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创新从本体到体制

电视剧创新从本体到体制

一部广受欢迎的电影出版后，根据内容和公众资源的开发价值，出现了与这一作品有不同程度的后续作品，成为电影传播的普遍现象。后续性作品的口碑往往很难超越先行作品,甚至常被指责为狗尾续貂。与之相关的如何超越原创的问题,也成为热议。后续性电视剧如何既保持先行电视剧的优良基因,又有超越先行作品的创新品质和实践,在借助先行作品传播影响力的基础上,形成新的传播影响力,是一个需要深入探讨的问题。一、第一,缺乏对体制机制的支撑后续性电视剧创新问题的深入探析,首先要以对电视剧创新问题的认识为基础。笔者认为:电视剧创新建立在出现本体新质的基础上。电视剧本体包括艺术文本和媒介文本。电视剧艺术文本、媒介文本新质的生成,是其创新的基础。从电视剧本体的两个范畴看,电视剧新质的生成有其基本维度和基本元素(1)。如表1所示,电视剧新质的生成往往从艺术文本开始,经传媒形式联结到媒介文本,最终到本体新质的生成。在这些维度中生成的一定新质元素是电视剧创新的基础。在这一基础上,电视剧创新,还包括处理艺术文本新质与媒介文本及传媒新质关系、创新实践与体制关系两个实践维度。艺术文本新质与媒介文本及传媒新质之间互相制约和影响的关系,可以衍生出多种创新形态,如以艺术创新为核心的传播创新、以传播创新为助力的艺术创新、艺术创新为圆心传播创新为半径、艺术创新为能力传播创新为行为等不一而足的创新形态。对电视剧创作和传播而言,体制是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导向、政策规范、大众文化趣味、产业化诉求等要素综合而成的格局。体制既是创新得以实践、创新价值得以实现的条件和平台,也是制约创新实践、遮蔽创新价值的藩篱。因此,电视剧创新既要依托体制又要对体制有一定程度的突破。依托和突破的理想状态,是非对抗性的对话关系,即在对体制的依托和尊重中有所突破。当电视剧的品质与体制契合度极大时,创新品质就会欠缺或不存在;当电视剧品质与体制游离度太大时,创新的意义和价值也难以实现。二、位一体的家庭伦理结构上述电视剧新质生成维度以及两个创新实践维度,可以成为电视剧创新品质和实践的考量依据。后续性电视剧创新品质与实践考量,是要用这一依据与先在作品进行比较。本文将以《金婚》(下文简称《金1》)、《金婚风雨情》(下文简称《金2》)为考察个案。《金1》、《金2》是同一个创作团队,在两年时间内生产的同一类型的电视剧。两剧在类型——家庭伦理剧、结构——编年体、题材——爱情婚姻、主题与价值导向——倡导和谐等方面,有同构和承续关系。用上述创新依据考量,《金2》的本体新质是比较缺乏的,媒介文本新质也不多,传媒新质也只限于首播庆典等营销手段。但《金2》处理创新与体制关系的实践有可圈点之处,正是在这一关系中生成一定的艺术文本新质,其创新型态是以艺术创新为核心、为圆心、为能力的。在国家管理与市场化运营的双重机制中,遵守政策规范,兼顾流行文化和民族传统文化趣味,兼顾娱乐、社会认知、主流价值导向功能是我国电视剧的体制要求。情感、伦理、政治三位一体是家庭伦理剧的体制要求。“中国传统文化就是政治、情感、伦理的三位一体。”“从《金婚》到《金婚风雨情》,都在探索中国式的具有时代特色的情感、伦理、政治,这个政治是中性的,是国家大局的意思,与此同时,也在探索一种情感、伦理、政治三位一体的家庭婚姻剧的新鲜模式。”(2)三位一体的模式,实际是体制规范。《金2》与《金1》以及其他家庭伦理剧相比,与体制形成非对抗性的对话关系,在对体制依托和尊重中有所突破。突破的关键是三位一体中谁是核心,三位的关系如何处理。在家国同构的中国传统文化中,伦理秩序、家国稳定是比个体情感更重要的。《金1》以及其他倡导和谐的家庭伦理剧都是这样表现的。这样表现虽然符合主流意识形态要求,但也带来生存理念保守、不能为人类提供生存意义和智慧等问题。因此,很难吸引80后、90后的青年受众,也很难获得跨文化传播力。《金2》在三位一体的框架下,提升了爱情的地位。在《金1》及许多家庭伦理剧中,爱情要用伦理道德以及亲情来平衡。《金2》却有所不同。主人公耿直和舒曼从一见钟情到金婚,抵御各种风雨以及诱惑的关键,主要不是恪守了什么规范,而是爱情的作用力。源于个体生命意识和审美意识的爱情,是耿舒婚姻的基础。而随着生命成长不断发展和成熟的爱情是他们能够恪守伦理道德、情感道德,对社会对家庭负责的核心要素。耿舒的一见钟情似乎跳不出英雄美女的窠臼,但却是清醒而丰盈的个体生命和审美意识的体现。自信、果敢、充满阳刚之气的耿直,情感丰富、敏感的舒曼,他们对自己及对方的内心需求十分清醒。舒曼曾对一直爱她的季诚说:季给她的是舒服、宁静的感觉,耿直给她的是不一样的、随时能点燃内心激情的感情。这份清醒是他们爱情的基础,也是一生还是他(她)最好的依据,更是天长地久的力量。受中国传统文化深刻影响的中国人大多缺乏这样的个体生命意识,而在改革开放以后出生的年轻人已经逐步具有了这样的意识,但又很难在家庭伦理剧中看到这样的意识。这是《金2》开始受到80后、90后青睐的主要原因。《金2》与三位一体的规制既有契合也有游离,契合使创新实践能够进行,创新价值得以实现,游离使主题、人物形象、审美等方面的新质得以产生。《金2》的人物形象有较为突出的新质。中国传统文化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对外而言,“无才”是要让男人去主外,女人不需要社会地位和事业成就;对内而言,“无才”是要憨厚朴实,不要敏感聪慧和有情欲。“德”主要是对内而言,要上孝、下慈、包容、隐忍。《金1》中的文丽尽管也是知识女性,也不乏小资情调。但“在对丈夫的期待上,依然信奉夫荣妻贵的定律,生儿育女时,盼望生出个男孩,在情感诉求上,依旧认为女人有婚外情是不贞、罪恶、不可饶恕的,而男性出轨是需要忍受和适应的”(3)。相对于文丽,舒曼源于突出的个体生命意识的爱欲和心智是其形象新质。在风雨人生中,每一个决策甚至牺牲都是这份爱欲在起作用。舒曼没有文丽们被生活逼出来的歇斯底里、胡搅蛮缠、离家要挟等行为方式,也不以刘慧芳们道德至上、舍己为人、委曲求全等为人生信条,有的是中国主妇少有的以智慧为基础的优雅和从容。“中国电视剧里缺乏塑造一系列精英主妇的创作意识”(4),只把女性的精英品质赋予职场环境和单身女性身上。舒曼形象新质的意义在于:她是中国家庭伦理剧中精英主妇形象。耿直在处理事业与爱情关系时似乎天平倾向于爱情,为了爱情宁愿放弃前程。这是与主流价值观相悖的,因此并不具有事实层面的真实性。但正因如此,《金2》具有了修正传统和主流价值观,拓宽价值取向,追求哲理层面真实性的主题新质。传统价值观中,江山和美人不可兼得时,为江山舍美人,体现的是工具合理性。耿直在爱情和前程发生不合理冲突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爱情,似乎是感情冲动,其实是主体意识作用下的理性选择,体现出工具合理性与价值合理性的整合。因为任何事业都要由有生命自由和主体意识的人来完成。这种得到拓宽的超越狭隘功利的价值取向,也拓宽了家庭伦理剧的主题空间。在三位一体和主流价值观的框架下,呈现了具有现代性的个体生命意识,在集体价值导向中,呈现了普适性价值观,具有一定的价值建构意义。三、《金2》跨媒介动力机制创新后续性电视剧新质与电视剧创新动力机制密切相关。电视剧具有审美娱乐价值、市场价值和文化价值,三者是互相作用和制约的关系。家庭伦理剧的文化价值主要是要弘扬主流文化价值。这些价值都是通过叙事结构来实现的。叙事结构可分为表现结构、表层结构与深层结构。这三层结构既大致对应叙事话语、叙事类型、叙事逻辑,也大致对应和实现电视剧的审美娱乐价值、市场价值和文化价值。表现结构是形式的组合结构,具有直观性,能直观到叙事修辞,如人物形象塑造、情节布局、视听修辞等。一般而言,表现结构的创新最易辨识,深层结构的创新最难辨识,要凭借一些理论和思维模式来探析。表层结构的创新辨识居于二者之间。最易感知的创新往往是外在的,较少动力机制;不易感知的创新往往是内在的,具有动力机制。表现结构上,《金2》与《金1》的叙事视角都是客观全知视角,情节特点都是不以矛盾突转见长,而以生活质感见长。《金2》的创新主要在人物塑造和艺术气质上,即在《金1》真善美复合的基础上,人物形象有了现实与理想的复合。表层结构上,《金2》延续《金1》,体现出类型的相对稳定性。如主题类型:相同的题材和一贯的和谐价值观;情节类型:可预测的矛盾冲突和结局(金婚);编年体的经纬结构;人物类型:相似的角色设置及角色关系安排。理想化的主线角色具有导向、示范作用,有遗憾和欠缺的多个辅线角色构成排比人物关系。他们既覆盖多种情感婚姻状态,又映衬主角。从人物、情节背后的意义看,《金2》与《金1》比,深层结构上有一些创新。在三位一体的规制下,如果说《金1》的推进是从政治走向伦理,那么《金2》的推进是从伦理走向情感,它对超越工具合理追求价值合理的爱情选择给予充分的尊重甚至是欣赏,在肯定伦理功能是和谐凝固剂的同时,突出了心智的力量,体现出传统文化价值的现代转换。在以文化自信和自觉为基础的不变文化图式中,有文化自强的变革因素。工具层面守护传统文化,价值层面修正传统文化,增加了家庭伦理发展新基因。美国叙事学家华莱士·马丁认为:深层叙事结构其实是意义模式而非行动模式,它是一束基本功能单位,它产生出人类行为的规则和规律,这些规则和规律推动人物从开端向结尾运动(5)。因此,深层结构的创新是动力机制,推动表现结构的创新,如家庭伦理剧主妇新质的产生就需要深层结构的文化价值动力。表层结构是具有类型性的较为稳定的中介机制。主题类型、情节类型、角色类型一旦形成,就提供了一定操作模式。它也是市场化运作需要,以及受众辨识和欣赏需要的稳定模式。它为深层结构与表现结构的创新提供操作平台。后续性电视剧的“续”主要或首先续的就是类型规约,或是在类型规约下的延伸和衍生创制。因此,以表层结构的类型规约为平台,以深层结构的创新为推动力,在表现结构的情节设置、人物塑造等方面适当创新,是后续性电视剧创新的动力机制。具体而言,深层结构的创新动力,要在表层结构中得到各种叙事规约的支撑,然后在表现结构中形成具体的叙事话语,最终以具有新质的故事和人物形象来实现。表现结构、表层结构、深层结构的互相作用是纵向的动力机制,后续性电视剧创新还需要一定的横向动力机制。《金2》对《金1》的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