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中的法治

《水浒传》中的法治

有人能说《沼泽土匪》的法治吗？尤其是法治。从官府方面讲,上到高太尉、蔡京、童贯等是一帮恶贯满盈的奸臣,中到江州知府蔡得章、高唐州知府高廉、青州知府慕容彦达等是一伙横行霸道、残害良民、欺罔僚友的州官,下到陆虞侯、董超、薛霸等是一群趋炎附势、惟利是图之徒。从水泊梁山中的好汉讲,李逵、鲁智深、武松等动辄杀人,张青、孙二娘、李立等专司抢劫杀人,还将人肉做成馒头卖,施恩、穆弘、穆春倚财仗势,称霸乡里,宋江、雷横、朱仝、柴进暗通强盗,私放罪犯。讲到《水浒传》中的人物和故事,大家对他们的评价始终褒贬不一,褒的评价有:侠肝义胆、仗义疏财、杀富济贫、打抱不平;贬的看法:他们就是一伙蛮横无理、劫狱越货、烧杀抢掠、偷鸡摸狗、无恶不作之徒,挑战法律、扰乱社会秩序是他们的基本生存方式。但细读之后又不完全如此,在粗野中讲求情意,在反叛中体现服从,有泄愤也有忍耐,讲义气也讲法律。小说描写了复杂的社会现象,反映了处于不同社会阶层中的不同人物的不同性格和不同价值观,不求思想一致、不求行动统一是它的可贵之处。社会本来就是多姿多彩的,因此,人们对它有不同的社会认同和文化评价,自然就是很正常的事。我初读《水浒传》还是上初中的时候,以后虽然看电视剧、听讲坛又重温过一些故事和情节,但很零散,经过20多年的法律工作后,最近又重读了一遍《水浒传》,对其中的人物和故事,从法律、法治的角度看又有了一点自己的想法。在此,撇开其他价值不谈,仅从法律的角度,谈谈其法治价值。有人认为法治是管理、是应对,而有人认为法治是公民的生活方式、是官员的工作态度。本文是在后一种语境下谈法治的。尊重法律,服从判决。《水浒传》描写的人物众多,当然不是所有的人物都符合这一点,但主要人物和主要故事是有这样的精神追求的。无论是罪有应得还是惨遭陷害,一旦官府作出判决,不但服判息诉,还规规矩矩地到服刑地服刑。林冲被高太尉陷害后,在前往沧州服刑的途中被鲁智深解救,已是死里逃生,但他不但不愿意跟随鲁智深脱逃,还劝说鲁智深“休害他两个性命”;武松杀了西门庆和潘金莲后在前往孟州服刑的途中,押送武松的公人在十字坡被孙二娘用蒙汗药麻翻后,武松对张青说“你若敬爱我时,便与我救起他两个,不可害他”;杨志、朱仝、宋江等犯罪被官府判刑后,也都不愿意脱逃,宋江在前往江州服刑途中被晁盖等梁山泊众人劫持到梁山并耐心劝说“一并落草”,但他仍一心一意地要去江州服刑。即使像鲁智深、晁盖、张青、李立之流在服刑犯讲明缘由后也都认可判决,遵从判决所确定的社会秩序。虽然他们最终走向反叛,但那是在法治遭到破坏、社会信用丧失、传统伦理道德被否定之后才被“逼上梁山”的。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问题,按法律程序行事。在我读过的小说中描写诉讼、审判最多的就是《水浒传》,无论从作者的意识,还是从小说反映的社会现实看,对法律或法治的信仰或多或少都是存在的。一是发现犯罪后立即报案,体现了民众的维护法律意识。比如第一回中王教头的两名牌军发现王教头出逃后,立即报案;第二回中史进的庄客发现少华山的强盗朱武等欲到史进家,即到华阴县报案;雷横打死白秀英后,众人一发来县里首告;妓女李瑞兰接待已成为梁山强盗的史进后,李瑞兰和其鸨母即到东平府首告。二是村民、市民遇有官司也是到官府告状,寻求法律帮助,而不是自行解决,体现了民众遵从法律的意识。比如鲁智深打死镇关西后,其家人即到官府告状;宋江杀了阎婆惜后,阎婆即到官府报案;武松怀疑其哥武大郎被西门庆和潘金莲害死后,也是到县衙告状;裴如海被石秀杀死,邻舍发现尸体后,“当下众邻舍结住王公,直到蓟州府里首告”;雷横打伤白玉乔后,白秀英即到县衙告状。三是犯罪后到官府自首,体现了守法意识。杨志杀了牛二后即到官府自首,武松杀了西门庆和潘金莲后到县衙自首,朱仝私放雷横后,却引众人来县里自首,“情愿甘罪无辞”。四是即使是陷害忠良也是按法律程序进行,不敢擅自行事,体现了“依法办事”。比如高太尉陷害林冲,案子是移交开封府审判;武松在孟州被张都监陷害,案件是移送孟州府审理;毛太公侵吞了被解珍、解宝打死的老虎后,陷害解珍、解宝也是通过登州府处理。五是为罪犯开脱罪行,也是通过曲解案件事实才敢于和才得以从轻发落,体现了法律的刚性。武松杀了西门庆和潘金莲后,阳谷县知县将武松杀死西门庆和潘金莲的犯罪事实改为“武松因祭献亡兄武大,有嫂不容祭祀,因而相争。妇人将灵床推倒,救护亡兄神主,与嫂斗殴,一时杀死。次后西门庆因与本妇通奸,前来强护,因而斗殴互相不状,扭打至狮子桥边,以至斗杀身死。”杨志杀了牛二后,“推司也觑他是个身手的好汉,又与东京街上除了一害,牛二家又没有苦主,把款状都改得轻了。”判案讲究证据,并非胡乱下判。武松怀疑其哥武大郎被西门庆和潘金莲害死后到县衙告状,知县道:“捉奸见双,捉贼见赃,杀人见伤,你哥哥的尸首又没了,你又不曾捉得他奸,如今只凭这两个言语,便问他杀人公事,莫非忒偏向么?”狱吏道:“都头,但凡人命之事,须有尸、伤、病、物、踪五件事全,方可推问得。”从小说中描写的审案方式看,也极为重视调查收集证据。一是注重犯罪行为人的供述。这是中国古代司法的一大特色,虽然很多是屈打成招,但这却是必须具备的证据。杨志杀死牛二后,“三推六问,却招做一时斗殴杀伤,误伤人命。”武松在孟州被张都监陷害时,在牢里被毒打后,也只得招作:“本月十五日,一时见本官衙内许多银酒器皿,因而起意,至夜乘势窃取入己。”戴宗从梁山取了救宋江的假文书,被江州知府识破后,戴宗捱不过拷打,只得招道:“端的这封书是假的。”知府道:“便把这两个问成了招状,立了文案,押去市曹斩首,然后写表申朝。”李逵打死殷天锡被柴进放走后,高唐州知府高廉将柴进打得皮开肉绽,鲜血并流,柴进只得招作:“使令庄客李大打死殷天锡。”二是全面收集证人证言、物证并认真进行勘查、检验。鲁智深打死镇关西出逃后,府尹一面叫监下房主人并邻舍,一面点了仵作(官衙中检验尸体的吏役,即现在的法医)行人,着仰本地坊官人,并坊厢里正,再三检验。林冲持刀进入“白虎节堂”被高太尉拿下后,高太尉喝叫左右“解去开封府,吩咐滕府尹好生推问勘理,明白处决,就把宝刀封了去。”武松杀了西门庆和潘金莲后,阳谷县知县叫那令吏先问了王婆口词,四家邻舍指证明白,又唤过何九叔、郓哥,都取了明白供状。唤当该仵作行人,委吏一员,到紫石街、狮子桥检验了潘金莲、西门庆身尸。蓟州府的百姓发现裴如海被杀死,告到蓟州府后,“知府随即取了供词,行下公文,委当方里甲,带了仵作公人,押了邻舍、王公一干人等下来检验尸首,明白回报。”有案必办,不回避责任。小说中州、府、县的官员尽管有贪赃枉法之事,但在维护当地的社会治安方面还是尽职尽责的。一是遇到民间的斗殴伤害、抢劫杀人等,积极缉捕。鲁智深打死镇关西后,渭州府尹到经略府向经略通报鲁智深打死了镇关西,并请求缉拿鲁智深,经略回府尹道:“鲁达这人,原是我父亲处军官,因我这里无人帮护,拔他来做个提辖,既然犯了人命罪过,你可拿他依法度取问。”雷横打伤白玉乔后,知县即“差人把雷横捉拿到官,当厅责打,取了供状,将具枷来枷了,押出去号令示众。”杨志押送的“生辰纲”被劫后,各级官府积极督查破案,缉拿案犯;鲁智深、宋江、雷横、武松、杨雄等杀人后,当地官府都下了海捕文书(通缉令),令各处关卡严加盘查、悬赏缉拿,逼得鲁智深、武松化装成和尚出逃。二是在辖区内遇有强盗时,无论是梁山的、桃花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