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来词语素化现象研究

外来词语素化现象研究

外来词是汉语词汇系统的重要来源之一。外来词音节语素化是外来词在汉语词汇系统中的一种动态形式,它的存在既有社会文化的因素,也有语言本身的因素。因此,考察外来词音节语素化现象,需要同时考虑文化和语言的因素。本文所谓外来词音节语素化,是指从外来词中分化出来的那部分音节,代表整词意义参与构词,从而获得语素资格。1文中简称“语素化音节”。例如:一“无义”的语素化见表2据观察,外来词语素化音节的来源主要有两个:音译加意译外来词、音译外来词。1.1音译加意译的外来词,指外语词音译后,另外加一个表示义类的汉语语素。这类外来词,其音译部分即外来词所从出的外语词的音译,例如外来词“芭蕾舞”中的“芭蕾”(英ballet),“啤酒”中的“啤”(英beer)。正因为如此,它们与外来词整词意义具有同一性,从而具备了代替整词意义而语素化的条件。这类外来词,当音译部分为双音节时,从整词分化出来后,能代表整词完整表意,故经常独立成词。例如:穿“茄克(衫)”、喝“香槟(酒)”、抽“雪茄(烟)”、跳“芭蕾(舞)”、开“摩托(车)”。当音译部分为单音节时,由于独立成词的条件不成熟:(1)音节不自足:汉语的词大多为双音节。(2)意义不显豁:喝“香槟(酒)”好懂,喝“啤(酒)”不好懂;开“吉普(车)”好懂,开“卡(车)”不好懂,因此,经常与汉语语素组合成词。例如,由“啤酒”的“啤”构造出“鲜啤、生啤、冰啤”,由“酒吧”的“吧”构造出“吧台、吧女、网吧、茶吧”。1.2照着外语词的声音对译过来的词叫音译外来词。音译外来词音节语素化也有两种情况:第一,一些表示国名、地名、人名、概念名的音译外来词,其第一个音节经常代表整词意义使用(这种使用是有条件的,详见3.3节),类似于缩略构词。如:菲总统(菲律宾总统)、巴以冲突、(巴勒斯坦、以色列冲突)、莎翁(莎士比亚)、德先生(德谟克拉西,“民主”的早期音译)。第二,人们较熟知的一些音译外来词,其第一音节也常常代表整词意义参与构词。例如由“的士”的“的”构造出“的哥、打的、面的、摩的”;由“巴士”的“巴”构造出“大巴、中巴、小巴”;由“迪斯科”的“迪”构造出“迪厅、蹦迪”;由“咖啡”的“咖”构造出“热咖、苦咖”等等。音译外来词,是用汉字来译写外语词的读音,其内部的每个音节都是没有意义的,因此音译外来词音节语素化现象似乎没有更多的理据。然而有趣的是,无义音节语素化现象在汉语联绵词中也存在。作为单纯词,联绵词中的音节合则有义,分则无义,但是,汉语中“蜘蛛”的“蛛”可以构造出“蛛丝、蛛网”,“蟾蜍”的“蟾”可以构造出“蟾宫、蟾酥”,“蝴蝶”的“蝶”可以构造出“彩蝶、粉蝶”等等。可见汉语词汇中,无义音节语素化并非仅限于外来词。1.3“因特网”来自英语internet,是一个半音译半意译的外来词。近年来,“网”从整词分化而出,代表整词意义参与造词,形成了一个词量可观的网络词群:网站、网吧、网址、网页、网民、网友、网虫、上网、联网、新闻网、校园网……与前两类外来词不同的是,“因特网”不是音译部分参与造词,而是意译部分“网”参与造词。这个“网”同汉语语素“网”同形同音,所以人们几乎感觉不到它是外来词语素化现象。然而,此“网”非彼“网”,这个“网”是外语词internet后半部分的意译,是外来词“因特网”的有机组成部分,它不具有汉语语素“网”的“网、网状物”的泛指意义,它从整词分化出来后仅仅代表“因特网”整词意义参与构词,因此我们仍把它看作外来词音节语素化成分。在我们搜集到的半音译半意译外来词中,还没有发现第二例类似的语素化现象。二多义衍生的语素化音节从构词能力分析,外来词语素化音节有衍生与非衍生两种类型。2.1衍生性语素化音节具有构成新词能力,它从整词分化出来后,代表整词意义,与别的语素组合,衍生出新的同义项词语。例如,“啤酒”之“啤”衍生出“鲜啤、生啤、冰啤、干啤”,“巴士”之“巴”衍生出“大巴、中巴、小巴”。这种情况,我们又称为单义衍生。有的语素化音节,不仅能衍生出同义项词语,还在原义项基础上引申出新义参与造词,我们称之为多义衍生。例如“的士”之“的”,除代表整词“出租小汽车”之意衍生出同义项的“的哥、的姐、打的”等词语外,“的”还引申出新义“供出租用的交通工具(不限于汽车)”,构造出“面的、轿的、摩的、马的、板的”等另一群同义项词语。又如“酒吧”之“吧”,除衍生出“吧台、吧女”等与“酒吧”义项有关的词语外,“吧”还引申为“小型的休闲、娱乐、购物场所”,衍生出“茶吧、氧吧、书吧、网吧、陶吧、穿吧、来吧、发泄吧”等另一层面的同义项词语。在去年世界杯开赛期间,一些报纸还推出了以“踢吧”为名的专栏,“吧”在此所指为“报刊中专门登载某类稿件的栏目”。多义衍生的语素化音节,其多义项的形成,经历了由特殊到一般,由特指到泛指的“词义扩散的发展过程”。22.2非衍生性语素化音节仅仅代表整词意义,不具有构造新词能力。1.2节论及的表示国名、地名、人名、概念名的语素化音节属于非衍生性的,它以一个无义音节代表整词意义,仅仅起缩略称说的作用,一般不具有构造新词能力。另外,1.1节论及的双音节音译加意译的外来词,其语素化音节因为是双音节,具备了汉语词的音节自足性,所以在动态的使用中以独立成词为多见,也很少再衍生出新词语。三由外来词的音节语素化认识外来词的文化特质外来词音节语素化现象,既有社会文化的因素,也有语言本身的因素。3.1外来词是外来文化的载体。外来文化越是被社会人群所熟知、所认同,其语词形式——外来词也就越为人们所习用,外来词音节语素化也便因此有了坚实的社会文化基础。今天,当人们身穿“茄克”,脚蹬“耐克”,品味“香槟”,欣赏“芭蕾”时,可能已经全然感觉不到它们的外来文化内涵;当人们泡“网吧”,逛“书吧”,饮“鲜啤”,乘“面的”,进“迪厅”,坐“中巴”时,也已经不太留意它们隐含的外来文化意味。因为这些外来词音节语素化造成的语词形式所包含的外来文化底蕴早已为人们所熟悉、所认同。这大概就是这些外来词语素化音节得以脱离类名独立表意,抑或代表整词参与构造新词的社会文化因素。3.2外来词所概括的外来文化,往往包含一系列相关的文化特质。3外来词音节语素化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汉语社会对外来文化特质的认识。英语词minibus,指一种小型公共汽车,曾有人译作“迷你巴”(即小巴)。随着社会对“巴士”文化认识的深入,汉语词汇不再采用“迷你巴”这种只能反映个别文化特质的借词方法,而是将外来词“巴士”的“巴”语素化,并以此为核心构造出“大巴、中巴、小巴”一组类义词,以对比称说的方式反映了汉语社会对“巴士”文化特质的整体认识。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随着外来词“因特网”的流行和国际互联网技术的普及,人们对网络文化特质的认识更为全面深入,一批与之有意义关联的词语便以“网”为中心辐射开来,在当代中国掀起一股“网络”文化的热潮,形成“网站、网吧、网址、网页、网民、网虫、网友、上网、联网、新闻网、图书网、校园网、人才网、交换网、接入网”等“网”族词语。外来词“因特网”代表的是西方网络文化,而由此衍生的众多“网”族词语则从不同侧面反映了汉语社会对网络文化特质的认识。由外来词到外来词音节语素化是外来词的动态表现,它折射了汉语社会对外来文化动态的认知过程,即:人们首先认识外来文化表象及其语词形式——外来词,再由外来文化表象认识其内部文化特质;外来词音节语素化正是人们认识外来文化特质的反映。3.3审视外来词音节语素化现象,可以窥见汉语词汇特点对外来词存在状态的制约和影响。首先,汉语基本词的常用性特点催发了外来词音节语素化现象。外来词进入汉语,就成为汉语词汇的一员,它的存在与发展受汉语词汇系统的制约。部分外来词在人们熟知习用的文化背景下,取得了汉语基本词的特点——常用性,因而具备了音节语素化构词的前提条件,这样外来词中的部分音节代表整词意义,甚至衍生出新词语才成为可能。外来词音节语素化既是外来词被普遍运用、具有新的活力的表现,同时又是外来词植根汉语,迈向更高层次的全民常用性进程的有效途径。其次,汉语词的双音节特点决定了外来词语素化音节重组构词的面貌。当外来词语素化音节为双音节时,由于它具备了汉语词的音节优势,因而它能够代表整词独立成词,如1.1节的“茄克”、“香槟”、“芭蕾”、“摩托”。当语素化音节为单音节时,它往往借助各种形式的组合使音节足备,意义显豁,例如1.1节和1.2节中所述的构词组合:氧吧、冰啤、的哥、迪厅;又如1.2节中音译外来词的缩略组合:莎翁、巴以(冲突)、俄美(会谈)。通过组合方式构成的词语、缩略语,既符合意义显豁的要求,又具有了汉语词的双音节形式。再次,汉语的复合式构词法特点规约了外来词语素化音节的造词框架。据观察,外来词语素化音节组合构词所采用的构词方式主要为述宾式、偏正式两种,这恰恰是汉语构词法中极具生成能力的两种格式。例如,跳迪斯科叫“蹦迪”(述宾),跳迪斯科的场所叫“迪厅”(偏正);乘出租车叫“打的”(述宾),开出租车的人叫“的哥”(偏正),比出租小汽车座位略多的小型出租车叫“面的”(偏正);使用互联网叫“上网”(述宾),上网的人是“网民”(偏正),上网入迷的人是“网虫”(偏正),营业性的上网场所叫“网吧”(偏正)等等。总之,汉语复合式构词法为外来词音节语素化构词提供了广阔的创意空间。外来词音节语素化是外来词在汉语词汇系统中的动态形式,是外来词具有生命力的表现。尽管目前这种现象还不是外来词使用中的主流,但是业已引起学界的关注。邵敬敏主编的《现代汉语通论》关注到本文1.2节讨论的音译外来词的“语素化”现象,认为这些音节“似乎可以替代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