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现代执政价值合理性的历史嬗变

浅析现代执政价值合理性的历史嬗变

摘要:西方现代国家成长的历史和逻辑决定了现代执政价值合理性的历史嬗变。现代执政价值合,理性经历了从主要在于维护国家的和平、安全、秩序到保障公民的生命、自由、财产权,再到促进个人和社会功利的历史嬗变。

关键词:现代;执政价值合理性;嬗变

执政就是执掌国家权力。执政伦理就是对执掌国家权力的伦理审视和道德追问。对执掌国家权力“何以必要”的伦理审视和道德追问形成执政价值合理性的知识谱系。西方现代国家成长的历史和逻辑决定了现代执政价值合理性经历了从主要在于维护国家的和平、安全、秩序到保障公民的生命、自由、财产权,再到促进个人和社会功利的历史嬗变。认真梳理和系统总结现代执政价值合理性嬗变的历史和逻辑,对于进一步加强中国共产党的执政伦理建设具有重要借鉴意义。

一

从起源上来说,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思想是在论证建立王权国家的价值合理性中形成的。从建立王权国家的角度来论证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是现代西方社会发展的历史条件所决定的。在中世纪,西欧的封建制度是典型的分封制。那时的西欧践行的是“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的分封制,由此导致了西欧封建社会长时间的邦国林立。西欧封建社会的这种政治权力结构和运行状况很难适应和满足中世纪晚期以来商品经济迅猛发展所提出的种种要求。因为商品经济的迅猛发展要求统一度量衡,要求统一国内市场,要求结束邦国林立的无序状态,建立一个强大的中央集权的王权国家。生活在那个时代的思想家、政治家、哲学家敏锐地把握了这种时代精神。“文艺复兴全盛时期的政治思想,除了反对罗马教会及其神学外,一个最重要的方面就是要求建立君主专制的中央集权国家。这反映了当时新兴的资产阶级关于建立统一的国内市场,结束封建割据和混战局面,建立民族国家以利于资本主义发展的迫切要求。”在分析这一问题时,马克思曾精辟地指出,“日益明显日益自觉地建立民族国家的趋向,是中世纪进步的最重要杠杆之一。”因为,“在这种普遍的混乱状态中,王权是进步的因素,这是十分清楚的。王权在混乱中代表着秩序,代表着正在形成的民族而与分裂成叛乱的各附庸国的状态对抗。”时代的发展和社会历史条件的变迁提出了建立强有力的王权国家的迫切要求。这是传统执政价值合理性向现代执政价值合理性变迁的深层次逻辑。在这种王权国家中,国家权力和执掌国家权力的价值合理性主要在于维护国家的和平、安全、秩序。

这一时期的思想家、政治家和哲学家阐释建立王权国家的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的方式方法与论证传统的执政价值合理性的方式方法存在着巨大的差异。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主要是以人性论、自然状态、自然法、社会契约为逻辑起点来阐释的。这既是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论证方式方法的最大特点和优点,也是人类探索执政价值合理性的巨大进步。最初,资产阶级的思想家、政治家、哲学家们是以人性恶的视域来论证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主要在于维护国家的和平、安全、秩序的。有学者指出,“霍布斯以这种人性恶的假设为起点,按几何学的方法推演出国家和社会生活的一系列原理。”以人性恶为出发点推演出的自然状态必然是战争状态。因为在自然状态中没有公共权力,而公共权力的缺失会使人性的自私与争斗无限膨胀。因此在霍布斯看来自然状态就是“每个人对每个人的战争”,这给人类的生活带来极大的不便。霍布斯认为,生活在这种自然状态中的人们对普遍存在的死亡极为恐惧,这促使他们产生了对和平、安全、秩序的激情与渴望。在自然状态(战争状态)中,“对安全的适当需求便等于是对各种权力的无止境的需求。”但是,“每个人对一切事物的自然权利会导致战争,而要求每个人放弃自己的自然权利,并把它转让给他人的自然法,则是为了争取和平。”因此,在这种状态下,“理性则会促使每一个人为了自身利益而谋求和平。”四“为了确保和平,人们必须把一切权力授予伟大的利维坦。”“我承认这个人或这个集体,并放弃我管理自己的权利,把它授与这个人或这个集体,但条件是你也把自己的权利拿出来授与他,并以同样的方式承认他的一切行为。这一点办到之后,像这样统一在一个人格之中的一群人就称为国家,在拉丁文中称为城邦。这就是伟大的利维坦(kviathan)的诞生。”也就是说,“国家起源的目的——和平。”由此可以看出,现代国家成长的早期,执政的价值合理性主要在于保障安全、维护和平。王权国家的执政价值合理性除了保障安全、维护和平之外,还要谋求秩序。意大利政治哲学家萨尔沃·马斯泰罗内指出,霍布斯“对自己时代的问题进行了深思,并认为,只有最高权力才能确保一个充满激情、充满冲突的社会具有井然的秩序。”有秩序就意味着安全。那么又如何保障安全呢?“保障安全要靠这样的—个政府。它拥有维持和平与运用必要的惩罚手段以制止人的内在不合群倾向的权力。”由此可见,西方现代王权国家的执政价值合理性主要在于维护和平、保障安全、维持秩序。

二

西方王权国家的建立适应了自然经济不断解体而商品经济迅速发展以及结束封建割据、打破邦国林立的迫切需要。但是伴随着王权国家和商品经济迅速成长起来的还有新兴的资产阶级。随着新兴资产阶级力量的壮大,他们提出了建立资产阶级国家的要求和构想。于是王权国家逐步过渡到现代国家。由王权国家向新兴资产阶级国家的转变是现代执政价值合理性的进一步发展。这种发展进一步推动了资产阶级的思想家、政治家和哲学家论证现代执政价值合理性向前发展。这一时期,资产阶级的思想家、政治家和哲学家是从天赋人权、主权在民的维度来阐释和论证资产阶级执政价值合理性主要在于保障公民的生命、自由、财产权。为此,许多资产阶级思想家、政治家和哲学家纷纷着书立说。这是现代执政价值合理性进一步发展的关键阶段。他们对执掌国家权力的价值合理性问题提出了自己的新见解。从起源的角度来看,他们对现代执政价值合理性的论证和阐释是在文艺复兴的影响和带动下萌生并发展起来的。文艺复兴“是以人为中心的所谓‘人文主义’,它和封建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神学是直接对立的。它要求以人性、自然来代替神性,以人的世俗世界代替神的天堂;以人的理性、经验来代替神学的蒙昧主义或神秘主义;以人的个性解放、人生欢乐来代替教会的禁欲主义;以个人奋斗来代替宗教宿命论;以人权来代替神权。”随着文艺复兴而兴起的新思想的广泛传播,在文艺复兴兴起之后,资产阶级执政价值合理性的代言人洛克则十分明确地指出,“现在世界上的统治者要想从以亚当的个人统辖权和父权为一切权力的根源的说法中得到任何好处,或从中取得丝毫权威,就成为不可能了。”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必须在罗伯特·菲尔麦爵士的说法(君权神授说——引者注)之外,寻求另一种关于政府的产生、关于政治权力的起源和关于用来安排和明确谁享有这种权力的方法的说法。”这是资产阶级学者和政治家对执政价值合理性的历史变迁与现代执政价值合理性思想进一步发展变化的精彩论述和准确诊断。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正是借着文艺复兴这股强劲东风进一步发展起来的。这种发展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以人性善和较好的自然状态为逻辑起点来论证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霍布斯以人性恶为逻辑起点推论出生活在自然状态中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狼对狼”的关系,并以此来论证执掌强有力的国家权力的价值合理性主要在于维护和平、安全、秩序。但是,这种论证是一种消极论证,存在种种的不足和缺陷。从更为积极的角度来论证资产阶级执掌国家权力的价值合理性主要在于维护和平、安全、秩序,是由英国着名学者和资产阶级政治家洛克开启的。洛克是以人性善和较好的自然状态为逻辑起点来论证和阐释现代执政价值合理性思想的。洛克认为,在国家权力产生前,人类本处于自然状态中,这种自然状态“是一种完备无缺的自由状态”,“也是一种平等的状态”,但这种自然状态“却不是放任的状态”。洛克的自然状态给人们的印象是,“在这种状态中,人们和睦地生活在一起,它处于人类最初的几个世纪,这时公民社会还没有来临,人们在自然法的慈善的统治下,在和平和善意的氛围中,享受着自然的自由和平等”。在这种较好的自然状态下,人们在自然法的导引下悠然而恬淡地生活着。但是,即使在较好的自然状态下,如此悠然而恬淡地生活的人们也日益感到在这种自然状态中存在着种种的缺陷和不足:“第一,在自然状态中,缺少一种稳定的、规定了的、众所周知的法律,为共同的同意接受和承认为是非的标准和裁判他们之间一切纠纷的共同尺度。”“第二,在自然状态中,缺少一个有权依照既定的法律来裁判一切争执的知名的和公正的裁判者。”“第三,在自然状态中,往往缺少权力来支持正确的判决,使它得到应有的执行。”也就是说,尽管在较好的自然状态中人们能够享有种种权利,但是生活在其中并不是优良和美好的,于是他们很快决定要告别自然状态进入政治状态,成立政府,组建国家。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到,公民告别自然状态进入政治状态,放弃部分权利,组成政府,建立国家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过上更加优良更加美好的生活。也就是说,“公民政府是针对自然状态的种种不方便情况而设置的正当救济办法。”

二是在对执掌国家权力的伦理审视和道德追问中提出了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主要在于保障公民的生命、自由和财产权的思想。洛克旗帜鲜明地提出并详细论证了现代执掌国家权力的价值合理性主要在于维护和保障公民的生命、自由和财产权。

在执政的价值合理性是维护生命和自由上,“给个人权利以优先地位,这正是英国政治制度的特点。这一制度起源于对社会的这样一种道德观点,即,认为‘社会的主要目的是保护个人’。”美国政治哲学家乔治·霍兰·萨拜因在分析现代资产阶级国家执政的价值合理性时指出:“一些社会和政治制度之所以是合法的,只是因为它们保护了个人的利益和权利,这种信念在环境的压力下脱颖而出,在十七世纪中叶的英国首先发生效力,但在下两个世纪中却坚持了下去并发挥了更大的效力。”政府和社会的存在都是为了维护个人的权利,而个人权利的不可取消性则构成政府与社会权威的限度。在洛克的一部分学说中,个人及其权利以终极原则的地位出现。”因此可以说,“政府的目的在于保护个人的权利,实现个人的利益。从洛克开始,自由主义哲学中就包含了一个基本的信条:政府除了保护其成员的利益之外并无其他目的。政府存在的全部合理性以及评价政府的标准是政府为组成社会的个人提供服务。”在执政的价值合理性是维护财产权上,洛克认为,“人们联合成为国家和置身于政府之下的重大的和主要的目的,是保护他们的财产。”洛克进一步指出,“政治权力是每个人交给社会的他在自然状态中所有的权力,由社会交给它设置在自身上面的统治者,附以明确的或默许的委托,即规定这种权力应用来为他们谋福利和保护他们的财产。”

总的来说,“人们在参加社会时放弃他们在自然状态中所享有的平等、自由和执行权,而把它们交给社会,由立法机关按社会的利益所要求的程度加以处理,但是这只是出于各人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他的自由和财产的动机,社会或由他们组成的立法机关的权力绝不容许扩张到超出公众福利的需要之外,而是必须保障每一个人的财产,以防止上述三种自然状态很不安全、很不方便的缺点。所以,谁握有国家的立法权或最高权力,谁就应该以既定的、向全国人民公布周知的、经常有效的法律,而不是以临时的命令来实行统治;……这一切都没有别的目的,只是为了人民的和平、安全和公众福利。”因此,产生国家权力和执掌国家权力的“目的和尺度既然在于保护它的社会的一切成员——即人类全体,那么当它为官吏所有的时候,……除了保护社会成员的生命、权利和财产以外,就不能再有别的目的或尺度。”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他们的生命、权利和财产起见,如果没有关于权利和财产的经常有效的规定来保障他们的和平与安宁,人们就不会舍弃自然状态的自由而加入社会和甘愿受它的约束。”

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主要在于保障公民的生命、自由、财产权的思想得到了许多资产阶级思想家、政治家、哲学家的普遍认同和广泛宣传。洛克之后的孟德斯鸠、卢梭、联邦党人等人无不是从这个维度来论证和阐释资产阶级执掌国家权力的价值合理性的,并将这种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思想付诸具体的政治实践和政治活动。法国大革命、美国独立战争及其胜利后发表的《人权宣言》、《独立宣言》都贯穿着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主要在于保障公民的生命、自由、财产权的思想,是现代资产阶级执政价值合理性的集中体现。

现代资产阶级的这种执政价值合理性思想一经提出便得到了西方世界广泛而热烈的响应与支持。经过几百年的政治实践和执政考验,这些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思想至今仍闪烁着熠熠光辉。从保障公民的生命、自由、财产权的维度来论证和阐释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在资本主义兴起和现代资产阶级国家建立的过程中具有十分重要的历史意义。但是当资产阶级国家已经建立起来后,当资本主义已经走上快速发展的轨道时,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便由主要在于保障公民的生命、自由、财产权转向促进个人和社会功利了,或者说更主要地是从功利的维度来论证和阐释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了,其典型代表是边沁和密尔。这既是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思想进一步变迁的重要逻辑线索,也是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思想进一步发展的重要转折点。

具体来说,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由主要在于保障公民的生命、自由、财产权到促进个人和社会功利的转变有着深刻的社会历史背景。19世纪初期,西方各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已经基本上建立起来了,第一次工业已基本稳定,现代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也快速发展起来。现代资本主义国家的这种状况使得利益和功利在整个社会中的地位和作用凸显出来了,西方资产阶级的许多思想家、政治家、哲学家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变化,于是他们纷纷从功利的维度来论证和阐释资产阶级执掌国家权力的价值合理性。伟大的革命导师马克思和恩格斯曾深刻而尖锐地指出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的这种变化。马克思、恩格斯指出,这种变化的结果是“利益被提升为人的统治者”,“人与人之间的一切关系(个人的或国家的),都被归结为商业关系,或者换句话说,财产、物成了世界的统治者”。

在资产阶级执政的国家,社会生活发生这样的转变,迫使资产阶级的政治家、哲学家和思想家进行深入思考、详细论证这种嬗变的合理性。这是现代执政价值合理性进一步嬗变的重要社会历史条件。生活在那个时代的英国资产阶级的伟大思想家杰里米·边沁敏锐地捕捉到了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将要悄然变化,并对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的这种变迁进行了详细的分析。边沁认为,“自然把人类置于两位主公一快乐和痛苦一的主宰之下。只有它们才指示我们应当干什么,决定我们将要干什么。是非标准,因果联系,俱由其定夺。凡我们所行、所言、所思,无不由其支配:我们所能做的力图挣脱被支配地位的每项努力,都只会昭示和肯定这一点。一个人在口头上可以声称不再受其主宰,但实际上他将照旧每时每刻对其俯首称臣。功利原理承认这一支配地位,把它当作旨‘在依靠理性和法律之手建造福乐大厦的制度的基础。”由此,边沁提出了执掌国家权力价值合理性的功利原理。所谓“功利原理是指这样的原理:它按照看来势必增大或减少利益有关者之幸福的倾向,亦即促进或妨碍此种幸福的倾向,来赞成或非难任何一项行动。我说的是无论什么行动,因而不仅是私人的每项行动,而且是政府的每项措施。”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边沁是从功利的角度来论证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的。那么什么是符合功利原则的政府措施和执政行为呢?边沁指出,“当一项政府措施之增大共同体幸福的倾向大于它减少这一幸福的倾向时,它就可以说是符合或服从功利原理。”

在西方,资产阶级学者一般将国家权力分为立法权、司法权、行政权。与此相对应,执掌国家权力便细化为执掌立法权、执掌司法权、执掌行政权。因此,资产阶级的思想家、政治家和哲学家也从执掌立法权、执掌司法权、执掌行政权的角度来阐释现代执政价值合理性之功利。从执掌国家权力中的立法权来说,“组成社会的各个个人的幸福,亦即他们的快乐与安宁,是立法者所应该注意的唯一目标,而在事情取决于立法者范围以内,他都应当依据这个唯一标准使每一个人去规范自己的行为。”这样的逻辑同样适用于执掌司法权和行政权,即司法权和行政权的目的也在于促进个人和社会的功利。此后,密尔等功利主义者对边沁提出的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主要在于维护和促进个人和社会功利的观点进行了丰富和完善。萨拜因在总结此时期的现代的执政价值合理性思想的特征时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国家是一个庞然大物,但没有一个人热爱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