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以来的扫发运动模式

建国以来的扫发运动模式

一、“革命党”与“运动式”政治动员的治理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的扫盲教育运动中，采取了政府引导、动员全民成员参与、强制性实施的运动方式。其典型特点是确保国家机器的运行，传播意识形态，动员全民成员，组织国家资源。这种方式沿袭建国以前开展农民教育和扫盲教育运动历史经验,也是作为“革命党”夺取政权的强制性手段在文化教育领域内的体现,是与党历史上一以贯之的治理方式和建国之初整顿发展混乱局面的现实需要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运动式是当时特定的社会历史条件下的必然,具有相当的历史合理性,也在相当大程度上具有了国家治理方式延续的强大历史惯性和惰性,是新中国建立以来“中国政治过程依赖于政治运动必然,即危机状态下的功能需求和体制内的资源匮乏的需要”。不可否认,这种方式有其积极的作用。其全民动员、倾尽相关资源的强力推行方式必然在短期内能够带来高效率和一般手段治理所不能迅速带来的巨大成效。建国之初,在十余年的时间之内,扫除了一亿多的文盲、半文盲,如此之短的时间取得这样的成效不能不说很大程度上归功于这种运动式开展模式。一般来说,这种运动开展的流程大体经过以下几个步骤:首先是政府或者领袖提议;其次是国家宣传机器的广泛宣传;然后是相关组织机构的建立以及地方相应机构的成立;在推行过程中出现先进经验和模范人物,以之为榜样,在全国范围内推广;运动接近尾声,扫盲运动初步告一段落。“运动式治理”是传统社会最常见的一种国家治理方式,“这种国家治理方式以执政党在革命战争年代获取的强大政治合法性为基础和依托,通过执政党和国家官僚组织有效的意识形态宣传和超强的组织网络渗透,以发动群众为主要手段,在政治动员中集中与组织社会资源以实现国家的各种治理目的,进而达成国家的各项治理任务。”作为一种非常态的治理手段,运动式治理方式能够在中国有顽强的生命力,说明其在中国社会尤其现实的土壤基础有存在的合理性。为了夺取政权,“革命党”通过动员群众和强制施行政策去实现其目标,在夺取政权成为“执政党”之后,仍然依靠群众运动而不是通过正常的法治手段和行政方法来贯彻它的主要政策和纲领,这显然具有很大的弊病,往往会导致“治理失灵”的后果。在一般的常态社会,国家治理的主导模式或者说一般模式是官僚模式,其强调程序合法,制度规范、和官员职责明确,注重行政组织的结构完善、国家资源的合理运用和治理功能的正常发挥。运动式治理模式却奉行强力原则,超越一般的行政组织结构和正常的治理程序,以充分调动群众积极性作为手段去达到治理目标的实现。考察我国的历史经验,运动式的政治动员模式对国家常规治理能力的改善仅仅是一种外部的改善路径,其功效存在边际界限,并且具有很大的负面效应,黄小勇认为政治动员的负面效果主要体现在:动员式的开展方式以超越法律规范和组织体系为特征,与行政组织结构的理性化与制度化发展相背离,甚至会削弱、瘫痪和破坏组织的正常权威和结构,也降低现实生活中法律控制的效力,破坏法律控制优先于行政控制的正当关系;动员方式的间歇性和局部性特征造成了管理上的间歇性与局部性,影响行政组织常规功能的正常履行,妨碍管理工作的常规化,极端的动员模式所导致的社会秩序的混乱更是一场灾难。因此,运动式治理是当时特定的社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虽然在强力推行之下,扫盲运动取得了不错的成效,但从长远的观点来看,这种运动式的扫盲教育过于强调扫盲速度和片面追求扫盲数量,导致扫盲质量不高,缺乏对教育规律的尊重,许多违背教育规律和扫盲教育规律的现象时常发生,比如脱盲率100℅的目标追求显然在现实操作中是不可能实现的,这既不符合教育教学的理论常识,也没有现实实践成功的可能性,文化的启蒙,人格的塑造不能单靠某个偶然事件来掀起一场类似运动式的活动,只有尊重教育规律,长期注重这种教育,使这个社会形成良好的文化学习氛围,扫盲教育的效果才可能真正达到。由于扫盲运动难以保持长久的稳定性和系统性,其间歇性的特点导致一时的高潮之后马上陷入另外一个极端的低潮状态之中,其效果难以持久,经常出现扫盲高潮之后大量“复盲”现象的产生就是例证,它将会助长了粗暴、不讲法治的行政思维的形成和培育了形式主义和弄虚作假的不良作风;政府权力的无限扩大和不受监督,在国家综合治理的名义之下往往导致执行中政策的异化;另外,极端的运动式扫盲教育与当时的“大跃进”风暴连为一体,互通声气,对当时社会的混乱状态起到一定程度上的消极作用。二、教育的目的:改建国初始的扫盲教育运动带有极强的泛政治化色彩和激进主义的革命化倾向,这是党的政治理念和治理政策沿袭战争年代强力手段和当时现实环境之下的必然产物,其目标制定、政策价值取向、推进步骤、运动形式和施行手段都带有这种印记。比如说汉字简化对于扫盲教育的正面促进作用要正面评价,但由于当时推行简化汉字的指导思想存在过激和泛政治化的倾向,把汉字简化工作当作改革汉字、通向拼音文字的“过渡时期的一种权宜办法”。(1)在这种指导思想之下,汉字简化只是一种短期的行为,所以“对整理和简化汉字的理论和方法、汉字的学理和系统性、古今贯通、繁简转换、海内外协调、字形的匀称美观等问题缺乏深入细致地科学论证”。又比如说在开展妇女扫盲教育时,由于过于追求男女平等的政治理念一蹴而就的快速实现,罔顾当时的现实国情和几千年遗留下来的思维惯性,大面积、强制性推广妇女教育,其效果当然不是很好。理念的先进需要的是脚踏实地践行,而不是将其泛政治化之后采取激进的实现方式,由于长期积淀的封建残余思想根深蒂固,这就使建国初期农村妇女在婚姻家庭中还不可能得到彻底的解放,几千年来所遗留下来的封建的婚姻家庭制度的变革毕竟需要一个漫长的改变过程,提高农村妇女在家庭中的地位也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文化素质很低的农村妇女的扫盲识字教育也不是政策制定之后马上依靠强力推行就可以实现的目标。虽然我们并不排除政府在教育过程中的主导作用,尤其在建国初期那段特殊的环境之下政府的作用更是不可忽视,但是教育毕竟有其特殊的发展规律,一旦被政治界入之后演化为一种大规模的教化运动,其激进主义的倾向则不可避免。“润物细无声”的教育特点需要的是和平环境之下政策的稳定执行和漫长时间的逐渐教化,而不是排山倒海式的革命架势和全民动员的角色归位。教育是百年大计,对于建国之初民众文化素质低下背景之下的中国,其扫盲运动需要政府的全力支持,但这种支持如果超过政策制定、资金保障和思想引导的功能定位而去追求从始至终的大包大揽,将温和的教育“运动化”和泛政治化,把其当作政治动员和革命目标实现的手段,并采取激进主义的实现方法,其最终结果无疑会走向歧途。三、从历史因素看,这是一个社会变革过程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文化效果的价值取向在于“文化翻身”建国初期的扫盲识字运动被认为是农民继政治翻身、经济翻身之后的文化翻身,在几千年历史发展历程中农民群体实现自身突破的一大标志,具有极大的历史意义。建国之初,土地改革之后的农民生产积极性大幅度提高,而且,朝鲜战争爆发后在中国农村掀起了爱国丰产运动,在有力支援了国家战争的同时,也实现了自身在经济上的收获。新政权的建立,更让广大农民增强了当家做主的主人翁意识和民族自豪感。而真正具有更深远意义的是扫盲识字运动所昭示的文化翻身,这才是农民根本意义上的“翻身”,因为几千年的古代历史上中国农民的受教育权从来没有完全意义上被尊重过,近代的农民教育和扫盲识字运动又因为各种原因半途而废,只有在新中国建立之后,政府开展大规模施行扫盲教育运动才让一直处于文化闭塞状态的农民享受到了真正的教育,其启蒙意义不言而喻,这也是近代以来中国现代化历程中“人的现代化”理念的践行,符合世界发展潮流,具有积极的进步意义。但革命语境中任何社会变革都带有极其浓厚的政治色彩,农民扫盲运动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之下具有泛政治化和激进主义的倾向完全是历史的沿袭和制度的惯性力量之所在,但对于这段时期扫盲运动的评价不应该失之于偏颇。诚然,“文化翻身”具有现代化意义上的进步意义,是符合现代社会发展潮流的价值取向,但“文化翻身”绝不意味着就是扫盲教育,或者说通过扫盲教育让农民识字还仅仅是让“文化翻身”的基本条件,识字和懂文化是现代公民社会一个合格公民最为初始的基本要求,真正意义上的“文化翻身”要求的是农民具有现代思维、独立思考、知识丰富而有主见,具有公民社会的道德水准和素质要求,而不是仅仅停留在识字的水平之上。从这个角度上讲,过分夸大建国初期扫盲运动的意义是不妥当的,也是不符合当今时代的价值判断标准的,任何过分夸大和渲染的评价都是不符合历史客观事实的不当之论。更为重要的是,站在近代革命与改良交错进行的宏观历史背景之下来认识和评价这场扫盲运动会更有新的感触,手段的粗暴与高效率并存,改良方法的温和与低速度,在成本比较和博弈中的近代中国社会变革大潮中,一直是一对难分难解的矛盾,而任何路径的选择都是在历史不断反复和试错的过程中必然性和偶然性的结合。站在这个角度来评价建国初期的扫盲教育运动,我们认为应该立足于当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