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语典故英译的随机对照研究

成语典故英译的随机对照研究

作文叙事是中国民族语言的精髓。它不仅是古代圣人思想的结晶，也是对古代文化有着悠久而美好的记录。因此，它包含丰富的内涵，明亮的智慧和深厚的文化。然而,从汉英翻译的视角着眼,成语典故可以说是最难翻译的语言现象之一。究其原因,答案应该是多方面的。就语言而论,成语典故言简意赅,惜墨如金,很难用简明的英语涵盖它们的含义;就风格而论,成语典故或庄或谐,行文犀利,英译时也难以和盘托出,而相对而言,其文化因素导致的困难则尤为突出。我国与英国地处东西,相隔数万里,中英文化自然不可能相同,某些方面甚至相去甚远。要将孕育于中国文化背景中的成语典故译成英语而又不产生文化冲突,确实并非易事。不过,杨译《红楼梦》对其中成语典故等的英译,都处理得十分妥帖,译义准确,达意传神,而且文字工整,文采斐然,有效地弘扬了中国文化。译者所采用的种种处理手法,不仅展示了他们高超的翻译技巧,而且体现了他们渊博的学识和雄厚的文化素养。兹援引杨译实例,把有关翻译手法分析评述如下:一、直译。这是译本中用得较多的方法之一。对于含义比较明确、寓意并不太深、英译后不会引起文化冲突的成语或典故,译者一般都采用直译法。直译法单刀直入,用词简练,意思明了,既转达了原义,亦可令外国读者了解我国某些传统的比喻方式和文化内涵。1)……(夏家小姐)又见有香菱这等一个才貌俱全的爱妾在室,越发添了“宋太祖灭南唐”之意,“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之心。(第七十九回)Moreover,thepresenceofsuchacharmingandtalentedconcubineasHsiang-linghadfilledherwiththesameresolveastheFirstEmperorofSungwhenhedecidedtowipeoutthePrinceofSouthernTang,demanding,“HowcanIletanothersleepalongsidewithmybed?”句中典故出自宋代岳珂的《程史·徐铉入聘》:“上谕之曰:‘不须多言,江南亦何罪?但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耶!’”这一小小的比喻表达了赵氏统一南方的决心,亦显示出一代开国皇帝的不凡气概。作者引之自有讽刺之意,勾画出夏金桂那刻薄狠毒、容不得人的阴暗心理。译者将它直译成英文,即使外国读者不懂我国历史,亦能体味出原句的含义。2)秦氏道:“婶婶,你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你,你如何连两句俗话也不晓得?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第十三回)“You’resuchanexceptionalwoman,aunt,thatevenmeninofficialbeltsandcapsarenomatchforyou.Isitpossibleyoudon’tknowthesayingsthat‘themoonwaxesonlytowane,waterbrimsonlytooverflow’,and‘thehighertheclimbtheharderthefall’?…”“月满则亏”出典于《易丰》:“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后《史记·田叔列传》载:“夫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地之常也。”用以形容事盛则衰,物极必反。作者借秦氏之口,道出了贾府盛极而衰的必然命运。译者照字面直译,文字妥帖,译义完美,我国传统文化中富有哲理的思想,亦得到了极好的体现。二、套译。本文所提的套译,是指以英语中相应或同义的习语或谚语,将原著中的成语之类作对等的翻译。此时,汉英成语或谚语之间文化价值相当,应别无旁义或歧义。凡可作套译之处,译者都信手拈来,贴切自然;偶有些微差异,译者便略加变通,使之平稳移植,不留痕迹。试看下面数例:1)刘姥姥道:“这倒不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谋到了,看菩萨保佑,有些机会,也未可知。”(第六回)“Don’tbesosure,”saidGrannyLiu.“Manproposes,Heavendisposes.Workoutaplan,trusttoBuddha,andsomethingmaycomeofitforallyouknow.”2)迎春笑道:“没有说什么,左不过是他们小题大做罢了。……”(第七十三回)“Notreally,”Ying-chuntoldher.“Theyweremakingamountainoutofamolehill.…”三、意译。我国的典故源远流长,蔚为大观,往往内涵丰富,寓意深刻,可却又藏头露尾,云遮雾障,急切间难以吃准其本义。英语中固然寻觅不到可以套译的习语或谚语,倘用直译法亦只能望文生义,穿凿附会,不着边际,徒闹笑话。对于这类典故,或许意译才是上策,省却外国读者不熟悉的我国历史人物、地名或事件,免得拖泥带水,混淆不清。当然,这多少会影响原文的典雅之味;但是,“信、达”两字乃翻译的根本,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损“雅”而确保“信、达”,确系明智之举。不过意译典故亦并非易事,需要译者熟悉典故,掌握原义。而这些典故又恰恰不见于普通的汉语词典,甚至连较大的词典也有疏漏,因此,译者首先应博览群书,旁骛杂学。请看杨译《红楼梦》中典故的意译:1)及到了凤姐房中,王夫人一见他钗軃鬓松,衫垂带褪,有春睡捧心之遗风,而且形容面貌恰是上月的那人,不觉勾起方才的火来。(第七十四回)WhensheenteredHsi-feng’sroomwithherhairdishevelledandhercostumerumpled,likeafrailbeautyjustarousedfromsleep,LadyWangimmediatelyrecognizedherasthegirlshehadseen.Thisrekindledheranger.句中的“春睡捧心”,其实是两个典故,隐喻古代两个美女;“春睡”指杨贵妃,“捧心”指西施。盖杨贵妃体态丰腴,慵懒贪睡,白居易《长恨歌》有云:“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云髻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唐玄宗曾把她比作海棠春睡,明代唐伯虎作《海棠春睡图》专画她的睡态。至于西施,似乎体质不佳,早患心脏病,常受心痛之苦。《庄子·天运》载:“西子病心而颦其里,其里之丑人见之而美之……彼知颦美而不知颦之所以美。”西施天生丽质,一颦一笑,皆流风韵。作者以两个古代美人的体态来形容晴雯,更能衬托出王夫人的无名之火;译文亦将两个美女不同的特色融而为一,不能不说是意译中的上品。2)再者,大半风月故事,不过偷香窃玉、暗约私奔而已,并不曾将儿女之真情发泄一二。(第一回)Besides,mostbreeze-and-moonlighttalesdealwithsecretassignationsandelopement,andhaveneverreallyexpressedthetruelovebetweenayoungmanandagirl.句中的“风月”两字直译成“breeze-and-moonlight”作定语,根据上下文,外国读者应该能理解,因为它渲染出了约会的场景和气氛。我国古代有“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宋·欧阳修)等佳句,英国诗歌中亦颇多类似的诗行,如:“Thereoft,asmildev’ningweepsoverthelea,/Thesweet-scentedbirkshadesmyMaryandme.”(彭斯)而“偷香窃玉”四字却不能直译,因为其中含有两个别具特定意义的典故。“偷香”出典于《晋史·贾充传》,言其女贾午与韩寿私通,将武帝赐予贾充的西域异香私赠情郎。《世说新语·惑溺篇》亦有记载:“韩寿美姿容,贾充辟以为椽,充每聚会,贾女于青琐中看,见寿,说之。……后会诸吏,闻寿有奇香之气,……疑寿与女通。”“窃玉”一典似缘于杨贵妃窃宁王玉笛一事,见诸《杨太真外传》:“九载二月,上旧置五王帐,长枕大被,与兄弟共处其间。妃子无何窃宁王紫玉笛吹。故诗人张祐诗云:‘梨花静院无人见,闲把宁王玉笛吹。’”此两典合而为一,常指男女偷情幽会,后亦指男子勾引妇女,多见于元明清时期的戏剧和小说。“暗约私奔”可溯至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风流韵事,不难理解,较易掌握。译者将这三个典故八个字捏在一起,一并处理,言简意赅,足见功力。四、化译。化译是指译者依据典故所在的语境,彻底吃透典故的含义,以字面看来并不对应的译文达到与原作意义上的真正信达和完全一致。笔者的这一提法,源于钱钟书先生“化境”之说的启发和影响。先生认为:“文学翻译的最高标准是‘化’。”将作品从一国文字译成另一国文字,既不能露出生硬牵强的痕迹,又能完全保存原作的风味,使其“投胎转世”(thetransmigrationofsouls),躯壳换了一个,而精神姿致依然故我,这便是翻译中的出神入化。本文所论的化译,亦多着眼于译文对原作精髓神韵的追求,客观分析译者如何突破文字的束缚,根据语境的衬托,吃准典故的精神,抓住其要义,融会贯通,综而化之,形成精当的译文,使之熔合于上下文之中。以“化译”的标准衡量杨译《红楼梦》成语典故的翻译,多处发现译者不同凡响的大手笔。笔者拟引数例如下:1)宝玉接着又说:“还提什么念书,我最讨厌这些道学话。……好些的,不过拿些经书凑搭凑搭还罢了;更有一种可笑的,肚子里原没有什么,东拉西扯,弄的牛鬼蛇神,还自以为博奥。……(第八十二回)“Don’tmentionstudying!”Pao-yucontinued.“Ican’tstandsuchmoraltalk…Thebetteronesarenothingbutahotch-potchofclassicaltags,whilethemostludicrousonesarewrittenbyignoramuseswhodraginthis,thatandtheothertomakeupamonstrousmishmash,yetboastoftheirerudition!…”句中“牛鬼蛇神”一语为人们所耳熟能详,自五十年代末至七十年代中,此语久被滥用,至今令人听而生厌。照一般词典解释,其义为“奇形怪状的鬼神”,“形形式式的坏人”。此语出典于《妙法莲华经》及《地藏本原经》,佛教将“牛头”、“铁蛇”用作阴间鬼卒形象。唐杜牧所作《李贺集序》中曾用此语,以形容虚幻荒诞。不过,上述任何一种释义译成英语,特别是照目前通用的释义译作“monstersanddemons”或“evilpeopleofalldescriptions”,将无法见容于上下文,使读者感到莫名其妙。而译者突破文字的表面,抛开通用的释义,把它译为“monstrousmishmash”(荒谬的大杂烩),十分确切,亦非常传神,因为译者用活了monster的派生词monstrous。窃以为此乃化译中的上乘之笔。2)原来这夏家小姐今年才十七岁,生得亦颇有姿色,亦颇识得几个字。若论心中的丘壑经纬,颇步熙凤之后尘。(第七十九回)NowthisMissHsia,whohadjustturnedseventeen,wasquitegood-lookingandhadsomeeducation.Asregardsabilityandcraftiness,shetookafterHsi-feng.句中的“丘壑”两字,原义为“深山幽谷”,常指隐居之地,南朝宋时谢灵运有诗云:“昔余游京华,未尝废丘壑。”亦可指画家的构思布局,引伸为思虑深远,宋黄庭坚《题子瞻枯木》诗云:“胸中原自有丘壑,故作老木蟠风霜。”而“经纬”两字本指织物的纵线和横线,引伸为“条理秩序”;《左传》昭二五年:“礼,上下之纪,天地之经纬也。”另有一义为“规划治理”,见《左传》昭二九年:“夫晋国将守唐叔之所受法度,以经纬其民。”译者透过两个典故的表面意义,以其引伸意义为线索,纵观上下文的含义和口吻,根据王熙凤的特性和为人,将它们综合为“精明能干、阴险狡诈”,以此进而译成“abilityandcraftiness”。笔者认为这亦是化译成功的例证之一。五、注译。笔者所指的“注译”,即是直译加注释。翻译中碰到的诸多典故、地名、人名、事件及习俗等,往往不能意译;若用直译,有时又说不清楚,或意犹未尽,这时便只能借助注释了。注译的手段不限于汉译英,外译汉的译本中早已存在。国内翻译家翻译古希腊、古罗马及欧美的古典作品,都用了较多的脚注和尾注。梁实秋先生翻译的莎剧,愚以为虽雅味不足,但信达可嘉;为求忠实,梁氏在直译之余做了不少注释。在汉译英、特别是英译我国经典作品的过程中,于强调译文标准流畅的同时,也应该注意保留原著的中国特色,以便国外读者能逐渐了解和熟悉我国的历史、地理、文化、传统、习俗等。要达到这一目的,译者有时得仰仗注译。杨译《红楼梦》达中见信,保留了原著的中国特色,尤以注译的方式较完善地体现出原著的风貌。1)王大夫笑道:“……柴胡用鳖血拌炒,正是‘假周勃以安刘’的法子。”DoctorWangsmiled.“…Thismethodissimilarto‘usingChouPo’sstrengthtostabilizetheLiu’sDynasty’——applyingturtle-bloodtomitigatethestimulatingfunctionofthethorowax.”王大夫用“假周勃以安刘”一典,进而说明以鳖血拌炒柴胡,可制其所短,“使其不致提升”血势,“且能培养肝阴,制遏邪火”。译者将典故直译,后又具体阐释,其义已明,但似犹嫌不足,未能获其详。而指明出典的脚注,概述了周勃灭吕安刘的故事,原始要终,正本清源,将典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十分圆满。整个句子以物拟人,亦生动有力。而且,通过注译,外国读者准会感到,一个医生竟能将这类典故信手拈来,运用自如,我国的文化底蕴该是何等深厚,语言宝库该是何等的丰富,成语典故该是何等的活跃。2)凤姐儿笑道:“……便不是从小儿的兄妹,便以叔伯论,那《二十四孝》上‘斑衣戏彩’,他们不能来引老祖宗笑一笑,我这里好容易引的老祖宗笑了一笑,……”(第五十四回)“There’sonlyCousinChen,”retortedHsi-feng,“…Butevenifwehadn’tplayedtogetheraschildrenandonlyin-laws,isn’tthereastoryin”TheTwenty-fourActsofFilialPiety“aboutsomeonedressinginmotleyandclowningtoamusehisparents?…”《二十四孝》,据传系元代郭守正所编,集虞舜、汉文帝、曾参、闵损、仲由、董永等二十四人行孝的故事,老莱子戏彩娱亲则是其中的故事之一。老莱子,春秋时隐士,为避世乱,耕于蒙山下;楚王闻其贤,欲用之,遂与其妻逃至江南,以耕读著书为事(见《史记·老子韩非列传》及晋皇甫谧《高士传》)。据《艺文类聚》卷二十《列女传》载:“老莱子孝养双亲,行年七十,婴儿自娱,着五色采衣,尝取浆上堂,跌仆,因卧地为小儿啼,或弄乌鸟于亲侧。”后以老莱娱亲表示孝养父母至老不衰。译者将“斑衣戏彩”典故直译于正文之中,下设两个脚注,分别指出《二十四孝》的出处及老莱子其人,既适度地扩充了典故的文化内涵,又传递了典故的文化信息。可见,注译不仅可用以保持原著的中国特色,还可展示我国的文化内涵,传递我国文化信息,使外国读者逐渐了解我国的悠久历史,熟悉我国的灿烂文化,分享我国的精神遗产。纵观杨译《红楼梦》成语典故等的翻译,总体说来非常成功,高才硕学,运笔有神,笔者读后心悦诚服,赞叹不已。而感慨之余,再冷静地研讨一番,也发觉些微不足之处。无庸讳言,译本中存在少许错译或误译。当然,平心而论,翻译这样的皇皇巨著,任务繁重,时间紧迫,译者很难对书中的点点滴滴、细枝末节都一一作深入的考证和研究,偶有疏漏,在所难免,即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笔者拟略举一二,稍加分析,供译者和其他专家参考和批评。倘或有一得之见,则不胜欣慰矣。1)这李氏亦系金陵名宦之女,父名李守中,曾为国子监祭酒,族中男女无有不诵诗读书者。(第四回)Herfather,LiShou-chung,anotableofChinling,hadservedasaLibationerintheImperialCollege…国子监系封建时代的教育管理机构和最高学府。汉立太学,晋有国子学,北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