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记》中的框架思维

《老友记》中的框架思维

“幽默”这个词来自英国的humor。这意味着语言和行为有趣而深刻。情景喜剧当中往往蕴涵了大量的幽默元素。《老友记》是情景喜剧的代表,它讲述了六个生活在纽约一间公寓的朋友发生的一连串故事,充分地表现了美国人独特的幽默风格。近年来,很多学者都从语用学的角度对《老友记》幽默的制笑机制进行了探讨,取得了瞩目的成就。但遗憾的是,他们都过分依赖Grice的语用合作原则,视之为阐释幽默的完美工具。然而,此工具有很多不足之处:(1)合作原则没有从交际双方的角度分析幽默的形成机制。它对幽默的解读主要是从说话人方面解释的,即说话人有意违反了某准则而产生了幽默。然而,幽默是包括交际双方的一种交际行为。在此过程中,即使说话人精心炮制了非常幽默的话语,如果受话人因为某种原因而无法理解,那么幽默效果就会大打折扣(张亚非67-71)。(2)合作原则忽视了创造和理解幽默过程中所涉及的认知机制(王文斌、林波34-37)。有感于目前对《老友记》幽默语用研究的不足,越来越多学者运用其他理论对其幽默进行更深层次的探讨。目前最有影响的、占主导地位的幽默理论———不和谐理论从认知和语言学的角度研究幽默(Raskin102),它开创了幽默认知研究的先河,克服了幽默语用研究的一些缺点。本文将继续从认知角度探讨《老友记》幽默形成和运行的机制,希望能给《老友记》幽默认知研究注入一些新的血液。本文研究的理论基础是框架理论。一、框架框架的构成“框架”这一概念,始于20世纪30年代心理学家对记忆的研究,不过当时并不叫框架,而是叫图式。Bartlett(1932)通过实验证明,每个人过去的经验以及从日常生活中获得的知识都经过抽象和概括以图式的形式在头脑中储存起来。计算机专家Minsky(1989)后来把心理学的这一图式理论应用于人工智能研究,并将“图式”改称为“框架”,他把框架定义为“表征常规情景(stereotypedsituation)的知识结构(datastructure)”,框架理论以此为发端。后来,认知语言学家把它定义为“连接起相关联的某个已知语言形式的多个知识域的知识网络”(Taylor1995:87)或“一种描写认知语境(cognitivecontext)的方法”,这种认知语境为认知范畴提供背景知识并与认知范畴建立起联想关系(Ungerer&Schmid2001:210-1)。作为最重要的认知模式之一,框架有如下特点:(1)框架是日常生活中频繁出现事物或情景的心理表征,是储存在记忆中的常识或世界知识,因此,框架描述的是不言而喻的知识。(2)框架由范畴及其相互关系组成,反映了行为者之间的社会关系和社会角色。例如,[餐馆]就是一个框架,其中涉及了“厨师”、“侍者”、“顾客”、“餐桌”、“餐椅”、“衣帽间”、“鲜花”、“蜡烛”、“饭菜”、“刀叉”、“音乐”等范畴(冯晓虎,2004:98)。在生活中经常接触的事物和情景如“学校”、“邮局”、“银行”、“医院”、“公司”、“婚礼”、“飞机”、“公共汽车”、“出租车”、“市场”、“百货商店”、“生日”等都是框架。(3)框架的结构:框架内储存的知识并非杂乱无章,而是由框架系统(frame-systems)有条理地组织起来的知识网络。整个框架系统由框架和次框架(subframes)组成,次框架可以帮助人们捕获到某框架内的特定情景知识。例如,[飞机]这个总框架内还有在飞机上“进餐”、“看电影”、“去洗手间”等等次框架。框架内的各范畴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首先,任何一个范畴被明示,就可激活整个知识网络。例如,“飞机”这个范畴激活了整个框架,框架中的其他一系列范畴(如飞机、飞行员、空中服务员、安全带、机票、登机卡、头等舱、经济舱等)也就不言而喻了。此外,框架内的各范畴可以通过提供依赖语境的原型来进行“默认指派”(defaultassignments),即给常规条件下的框架空位(slots)赋值。因此,次框架“在飞机上进餐”,不可能有大餐桌,不可能在桌上配备通常的餐具和蜡烛,也不可能指望外加葡萄酒美餐一顿。这些意料之中的事都来自我们的经验并贮存在我们的长期记忆中,它们是框架系统中的一个部分并影响着我们使用和理解与框架系统有关的语言。(Ungerer&Schmid2001:212-3)由此可见,框架很重要的一个特点就是对次框架和框架内的范畴有预见性,框架内的每一个范畴都可以成为下一个范畴的“预设”(冯晓虎2004:94)。例如,(1)Monica:Iknowit’slastminute,butwedecidedtohaveaHalloweenparty.Phoebe:Ohgood!(Andthere’sgeneralexcitement.)Monica:Andeverybodyhastowearcostumes.(Andthere’sgeneraldisconcertment.)Comeon!It’llbefun!Ross:Well,I’ll-I’llbethere.ImeanIhavetowearacostumetoallmyclassesthatdayanywayso…Rachel:Pleasetellmeyou’renotgonnadressuplikeadinosaur.(8-06)“Halloweenparty”能激活包括“化装”、“舞会衣服”、“糖果”等范畴在内的[万圣节舞会]框架。读者根据大脑记忆中储存的常识给框架空位赋值,结果产生了一系列的预期:在万圣节舞会上,人们会穿上各种衣服,化装成自己喜爱的形象,还会给孩子发糖果。读者能理解这个文本就因为文本明示的信息是符合他基于框架的预期的。(4)框架有很强的个人性。如上所述,框架是以无数次重复的日常行为经验为基础形成的心理表征,由于个人经历和知识的差异,每个人形成的框架是有所不同的。例如,没有乘过飞机的人是没有[飞机]框架的,乞丐和富翁拥有的[生日]框架也会有差异。(5)框架与文化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根据Taylor(1995:89),框架是基于文化而约定俗成的知识构型(configurations),文化差异往往反映到框架差异上。尽管框架具有个人性,但由于同一语言社区大部分成员所经历的事情是大体相同的,因此,框架中所呈现的知识通常为一个文化中大部分成员所共有。然而,不同民族、不同地区、不同语言社区的人们所经历的事情却是有着明显的差异的,在此基础上形成的框架自然也有差异,有时甚至出现一些框架只存在于某种文化中的情况。例如,上述[餐馆]框架就反映了文化差异,这是西餐厅的框架,如果在中餐厅,“衣帽间”、“鲜花”、“蜡烛”、“音乐”等范畴就不会出现,而“餐具”和“饭菜”等范畴的默认值也受文化影响:在西方,“餐具”的默认值是“刀叉”,“饭菜”的默认值是“牛排”或“烛光晚餐”等;而在中国,“餐具”的默认值是“碗筷”,“饭菜”的默认值是“米饭”等。又如,[春节]、[京剧]等框架就只存在于中国文化中。二、从结构理论的角度来看(一)特殊的期待最佳框架幽默是交际双方不合作的结果。从认知的角度看,幽默形成的第一步就是说话人或作者明示激活双方共享框架所必需的信息,使对方产生合乎常规的预期。说话人或作者在说话或写作之前,会预先估量一下对方的知识体系,即以框架组织起来的知识网络。当他预计到交际双方拥有共享的知识或共享的框架时,他会故意省略这些共享的知识,只提供交际所需的最少信息量,这是为了能够激活双方共享的框架,使整个交际按常规进程进行下去。听话或读者人听到或看到话语后,大脑中储存着相关知识的框架就被激活了,按照常规,他知道该框架默认的各个范畴,能预计到接着发生的事。第二步就是说话人或作者提供与对方预期相反或偏差的信息,使事件偏离于框架的常规进程,这时,期待落空了,意外的答案出现了,幽默就产生了。正是交际双方,特别是信息发出者,故意不合作,导致了幽默效果的出现。这实质上是一个期待落空———出现意外的答案———产生幽默的过程。例如,(2)Rachel:Amy,oh,yourememberJoey?Amy:Yeah.Hey,sure.The“Daysofourlives”guy.Joey:That’sright.Yeah.Amy:Youarenotgood.在这段对话里,Amy明示的“Daysofourlives”马上激活了Joey脑海里的[DAYSOFOURLIVES]框架,其中包括了“演员”、“导演”、“观众”、“故事内容”等范畴,其默认值为“出色的演员”、“很受观众欢迎”。于是,Joey对Amy的期待是,她会称赞他为好演员。但是,Amy偏偏不合作,她居然说“Youarenotgood”,这使Joey的期待落空。正是交际一方故意不合作,不提供交际另一方所期待听到的、与所激活框架相吻合的信息,而是提供了另外的信息,才产生了这里的幽默效果。(二)从结构理论的角度来看，幽默的绩效机制上述的分析以框架理论为基础探讨了幽默的形成机制。下面,本文将继续阐释若干情况下幽默的运行机制。1.[table]框架作者往往故意使新出现的信息偏离于前面对话所激活的框架以达到幽默的效果。(3)Shelly:DoyouwantadateSaturday?Chandler:Yes,please.Shelly:OK.He’scute.He’sfunny.He’s…Chandler:He’sahe?“date”能激活[DATE]框架,其中包括“对象”、“地点”、“时间”等范畴。在常规情况下,该框架的空位默认值应为男性与女性的约会。Chandler理所当然地期待着Shelly说出一个女孩子的名字,但是,接着出现的信息却脱离了上文框架内容的常规发展,Shelly说的竟是“He”,正是这种出人意表的答案引发了幽默。2.ra东南角的“小妇人”框架作者常常利用交际双方共享框架的情况制造幽默的气氛。(4)Joey:Now,Rach.Theselittlewomen.Rachel:Yeah.Joey:Howlittlearethey?Imean,aretheylikeScaryLittle?Rachel脑海中拥有[LITTLEWOMEN]框架,其中包括了“人物”、“地点”、“故事内容”、“主题”等范畴,通过给该框架的空位赋值,Rachel明白到这是一部以战争为背景、发生在英国、关于Elizabeth等四姐妹独立成长为“小妇人”的小说。她认为Joey也拥有[LITTLEWOMEN]框架,他会接着说一些关于这部小说的一些内容。但是,由于Joey和她不共享此框架,因此,他只能从字面解释“littlewomen”的含义,这是有悖常规的发展,自然引起了幽默。3.利用框架差异制造幽默效果作者还利用交际双方框架差异的情况达到幽默的目的。(6)Rachel:Hasanybodyseenmyengagementring?Pheobe:Yeah,it’sbeautiful.如上所述,框架有很强的个人性,每个人组织世界知识和常识的框架都有着一定的差别,这些差别是引起误解的根源。说话人或作者常常利用这些框架差异制造幽默效果。在这个对话中,“engagementring”在Rachel和Pheobe脑海中所激活的框架有一定差异:Rachel的[ENGAGE-MENTRING]框架包括了“丢失”、“归还”等范畴,Pheobe的[ENGAGEMENTRING]框架则包括了“beautiful”、“gorgeous”等范畴。因此,尽管Rachel的意图是希望对方见到并归还她丢失的戒指,Pheobe却认为Rachel是炫耀戒指的漂亮,所以她才这样说。正是她们框架的差异引起了幽默。4.目的论下的梦想能够成真情景幽默是由“场景本身或人物与场景的关系产生的幽默”(杜慧颖2008:116-117)。从框架理论看,这种幽默是指场景本身或交际一方与场景的关系能激活交际另一方脑海里的相关框架,使其某种期待,这种期待引起了幽默效果。(7)Ross:Idon'twanttobesingle,okay?Ijust...Ijust-Ijustwannabemarriedagain!(Rachelentersinawetweddingdressandstartstosearchtheroom.)Chandler:AndIjustwantamilliondollars!(Heextendshishandhopefully.)“marry”激活了Chandler脑海中[MARRY]框架,其中包括“新娘”、“新郎”、牧师”等范畴,他期待着这些人物的出现,Rachel的出现正符合了他的预期。于是,这些范畴组成了新的知识网络系统,他因此得出的结论是:梦想能够成真。他接着说的“wantamilliondollars”的话正是希望能激活这个[梦想成真]框架,涉及到“新娘”、“新郎”、“Ross”和“Rachel”等范畴。如果对方体会到这些范畴之间的细微联系,就能明白到其中的幽默:不经意说出的话能兑现。5.美国的s-apos框架文化幽默是指“利用文化因素制造的幽默”(楚艳梅2007:96-98)。从框架理论的视角解释,文化幽默实质是指同一个文化里的人们共享着许多相同的框架,任一范畴都能激活这些框架,但交际一方的行为和言语却不按此框架的常规进程进行,结果引发了幽默效果。(8)MONICA:SohowwasJoan?CHANDLER:Ibrokeupwithher.CHANDLER:Theywerehuge.Whenshesneezed,batsflewoutofthem.RACHEL:Comeon,theywerenotthathuge.JOEY:Holditholdit.IgottasidewithChandleronthisone.WhenIfirstmovedtothecity,Iwentoutacoupleoftimeswiththisgir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