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原始居民的源流及其经济形态

海南原始居民的源流及其经济形态

海南岛上没有发现一只脚和人类的考古发现。因此,一般认为,岛上的远古居民都是从别处迁徙过来的。而可以证明海南岛最早的居民,以三亚落笔洞遗址的年代为最早,距今一万年左右。关于“海南岛原始居民”的问题,学术界一直有不同看法。归纳起来,大致可分为三类:一是“大陆民族南移说”,其流向由北向南,由内陆移入海南岛;二是“海岛民族迁徙说”,流向是由域外南太平洋地区向本岛迁入;三是“来源多元说”,其时间、地点、源流十分复杂,要作具体分析。新中国成立之前,海南岛考古发掘收获甚微。从20世纪50年代起,中央和广东省、海南省有关部门曾多次组织专家学者,在海南岛进行民族社会历史调查和文物考古工作。规模较大,收获颇丰的有四次,即1954年、1957年、1983年、1992-1993年的四次考古发掘。从发掘出土的文化遗存看,上自新石器时代早、中、晚期,下至青铜时代乃至以后多个历史时期都有遗址、遗物发现。其中虽然还有不少缺环,但总的来看,这些考古发现在年代和发展序列上有连续性,其内涵及外延既有区别也有内在的联系,为海南岛上古历史和社会经济的发展勾勒了一个粗略的概貌。笔者拟以“落笔洞遗址”、“沙丘遗址”、“山岗遗址”、“铜器遗物”为线索,对其反映的社会历史文化进行分析和探讨。一、洞穴遗迹和洞穴人的食物来源落笔洞新石器早期遗存的发现,说明在距今一万年以前,海南岛已有人类活动。从该洞遗存的石片、贝壳和兽骨可以看出,当时人类使用简单的石制工具进行捕捞和狩猎,而那些用来采集果实和捕捉鱼虾的穿孔石器说明,大量的植物果实和鱼虾螺贝成为他们主要的食物来源。此外,洞穴遗存堆积物中的灰烬、炭屑、烧骨和烧石,表明当时的落笔洞人已经常使用了火。落笔洞里先后入住的“三亚人”可能来自两个地方:一是华南大陆的中国人化石人类的后裔;二是南洋群岛古代马来族、尼格利陀(Negyito)族的某些族群。(一)中国人类石化的将是连续进化2002年5月,近百位中外学者聚会南京,对“人类起源非洲一元论”提出异议。我国古人类学家运用近年来中国旧石器时代的考古材料,系统介绍了新的多地区人类进化理论,提出了“中国现代人的直接来源是中国本土”观点。中国科学院古脊椎与古人类研究所尤玉柱教授指出:“随着我国古人类化石的不断出土,目前在人类进化史上已构成一个大致能够相互衔接的系列:160万年前的元谋人、115万年前的蓝田人、80万年前的勋县人、50万年前的北京人、30万年前的南京人、23万年前的金牛山人、18万年前的大荔人、12万年前的许家窑人、10万年前的丁村人、5万年前的河套人、2.8万年前的峙峪人、1.8万年前的山顶洞人。”中国科学院吴新智院士强调指出:“在中国已有的70多处古人类化石中,大部分头骨特征是明显而相似的——即脸部偏平,鼻子处较为扁塌,脸框多为长方形,门齿均为坎形等等。这些特征都说明一个问题:中国人类化石是连续进化的。”他还特别提到:“有个别在中国境内发现的古人类化石有着与中国古人类总体特征不同的特征,如马坝人有脸框和眼框是圆的,还有一些地方发现的人类化石的后脑勺呈馒头型……这是中国古人类在连续进化过程中,附带的一些与西方基因交流的结果。”南京“双沟醉猿国际科学考察年会”的科研成果,纠正了长期以来关于中国人种的来源是“两个系统的人种,即蒙古高原系与南太平洋系”的观点。由于在旧石器时代的中国、特别是华南地区早已有本土进化的古人类生息繁衍,那么,他们在一万年前或者更早的年代,直接进入海南岛,依赖岛上丰富多样的热带自然资源维持生存和发展,是完全有可能的。(二)地位及将以不同族群为中心的原则如上述吴新智院士提到的“马坝人”,根据体质人类学的鉴定,证明早在旧石器时代的华南地区已出现了不同人种的混血和基因交融,由此可以联想,古代百越族群乃至落笔洞的“三亚人”也存在这种可能性。林惠祥教授曾指出:“古越族,即蒙古利亚种海洋系途经华南的遗族”,而“黑矮人尼格利陀为较越族更早之先住民族”;“印度尼西亚族和黑矮人到华南来应即是由印度支那来”;“尤其是以航海著称的印度尼西亚族更有可能沿着广东福建浙江的海岸东进。”林教授提出上述观点的时候,还没有见到我国旧石器时代考古发掘的新材料,他主要是从人类学、民族学的角度来分析的,代表了当时学术界的一种观点。海南岛属于华南的一部分,且又是连接印度支那的大海岛,位于该岛最南端的落笔洞毗邻三亚湾,是大海和内河的交汇点。古人类乘坐木筏舟楫由此登岸不仅较为便利,在滨海沙滩和热带雨林渔猎采集也不愁温饱。因此,落笔洞遗址的发现既证明三亚湾是海南岛原始居民的活动区域,也就可以推测从南洋群岛渡海而来的古代族群曾经在这里登陆,然后选中落笔洞栖身居住,这也是合乎情理的。刘耀荃先生指出:“早在黎族祖先在岛上定居之前,已有另一种人们共同体——小黑人(或称矮黑人)先在那里生活,后来由于种种原因而消失了”。他特别提到:“从现今黎族的体质特征考察,认为黎族在体质上包含有小黑人的种族成份。这可能是黎族的远古祖先迁到海南岛后与先在那里生活的矮黑人通婚的结果”。根据落笔洞考古发掘的材料不见陶器和磨制石器,仅见打制简单的片石和骨角制器,也不见有农作物和家畜遗存,这些似乎表明当时的经济主要是渔猎采集,原始农业尚未出现。这里要讨论的问题是:落笔洞的位置毗邻海湾,其洞穴规模不大,古代族群是将其当作永久性的居住地,还是作为季节性的临时落脚点?对此,张光直教授认为:“洞穴位于海滩上或者靠近海沙滩和一些发现物原始保存状况及其性质(如:文化遗物原来位置在海滩上或者靠近海沙滩,废石料集中分布的地点,骨角捕鱼工具)都表明,其遗址不是永久性居住地,可能是作为捕鱼者的临时栖所而使用的。在这样的活动中陶器不起任何作用,这些捕鱼者的居址是在靠近内地的某个地方,也可能就在内地”。张教授此论在台湾经科学家的考察得到了证实。这个观点对我们考察落笔洞居民的生产、生活以及原始农业的起源有一定的启示。笔者认为:落笔洞的居民是流动性的,落笔洞文化是不同族群于不同的年代(甚至不同的季节)在这里寄宿并从事渔猎采集而留下的遗存。综上所述,落笔洞的“三亚人”——即海南岛的最早居民,可能是华南大陆古人类的后裔,他们经过长途跋陟,到达海南岛东北部或西部后又沿着海岸谋生,直至发现并以落笔洞作为栖息之处,而后又可能走出洞穴,走向岭坳山谷聚居,成为“本地黎”的祖先;而从南太平洋群岛过来的马来族、尼格利陀族等,他们对海洋有较深的认识和较多的依赖,选择落笔洞或许是避台风、赶潮汛的“权宜之计”,并不长期定居。如此进出,有一部分可能沿海岸继续漂泊,向华南沿海或南亚岛屿迁徙,或同化,或被灭绝。后来一部分可能跟后续上岸的“夷”、“瓯”、“越”等族群的祖先接触、通婚,逐渐同化于被后人称为“亻孝”、“岐(杞)”、“加茂”、“美孚”等黎族支系。二、关于我国对东南亚合成族群的认识海南岛沙丘遗址主要分布在海边和港湾的沙丘上,分布地点遍及环岛,而以临高、儋州、三亚、乐东、陵水为多。沙丘遗址的主人靠海食海,生产活动以采蚌拾螺、捕鱼捞虾为主。笔者认为,沙丘主人的来源也具有多元性、阶段性的特征。首先,散布在岛西、岛南的遗址,其先民可能以南洋群岛一带漂流而来的族群为多,他们居住的地方多属半定居或流动、零散寄宿的性质;其次,分布在岛东、岛北的遗址,其主人应该是从华南大陆迁徙而来的黎族的祖先——百越民族的支系,年代要比岛西、岛南的遗址稍晚。从绵亘一二公里均有遗物的遗址来看,当时已经出现了定居的聚落。体质人类学的专家们从五官体貌、骨盆掌纹、基因血型等方面,利用现代科学技术和统计学方法,对分布在华南的古代各民族进行了体质人类学的研究。比较一致的观点是华南人的体质有南亚的人种成分。史图博(H.stilbel)教授通过对黎族各支系一般外貌特征的观察和选择18人进行人体测量,同时也结合服饰、纹身等民俗文化特征的比较;认为:“海南岛是被数次的民族移动的浪潮——即由本地黎(土著居民)、美孚黎、岐黎、亻孝黎——冲击过来的民族所开发的,这些迁移到海南岛的民族,很明显是由马来族和泰族这两种要素组成的(如果这两者的混血不是在大陆上已经进行的话)”。刘咸教授于1934年春赴海南岛,对303个黎族个体进行观察和测量,得出黎族来源多元性的认识。他认为海南岛的黎族“一部分系由大陆迁往,一部分系由海道而来;一部分系历史时期以后迁往,一部分在史前移入,以后受汉人因素影响,互为激扬,遂形成今日黎族之现状”。张振标、张建军等指出:“黎族在12项体质特征上与我国华南地区的汉族(包括台湾省土著居民)关系十分密切。值得注意的是,黎族比其他地区的汉族更接近于印度尼西亚人。”徐文龙先生则认为从海南岛各民族AOB、MN血型看,“包括海南岛在内的我国南方地区的高M基因频率分布特点,启示了华南和南亚地区各民族有较密切的种族联系”。此外,在指掌纹方面,与其他东亚西亚的沿海居民一样,黎族的个别掌纹特征表明存在着黎族和某些黑色人种混血的可能性。除了历史文献、民族学和考古学所累积的资料之外,语言学家们通过语言材料的比较分析,也证实了南太平洋岛屿上一些操南岛语(又称马来——玻利尼西亚语)的民族在新石器时代中晚期与我国百越族群的先民有共同的文化渊源。综上所述,笔者认为:海南岛沙丘遗址中居住并从事生产活动的先民,既有来自华南大陆古百越民族的某些氏族或支系,也有来自南太平洋岛屿的古代马来族(即广义的印度尼西亚族)的某些族群。将海南岛早期居民的来源说成只是某一地点迁徙过来的单一族群,或笼统地把海南岛考古发掘出来的遗址遗物都说成是黎族祖先的,都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正如容观琼教授所言:“南亚、东南亚各国是我国南方边陲的友好邻邦。自古以来,我国和这一地区就有密切往来和姻亲联系。这种往来和联系无疑是双向的;而且,只要存在往来和联系,两地不同群体之间在文化上甚或体质上的交融是客观存在的。……我国海南岛开拓发展史也充分地说明这一点。”三、文化面和文化内涵与民族关系山岗遗址是海南岛历次文物普查发现数量最多,分布最广,出土的遗物(主要是石器和陶片)较为丰富的考古发现。以1957年广东省文化局与中山大学历史系合作的文物普查为例,山岗遗址共有108处,占所发现遗址的80%,甚至连岛中部五指山区也有分布。由此,考察山岗遗址对了解海南岛古代原始社会经济状况具有重要的意义。山岗遗址的主人,大多数应是黎族的主体先民——来自华南百越民族,如“西瓯”、“骆越”族群。他们大约从新石器时代中期就陆续迁入海南岛。起初在海边停留过,至后来则沿着河岸溯流而上,翻山越岭,斫林开荒,刀耕火种,并逐渐学会选择临近河水的山谷坡地居住下来,经过数千年生息、繁衍与融合,终于形成了黎(俚)人。从目前海南岛发现的山岗遗址所出土的石器和陶器来看,按其所反映的文化面貌及其性质,同华南地区新石器时代文化基本上同属于一个类型,而且在不同时期的发展变化也是基本一致的。如海南山岗遗址在新石器时代中期是以磨光梯形石器和绳纹圜底夹砂粗陶器为主,到新石器时代晚期遗址中才出现有肩有段石器和打磨的素面或刻纹板沿口或盘口圈足陶器。这些特征与华南大陆地区完全一致。海南山岗遗址中大量出土的作为新石器时代晚期代表性器物有肩石器和有段石器,与华南大陆地区有着更为密切的关系。根据考古发现的材料分析:有段石锛起源山东半岛,流行在苏、浙、闽、粤、桂等地,直至南洋群岛也有分布:有肩石器起源于珠江三角州的西樵山文化遗址,在大陆上主要分布于广东中部、西部和南部的雷州半岛以及广西南部各县;双肩长身石铲和大石铲则发源于广西南部、中部和西南至广东西部也有分布。海南山岗遗址所发现的有肩、有段石器,器形特征及年代与华南大陆地区基本一致。在古代华南大陆正是古百越族分布的地区,这就说明了黎族的远古祖先与古百越民族有着密切的族源关系。目前考古学界根据几何印纹陶的分布范围与古代百越民族分布区域相同,从而肯定几何印纹陶就是古代百越族的遗物,并一致确认其为百越文化的典型代表。我国东南沿海地区几何印纹陶发展兴旺时期各类型所表现出的文化面貌上的差异,正是古越族种姓繁多的反映。海南山岗遗址发现的几何印纹陶的纹饰、器形与华南大陆地区大同小异,这就进一步证明了使用这类陶器的黎族先民,就是古百越民族的一部分。当然也要注意到一个历史事实:在古越族迁徙海南岛并陆续在山岗河边择地而居,直至唐宋之后形成俚(黎)人,历时千年之久,其间不但陆续有百越族群从华南大陆迁居海岛,而且也可能有东南亚诸地或云贵高原下来的其他族群渡海占籍落户。容观琼教授指出:“黎族内部有润(本地)、亻孝、杞、加茂、美孚等方言,如果加上差别比较明显的土语,其数量则多达十种以上。它们的形成,显然与孤悬海岛有关,即操不同方言的支系之间,由于移入的时间可能有先后,移入的地点也可能不同,加上各个支系之间出现了孤立和分化,……我们认为:各支系进海南岛的先后顺序是‘本地’——‘亻孝’——‘杞’——‘加茂”——‘美孚’。”以上见解启发我们继续探讨海南山岗遗址的年代、发展阶段和经济类型的差别,以及文化源流的异同。四、汉代海南基层社会“临高人”的情况自1983年以来,海南各市、县组织考古工作者开展文物普查,发现了一批青铜文化遗存,为探索海南岛青铜文化的起源与发展提供了重要线索。当时发现有青铜器的遗址在昌江、通什和临高一带。昌江王下乡皇帝洞、牙迫洞也发现有青铜器碎片和几何印纹陶共存。通什市第四号地点发现同样的器物。青铜器有斧、锅、鼓、锣等,形制同华南地区发现的基本相同,多出于战国至秦汉时期的墓葬。青铜锅体形硕大,有学者认为是古代驻军的遗物,也有学者认为是华南地区古代民族的遗物。同样的器物在广西合浦望牛岭西汉木椁墓中现发过,不过体型略小,而形制完全一致。其年代应为两汉时期。20世纪50年代在临高、昌江、定安、东方、陵水、乐东等县也曾发现过铜鼓。据《琼州府志》记载,历史上有铜鼓出土的还有昌江、万宁、琼山、文昌、定安等县。海南岛发现的铜鼓多属北流型和灵山型。这两个类型的铜鼓其年代是互相衔接的:北流型是战国至西汉末,灵山型是东汉至唐代。此外,在全岛各市县几乎都发现过铜锣,但各式铜锣的具体年代尚难确定。王克荣先生将海南发现的铜锣分为三类形制。其中Ⅰ式为:锣面较浅,外区作斜面凸起,受击处成一圆平面,边上附三耳,耳作青蛙形。他认为这座瓮棺墓出土的铜锣属Ⅰ式,“可能是东汉初的墓葬。”据《汉书》记载:“自合浦徐闻南入海得大州,东西南北方千里,武帝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略以为儋耳、珠崖郡。民皆服布如单被,穿中央为贯首。男子耕农,种禾稻苎麻,女子桑蚕织绩。亡马与虎,民有五畜(颜师古注:牛羊猪鸡犬),山多尘麂,兵则矛、盾、刀、木弓、弩、竹矢,或骨为镟。”这段描写海南岛汉代居民的生产生活状况,过去都认为指的是黎族的先民,但刘耀荃先生认为有4点可疑之处,其中特别指出:“文内提到的兵(器)中,‘刀’显然是指金属(青铜或铁)刀具而不是石刀,否则必然会引起作者的关注而特别注明。”“《汉书》所提到的‘儋耳、珠崖郡’之‘民’应是临高人的祖先,也可能包括少部分已被临高人同化了的黎族先民。”以上所指的“临高人”,是指现今分布在海南岛东北部的临高县、澄迈县、琼山县和海口市郊一带操壮语南部方言的人们共同体,总人口超过五十万。经过近年来的调查研究,特别是对临高话的多次调查识别,可以初步肯定“临高人”的语言不是汉族的一种方言,而是一种少数民族语言,在分类上属于汉藏语系壮侗语族南部方言,它与黎族同属一个语系,但差异大,而与广西的壮语比较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