是一位同学。他们共同创办了《现代文学》杂志,并且经常在一起讨论文学创作问题,因此,欧阳子对白先勇写小说的心路历程可谓了如指掌。1976年,欧阳子发表了《王谢堂前的燕子》这部评论《台北人》的精心杰作。这是欧阳子全面深入探讨《台北人》主旨含义及小说艺术的一部论述巨著。欧阳子本身是一位杰出的心理分析小说家,深谙小说创作原理,在这本论著中,她采用了当时西方学术界影响巨大的“新批评”(newcriticism)的“细读法”(closereading),紧扣文本,由微观入手,从字里行间解读出小说背后历史文化的宏观意义。《台北人》一共由十四篇短篇组成,欧阳子每篇都从不同的观点切入,层层剖析,将埋伏在小说写实架构最底层的象征内涵挖掘出来。《〈游园惊梦〉的写作技巧和引申含义》是《王谢堂前的燕子》中的一篇。通过阅读这篇评论,会发现该文除了对《游圆惊梦》做了细读式评述外,还运用“互文性”(intertextuality)理论对这篇小说的主题和引申含义做了分析。一、u3000利用“细读法”对小说的评论“细读法”是新批评派的一个重要理论。新批评也称为本体论批评,文本批评,形式主义批评或美学批评,是二十世纪三十至五十年代盛行于美英两国的一个现代批评流派。它是与传统的社会学派批评方法相对立而出现的一种批评方法。新批评的理论核心是“本体论”,认为文学作品是独立于外在世界的自足体,文学批评的对象是作品本身,无须联系时代背景和作者生平,也不必追究作者的主观动机和读者的反应,论述作品的客观效果;文学批评的任务是探讨文学的特性,即作品文本形式的构成及特点。在新批评家看来,文学作品,无论什么体裁或题材,也不论有无人物或情节,它总是由词语、比喻和象征等语言材料组成的,因此,对作品的分析就是对这些语言材料的意义及其相互关系的分析,而不应该脱离他们去研究人物形象的性格、典型、情节发展或主题思想等。在新批评派评论家中,克林思·布鲁克斯和布拉克墨尔是“细读法”的主要论述者和实践者。1935年,布鲁克斯与新批评派的另一重要人物罗伯特·潘·沃伦合作出版了《怎样读诗》,该书第一次系统的、自觉的实践了新批评的文本中心“细读法”。之后他又出版了《怎样读小说》和《怎样读戏剧》,用“细读法”来解读小说和戏剧。1947年,他出版了《精制的翁》一书,该书是细读法的最典型范例。总的来说,“这种批评方法就是对一篇作品,哪怕是极短的抒情诗,作详细的不惜篇幅的结构和语义前后照应的分析评价,而对于文本外的任何因素不做任何考虑”。(P75)也就是说新批评的“细读法”不是一种自我感兴趣的印象式批评,而是一种“细致的诠释”,是对作品作详尽的分析和解释。在这种批评中,批评家似乎是在用放大镜读每一个字,捕捉着文学词句中的言外之意、暗示和联想等。在《〈游园惊梦〉的写作技巧和引申含义》一文中,欧阳子首先运用“细读法”对白先勇的小说《游园惊梦》做了细读式评论。在文章的开篇,作者就说“这篇小说的结构形式和主题含义,都十分艰深复杂,我们必须细细咀嚼,反复玩味,才能开始彻底明白故事情节的微妙发展,进而领略体会蕴含其内的妙旨异趣”。首先摆明了自己的评论姿态,是要对该篇小说进行细读。在文章的前半部分,作者对小说的写作技巧做了细读式分析。《游园惊梦》这篇小说的主人公是年青时享尽荣华富贵,现在已年老色衰、守寡的钱夫人。如今已四十出头的钱夫人在参加一个宴会时,由眼前宴会的场景对自己年轻时代最为辉煌的生活做了回忆。小说描绘了两个场景,一个是钱夫人现在应邀参加的窦夫人宴会的场面,一个是钱夫人回忆起的二十年前的钱大将军为她举办的宴会场面。这两个场景形成对比。欧阳子将这种对比方法称为“平行技巧”。作者对小说的人物、布景、情节、结构和叙述观点几个方面分别做了平行或相等的分析,从而细致地分析了小说中几个人物(钱夫人、窦夫人、月月红、蒋碧月、郑参谋、程参谋等)的心理以及小说的情节和结构。接着作者对小说的其他写作技巧,如比喻、意象、反讽、对比、预示、双关语、顺流连接等技巧也做了详细的分析和评述。对小说写作技巧细致入微的分析占了这篇评论的大半部分。了解西方文学批评史的人都知道,新批评最大的缺陷就是在做评论是将文本孤立起来,只研究单篇作品,不问群体。作品与其他作品的关系、与文学史的关系是新批评不考虑的。这在分析叙事类作品,如小说、戏剧时遇到了很大障碍。“一般来说,新批评分析小说时,不得不撕破新批评方法论的紧身衣。”布鲁克斯和沃伦在分析海明威的短篇小说《杀人者》时,上半部分就该小说的场景、角度、主线和支线的关系等做了精彩的细读式分析,下半部分涉及到海明威主人公的类型及其特殊风格时就脱离了新批评的细读方法。欧阳子在分析《游园惊梦》时也是如此。她并未被新批评的“细读法”所捆绑,在分析该小说的主题和引申含义时运用了“互文性”理论。二、互文性理论的运用互文性,也称为“文本间性”,通常被用来指示两个或两个以上文本间发生的互文关系。它是一种在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思潮中产生的文本理论,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产生于法国。“互文性”的提出者是法国当代文艺理论家朱莉亚·克里斯蒂娃。在《符号学:解析符号学》一书中,克里斯蒂娃最早提出了“互文性”这一术语,在随后的《小说文本:转换式言语结构的符号学方法》中,她以一章的篇幅详细论述了“互文性”概念的内容。克里斯蒂娃指出:“任何文本都是引语的镶嵌品构成的,任何文本都是对另一文本的吸收和改编。”“这里的‘另一文本’,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互文本’,可用来指涉历时层面上的前人或后人的文学作品,也可指共时层面上的社会历史文本;而‘吸收’和‘改编’则可以在文本中通过戏拟、引用、拼贴等互文写作手法来加以确立,也可以在文本阅读过程中通过发挥读者的主观能动性或通过研究者的实证分析、互文阅读等得以实现。”简单的说,互文性有两种情况,或是作家在创作作品时对其他作品有所吸收、借鉴或模仿,和其他作品形成互文,或者说是读者在阅读一部作品时,发挥自己的理解能动性,将该作品与其他作品联系起来,读者使该作品与其他作品产生互文。欧阳子在文章的后半部分主要运用互文性理论对《游圆惊梦》的主题和引申含义做了分析。白先勇的《游园惊梦》这篇小说的题目取自我国经典昆曲《游圆惊梦》,主人公钱夫人也是唱昆曲《游园惊梦》而出名的。欧阳子在评论这篇小说时当然不会不注意到这点。她在文中说“我们欲深切领会此篇的内涵,则除了对人生的洞察力,还必须有相当程度的学问知识——特别是关于中国戏曲方面的学识。譬如,我们若不明白《游园惊梦》这出昆曲的内容和由来,就对这篇小说的结构和含义,两方面,都不可能有深切透彻的了解。”她将小说的内涵与我国昆曲的兴起与衰微联系起来,认为昆曲是中国古典文化的精华,钱夫人在唱昆曲《游园惊梦》时哑掉,不能把戏唱完,就是暗示了中国古典文化的中断。白先勇为钱夫人取的名字叫蓝田玉,欧阳子认为蓝田玉是神话中最美最昂贵的玉石,李商隐有诗云:“蓝田日暖玉生烟”。钱夫人现在青春已逝,是一块已经失色了的蓝田玉,也暗含了作者对中国传统文化流失的感慨。很多评论家都认为白先勇深受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的影响,欧阳子也不例外。她在文中说“读白先勇的这篇小说,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