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勇与伍尔夫文学关联探析

白先勇与伍尔夫文学关联探析

白贤勇是现代著名的台湾作家，棕榈榈树吴尔夫是英国著名的知识流动作家。他们生活在不同的时代，在不同的文化中，但在历史和文化的机会上，他们有了文学的联系。在20世纪60年代台湾现代主义思潮中，白先勇创办的《现代文学》刊物译介了一批包括英国著名现代派作家伍尔夫在内的西方现代主义作家，促使了伍尔夫在中国的传播。另外，白先勇在60年代还创作了《台北人》系列小说，其中的《游园惊梦》借鉴了伍尔夫的意识流艺术，并对其进行了自主创化，创造出一种独特的具有深厚中国文化底蕴的现代文学形式。一、国外作家从边界20世纪50年代末，存在主义、弗洛伊德思想等西方现代哲学和文化思潮陆续涌进台湾。为了介绍西方现代主义文学及理论、创作新式的文学，台湾大学外文系学生、南北社的成员白先勇和欧阳子、陈若曦等人于1960年3月5日创办刊物《现代文学》。白先勇曾回顾说：“《现代文学》创刊以及六十年代现代主义在台湾文艺思潮中崛起，并非一个偶然现象，亦非一时标新立异的风尚，而是当时台湾历史客观发展以及一群在成长中的青年作家主观反应相结合的必然结果。”《现代文学》发刊词写道：“我们打算有系统地翻译介绍西方近代艺术学派和潮流、批评和思想，并尽可能选择其代表作品，我们如此做并不表示我们对外国艺术的偏爱，仅为依据‘他山之石’之进步原则……”，“我们感于旧有的艺术形式和风格不足于表现我们作为现代人的艺术情感。所以，我们决定试验，摸索和创造新的艺术形式和风格……我们尊重传统，但我们不必模仿传统或激烈地废除传统，不过为了需要，我们可以做一些‘破坏的建设工作’。”《现代文学》介绍了诸如卡夫卡、乔伊斯、伍尔夫、亨利·詹姆斯、劳伦斯、福克纳等西方现代作家及其作品。1960年《现代文学》第2期“吴尔芙专辑”，简介了伍尔夫，翻译了伍尔夫的五篇作品，分别为《班耐先生与布朗太太》、《鬼屋》、《新装》、《果园里》、《伦敦植物园》。翻译国外关于伍尔夫的论文有：罗伯特·皮尔（RoberPeel）的《吴尔芙》（VirginiaWoolf），威廉·特洛伊（WilliamTroy）《吴尔芙夫人：感觉派小说》（TheNoveloSensibility）。可以看出台湾最初译介伍尔夫是将其作为文学改革者来看待，注重她的写作风格和意识流创作方法。由此，伍尔夫的文学艺术对台湾的文学创作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二、与《达洛卫夫人》及《游戏规划》的区别何欣指出《文学杂志》和《现代文学》“在介绍西方文艺理论、批评与重要作家方面的贡献是毋庸置疑的。对于我国的作家有重大影响吗？我想，答案是肯定的。西方文艺理论与技巧为年轻一代的作家所实践。他们又影响了以前从未接触过西方文学的作家，也影响了以后的杂志。如《纯文学》、《幼狮文艺》等刊物发展的路向。然而也就在这个时期，西方的文学理论家和作家，被‘不加选择地’介绍来，又被读者‘不加选择地’甚至是‘曲解地’接受。在创作上，他们应该接受前一代的影响，但他们看不到前一代的作品，在习作模仿期他们从西方文学中发现了一个新的世界”。《现代文学》培养了一批文学作家，如白先勇、欧阳子、王文兴、陈若曦、王帧和、黄春明、施叔青、陈映真、七等生、於梨华等。白先勇先后在《现代文学》上发表《月梦》、《玉卿嫂》、《黑虹》等二十八篇短篇小说。1966年12月，台北《现代文学》第三十期刊登了白先勇的《台北人》系列小说之一《游园惊梦》。白先勇曾说这篇小说自己写了五遍，头三遍用传统叙述法，后来改用意识流的手法写作，才写得较为满意。李奭学也曾说，2003年4月14日白先勇在中央研究院中国文哲研究所演讲时，“白氏曾应我之请，答以所撰《游园惊梦》的意识流技巧部分乃源自吴尔芙的《戴洛维夫人》。”《游园惊梦》虽然是短篇小说，但是在艺术手法上和伍尔夫的《达洛卫夫人》具有很多相似之处：首先，两部小说描写的都是一位妇人短时间内的经历和见闻：《达洛卫夫人》将时间限定在一天之内，叙述了达洛卫夫人从早上上街买花到晚上举办晚会的经历；《游园惊梦》叙述了钱夫人到窦公馆赴宴会的见闻，将时间设置在宴会这一段时间之内。两部小说的故事情节都很简单，展现的都是人物生活中的一个寻常的横截面，从而达到表现人物庸常生活中的真实情感的目的。其次，两部小说都通过人物的意识活动，在有限的物理时间内展示了人物几十年的经历，拓宽了小说的容量，表现人物复杂的心理世界。《达洛卫夫人》中的主人公克拉丽莎在买花的路上想起过去与彼得在圣詹姆斯公园里争论，回到家后回忆以前和萨莉的爱情，彼得来访时不断回想起以往的生活，……以前的旧事和故人不断因外界的刺激而闪现在眼前，从而人物得以丰富。同样，《游园惊梦》中的钱夫人见到四十多岁的窦夫人，看到她仍是那么年青，就回想起离开南京之前替窦夫人过三十岁生日的事情。看到过去相识的人，钱夫人总会回忆起过去，回忆起出身低微的自己二十多时嫁给六十靠边的将军钱鹏志，在丈夫还在世时每次宴席多是自己坐主位，而且丈夫总是设法讨她的欢心。那时的她风光无限，举办的宴会多么排场。当年南京的宴会和现在窦夫人的宴会交集在一起，时空交错，今昔对比，表现了浮生若梦、世事无常的主题。特别是小说的后半部分，描写了钱夫人随着昆曲乐声的意识流程：自己与郑参谋的私情，自己的亲妹妹月月红抢了自己的情人，钱鹏志的死，还有师娘的话———这些与乐声交织在一些，当前窦公馆的宴会和当年的南京酒筵清唱会重叠在一起，纷繁纠结的心理得以完美呈现。与《达洛卫夫人》不同的是，《游园惊梦》注重服饰、厅堂等细节的刻画，外在细节写实与意识流描写相辅而行，更符合中国读者的审美心理。最后，两部小说都变换叙述聚焦，交替使用零聚焦和内聚焦。《达洛卫夫人》交替使用零聚焦和内聚焦，以内聚焦为主，零聚焦为辅。内聚焦用于展现人物的心内世界，零聚焦则起到串联情节段的作用，辅助故事在达洛卫夫人、赛普蒂莫斯、彼得等人之间互相转换。《游园惊梦》叙述聚焦的使用与《达洛卫夫人》类似。《游园惊梦》开头运用的是零聚焦，叙述了钱夫人到达窦公馆，被引入房内。钱夫人在前厅的镜子前照了一下，转入内聚焦：“她记得这种丝绸，在灯光底下照起来，绿汪汪翡翠似的，大概这间前厅不够亮，镜子里看起来，竟有点发乌。难道真的是料子旧了？这份杭绸还是从南京带出来的呢，这些年都没舍得穿，为了赴这场宴才从箱子底拿出来裁了的。早知如此，还不如到鸿翔绸缎庄买份新的。”然后是窦夫人的出场和钱夫人的对话，又转入零聚焦。窦夫人挽着钱夫人往正厅走去的时候，再次变为内聚焦：“桂枝香果然还没有老。临离开南京那年，自己明明还在梅园新村的公馆替桂枝香请过三十岁的生日酒，得月台的几个姊妹淘都差不多到齐了……现在她总该有四十大几了吧？……在南京那时，桂枝香可没有这般风光，她记得她那时还做小，窦瑞生也不过是个次长，现在窦瑞生的官大了，桂枝香也扶了正，难为她熬了这些年，到底给她熬出了头了。”到了厅堂，窦夫人为钱夫人引见客人，又是零聚焦。客人们互相退让，不肯落座，窦夫人让钱夫人坐第二桌的主位，钱夫人又想起从前的往事：“从前钱鹏志在的时候，筵席之间，十有八九的主位，倒是她占先的。钱鹏志的夫人当然上座，她从来也不必推让。南京那起夫人太太们，能僭过她辈份的，还数不出几个来。她可不能跟那些官儿的姨太太们去比，她可是钱鹏志明公正道迎回去做填房夫人的。可怜桂枝香那时出面请客都没份儿，连生日酒还是她替桂枝香做的呢。到了台湾，桂枝香才敢这么出头摆场面……”今昔的强烈对比使钱夫人的落魄、尴尬凸现出来。通过借鉴伍尔夫的小说艺术，《游园惊梦》以很小的篇幅包涵了巨大的容量，表现了主人公钱夫人动荡的内心意识活动和微妙的情绪波动，涵盖了她几十年的命运起伏，是中国传统的艺术手法所难以表达的。三《游客》的文学创作手法的中国传统白先勇从小就非常喜欢中国传统小说、戏剧，并深受佛道精神的熏染。他曾说“佛道的精神和对人生的态度对我的影响越来越深。我之所以那么喜欢《红楼梦》，与书中的佛、道哲理很有关系，不光是《红楼梦》，汤显祖的戏曲，例如《游园惊梦》，也充满了佛、道的感情和思想……”白先勇的创造在借鉴伍尔夫小说的现代艺术手法时，仍然保留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底蕴。他曾就这个问题解释道：“我受中国诗的传统的影响很大。……我有了这些根深蒂固的底子之后再往西方看，对西方文学传统非常佩服。他们的成就没话讲。羡慕之余，我的方向盘仍不会转得太过，因为中国传统文学的感性，就象作基础的磐石，上面的方向无论怎么转，都离不开这个基础。”白先勇所创作的《游园惊梦》也离不开中国传统文化这个基础，其文化底蕴具体表现在其创作思想和艺术手法上。首先，《游园惊梦》包涵着佛教的色空和因果报应、道教的无常思想，充满了历史沧桑感。白先勇还说“事实上《游园惊梦》的主题跟《红楼梦》也相似，就是表现中国传统中世事无常、浮生若梦的佛道哲理。也就是太虚幻境中，对联上的那两句话：‘假做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钱夫人赴宴中对往昔的反复回忆加强了富贵与衰落的对比。钱夫人本是唱昆曲的，二十多岁时嫁给年老将军钱鹏志作填房夫人，享尽荣华富贵，其排场是南京其他夫人所不能攀比的。但随着政治的变动和事实的动荡，钱夫人失去了依靠钱鹏志，经济颇为困窘。而今面对昔日不如自己的姐妹的风光，她难以抑制悲伤和凄凉，内心也失去了平衡，但只能无言，因而嗓子再次哑了。钱夫人的人生是世事无常、浮生若梦的一次具体阐释，包涵着白先勇对历史沉浮的感悟。另外，小说包涵着因果报应的思想，如钱夫人败落后常常回想起瞎子师娘说她的这句话“长错了—根骨头，也是你前世的冤孽”。在艺术手法上，《游园惊梦》也受到《红楼梦》、《牡丹亭》、中国昆曲的影响。《游园惊梦》的题目就来自昆曲《游园惊梦》，小说中还引用了许多昆曲曲牌名。在谈到《红楼梦》对《游园惊梦》的影响时，白先勇指出《红楼梦》“以戏点题的手法，是曹雪芹在《红楼梦》的小说技巧里一项至高的艺术成就。”白先勇在小说《游园惊梦》中也运用了类似的手法。《牡丹亭》在《游园惊梦》中也占有重要的位置，“无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