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苏、日三国当代爱情小说中的《暖流》

从美、苏、日三国当代爱情小说中的《暖流》

外国爱情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话题。在外国爱情小说中,既有长篇名著,也有不少中、短篇佳作。这与那些宣扬色情的文学垃圾有着本质的区别。毫无疑问,我们应当坚决扫除那些污染人们耳目、灵魂的黄色脏货。同时又必须根据“洋为中用”的方针从优秀的外国爱情小说中汲取有益的营养。这里仅从美、苏、日三国当代爱情小说中各选一篇短篇名作略事分析,以期引起进一步研究的兴趣。一、股暖流在小说与哲学的上的表现优秀的爱情小说具有经久不衰的魅力,在世界各地都可以找到知音。欧斯金·考德威尔的短篇小说《暖流》就是这样。考德威尔是美国当代一位著名的小说家。他的小说大多以揭示美国南方的种族迫害和穷苦白人的悲惨生活为内容,具有较强的社会批判意义,他于1932年发表的代表作《烟草路》,反映了美国南方穷苦白人在贫困落后、愚昧无知的境况中挣扎求生的悲剧性遭遇,在“红色的三十年代”曾引起美国广大读者的关注和深思。《暖流》虽不是考德威尔的主流作品,但却是一篇不可多得的爱情小说的佳作。《暖流》的篇幅不长,故事也很简单,主要写主人公理查德从老远的海边乘车赶到偏辟的山区与女友格雷琴幽会。时间只有一夜,从“仰望远远的天际才隐约可见落日余晖”的黄昏,到第二天一早“太阳从山巅升起”。理查德很喜欢格雷琴,认为她很美,在认识的人中,也最想念她,但他并不爱她。他本打算经过一夜幽会,“把她搂在怀里几个钟头”,第二天一早就离开,“过后就把她忘了,也许就此永远想不起她了”。但相遇后的所见所闻,却使他改变了主意,使他对格雷琴这个山区姑娘产生了真正的爱情。小说最后,正当格雷琴屈从他的意愿准备为他送行的时候,他却突然对格雷琴说:“如果你不跟我一块儿走,我现在是决不回去的了。”是什么使理查德那么快转变的呢?又是什么使他的感情急剧升华的呢?在理查德的见闻中,他感受最深的就是有一股暖流在不断上升。小说题名《暖流》,强调的也正是这一点。这暖流来自自然界,来自人对人、人对自然的爱情。理查德的思想转变和感情升华,就是这股沁人肺腑的暖流的启迪和感染所致。这股暖流在小说中的具体表现,一是格雷琴住宅旁边的绿色大江,再就是格雷琴父亲对她母亲的爱情和格雷琴对理查德的挚爱深情。而在作者的笔下,这两者又是互为表里、密不可分地交织在一起的。绿色大江本为无情之物,但格雷琴的父亲却把它看作是负载着自己对妻子的满腔爱情的暖流。显然,在作者的笔下,这条在晃动的吊桥下奔腾不息的绿色大江,已经不纯粹是使理查德在样色苍茫中走过吊桥时感到害怕的自然景物,而是作者精心刻划的一种人化了的自然,是荡漾在格雷琴和他父亲心中的爱情的暖流的象征。理查德在聆听格雷琴父亲对妻子的忘情的回忆和感受格雷琴对他本人的深情爱恋时,渐次感到:“江水的暖气升起来了,在寒夜里就象一张毯子似的裹住了我们”,“我们脚下的江水悄无声音;但江上冒起的那股暖洋洋的水汽叫我没法忘记脚下还有一条江”,以至到最后他终于向格雷琴吐露爱情,并且迫不及待地希望“马上到江边去,用手去摸摸流水”。作者这样写,既很好地衬托了他内心感情的演变,同时也很好地写出了作为自然景物的大江被人化的过程。这种从动态中描写情景交融而又互为表里的手法,既来自传统,又有所创新;既含蓄,又给人以无限温馨的回味,不能不说是小说在艺术上的一大成功,也是这篇小说读后令人经久难忘的一个重要原因。当然,小说真正感人的还是作为小说底蕴的格雷琴父亲对妻子的爱情,尤其是格雷琴对主人公理查德的爱情。“暖流”的内在含意,主要也就是指充溢在他们内心深处的那股爱情的潜流。它只能从人物外在的动作、语言、神情或他人的观察和体验中显示出来,却很难以确切的文字作正面的详尽描述。作者从主人公理查德主观感受的角度,极其含蓄、极其凝炼、略带朦胧而充满诗意地传达出了这种难以宣传的情感的流动与激荡,实在不易,却又恰到好处。这里没有说教,却给人们上了一堂很好的情感教育课;不事铺张,却收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可以说达到了内容美和形式美的高度统一。格雷琴的父亲是一家铁路修理厂的技工老师傅,出身山区,与妻子在山区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妻子死后,他客居他乡,以为这样就可以把妻子忘怀.可他错了。于是他又搬回山区长期定居,这样方才得到了安宁。作者借助他在话题涉及妻子时长时间的沉默、看似平淡却饱含深情的独白、旁若无人地睁大眼睛时前凝视的神情、“身子只顾朝前弯,弯得两臂都撑在膝盖上了”的姿态和无声地流下的热泪,细腻而又深刻地揭示了他对妻子的刻骨铭心的爱情。正是这种爱情,触动了理查德的心弦,引起了他的反省,使他感到自己的浅薄,后悔不该前来与格雷琴幽会。如果说格雷琴父亲的情不自禁的独自,让理查德懂得了一个男人应当怎样去爱一个钟情于自己的女人,使他的精神境界有所提高,那么,格雷琴对理查德的一片真情,则更使他的思想来了个彻底的转变,情感从渐变中发生了急剧的突变和升华。格雷琴对理查德的热情周到的接待、含情脉脉的依恋、激动非凡的拥抱,尤其是夜不成寐的祈祷、哭泣和举棋不定的烦乱,以及明知理查德不爱自己还为他准备早餐、为他送行的举动,都使理查德感受到有一股暖流在上升,最后终于为这股暖流所熔化,对格雷琴萌发了真正的爱情。第二天一早,他向格雷琴表明心迹后急于要去用手摸摸江中的流水,正反映了他内心感情的这种突变与升华,同时也是对帮助他实现了这种突变和升华的暖流的一种回报。值得注意的是,小说中的理查德绝非坏蛋,也算不上是一个玩世不恭的登徒子。他为人很坦率,也很诚实。他原先对格雷琴的态度在美国社会相当一部分男子中普遍存在。作者通过他一夜的见闻和感受,有力地批判了社会上不尊重女性的不良风气,歌颂了男女间纯真的爱情。他从对格雷琴和她父亲的艺术描绘中所显示出来的人性美,不仅象寒夜中的暖流那样温暖着理查德的身心,象黑暗中的明灯那样照亮了他的灵魂,而且也给读者以强烈的感染。如果说小说的审美离不开内容的话,那么,这篇小说最大的审美效果也许正在这里。小说的表现形式不但与内容和谐一致,而且短小精焊、新颖别致。作者自始至终围绕理查德的一次夜访,以第一人称的口吻叙述,形诸笔墨的多为景物、人物的外观,实际表现的却是蕴含其中的情感的暖流。从它的真切、自然看,有些象散文;从它的含蓄、凝炼看,有些近乎诗;从它的叙述方式和情节结构看,是一篇道地的小说;从它的文笔及其所表现的感情看,又都相当优美,完全称得上是一篇优美的散文诗式的爱情小说的佳作。阅读这样的小说,可以使人在思想上受到启迪,在感情上得到陶冶,从审美的角度讲,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二、从案件中看,阿高德,鲍里斯,只是用自己不《留在房门上的钥匙》的作者,是苏联当代著名短篇小说家谢尔盖·阿历克谢耶维奇·沃罗宁。沃罗宁历任列宁格勒《接班人》报社采访记者,《涅瓦》杂志副主编、主编,《星》杂志编委。现为俄罗斯作协和列宁硌勒作协理事会理事。自1947年走上文学道路以来,除写作少量剧本和文学论文外,主要精力都放在小说创作尤其是短篇小说的创作上。作为一个观察敏锐、对社会具有高度责任感的作家,沃罗宁坚信共产主义,敢于尖锐抨击生活中的丑恶现象,热情讴歌美好的事物。他的作品大多反映苏联社会和家庭生活中尖锐的伦理道德问题,生活气息浓厚,富有现实意义。《留在房门上的钥匙》是他近年来发表的爱情小说中比较惹人喜爱的一个短篇。小说集中描写的是女主人公阿霞的爱情经历。阿霞是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劳动妇女,年轻时并非为了爱情,而是出于对“跪在她脚下苦苦哀求,哭着搂住她双腿”的巴维尔的怜悯才嫁给了他。“阿霞从来没相信过会有什么爱情,她认为即使有爱情,也只是在小说和歌曲中”。她不但在姐姐瓦莉娅谈到自己的爱情时嘲笑过她,就是在和丈夫生了个儿子后“还是不爱他”。卫国战争开始不久,巴维尔在前线牺牲,“她甚至没有流泪”。但在儿子长到两岁,她所在的城市列宁格勒还处在敌人围困中的一个春天,她遇到了一个原是画家的巡逻组的战士鲍里斯·马耶夫斯基。两人一见倾心,并且很快就在阿霞城里的寓所同居了一夜。为此,阿霞有了身孕,生了—个女儿。鲍里斯则“因为擅自外出被送到惩戒营”,以后又开往前线。起初,鲍里斯曾接连写信给阿霞,“每封信都说想她,惦念她,爱她”。得知阿霞有了身孕,还特别关照她要“多多保重自己!多保重!我一定会回来的!”可是,在阿霞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后却再也没有收到他的来信。整个战争期间,阿霞都在盼望他的来信,“每日每时,每分每秒都在等待中苦熬”,战后又千方百计打听他的消息,结果发现鲍里斯在莫斯科另有家庭,根本就把她忘了。尽管如此,阿霞还是盼望他作为自己女儿的父亲回来,并且“每天都做好迎接他的准备”。她觉得,“无论如何,不能因此而自暴自弃,应该保持自己的尊严,高高抬起头来生活!一切靠自己!”她依靠己的努力,从一名看管传送带的女工,提升为车间调度委员,吃尽辛苦,把两个孩子扶养长大。当她快五十岁时,“儿子到部队服役去了,女儿也上了大学”。她无愧于自己的爱情,也“不会为女儿感到羞愧”。她只是希望鲍里斯“仅仅出于善良的人性”,或者“就算是出于人之常情”顺便来看看。正是出于这样的愿望,她在迁往新居时,把钥匙留在了她原来与鲍里斯同居过而今已经搬空的旧屋的房门上。作者从阿霞搬好家,锁好房门写起,一直写到她把钥匙留在房门上为止。就生活的表层而言,经历的时间很短。但在搬好家、锁好房门和把钥匙留在房门上这两者中间,却插入了阿霞关于自己和鲍里斯之间二十多年爱情经历的回忆。正是这段回忆,构成了小说的主要内容。由此可见,小说描写的重点,并不在于表面的生活流程,而是主人公内心的意识流程。至于留在房门上的钥匙,则是作者选择的一个特殊的视点,也是整篇小说的焦点。它凝聚了阿霞对往事的回忆和一线尚存的希望,同时也显示了阿霞高尚的精神境界;对于负心的鲍里斯来说,它也代表了一·种无声的谴责和对于善良人性的召唤。另外,这把钥匙也给小说中叙述的爱情故事的结局留下了余地。读完小说,人们不禁会想:这把留在房间上的钥匙会起作用吗?鲍里斯会象阿霞所希望的那样来吗?也许阿霞会一直抱着希望死去,而鲍里斯却始终没有露而?也许鲍里斯竟然来了,但已经迟了?如此等等。小说的现实意义也许正在启迪人们去寻求正确的答案之中。这是《留在房门上的钥匙》这篇小说在艺术构思上的一大特色,也是我们把它看作是一篇具有独特视点的爱情小说的依据。《留在房门上的钥匙》还有一个特点也十分明显,那就是始终围绕女主人公阿霞的爱情经历,站在现实的高度来审视过去,寄希望于人们在反思中端正对生活的态度。对于阿霞与鲍里斯之间的爱情,作者显然是歌颂的。无论是他们相识、相爱的过程,还是他们热恋的动人情景,作者都以充满抒情意味的笔触予以描述。他对鲍里斯后来的负心也不作简单的否定,而是在批评中寄于希望。从小说的行文可以看出,作者并不想引导读者去纠缠历史的陈账,也不想引导读者去深究鲍里斯当初是不是真爱阿霞,或者他与阿霞相爱时是不是已有了家庭,或者如阿霞所想,他认为阿霞是个轻佻的女人,战时还可能与之生活在一起,战争结束以后就不行了。作者强调的是,人们应当立足当前,正视过去,以正确的态度面对现实。象鲍里斯那样在战时与驻地的一个年轻女子相爱,战后又另建家庭或回到自己原来家庭的,决非个别、偶然的事件,而是在苏联社会中普遍存在的现象。如何合乎“善良人性”和“人之常情”地看待这类现象,这是摆在人们面前的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在作者看来,不管鲍里斯对阿霞以及他和阿霞之间在战时的那段爱情怎么看,他总应该去看看阿霞和自己的女儿,否则就有悖“善良人性”,也不合“人之常情”。但作者在小说中并没有直接出而发表议论,而是从阿霞形象的刻划中流露出了这种思想。阿霞是作者在小说中倾其全力刻划的具有内在人格美的新颖女子。如果说,作者从她与丈夫的关系中所展示的,只是她的同情心,从她与子女的关系中所展示的,也不过是一般陷于困境的女子都可能具有的母爱,那么,从她与鲍里斯的爱情经历中所进而展示出来的,却是坦诚、忠实、勇敢、坚强、自尊自信而又宽宏大量的内在的人格美,是她原有的善良人性的升华.她最后留在房门上的钥匙,更说明了她对鲍里斯的善意的期待。作者追随阿霞的回忆,把她内在的人格美在她的爱情经历中展示出来,无形中也就反衬出了鲍里斯的负心的可鄙。作者把阿霞留在房门上的钥匙作为全文的焦点加以突出描写,其真正的用意也就在于召唤人们认真地反思过去,严肃地对待现实,果断地作出正确的抉择。小说预期的艺术效果,它在短小的篇幅中蕴含着的巨大的道德感召力,正来源于此。从这点着眼,我们似乎又可以把《留在房门上的钥匙》这篇小说,看作是一篇具有巨大的艺术概括力和道德感召力的爱情小说.此外,《留在房门上的钥匙》作为一篇爱情小说,在写作上的创新也很令人叹赏。这种创新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它突破了“始乱终弃,酿成悲剧”的传统模式,把一个在旧制度下大都以悲剧告终的爱情故事,写成为一种道德上的冲突。小说中的女主人公阿霞,既是被遗弃的受害者,又是生活中的强者和道德上的优胜者.她并不因为被遗弃而陷于悲惨的境地,相反却在生活中自强不息,充满自信。小说中作为阿霞对立而的鲍里斯,虽是一个在道德上有缺陷的人,但既非坏蛋,亦非可怜虫。阿霞不但不恨他,而且还对他寄于希望.从文学创作的角度看,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可喜的创新。从文学创作与生活的关系看,这种创新又有着坚实的生活基础。阿霞之所以遭遗弃而不致陷于悲惨的境地,从客观上说,是苏联的现实生活为她提供了自尊、自立、自强的条件;从主观上说,也是她的个性使然。两者相辅相成,造就了阿霞这个人物,既为她的爱情经历避免了悲惨的结局,也为作者的创新提供了必要的前提。如果说“贵在创新”是文学创作的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的话,那么,人们完全有理由把《留在房门上的钥匙》看作是突破传统爱情小说模式的一个成功的范例。二是结构上的创新。小说的开端,几乎就是结尾.只是在开端以后,通过主人公阿霞的联想引入一大段回忆,最后回到开端处,再略为向前延伸一些,及至点题之笔落成,全文就告结束。至于小说中主要由回忆构成的故事本身,它的真下结局究竟如何,作者并没有交代,而是留给读者自己去寻找答案。整篇小说的结构,不但非常精巧别致,而且呈现出开放的态势,不象传统小说那样是封闭式的,把故事的开端、发展、结局交代得清清楚楚,根本不用读者费神。这种开放的结构,在当代西方的小说、戏剧中多有运用。它的好处是,可以促使读者从文学作品的被动的接受者变为主动的参与者,有助于启发读者的思考,同时也有助于增扩小说的容量,使小说的内容在一定程度上挣脱篇幅强加给它的限制。近年来,苏联作家在文学创作中十分注意借鉴西方作家在文学创新上的有益经验。在这方面,《留在房门上的钥匙》可能又是在借鉴中有所创新的比较成功的一例。三、对舞女实验的女性形象塑造《伊豆的舞女》是日本现代著名小说家川端康成的成名作,也是他早期的代表作。川端康成先后创办过《文艺时代》、《文学界》等杂志。曾任国际笔会副会长、日本笔会会长等职。1957年被选为日本艺术院委员,获“艺术院奖”和日本政府授予的文化艺术勋章、西德政府的“歌德金牌”、法国政府的文化艺术勋章。1968年因“高超的叙事文学,以非凡的敏锐表现了日本人的精神实质”荣获诺贝尔文学奖.川端康成父母早逝,从小体弱多病,从七岁到十五岁,仅有的亲人祖母、姐姐和祖父又相继去世,成为十足的孤儿。这对他孤僻的性格和他文学创作中的悲凉格调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尤其对他早期创作的影响更为直接。在思想上,对川端康成影响颇深的是佛教禅宗和虚无主义哲学。在文艺上,他一方面受西方现代主义思潮影响,另一方面也重视吸收日本古典文学的精华,并在自己的创作中尽量使两者融合起来。他早期与横光利一等人发起“新感觉派”运动,主张艺术至上主义,追求“新的感觉”“新的表现方法”和革新文体,“新感觉派”衰落以后,又参加“新兴艺术派”和“新心理主义”的文学运动,都是和他接受欧洲现代主义思潮的影响分不开的。川端康成的作品以中短篇小说为主,共一百多篇。《伊豆的舞女》虽不属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品(获奖的三部作品是《雪国》、《千只鹤》和《古都》),但却充分体现了川端康成早期创作的特色。从爱情小说的角度看,它主要描写了少男少女之间纯洁爱情的觉醒。同时,也流露出了作者对穷苦卖艺人的怜悯和同情。小说中的巡回艺人,除十七岁的姑娘百合子外,原来是老小一家人。男的名叫荣吉,曾经短期参加过东京一个新流派的剧团,后来沦落为巡回艺人,老是背着一个装着衣裳、茶碗、锅子之类的生活用品的大柳包到处流浪。他的妻子千代子才十九岁,旅途和演出的辛劳已使她的两个孩子相继早产夭亡,身体还没复原就又要登程演出。他的岳母是一个四十岁的女人,也免不了旅途奔波和教唱授艺之苦。小说的主人公十四岁的舞女就是他的亲妹妹薰子,无论是长途跋涉还是连夜演出,都要背着一只沉重的鼓。按照作者的描写,他们这一行人并非愿意,而是不得已才离乡背井出来下这种生计的。他们的演出,收入甚微。他们的地位,极其低贱。女人随时都有失身受糟蹋的危险.更不堪的是,他们到处都受到人们的岐视。沿途各村庄的入口都竖着“乞讨的江湖艺人不得人村”的牌子。就连山顶小茶馆的并不富裕、人也不坏的老婆子谈起他们也都带着轻蔑的口吻。但他们不乏自己的尊严。当小说中那个鸟店商人对薰子表现轻薄时,四十岁女人“妈妈”就露出一副很凶的面孔说:“喂喂,不要碰这孩子,她还是个黄花闺女啊。”而“我”,只因为不轻视他们,他们不但主动给“我”引路,陪“我”玩耍,为“我”送别,而且还邀请“我”到自己家作客,表示要腾出最好的房间让“我”住。字里行间,作者对他们寄予了深切的同情和怜悯。这是很值得称道的。基于对巡回艺人的同情,作者在小说中着重刻划了舞女薰子的动人形象,歌颂了她对“我”天真纯洁的爱情。必须指出的是,薰子之所以爱上“我”,并非仅仅因为“我”是一个年方二十,穿着体面的高中学生,而是因为她觉得‘我”“真正是个好人。为人真好。”尽管她的爱情没有得到预期的回报,但她并不怨恨,临别她还特意起早赶到海滨码头为“我”送行,以至“我”乘的船离开很远之后,还见到她“挥动白色的东西”向“我”道别。而“我”,当然也未尝不为薰子的美貌和一片真情动心。他最后的泪不自禁,充分说明他心底里是留恋着薰子的。但他始终没有向薰子表白过自己的爱情,甚至薰子要他带去看电影的愿望他都违心地没有答应。究竟是什么东西妨碍“我”明朗地向薰子表示自己内心的爱情呢?作者在小说中没有明说,留给读者的只是淡淡的哀愁和不尽的惆怅。但有一点似乎十分肯定,这决不仅仅是由于“我”的“孤儿根性养成的怪脾气”,从根本上说,主要还是“我”所克服不了的阶级地位之间的隔阂。从小说中可以看到,“我”对薰子的感情,有爱,有怜,也有愧,但毕竟冲不破他们中间的那道阶级的鸿沟。他最后的落泪,也许正是这种复杂心态的不由自主的流露。这也就是什么在光彩照人的薰子姑娘而前,“我”的形象反而显得暗然失色的缘故。作者讴歌薰子的爱情,给人以美的享受,应当受到赞扬。但他通过“我”流露出的那种孤独感伤的情调却毕竟是他自身局限性的一种表现。这是我们在欣赏这篇小说的内容时不能不加以辨析和扬弃的。从艺术上看,《伊豆的舞女》充分体现了“新感觉派”小说的特色。“新感觉派”的作品有一个基本的特点,那就是否定一切旧的传统形式与手法,寻找以瞬间新的主观感觉把握事物和表现事物的新技巧。这在《伊豆的舞女》中是表现得相当鲜明、相当突出的。首先,小说的写作形式就是别出心裁的。从表面看,它写的是“我”到伊豆的一次旅行,象一篇游记。实际上,小说集中描写的却是“我”与薰子之间的一次爱情经历,作者在小说中对于旅途的山光秋色等景物的描写,不过是为表现人物的情感,尤其是“我”对薰子的情感起衬托的作用罢了。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我们说《伊豆的舞女》是一篇别出心裁的貌似游记的爱情小说。由此也可看出,“新感觉派”在小说形式上的开拓和创新。其次,小说的写作技巧也是别开生面的。作者采用第一人称的叙述方法,一切都从“我”的视觉、听觉、触觉和内心感受着笔,予以细腻、含蓄而又富于表现力的刻划和描绘。景物描写如此,巡回艺人的描写如此,“我”和薰子间的爱情描写更是如此。如果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