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两浙路的镇市与镇的变迁

宋代两浙路的镇市与镇的变迁

市、市是草市和市的总称。从现存史料来看,草市在原始社会末期就已出现。镇广泛出现于北魏时期,最初作为一种军事据点,经历唐宋变革后,其军事职能大大蜕去,而经济色彩却逐步增强。因为草市和镇都是初级市场的组成部分,所以学界一般将二者联系起来进行研究,统称为“市镇”。在我国市镇发展史上,宋代具有承前启后的意义。傅衣凌指出,江南地区市镇的发展,开始于宋元时期。本文立足市场的繁荣、海港的崛起和商税的激增三个方面来探讨南宋时期两浙路市镇经济的发展。一、社会经济的发展南宋时期两浙路的范围约相当于今浙江省、上海市及江苏南部。两宋之交,江淮地区受宋金战争的严重摧残,人口锐减、田畴荒芜,经济文化遭到严重破坏。但与此同时,数量十分巨大的包括具有农业和手工业生产经验与技能的劳动人民在内的人流,“犇迸南州”。城乡人口骤然激增,到南宋中期,愈益膨胀。叶适在《水心文集》中说:民聚而多,莫如浙东西。瑞安非大邑,而聚尤多。直杉高竹皆丛产,复厢穹瓦皆赘列。夜行若游其乡,村落若在市廛,夫扰皆决,或赴于令,暮往而朝达也。这是两浙东路温州瑞安县乡间聚落密集的情景。作为古代社会生产力要素的劳动力的大幅度增加,势必有助于社会经济的发展。再以温州为例:向也东瓯之俗,率趋渔盐,少事农作;今则海滨广斥,其耕泽泽,无不耕之田矣。向也涂泥之地,宜植粳稻,罕种麰麦;今则弥川布垅,其苗幪幪,无不种之麦矣。垦殖指数提高,滩涂实行稻麦连作,瓯江流域的作物植被从内地向海滨延伸。以社会经济的增长为背景,市镇必然在原有基础上加速发展。北宋徽宗政和年中,李元弼在扬州写下《作邑自箴》,其《劝谕民庶榜》题下自注说:“镇市中并外镇、步、逐乡村店舍多处,各张一本。”由此可见,当时江淮地区市镇的密度颇有提高,“逐乡村店舍”尤可重视。到南宋,两浙路乡间市镇星罗棋布的情景就更加普遍了。永嘉“四灵”之一的陈允平《过田家》诗云:村南蹄布谷,村北响缫车。隔浦卖鱼市,傍桥沽酒家。在古老的乡村中,传统的耕(布谷催耕)织经济,渗透入了酒家、鱼市这类小商品市场,赋予了传统乡村聚落新的生活内容和景观色彩。范成大《浙东舟中》诗云:处处槿樊圃,家家桃庑门。鱼盐临水市,烟火隔江村。桃槿人家临水市,只隔一江又一村。二位诗人都把鱼盐水市和农家聚落连缀一处,适足以证明它们不可分割。这种经济实体结合的幅度,在太湖平原上表现得更加紧密。理宗端平元年(1234),刘宰为镇江府丹阳县丁桥乡太霄观所撰的记文《丁桥太霄观记》中指出:今夫十家之聚,必有米盐之市。十家的聚落当然是小村庄,但必有米盐草市。依此推论,叶适所说的两浙聚落为国内首位,因之乡间的市镇也一定最多。杨万里下乡巡视,途径建康府溧水县,其《方虚日斜再行宿乌山》诗,写出:“多稼村村过,垂杨店店迎。”村村对店店,村必有店,也说明了至迟到南宋中期后,东南地区农村聚落稠密,草市多,乡间市场逐步形成。二、市场、经济、社会环境南宋海运畅通,海外贸易的发展导致了海岸市镇的迅速和大量崛起。南起琼州琼山县的神应港,中经福建路,有泉州南安县石井镇、兴化军莆田县涵头镇、福州福清县海口镇,再北两浙东路,有温州永嘉县白沙镇、庆元府奉化县鮚埼镇。本文主要考察两浙路沿海和沿江一些重要的港口。鮚埼寨在奉化县南六十里,濒临象山湾。从宁宗初年起,因“商舶往来,聚而成市”,“日益繁盛,邑人比之临安,谓小江下”。嘉定七年(1214),宋廷敕准设镇。到理宗宝祐年中,更加壮大,镇内及郊区居民达数千家之多。他们或“懋迁有无”,或“冲冒波涛”,从事渔业捕捞,并且吸引周围沿海“数百里之人,凡有负贩者皆趋焉”。其俨然是象山湾畔一新城。沿杭州湾北侧而上,在嘉兴、平江府辖区境内沿岸,海岸市镇更有惊人的发展。华亭县位于嘉兴府东部,辖有松江流域下游,南宋时商业及海上贸易相当发达。“华亭据江瞰海,富室大家,蛮商舶贾,交错于水陆之道,为东南一大县。胡马南渡,所过燔灭一空,而华亭独无恙。”所以,其海岸江际必有配套市镇,借以巩固和维持整个商业格局的运转。因之松江流域先后兴起三大市镇。(1)青龙镇,位于松江流域腹地,华亭西北,傍顾会浦,南通漕渠,下出松江,商舶往来,物资吞吐,均颇方便。镇置于仁宗景祐年中,熙丰时已有一定的繁荣,南宋时更进一步发展:“市廛杂夷夏之人,宝货当东南之物。”可见,商品经济愈益繁荣。(2)江湾场,平江府昆山县的江湾浦、枕松江,往返青龙镇的商舶,往往在这里停泊中转。高宗绍兴六年(1136),宋廷特在此设场征税。(3)上海镇,松江海口岸上泸渎垒,建于东晋隆安年中。悠悠岁月,孤垒渔村,并未在社会经济生活中发挥大的作用。建炎以后,由于太湖平原滨海地带陆续开发,海运日趋繁荣,海岸市镇也日见增加,原来只设上海酒库的草市终于在后期成长为“襟海带江,舟车辐辏”的口岸镇市。平江府,当太湖平原的中心。两宋之交,“时浙西七州,盗残其五,惟苏、湖独存,群盗相传,号平江为‘金扑满’”。所以,平江府在当时不但具备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而且拥有良好的社会条件,因此它在南宋一代便获得了雄厚的发展基础。高度的河网化是太湖平原的地理特色,如平江府昆山县就有塘47处,浦108处,泾250处,港39处。其本身或泻水终端多数在海岸线上。大约自北宋中后期始,平江府沿海一带即进入垦辟阶段。到南宋中期,以宁宗嘉定十年(1217)割昆山县东部部分乡村,以练祁市为治所成立嘉定县为标志,宣告海滨垦殖基本完成。“附海膏腴,地力十倍,”海滨地带大有发展潜力。嘉定十三年(1220),有臣僚向朝廷上言:(平江府昆山县)黄姚税场,系二广、福建、温、台、明、越等郡大商海船辐辏之地,南擅澉浦、华亭、青龙、江湾牙客之利,北兼顾迳、双浜、黄家桥、南大场、三槎浦、沙泾、沙头、掘浦、肖迳、新塘、薛港、陶港沿海之税。每月南货商税动以万计,州郡去海既远,知县有抱些小课利,余镪尽归私家者。乞将黄姚、顾迳税场令吏部选差文臣有举立关生廉正材干之人充监税。上言所列江湾周边14处海岸草市,都是建炎以降新兴口岸。其中顾迳市的海外贸易十分活跃,是东南沿海“奸民豪客,广收米斛,贩入诸蕃”的一批海岸城镇中唯一的草市。这些分属嘉定、昆山和常熟三县的海岸草市的兴起并日益壮大,显示了太湖平原市镇经济蓬勃发展的气象。三、两浙北地区城乡的商税收入南宋时两浙路市镇经济的发展不仅表现在数量、布局等方面,而且也可以从政府税收的不断增加上得到反映。现存宋史文献,缺乏南宋国内商税详备的统计资料。但是零星的资料也足以证明,当时两浙路市镇的商税收入很高。如高宗绍兴元年(1131),两浙路扑买坊场1334处得净利钱约84万缗;尚有未卖的500多处,二者合计达1834处,较神宗熙宁九年(1076)两浙路的坊场、河渡数增加48.14%,收入的净利钱,也增加216.89%。从各府州具体的市镇来看,绍兴府(越州)在北宋熙宁十年(1077),其市镇的商税总额为12082贯,到南宋嘉泰初年,增至21652贯,增长了79.21%。其中渔浦镇由3240贯增至4919贯,增长51.82%;曹娥镇由4936贯增至6285贯,增长27.33%;三界镇由907贯增至1544贯,增长70.23%。庆元府(明州)在熙宁十年没有市镇商税收入,而到南宋宝庆元年(1225),仅小溪、石碶、宝幢、澥浦等八个市镇就有14030贯。至于奉化县的鲒埼镇,到理宗绍定四年(1231),更是高达3万余贯。浙北地区各州府的市镇经济尤为繁荣,其商税收入也十分庞大。如嘉兴府的魏塘镇、澉浦镇,到南宋中后期,年商税额均在3万贯以上。湖州的新市镇到嘉定年间也有日额18贯,全年合计6500多贯。乌墩镇到嘉泰初每月商税也有1707贯的收入,全年合计为2万余贯。时人言:郡(湖州)有乌墩、新市,虽曰镇务,然其井然邑之盛,赋入之多,县道所不及也。与乌墩镇隔河相对的青镇也毫不逊色。据《宋会要辑稿》食货一九《商税》引嘉定十七年(1224)三月十四日臣僚上奏言:乌青镇地连三郡,河港分支,物货易于透漏,税务祖额每日止四十三贯。自辛巳年间,江淮流民避地,税物经过偶有增羡,当时守遂增至一百二十贯二百(文)。自后商旅不行,课额日减。至淳熙十三年,父老省部陈词,减作八十五贯五百(文)有畸,今为定额……辛巳年即绍兴三十一年(1161),由此可知,乌、青两镇的商税在北宋后期已达1.5万多贯,南宋前期一度增至4万贯以上,南宋中期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