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觉醒到自觉水与火的缠绵从池莉的长篇小说看20世纪女性成长的心路

从觉醒到自觉水与火的缠绵从池莉的长篇小说看20世纪女性成长的心路

20世纪女性的独立精神，源于五四运动的开始，一直受到高度关注。从一开始，它就在人的意识和女性的意识的平坦层面上发展，在双重对立的爱与父权制文化的压迫下发展起来。她以自己的力量和平等，与男性进行了文学对话，并在与男性的不断冲突中一起发展。池莉的小说力图用美好的眼光,环视周围的一切。通过对女性的审美及男性的审丑的描写,揭示两性二元对立的情爱斗争史。她笔下的女主人公对爱情充满美好的向往,却往往遭遇苦难的婚姻,借以拆穿虚幻的爱情。《水与火的缠绵》是池莉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长篇小说。它描绘了上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末中国城市的剧烈变化。小说以改革初期的武汉为背景,将女主人公曾芒芒的爱情和家庭生活作为主线。讲述一个对爱情充满了美好向往的青春萌动的少女,成长为洞穿爱情个中滋味的中年妇女18年中所发生的情感故事。这是一个女人最为宝贵,最值得回味的18年。它使一位女性由对双性同体的渴望陷入对两性二元对立现状的深深思考。主体意识的缺失—从历史场到写实场“不平等的有差异的父权制二元项对立思维的文化思想,同时也构成了人类异性爱关系的不平等思想基础”332。自古至今,所有男性话语的异性爱故事都是在想象、强调、证明、呈现这个天经地义的角色属性的分配。自从她一出生,她就被那有史以来充盈等级制的二元对立思维造就的正统异性爱情观,铸就了她类同于甚至也被聪明家寻找证据来证明她的确是比男性要低级得多的动物生命的爱之宿命。大规模酝酿于20世纪初,并以五四为标志爆发的反封建运动的成功。首先对不自主的异性爱关系产生的基础产生了很大的冲击。血性方刚、思想解放的青年男女,从单一家长制家庭中逃脱出来。在涌动着先进文化思潮的相对民主的社会团体中,实现了自主的异性爱。但很快,人们接着便阅读到那些取得异性爱自主胜利后的先进青年的苦闷,那苦闷的声音几乎接近于绝望。从前,她们没有爱情。现在,她们在痛饮了爱情的琼浆后,爱情却消失了。她们又重复轮回到她们千方百计才得以摆脱的老祖母那等待他人取舍,而她不得不视这份取舍为恩典的被动命运中。只不过,她们在重复时,再不是从前那个愚昧无知任命的她。而是清醒有识却无法破命的她。于是,她们更添有许多铭记在文本中的历史性痛苦病状。追求后的迷茫、胜利后的失望、觉醒后的不甘、无以出路的焦虑等,女性好像陷在一个大迷魂阵中。不管异性爱的建立是否由她采取主动,两个貌似相反方向的前期热身方式,最后都将女性引向异性爱的同一被动位置的目的上。“获过一轮新生的女性,尽管她们重蹈覆辙,但毕竟不是在原有起点的她们。她们不再以逆来顺受,柔软似水的恭从姿势认命。她们愤怒,绝望,嘶喊。在做困兽之争。”然而现实的世界使她们没有不同层次选择的权利,最终只能在男人之间徘徊、依附,成为攀附在男人身上的藤,而不能自立于这个世界上。“文革”是女性从自我走向消失的转折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女性争做“铁娘子”,但“铁娘子”毕竟都是血肉之躯,没有丝毫“铁”的成分。把自己向“铁”一样对待的女性,最后不得不依靠将自己的肉体献给掌握回乡权力的猥琐的男性,以出卖肉体的方式获得回乡的权力。这种插在女性心头的尖刀所形成的血淋淋的伤痕在知青小说中得到真实的反映。进入80年代后,女性开始以自我、独特、敏锐的视角来审视自我,确立了自己的主体意识。确立了主体意识的女性,将目光越出家庭,投向社会,去寻找男性占据的世袭空间,她们已不再满足于自身对象性的存在,试图以一棵树的形象与男性并肩站立。她们成功的获得,往往需要以比男性成倍的付出为代价。这在本质上依然是父权制文化的逻辑,这种逻辑又迫使女人陷入另一种异化——“雄性化”。她们需要精神、体力双倍的付出。已在职场斗的身心俱疲的回到家庭中还需独自承担家庭的重任,她们常常因此身心俱疲。即使这样,她们仍悲哀地发现,原来本属于女性的另一半世界也离他们远去。她们在爱情、婚姻两方面屡遭不幸,最终导致自我的分裂。人是一个具有社会性的动物,职业上的地位是外在的,显性的。而一切努力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获得心灵上的依托和支撑,获得家庭的美满和幸福。取得全方位的成就感才是一个人内在的、隐性的幸福,是一个社会人的终极目标。这是需要男女两性共同努力和追求才能获得的。池莉在《水与火的缠绵》中的女主人公曾芒芒就一直在苦苦追求这种理想的家庭生活。她把自己挑选理想的男友作为自己的恋爱目标。她的男友应该是“在这个城市长大的,高高的个子,生的体体面面。一来就主动为她们宿舍打开水,夏天他将主动买雪糕。看完电影吃宵夜的时候,他将主动站队去买票。”268具备男性应有的耐心与责任感。在遇到高勇这位白马王子后,她尽量发现对方的优点,包容对方的缺点,共同建设和维护着自己的小家庭,以实现自己的梦想。但他们之间却永远文不对题,两个人对这个世界的感觉和判断完全不一致。自认为理想的爱情和婚姻也在长期的生活中瓦解了,从而进入茫然期,找不到爱情的出路。池莉—从新写实层到无意识层女性千百年来试图追求完美爱情而不能的奋斗经历使洞穿世事的池莉看清了爱情和婚姻的本质,也产生了要揭穿它们的想法。她说:“我的创作要以拆穿虚幻的爱情为主题之一。”7在创作中,她恪守着这条诺言。在《小姐,你早》中戚润物与王自力的不幸婚姻;《来来往往》中康伟业与段丽娜的爱情纠葛;《水与火的缠绵》中曾芒芒与高勇的婚姻故事……无论出发点如何,她们最终都没有在婚姻中找准自己的位置。在池莉的描写中,她以一个女性的身份和视角来看待身边的人和事,以她身为女性对自身和群体的熟悉和了解将女性的心理活动描写得淋漓尽致。在《水与火的缠绵》中,在高勇立志考研时,曾芒芒放弃了自己的理想与追求,默默地支持高勇;婚后,高勇出于对自身高傲心理的维护,而不惜将家庭的重担全部推给曾芒芒,曾芒芒却忍辱负重,二者形成鲜明对比。所有这些共同构成文本的一种张力,使读者愈发感到曾芒芒形象的高大和高勇的猥琐。但在曾芒芒的成长过程中,却不能不时时感受到家庭生活对女性的制约。她们婚前生活在父权制下,按父辈们的要求把自己调理成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形象。这一切实际都是交接前的准备,他们要把女性调教成为那个她将依附终生的男性所认可的模式,以此来获得更高的筹码。交接后,就进入了夫权制的生活中,男性再根据自己的要求把女性改造成自己心目中更理想的形象。此时的女性在二元对立中始终处于被压制的地位。她们的一切正常的生理、心理能力以及一切的天性都被压抑或剥夺了。她们被迫保持沉默。曾芒芒生活的中心就是自己的丈夫———高勇。而她,只是被排除在中心之外的他者,只能充当证明男性存在及价值的工具、符号。池莉作品中的二元对立不仅体现在男性和女性的关系中,也体现在女性之间,尤其是两个具有特殊身份的女性———婆媳之间。自“金苹果”属于雅典娜之后,女人间的战争就无可挽回地发生了。各种猜疑、诋毁、争斗司空见惯。婆媳之间的关系尤为敏感。两个互不相识的女人由于同一个男人而被迫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朝夕相处。此前不同的生活习惯、不同的个性、不同的爱好都要重新排列组合。生活中的撞击在所难免。尤其是对于同一个男人的占有欲使之成为最难相处的一对关系群。一直以来二者之间,由于生活的不自主及家长制的家庭生活方式,使儿媳不得不受制于婆婆,产生了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的感慨。婆媳间的鸿沟可见一斑。在文本《水与火的缠绵》中身为婆婆的高德静,深沉似海水,出生于资产阶级家庭。生活条件一贯优越的她明显露出那种已融入骨髓的没落贵族气质。插花一定要鲜花;穿衣永远要恰到好处;家俱虽年代久远但要永远保持鲜亮;礼貌而又很有节制地为客人布菜;谈话既没有过分的亲热,有没有过分的冷落,始终把握着那个度。出于对曾经的荣耀的渴望,把自己已不可能实现的理想强加于儿子身上,软硬兼施逼迫儿子考研,以实现自己多年来隐忍于心的出人头地的梦想。而家庭完全没落后的那种骤然的衰老令人心生同情。我认为,她是这部小树中性格描写最鲜明、思想脉络的发展变化把握的最清晰的人物之一。曾芒芒,一个出身于无产阶级革命家庭的姑娘,热情似火焰。具有良好的修养,待人接物礼貌周到。在生活中却分不清红茶、花茶,不懂得布菜。由于与高德静本质上产生的距离感形成了水火不相容的局面,使她的心灵遭受了无法愈合的创伤,而更加深了婆媳间的鸿沟。这是两个生活环境迥然不同的女人间的敌视,一场对于共有的男人的保卫战。在这个家庭中,就弥漫着这两个女人间的较量。婆婆总想保持自己在家庭中一言堂的地位,而媳妇却总想处处显示自己在家庭中的存在和自身的重要性,这就不可避免的要发生冲突。二者间存在着尖锐的矛盾冲突。这场发生在丈夫、儿子中的夺爱之战,无论哪一方获胜,都是身为女性的悲哀。她们殚精竭虑想要获取男人心目中最重要的地位,以显示自己在家庭中不可动摇的地位,这实际上已经不自觉地把自己作为男性的附属物,屈服于父权制的压迫,已经失去了自己独立的身份和地位。这不能不说是女性的悲哀。实现双性同体,和谐共融20世纪的文学发展史,展现了女性为了从父权制社会的压迫中走出来,为实现双性同体的目标不屈奋斗的历史。但那层遮蔽两性世界的薄雾至今仍在,双性同体的霞光仍未完全展现。在这场二元对立中饱受重创的女性在男性身上找不到幸福感、归属感。她们最终只好寻找同性的帮助和支撑,以完成对男权社会的反抗与挑战,结成sisterhood(姐妹情谊)。在池莉的《小姐,你早》中,戚润物、李开玲、艾月三个对男性彻底失望的女性组成妇女乐园。《生活秀》中来双扬对卓雄洲示爱的退却。《水与火的缠绵》中曾芒芒走向的不可预知的未来,都呈现着生活的乌托邦状态。这是一条没有未来的道路,显示出池莉对现实爱情的迷茫和无措。但两性是不可能生活在完全对立的世界中的。“人”字结构注定必须由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相互支撑才能走完这漫漫人生。无论文本中的争斗如何激烈,矛盾如何不可调和,池莉小说的结局总是流露出一条光明的尾巴。以潜在的大团圆结局收尾———时或是两性间的,时或是同性间的,池莉很难以大刀阔斧的勇气与胆识开辟出第三条道路。“一旦人物处于情感煎熬,人性扭曲的状态,池莉就无法深入到理性与非理性、意识与非意识冲突交织的深处,显出苍白无力来。她只擅长编造生活表层的故事,不擅长探析繁复丰富的人性”278。在池莉的小说创作中,总是让美好的爱情加上苦难的婚姻构成一个人生命的全过程,却很少探寻结果。池莉认识问题感性大于理性,只重视结局的圆满而不重视现实中的可行性,也显示出池莉对爱情前途的迷茫和无措。这不仅是池莉的困惑,也是当代人共同的困惑。诚然,我们不能简单地把社会的重任强加于一个作家身上,但实现双性同体的路在何方?这也是一个我们不得不直接面对的人生课题。“双性同体,和谐共处”是女性解放之路的必然归宿。这不仅在于“异性相吸”本来就是自然界的一条基本规律,任何违背这一规律的相抗、相离都是对人性的一种扭曲,所以无论男女两性间的征服与反征服曾经是何等样的残酷和激烈,最终的发展趋向仍然是要回归到和谐与共融。192站在客观的立场上,在女性地位日益提升的今天,随着女性知识水平的提高和视野的开阔,她们在社会的舞台上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使男性的生存和发展空间受到了极大的挤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