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城头山遗址房屋建筑的特征研究

大兴城头山遗址房屋建筑的特征研究

城头山古城遗址的发掘不仅是一次学习和历史上的大事，也是一个重大的军事事件。因为它将中国历史上华夏民族最早的起源地域从黄河流域改写为长江中游流域。城头山古城遗址的考古学年代,主要是在大溪文化、屈家岭文化和石家河文化时期。大溪文化时期的城头山,处于何种社会形态?上世纪80、90年代不少专家学者认为处于母系氏族公社繁荣时期。就此本文作者曾撰文提出自己的观点,认为大溪文化时期的城头山,从一期筑城开始,就应处于母系氏族公社繁荣阶段的末期;大溪文化二期时,城头山住民开始出现等级分化,迅速向父系氏族公社过渡;到大溪文化三、四期,特别是到了四期,城头山居民已经进入父系氏族公社的早期阶段。前文主要是从墓葬习俗、生活器具、生产工具等方面加以阐述。本文拟从房屋建筑方面进一步论证:大溪文化时期的城头山地区已经早于我国史前任何文化遗址率先进入父系氏族公社。一居住面和外墙的修正房屋建筑是人类社会发展的缩影,不同时代的房屋建筑反映了该时代的生产力水平,也反映了这个时代的社会发展状况。房屋建筑首先涉及到生产力发展水平,即各类建筑技术;其次涉及到人类集团的社会生存状况,是定居还是游牧,是城市还是乡村,是平原还是山区等;再次涉及到人类社会组织和婚姻家庭状况,是对偶婚还是一夫一妻制,是大家庭还是小家庭,是宗族聚居还是混居等等;最后涉及到文化发展,如宗教、艺术、风俗、不同文化交流等等。中国母系氏族文化遗址留下了丰富的遗存物,其中以房屋建筑遗存量多、典型,具有重大的考古学价值和史学价值。在中国北方,有母系氏族公社时期的半坡遗址,其历史年代约为公元前4800年,总面积约有五万平方米。居住区分为两大片,每一片里有一座大房子,周围是小的居住遗迹。这两片房子可能分别属于一个村落内的两个次一等的社会集团,每个集团都有一座大房子来作为群团首领的住所或是集团成员的聚会场所30。这座长方形大房子面积达160平方米,是由方形的、圆形的或者又有方形又有圆形的房屋组成房屋群,小房屋的门朝向大房子249。在村子内,共发掘了房子46座。大部分房子是半地穴建造的,也有一些是地面建筑。房子的基本特征是,在门道与居室之间,一般有一个两侧围起小墙的方形门槛;居室的中心有一个灶坑,有若干柱子来支撑房顶;居住面和墙壁都用草拌泥土抹制而成30。在居住面和墙壁的修整方面,半坡的房子做的比较简单,一般只是用草泥土在原生土的墙上涂抹一遍,居住面则稍微涂得厚一点。在居住面下面,多垫有烧渣、灰土、木板或树枝31。最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房子似乎有意识地经过火烤。因为倒塌下来的土块都烤得十分坚硬匀透,有的着火面在外侧而不是里面,有的房子里面全部烤过,但屋外的地面却没有被火烧的痕迹。因此可以排除因为失火而废弃的可能性。在使用前有意识地用火来烘烤居住面和屋顶,这种做法在各地区的仰韶文化中普遍存在。在国外,譬如中亚和西亚的一些新石器时代房屋也出现同样的烧烤现象32。在中国东部,有介于母系氏族和父系氏族之间的大汶口文化遗址。大汶口早期的房子还是半地穴的,保存较好的村落遗址有长岛北庄,位于胶东半岛以北的庙岛群岛。这里每座房子大约有10到20平方米大小,也有几个超过30平米的大房子。整个村落有规划,房子之间排列有序。到了大汶口中期,除半地穴形式之外,也出现了地面建筑。开始出现挖墙基槽,在槽内栽埋木柱的建筑方法。这在当时是相当先进的。考古学家在大汶口文化的一个遗址中发现了3件陶质房屋的模型:屋前有门、三面有窗、攒尖式的屋顶。晚期的房屋建筑没有太大的变化。地面建筑也没有取代半地穴房子,后者仍占主要地位。有的地方发现长条形多间的排房,这可能是其他地区民居建筑对大汶口居民的影响54-56。在长江下游有著名的母系氏族时期的河姆渡文化遗址。大量的木构建筑遗迹的发掘,成为了中国建筑史上的一个亮点。通过对木材加工痕迹的研究,表明河姆渡文化已经具有了高超的木作技术,脱离了原始低级的阶段。多达十几种榫卯结构,尤其是双层卯头的出现、梢钉的采用以及燕尾榫和企口板的发明,均可称得上是我国木构建筑史上的奇迹。河姆渡遗址成为南方早期典型建筑式样的源头47。在北方还有著名的临潼姜寨遗址,其氏族村落包括居住区和墓葬区,两者之间隔以壕沟。居住区作圆形排列,中央是个广场,周围有房屋100多间,同一时期的有60多座,分成五组,每组有一所大房子,位于小房子的前面。最大的一所面积124平方米,大房子都是半地穴式方形房屋,结构基本相同。各组小房子的门向与大房子一致,都朝向村落的中心广场。每一组房屋,是由一个母系大家族居住的,大房子可能就是氏族和家族的公共活动场所,同时也是老年成员和少年男女的公共住宅249。在长江中游洞庭湖地区的安乡县发现的距今7000多年的汤家岗遗址中,考古发掘发现该遗址的人们已用木柱为支撑,用编竹夹泥作墙壁,用火焙烧地面等方法来建筑房屋6。由上可知,母系氏族公社时期新石器文化遗址的房屋建筑,有以下一些特征:其一,房屋多为半地穴式。半坡遗址“大部分房子是半地穴建造的”30。大汶口文化遗址“晚期的房屋建筑没有太大的变化,地面建筑也没有取代半地穴房子,后者仍占主要地位”54-56。“中原地区大都是采用半地穴式”25。母系氏族公社时期的房屋之所以采用半地穴式建筑方法,主要是其生产力和建筑技术的落后。半地穴式建筑既能防风避雨,又节省不少人力物力,更重要的是技术要求不高。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完全的地面建筑逐渐多了起来。半坡遗址“平底建筑的方形房子为数很少,是晚期的比较进步的建筑形式,屋顶呈两面坡状”208。大汶口文化遗址也是一样,在以初期的半地穴式房子为主的基础上,后来地面建筑是逐渐多了起来。其二,墙壁和地面的修整比较粗糙。“在居住面和墙壁的修整方面,半坡的房子做的比较简单,一般只是用草泥土在原生土的墙上涂抹一遍,居住面则稍微涂得厚一点”31。为使房屋防潮耐用,半坡遗址的“房子似乎有意识地经过火烤”32。母系氏族公社时期的房屋建筑,“在居住面和墙上都涂抹草筋泥,抹平烘干,使能防潮耐用”。25长江中游洞庭湖地区的汤家岗遗址,亦“用火焙烧地面等方法来建筑房屋”6。就房屋的修整而言,父系氏族公社时期房屋的修整无论在哪个方面都比母系氏族公社时期要精细。其三,房屋呈群落形式,且有规则地以小屋群围绕一个大屋。半坡遗址“居住区可以分为两大片,每一片里有一座大房子,周围是小的居住遗迹”30。临潼姜寨遗址的“居住区作圆形排列,中央是个广场,周围有房屋100多间,同一时期的有60多座,分成五组,每组有一所大房子,……各组小房子的门向与大房子一致,都朝向村落的中心广场”249。房屋群有规则地围绕一个大房屋,这样的格局是典型的母系氏族公社时期人们的居住习惯,母系氏族的凝聚力是很强的,绝对的原始公共制生活和同祖共胞的血缘关系使氏族成员间的关系亲密无间,大房子应当是氏族公共活动场所,围绕大房子的房屋群应为各母系大家庭的居所。在父系氏族公社时期,因私有制的出现和氏族成员间的贫富分化,母系大家族的对偶家庭逐步过渡到父系氏族的对偶家庭以至一夫一妻制家庭,人们的居住形式亦逐渐不同于母系氏族公社时期,表现为在一个大的聚落中,以若干较分散的父权制大家庭为基本单位的格局,房屋的朝向和排列不再有规则地围绕中心的大房子。其四,方形和圆形房屋并存。母系氏族时期的房屋建筑,“中原地区大都是采用半地穴式,外形有圆有方”25。半坡遗址的“房屋由方形的、圆形的或者又有方形又有圆形的房屋组成房屋群。”249“大汶口早期的房子还是半地穴的,就是在平地上向下挖掘一个圆形或长方形的坑,在坑的基础上再建一部分墙”54。圆形房屋的外在形式显然是受到更早阶段(母系氏族公社甚至更早时期)的住房形式,即用茅草、树枝等搭起的圆形茅草屋的影响。从茅草屋到圆形、长方形房屋并存,再到长方形房屋为主(今天的现代建筑形式仍以长方形房屋占绝对比例),实际上勾画出人类在房屋建筑方面怎样从母系氏族公社逐步过渡到父系氏族公社、过渡到国家的轨迹。在科学技术高度发展的今天,建筑技术可以说是各种技术的综合,房屋的形状、结构、功能与远古时期的建筑有天壤之别。但在非洲、大洋洲、拉丁美洲的一些落后地区,土著居民的住宅仍然有不少圆形的房屋,这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上述论断,即:圆形房屋是人类最初的房屋形式。二基槽形制及形制据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何介钧研究员主编的城头山考古发掘报告《澧县城头山》(2007年出版)所载,从1991年开始,通过10余年前后七次发掘,获得了巨大考古成果,除发现我国史前最早的古城和世界上最早的稻田外,大溪文化时期城头山古城遗址的房屋建筑发掘成果亦颇丰,共发现房屋遗迹28座。大溪文化时期城头山古城的房屋建筑形式多为平地起建,极少见地穴或半地穴式房屋。平面形状以长方形为主,圆形或椭圆形房占有一定的比例。一般房子的面积从几平方米到几十平方米不等。墙体已基本不存,多数保存有墙基槽。剖面为长方形。基槽里一般有柱洞。有的发现呈片状的红烧土块,一面平整,一面有竹、木印痕,应为木骨泥墙的残留物。室内居住面较平坦,土质较硬,多为红烧土面,但红烧土颗粒分布不紧密,多夹杂有黄土或褐色土。柱洞分三类:一类分布在墙基槽内,以形成木骨泥墙;一类在墙基外,可能是檐柱;一类分布在室内,作为屋顶的支撑立柱。柱洞直径大小不一168。以下通过对城头山古城几个房屋遗迹的发掘结果进行深入剖析。F77房址“应为多间式排房”。“根据层位关系,F77的时代为大溪文化一期”。两条平行的外墙基槽相距5.75米,其中较长一条现存长度15.75米,但很多段落被晚期地层破坏。基槽宽15厘米,深10厘米左右。发现有零星红烧土墙体残存于基槽之内。在两条外墙基槽之间,发现一条疑为隔墙的基槽,宽12厘米,深8厘米170。根据发掘结果初步计算,F77房址的一间房长约6.3米,宽约5.75米,面积约36.23平方米。F75房址平面为圆形,但有一半延伸出发掘区外,故发掘的平面似为半圆形。直径9.95米。F75为地面建筑。有弧形基槽,基槽内填灰褐土,内夹细沙,土质较纯较紧,在基槽和屋内均未发现隔墙遗迹。基槽和房址内出土陶片很少。F75由南北两组柱洞组成门道。门道地面较平,东西长3.75米,南北宽1.25～1.6米。屋内堆积为灰褐土,内夹少量红烧土颗粒和炭末,土质较紧。堆积中未发现较完整的遗物,仅在居住面、基槽、柱洞内采集到少量红陶片。根据层位关系和出土陶片等分析,F75的年代为大溪文化二期173-175。据测算,F75房址居住面积约为72.47平方米。应当说这是个较大面积的圆形建筑。F73房址的西部基槽宽21～26厘米,深10～13厘米。基槽内填灰褐土,土质较紧。出土少量陶片。北部基槽宽26～30厘米,深10厘米。内夹较多的红烧土颗粒,土质较紧。东部基槽宽17～21厘米,深10厘米。南部基槽宽26～28厘米,深8～10厘米。房内有隔墙1处,位于F73中部偏北,基槽宽为28～30厘米,深6～13厘米。南边有门,“门外有两组柱洞组成的门道。两排柱洞之间距离约1.1米,门道长2.2米”。基槽、柱洞内及居住面上出土陶片较少,以红衣黑陶为主,也有极少量泥质灰陶。根据层位关系和出土陶片等分析,F73房址的年代为大溪文化三期171-173据测算,F73房址长约4米,宽约3米,面积为12平方米。显然比F77房址小多了。且房中还有隔墙一分为二,居住面更小。考古发掘中发现的灰沟是当时社会生活的真实反映,具有重要的考古价值和史学价值。城头山遗址共发掘灰沟96条,“最后认定为新石器时代的灰沟为56条”,其中“大溪文化时期18条”。从形状、位置、堆积和包含物分析这些灰沟,发现其多数为建筑物的排水沟248。紧靠F77房址的一条灰沟“全长9.8米,北端宽40厘米,深15厘米,南端宽50、深25厘米。长条形,北高南低,壁直底平。该沟处于红烧土堆积的坡地上,应是与居址F77有关的一条排水沟。沟底沟边均为红烧土块,而红烧土为F77的废弃及地面堆积。沟内为黑灰土,出土砖红色粗泥陶内弧壁圜底钵、红陶盘、曲沿高领罐、釜等,均为大溪文化一期遗物。”249揭露的另外一条灰沟(G91)两端均未到头。揭露长度14.3米,开口宽0.66～0.9米。与主沟基本垂直有一条宽0.3米、长5.6米的支沟。主沟与支沟内的填土中均含大量红烧土。可辨器形有釜、盘、钵、器座,均为泥质红陶。另出土兽牙。推测其时代属大溪文化三期249。在发掘中还收集建筑构件7件。“其中一件(代号T6451(18):40)为长木棒,一端残,沿一侧凿有七个长约10厘米、宽约6厘米的搭口。搭口间距10～12厘米。残长275、直径14～16厘米。另一件(代号T6401(17):33）两端残,细端似为人工榫头,局部有火烧痕迹。残长36、宽6厘米。”493以上发掘成果表明,大溪文化时期城头山遗址房屋建筑具有以下一些特征:其一,从面积来看。从大溪文化一期到三期,房屋面积呈现逐渐缩小的趋势,大溪文化一期的多间式排房F77房址的一间房面积便有约36平方米,大溪文化二期的圆形房屋F75居住面积约72平方米,大溪文化三期的F73房址面积约12平方米。其二,从形状来看。房子的建筑形式多为平地起建,极少见地穴或半地穴式房屋;平面形状以长方形为主,圆形或椭圆形房占有一定的比例;大溪文化二期和三期的房屋均有门道。其三,从地面墙面来看。室内居住面较平坦,土质较硬,多为红烧土面168,“房屋建筑采用编竹夹泥内外焙烧,更有陶窑专门烧造红烧土块,用作铺垫地面的建筑材料”21。发现有零星红烧土墙体残存于基槽之内170。其四,从基槽和柱洞来看。大溪文化的房屋均有基槽,包括圆形房屋F75也有弧形基槽;从一期开始,基槽的宽度、深度不断加大,如F77基槽宽15厘米,深10厘米左右;F73基槽宽21～30厘米,深10～13厘米;基槽内发现有红烧土和陶片,包括红衣黑陶片。柱洞分三类,一类分布在墙基槽内,以形成木骨泥墙;一类在墙基外,可能是檐柱;一类分布在室内,作为屋顶的支撑立柱。其五,从灰沟来看。一是灰沟的规模较大,水平较高。如长度在10米以上,宽度在0.4～0.9米间;沟底沟边均为红烧土块;主沟还有支沟。二是沟内填土发现大量陶器等,表明其考古年代。其六,从建筑构件来看。建筑构件加工比较精细,使用搭口、榫头等技术,表明其建筑已达到一定水平。如上述代号“T6451(18):40”的长木棒沿一侧凿有七个长约10厘米、宽约6厘米的搭口,搭口间距10～12厘米,加工水平的精细可见一斑。生产力水平在分析了母系氏族公社房屋建筑的特征和大溪文化时期城头山房屋建筑的特征之后,我们可以对大溪文化时期城头山的社会形态作出初步总结。1.由房屋面积可知,大溪文化一期的F77是面积较大的多间式排房,一间屋的面积达36平方米,显然还是母系氏族公社时期的建筑。二期的F75建筑面积仍然较大,达72平方米,属于母系氏族公社时期,但可能正在向父系氏族公社过渡。三期的F73建筑面积明显缩小,仅12平方米。以上三座房屋分别处于大溪文化一、二、三期,从面积由大到小来看,应反映了母系氏族公社正向父系氏族公社过渡,较小家庭日益取代较大家庭。2.由房屋形状可知,大溪文化时期城头山的建筑明显不同于北方母系氏族时期(如半坡遗址)的建筑和父系氏族时期(如大汶口遗址)的建筑,没有半地穴式建筑,圆形和椭圆形建筑较少,F73房址不仅小,而且还有单独的门道172。这不仅是因为地理上南方与北方的区别,更体现出生产力水平的差异。3.由墙面、地面可知,较之于母系氏族遗址的房屋建筑,城头山的房屋建筑的墙面、地面修整水平要高,墙面采用编竹夹泥内外焙烧,地面铺垫红烧土快,地面平坦,土质较紧。4.由基槽、柱洞可知,大溪文化各期城头山的房屋虽然面积由大到小,但是修建的牢固度在不断提高,表现为基槽的不断加宽;各期房屋基槽、柱洞内的填土中含陶片、红烧土由少到多,这些都反映了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的过渡。同时,柱洞分为三类,即基槽内、墙基外、屋内,亦反映了房屋修建水平要高于半地穴式房屋建筑。5.由灰沟可知,大溪文化三期城头山的房屋建筑已经拥有比较发达的排水系统,不仅主沟宽大,还有支沟,且用红烧土块修筑。大溪文化一期的灰沟在宽度、长度上不如三期的,亦表明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的过渡。6.由建筑构件可知,大溪文化时期的房屋建筑已经在木料上使用搭口、榫头等技术,一根木料上搭口数量多,且大小、间隔尺寸准确,这表明其建筑加工技术水平高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