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寻秦记》看黄易的武幻小说

从《寻秦记》看黄易的武幻小说

金庸和古龙之后，武侠小说进入了困难时期。除了缺乏继任者，电影、电视、互联网和互联网也吸引了许多读者。然而,上世纪九十年代,香港通俗作家黄易接连推出多部数百万字以上的超级长篇武侠小说,在读者(尤其是青少年读者)文字阅读耐性极低的背景下,这些超级长篇本本畅销,创造了香港出版界的奇迹。黄易的成功,值得通俗小说作者和研究者们深思。以其最负盛名的代表作《寻秦记》来看,他将武侠和科幻结合,“以巧合、玄秘和微量的艳情推动情节的发展”67,带给读者全新的阅读感受和满足感,为武侠小说的发展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从这个意义上讲,《寻秦记》在武侠小说发展史上具有典型意义。一关于小说,从《寻秦记》和《红字》等普黄易,本名黄祖强,曾任职香港艺术馆,因热爱武侠小说而辞职专心创作。当时出版市场上武侠低迷科幻热销,于是先行出版了《凌渡宇》系列、《星际浪子》等科幻小说。当他尝试将武侠和科幻结合,推出主角“回到过去”的《寻秦记》后便一举成名。成名后的黄易认为“武侠小说”就是中国的“科幻小说”,从此全力投入武侠小说的创作中,推出的《大唐双龙传》、《边荒传说》畅销港台,也风靡了中国大陆的互联网,成为大学生、中学生等青年读者的最爱,每月的中旬,无数的网友在计算机前等待黄易小说的更新,期盼先睹为快(这两部小说不是一次出完,而是边写边出,香港的出版社每月一集,持续时间都在数年以上。香港的书一出,就有爱好者将之扫描上传网络,以供同好,因此造成了万众齐待的网络奇观。)《寻秦记》共二十五本,两百五十万言。描写二十一世纪的特种兵项少龙参与时光机器的实验,由于实验发生事故,被送到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代而无法回归。为了生存,他根据自己的历史知识,努力寻找秦始皇,希望依附秦始皇享受荣华富贵,由此卷入战国诡异复杂的政治军事斗争中。由于项少龙“未来人”的身份,使他比当时的任何人都清楚历史发展的趋势,从而进行正确的抉择;他有现代人的观念、思想和情感,使他在战国时代显得特立独行、魅力非凡;作为出色的特种兵,他所掌握的军事知识、战争谋略,使他在当时的政治军事斗争中,所向披靡;甚至他那有限的政治、经济、哲学和文学知识,都让他大出风头,赢得众多女子的青睐。在武功上,他利用现代格斗术改造墨家武功,制造出合金刀“百战”,被人们称为“刀君”,与天下第一高手“剑圣”曹秋道并列。在政治上,一手炮制了秦始皇。最后,由于和秦始皇的矛盾,厌倦了斗争,全身而退隐居在大草原。《寻秦记》并不是简单的“回到过去”的科幻小说。它有冷兵器时代的历史背景(优秀武侠小说之必须);有武功秘笈墨子九式的争夺和传承;有奇遇;有武道的追求和提升;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行侠仗义;有性格各异的侠客豪士、武林高手;有“天下第一”名分的争夺;有光明磊落的决斗;有刺杀;也有金庸所说“最厉害的武功”阴谋诡计;还有众女倒追男、一男多女的男女关系。武侠小说的要素它都具备。但它也不是一部普通的武侠小说,在主角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特种兵的大前提下,他利用现代物理学、人体生理和现代格斗术,改造古代武功,打造现代特种兵的工具装备刺探情报,利用冷束弹与神经弹原理制作“风灯”,组建特种部队“乌家军”,使用疲劳审讯手段,这些科幻内容都成为推动小说情节进展的关键因素,作者不停地在提醒读者,如果不是主角现代人的身份,结局将是另一种局面。诸如此类的科幻成分都与上述武侠的内容融合无间,深入地结合在一起,密不可分,共同构成了这部武侠和科幻相结合的著作。其实,武侠和科幻的结合并不由黄易开始。较早的带有科幻色彩的武侠小说是香港作家黄鹰的《天魔》(网上署名“伪古龙”),写外太空的智慧生命来到古代中国,寻找聚宝盆(万能复制机)修复飞船。由于生命形态不同,外空生命寄生在人体,控制人体,吸食人血,在武林中引起轩然大波,最后被武林人士消灭。《天魔》明显带有美国科幻作家海因莱茵的小说《傀儡主人》的影子。温瑞安《妖红》中的“人形荡克”(人形坦克),是武林世家何家制造的斗士,用人和动物的肢体拼凑而成,强壮耐打,无自主意识,很明显模仿威尔斯科幻小说《化身博士》的情节。不过,这些小说和《寻秦记》有本质的区别。《天魔》描写武林人士面对未知可怕生命的恐惧和奋斗,营造阴森恐怖的氛围,而外星人身份的谜团在小说结尾才揭晓。如果不看结尾,则纯粹是个“江湖鬼故事”。小说90%的内容和科幻无关,将“外星人”换成“吸血鬼”的话,亦无不可。《妖红》中的“人形荡克”是推动情节进展的关键因素,但它是以科幻的方式用“人和动物肢体拼凑”,还是以武侠的方式用普通人训练,没有任何区别。可见,在这些小说中,科幻内容并非必须。科幻和武侠的成分还没有水乳交融地结合在一起。《寻秦记》则完成了武侠和科幻的真正融合。一个现代人在过去的武侠世界里求存、奋斗、成功,正是这部小说最大的卖点。“回到过去”的科幻成分是这本武侠小说的前提和基础。如果去掉了主角项少龙现代人的身份,小说就会失去赖以存在的基础。它还会取得成功吗?答案是不言而喻的。黄易的《寻秦记》一出,迅速走红,一时之间,互联网和传统媒介上出现了众多模仿之作,无数的现代俊才通过种种方式回到过去,好象历史就是由未来人写就的。《寻秦记》之后,武侠小说正式派生了一个分支——武侠和科幻相结合的“武幻小说”。二强化强化科技意识,推动两种小说融合金、古之后的武侠小说,虽有温瑞安“诗体武侠”和李凉、李莫野“童话武侠”的新变,但它还是在传统的既定的武侠小说范围之内的发展,是内部量的变化。以《寻秦记》为代表的武幻小说的诞生意义更为重大。它是一种质变,武侠已经跳出了过往既定的模式,开始向其他类型(科幻、魔幻)的小说吸取营养,并形成了一种全新的通俗小说类型,对破解当今武侠小说的困境带来了新的思路。其实,武侠向其他类型的通俗文学求得营养是固有手段,中国的通俗小说不外乎武侠、言情、历史、侦探推理、科幻、神魔、魔幻(新型的外来品种)几类,而武侠小说成为中国通俗文学的主流,也是最具民族特色、包含最多民族文化内涵的通俗小说类型,它不断地吸取其他类型通俗小说的长处以发展自己。纵观一部现代武侠小说发展史,也就是武侠不断吸取其他类型小说的营养,不断丰富自己,不断创新突破自己的过程。台湾武侠学者林保淳认为,“武侠小说在这些(通俗文学)类型之间的游移性之强,是相当令人瞩目的。原因在于,武侠小说在整个发展的历程中,曾经吸纳过其他各类型的质素,甚至转化成为它的主体之一”。旧武侠“北派五大家”中就有三人融会其他通俗文学类型,创出自己独具魅力的武侠文学:还珠楼主以《蜀山剑侠传》为代表的“蜀山”系列,就将武侠和《西游记》、《封神演义》等神魔小说结合,创造出超现实的“奇幻仙侠派”武侠小说;王度庐将武侠小说和言情小说结合,创作出以《鹤惊昆仑》、《卧虎藏龙》为代表的“悲剧侠情派”武侠小说;而朱贞木将侦探推理和武侠结合,创作了以《蛮窟风云》、《七杀碑》为代表的诡异多变的“奇情推理派”武侠小说。此外,新派武侠小说中的泰山北斗金庸,将波澜壮阔的历史背景融入武侠,有人将之视为“历史武侠”小说。而大声呼吁创新的古龙,除了在文体上的散文化外,继承的不过是朱贞木将推理融入武侠的传统。武侠小说已经和言情、历史、侦探推理和神魔发生过融合,剩下的只有科幻和魔幻了。这种情况并不奇怪。武侠和科幻有着似乎难以调和的矛盾。武侠小说往往将年代限定在“冷兵器”时代,注重的是武功即身体能力的锻炼,带有强烈的经验性,与科学格格不入。而科幻小说最重视对未来的畅想,虽然放任想象,却要披着科学的外衣。中国人向来缺少科学传统,科幻小说在传入中国后,历经百年,虽然近二十年颇有起色,但成就远不及欧美,由此可见中国人和科幻小说之间的隔膜。因此,在黄易之前,让武侠小说向科幻学习,融会成新类型,是十分艰难的。至于魔幻小说,那是最近十年才传入中国的新的通俗小说类型,过去的武侠作家也许从来没有接触过,更遑论学习借鉴了。魔幻小说的文化基础是欧洲的神话和魔法文化的传统,这些对十年前的作家和读者来说都是十分陌生的。正因为如此,武侠小说的发展在借鉴历史、言情、侦探等其他类型的通俗小说后,又进入一个新的历史瓶颈期,在寻求突破十分困难的时候,以前难以结合的科幻和魔幻,正好提供大片可供开拓的处女地。当今世界,全球化浪潮越演越烈,外来文化与本土文化不断碰撞和融合。网络发展,地球成村,各种文化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随着国外魔幻小说的传入,影视作品的风靡,计算机(电子)游戏的普及,网络游戏的兴旺发达,为中国培养了大批的武侠迷、魔幻迷和科幻迷,他们的身份往往是重合的。这些都为科幻和魔幻与武侠的结合提供了基础。事实也证明了将武侠和科幻、魔幻结合正是一条武侠小说发展的康庄大道。如今在台湾、香港以及大陆的通俗文学界,所谓的“奇幻小说”如日中天,已经取代了过去的武侠小说成为青少年读者的最爱,成为通俗小说的主流。这些新动向,熟悉学生情况的中学老师以及大学老师都是十分清楚的。而类似金庸、古龙的武侠被人们称为“传统武侠小说”(过去的“新派武侠”变成现在的“传统武侠”,可见历史的变迁),已经不再是青年人关注的中心。在受到青少年追捧的“奇幻小说”中,就有一类是将武侠和科幻、魔幻相结合的“武幻小说”。武幻小说大致可分为三种类型:第一种武侠和科幻的结合,以黄易的《寻秦记》为代表;第二种武侠和魔幻神魔相结合,有的偏重武侠和西方的魔法传统的结合,有的偏重武侠和中国传统的神话系统结合(与还珠楼主不同,仍受到西方魔法传统影响,但偏重中国神话),有的将武侠和中、西的魔法神话都融会一炉;第三种是武侠和科幻、魔法的大杂烩。由此可见,上述中国武幻小说的文化渊源比较复杂,既包括中国本土文化,也包括西方的外来文化。其中主要是中国的游侠文化、佛道文化和神话传说,欧洲的神话系统和魔法文化,以及欧美的科学意识。其文学渊源也是多方面的。西方的《魔戒》、《哈利波特》等魔法奇幻类小说,中国古代的《西游记》、《封神演义》等神魔小说,古代现代的武侠小说和欧美的科幻小说,都直接为武幻小说的形成提供了营养。而全球化浪潮下的文化融合正是中国武幻小说兴盛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