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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唐代文学的战争主题与文学传播

文学作为思想和观念的载体,其传播功能并不奇怪。中国古代以文学方式教化民众、传布皇帝旨意的现象也并不少见,“文以载道”是对这种现象最为常见的概括。文学和宣传行为、政治活动之间互不独立的关系,在中国文化的语境中显得司空见惯。然而,文学和宣传的关系,文学如何发挥宣传功能,这一具体而微的问题却罕有细致的分析与论述,从跨学科的角度审视文学的宣传功能,也成为中国文学史和中国古代传播史研究中的一处空白。本文对唐代文学的独特性进行了分析与阐释,在对外战争频繁的背景之下审视唐代文学较为突出的宣传属性,并以此为样本,更清晰地描述中国古代文学宣传的目的性及其成因。通过分析唐代战争题材文学的内容及表现形式、创作者的职务属性与其作品的关联等问题,力图把握中国文学“鼓而吹之”、“宣而传之”的传播现象与传播效果。一、“宣”“传”的作用与信息传播中国文学自古就有实用主义的文化特性,“文以载道”向来是中国传统文学的基本价值观念。“文以载道”的文学观念强调文学的教化功能和维护现有的政治秩序、进行道德说教的功能。同时,中国古代“作家官吏化”和“官吏作家化”1的现象突出,更使得作家的文学创作难以成为一种独立于社会政治的存在,而更多地成为官方意志的附庸和宣传手段。中国古代“宣传”一词的本义有别于近现代汉语中的“宣传”。《说文解字》对“宣”字的解释首先是:“宣,天子宣室也。”另外,“宣”也有宣扬、发扬的意思。《诗·大雅》:“四国于蕃,四方于宣。”《国语·周下》:“歌以咏之,匏以宣之。”事实上,“宣”本身就有传布、公开的意思。但由于“宣”字原本具有指代“天子所在”的意思,天子发起的信息传递活动就常常被冠以“宣”字,例如“宣召”是指皇帝召见臣下,“宣旨”是指宣布皇帝诏书,“宣底”指皇帝谕旨的底本,“宣敕”是指发布诏书,等等。诸如此类的用法使得“宣”字在指传布信息这种意义时具有了一种明确的“自上而下”的意味,诸如此类的用法更是不胜枚举。唐宋年间,许多官称也以“宣”字为名,例如宣抚使、宣慰使、宣谕使、宣赞等。“传”是“转授”的意思。《论语·学而》:“传不习乎?”也是“宣扬、流布”的意思。《礼·祭统》:“有善而弗知,不明也。知而弗传,不仁也。”《孟子·公孙丑上》:“速于置邮而传命。”其实也是“转达、传递”的意思。汉语中,“宣”与“传”二字合用最早见于《三国志》的《蜀志·马忠传》:“见大司马蒋琬,宣传诏旨,加拜镇南大将军”。《三国志·魏略李孚传》也有:“今城中强弱相陵,心皆不定,以为宜令新降为内所识信者宣传名教。”意即让可信的新降者把自己的感受传达宣布,以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虽然“宣传”二字很早就见于古籍记载,但是现代汉语里的“宣传”概念与古籍中“宣传”概念却没有什么直接联系。除了“宣传”,“宣”和“传”的组合还有“传宣”,实际上是传达命令的意思。《后汉书·公孙瓒传》:“令妇人习为大言声,使闻数百步,以传宣教令。”不难看出,“宣传”也好,“传宣”也罢,“宣”表示自上而下的方式和状态,“传”是动作。“宣传”主要是指自上而下的传达信息,尤其代表了官方、特别是皇帝的意旨。因此,我们说中国古代文学的“宣传”特性首先体现在文学对皇帝意志的颂扬和对官方意图的传达上。这种颂扬和传达实际上体现了文学的政治功能。中国历朝历代文学大都难以与政治脱离关系,而唐代文学的宣传属性较其他时代则又显得更为鲜明。这是由唐代特有的一些社会特点所共同决定的。唐代是一个疆域辽阔、经济繁荣的大一统社会,政治较为严明,尤其是行政制度设计缜密,注重效率。凡事有章可循,有法可依,使得人们积极入世、勤勉务实。科举制度成为固定的取士方式,文人谋生的途径较为稳定,以高谈阔论和华美辞章来彰显自己的才华,是被帝王赏识的重要途径,出将入相也成为文人的普遍共识。因此,不论是身在官场的客观要求还是官吏作家的主动迎合,文学的政治功能和宣传效应得以充分地发扬。这在动荡社会中是难以实现的。魏晋南北朝,从帝王到文士也都非常重视文学,并把文学看做“经国”的手段,曹丕的《典论》、陆机的《文赋》、刘勰的《文心雕龙》大都强调文学的社会功能,希望文学能反映、干预社会政治,有着切实的现实内容。但由于世处动乱、政教衰颓,诗教也就难以实行。魏晋之风主要体现为清淡、谈玄,文学与政治的关系相对疏离。隋代的科举制度没有稳固确立,元代废科举,以文取士的原则被取消,文学和政治的关系也自然被削弱了。因此,稳定的社会结构和取士方式决定了唐代文学“宣传”属性的突出。与此同时,唐文学的宣传属性还体现在,其时文风、文气、士人们的共识、行为方式等,很大程度上是由皇帝的个人喜好所左右乃至于决定的。这与中国古代自上而下的“宣传”特征是非常相符的。唐开国之初的几位皇帝都喜好舞文弄墨。太宗开国即设文学馆、十八学士,于殿左置弘文馆,有空便来讨论典籍,杂以文咏。武后时,曾集结众多文人预修《三教珠英》,李峤、张说、宋之问、沈佺期、李适等都在其中。《大唐新语》中还有记载,说武后游洛南龙门,诏从臣赋诗,先成者赐锦袍。唐中宗也同样,游昆明池,号令群臣应制赋诗,文人墨客自然应者云集,并以谈诗作赋为风尚。初盛唐正处在政治清明、经济繁荣的太平盛世,君主们喜好风雅,但他们所处的地位和立场都决定了其在题材上的偏好。与当时实现元化之治的政治目标相一致,文学也被要求以颂歌为主。当时社会思想风潮以儒道两家为盛,从儒家建功业、王化天下的目标为出发点,文学上也主张抒写盛世雅歌,夸示王霸大略。正如张说在《和戎篇送桓侍郎序》中写道:夫广覆如天,博容如地,德流膏雨,怀洽异类,顺乎太和,以乐生遂性者,圣主之用心也。罢甲兵,坦疆场,厚忠信,亲蛮貊,臻夫无事,以继好息人者,国家之急务也。遇非常之时,决希代之策,金币以将命,歌钟以报勋,驱戎心与彀中,一王化于海外,此亦使臣之盛业。是一行也,有三美焉,凡所赋诗,以存大雅云尔。张说认为与少数民族和蕃这件事,是顺乎圣意、遍泽君恩、王化天下、发扬儒家仁义的大事,而对此事的歌颂,就是当今的大雅诗篇。李白也曾从道家思想出发,认为抒写哀怨不是理想的文学。可见,帝王喜好歌舞升平和华辞美藻,臣属就提倡大雅诗篇。玄宗偏爱满口纵横学说、王霸大略的帝王师式的人才,就有盛唐诗人在诗作中挥斥天地万物的雄伟气概。玄宗在《春中兴庆宫酺宴序》中说:“夫抱器怀才,含仁蓄德,可以坐而论道者,我于是乎辟重门以纳之;作捍四方,折冲万里,可运筹帷幄者,我于是乎悬重禄以待之,是故外无金革之虞,朝有缙绅之盛。”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盛唐确实出现了一批包括李白、杜甫、高适等诗人在内的高谈王霸大略、以帝王师自许的士人。如高适的《宋中十首》、《塞上》,李白的《北风行》、《猛虎行》,杜甫的《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都是这样。帝王师式的风范使得盛唐士人有着强烈的建功立业的愿望,往往以出将入相自期。这其实正是士人阶层迎合帝王喜好的表现。到了肃宗时,出于对时局和人才的特殊理解,肃宗抱定了黜华用实的方针,使士风从此由高华走向沉实,诗风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实际上是唐代诗歌、文学创作的宣传属性最好的概括。中国古代的“宣传”,传播的不是其他,正是皇帝的意志、观念乃至喜好。这种“宣传”一方面是臣下努力迎合皇帝所好,另一方面是皇帝直接命令属臣进行创作。这种以一人之好恶而决定(强烈影响)文学风貌的现象,实际上很难说是真正独立的文学现象,而更具近代“宣传”的特征。韦伯在《以政治为业》中认为,以政治为业有两种方式。一是“为”政治而生存,一是“靠”政治生存。中国古代的文人大多不但“以政治为业”,也同样“靠政治为生”。中国文人的作品会直接影响其仕途的发展方向,在这种情况下,为文不可不慎。官吏作家的作品也一定是服务于官方诗教传统的。覃召文等著《中国文学的政治情结》一书,从审美维度阐释了中国文学功利特征的成因:“影响文学的政治正是结合了伦理精神综合性地发生效用的,政治与伦理这两种要素共同构成了文学所表现的‘善’(含‘善政’、‘善德’两个方面)的基本内容,政治判断与道德判断也成了文学之美中潜伏的最基本的功利目的。”2事实上,“善政”、“善德”更多的是对做官人素质和伦理道德的要求,但却同时体现在唐代文学的审美标准之中,可见“为官”和“为文”之间的相通之处。文学对官方意旨的反复书写和阐发,正是文学“宣传性”的体现。二、声乐演唱对城市的影响如果说唐代文学在内容上主要是皇帝意志的反复言说,那么在传播形式上,传唱、鼓吹成为唐代文学重要的表现手法。在唐代,歌诗传唱是一个普遍存在的客观现象。柳宗元的《鼓吹铙歌·东蛮》就有:“歌诗铙鼓间,以壮我元戎。”从传播学的角度来看,“鼓而吹之”的曲艺形式可以使文学作品更易于被受众接受和认同,事实上也就是对宣传效果的强化。从叙事形式的角度而言,多重感官的调动和参与,的确是更为有效的传播方法。德国历史学家约恩·吕森曾说过:“如果要求历史的导向性很强的话,就必须让感官参与进来。面具、舞蹈和音乐都可能包含历史的内容。古代的许多宏大叙事都是以诗的形式写成的,而且按照严格的仪式进行。形式上的一点差错就可能使这种展示的效力丧失殆尽,从而威胁到世界秩序的持久存在。”3除了歌诗入乐之外,唐代宫廷与民间的乐舞也颇为流行。例如出于北齐的乐舞《代面》,是唐代最著名的乐舞之一。唐代崔令钦的《教坊记》中就有记载:“《大面》出北齐。兰陵王长恭,性胆勇而貌若妇人。自嫌不足以威敌,乃刻木为假面,临阵著之。因为此戏。亦入歌曲。”《大面》这个节目也被称作《兰陵王入阵曲》。表演者戴狰狞的假面,执鞭,主要表现“指挥击刺之容”,作品中的价值判断是“威敌”远胜过“貌美”,不惜将美貌隐藏起来,可见当时的观众的审美取向倾向于孔武有力、勇猛善战的勇者形象。初唐继承北朝遗风,崇尚武功,这种尚武风气一直延续到盛唐。唐代乐舞生动的传播方式,既是对尚武风气的应和,又是对其的某种强化。宫廷生活时时处处充盈着歌舞乐宴,而其内容和形式都充满尚武情怀。例如:“贞观六年九月,帝幸庆善宫,帝生时故宅也。因与贵臣宴,赋诗。起居郎请平宫商,被之管弦,命曰《功成庆善乐》。使童子八佾为九宫之舞,大宴会,与《破阵舞》偕奏于庭。([宋]尤袤《全唐诗话》卷一)”4此外,还有一些真伪难考的记录,也从一个侧面体现了文艺作品和战争之间的关系。有震撼力的艺术形式甚至可以帮助一个国家胜之不武。太宗时,西国进一胡,善弹琵琶。作一曲,琵琶拨弦倍粗。上每不欲番人胜中国,乃置酒高会,使罗黑黑隔帷听之,一遍而得。谓胡人曰:“此曲吾宫人能之。”取大琵琶,遂于帷下令黑黑弹之,不遗一字。胡人谓是宫女也,惊叹而去。西国闻之,降者数十国。5这种故事虽不免夸张之嫌,但也从一个侧面表现了乐舞形式在当时的“国际交往”方面的作用,同时透露出了太宗时唐人在民族和文化威慑力、影响力方面的自信,国家意识和民族意识在这个时期得到了极大的张扬。在盛唐,由于与边地少数民族交往频繁,文学的主题和曲调也受其影响,尤其是流行于边疆幕府中的边塞诗。吴湘洲在谈到这一现象时指出:“这种局面的出现有两点原因:一个是文士到边塞从军入幕,自然促进了边塞诗与边塞乐曲的结合。当时每个边幕几乎都是歌舞演唱的中心,‘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当是常有之事。而边地的音乐又有边地的特点,这就使幕府文士的歌诗创作在歌咏边塞题材的同时多采用边地曲调。”6由此可见,幕府中歌舞演唱是家常便饭,乐舞歌诗成为边塞生活的调剂,而在媒介形式相对单一的环境中,媒介的影响力便得以强化,加上歌舞演唱生动的表现力,与幕府生活远离城市的萧瑟单调形成强烈对比,其传播效果之理想便不足为奇了。唐代边疆战争频繁,整个社会自上而下的审美取向也是以英雄主义为主的,在这种情形下,反映战争本身的写实题材的文艺作品也不在少数,例如敦煌边塞文学中较为典型的张义潮、张淮深题材作品。张义潮题材的文学作品形式多样,既有民间讲唱,也有童俚歌谣,既有具有浪漫色彩的诗词作品,也有写实性的纪念碑文,相应的,其作者也包括了民间艺人、敦煌文人乃至大德高僧等人群。作品内容基本围绕张义潮收复瓜沙诸州、向中原派遣使者、得到唐中央政府奖掖、与沙洲周边各民族作战以维护边境安宁等事迹展开,其形象融叱咤风云的骁将、智勇双全的统领、倾心报国的忠臣为一体,完全符合人们心目中的英雄形象。这其中,《张义潮变文》、《张淮深变文》是最为重要的作品,主要记录了张义潮讨伐吐浑和征伐纳职回鹘之事。据邵文实等学者的研究,《张义潮变文》的创作时间应在大中十二年至咸通二年之间。7据郑炳林等学者研究,《张淮深变文》创作于乾符二年正月以后。8从内容上看,《张淮深变文》似乎延续了《张义潮变文》的内容,主要描写了张淮深对回鹘的征战活动。《张淮深变文》特点在于白文部分多用骈体,尤喜用四字句进行叙事写景,相比之下,变文的韵文部分以七言为主,更注重细节描写,如同是写西桐大战,官军义勇,回鹘大败,韵文部分云:尚书闻贼犯西桐,便点偏师过六龙。总是敦煌豪侠士,□曾征战破羌戎。霜刀用苦光威日,虎豹争奔杀气浓。钲鼙闹里纷纷击,戛戛声齐电不容。恰到平明兵里合,始排精锐拒先冲。弓开偃月双交羽,斧斫□□立透胸。血染平原秋草上,满川流水变长红。南风助我军威急,西海横尸几十重。儿郎气勇心胆壮,天恩从□□□公。虽说从诗歌角度看尚嫌粗糙,缺乏润饰,但战斗之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喊杀震天的情形表现却不能不说是淋漓尽致的。四字骈体很适合讲唱、歌谣的语言风格,七言变文的韵文描写也更具表现力。战争主题配合俗文学的传播形式,很能激发听众激动紧张的情绪。而张义潮题材的流行一方面体现了当时的人们对这一主题的喜爱,同时也从另一个方面证实了此类文学样式在传播效果上的成功。可见,“指麾八荒定,怀柔万国夷”这种国家志向在唐代文艺作品中是以乐舞、歌诗、讲唱等传播形式反复吟咏、不断铺陈渲染的,其传播效果不会受到识字率、教育水平的制约。唯有传播形式上的通俗化,才能在传播效果上达到妇孺皆知的目标。虽然不曾被明确地被冠以“宣传”之名,但唐代文学所反映出来的尚武精神与英雄主义情结,深入了每一个普通百姓的心中。扩大王土、平定边疆的国家意志也随着“鼓而吹之”的文学样式,而成为个人生活的理想与目标。三、公异的事功特性,表现了战争影响的语言,提出了“语”“药”。请看从内容到形式,唐代的战争题材文艺作品都具有强烈的“宣传”特性。除此之外,作家创作身份和立场的不同,也从另一个侧面证实了唐代战争文学所具有的主观意图和宣传属性。整个西北边塞,在被吐蕃占领之前,与唐紧密相关,分属河西、陇右节度使及安西、北庭都护府管辖,唐在此设有许多府、军。随着唐代文人入幕风气的流行,这些军府中便聚集了一批才华卓著、创作经验丰富的中原文人。“掌书记”便是幕府文官中最有代表性的一种。“掌书记”一职顾名思义就是“掌笔之吏”。章、表、启、奏、疏、檄、露布、牒以及各种公私书函、文书的起草,是“掌书记”等方镇僚佐的重要职责。唐代担任“掌书记”一职的多为入幕文人。当时,多有文人抱着“出将入相”的愿望积极入幕,因此,幕府文人在职期间的职务性写作,当然自觉以体现朝廷意志、传达幕主意图为宗。史书中记载了许多掌书记以笔为刀、立下功劳的事迹。如《旧唐书》载:令狐楚在河东,“郑儋在镇暴卒,不及处分后事,军中喧哗,将有急变。中夜十数骑持刃迫楚至军门,诸将环之,令草遗表。楚在白刃之中,搦管即成,读示三军,无不感泣,军情乃安。自是声名益重”。这里令狐楚的一纸豪言,安抚了军中将士,稳住了军情,足见掌书记“宣传”的威力。《唐国史补·卷上》云:“德宗览李令收城露布……感泣失声,左右六军皆呜咽。露布,于公异之词也,议者以国朝捷书露布无如此者。”于公异的一纸露布,上感动了德宗皇帝,下感动了六军将士,这种上传下达的“宣谕”功能之强大,可以想见。“掌书记”等幕府文职人员除了纯粹职务性的公文写作之外,还创作了大量有关边塞及战争题材的诗,统称为“边塞诗”,也直接间接、自觉不自觉地发挥了战争宣传的作用。从战争宣传的角度看,我们可以把边塞诗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私人化的作品,只是把边塞及战争作为背景或题材,抒发的主要是个人的思想感情,有感而发,不必限定读者,或自说自话,或遥寄亲友。这些边塞诗当然并不一定具备鼓舞士气、振奋人心的宣传效果。另一部分则是主要属于职务性作品,多为酬唱赠答之作,目标受众也是幕佐或其他官员,这类诗作具有相当强的社交性、社会性,诗人在写作时显然考虑到了作品的社会效果乃至宣传效用。因而,这类边塞诗往往充满积极、进取、乐观豪迈的格调,甚至表现了一定程度的英雄主义精神,将诗人的创作欲望与其身份职责很好地统一起来。他们当然明白,军中士气只能鼓而不能泄,只能发豪情而不能抒乡怨,描写战争残酷,表现边塞生活艰苦,就不免会动摇军心,而且也不利于自己的功名仕途。故而,唐人马上取功名的英雄主义情结在边塞诗创作及传唱中得以强化。例如岑参著名的《灭胡曲》:“都护新灭胡,士马气亦粗。萧条虏塞净,突兀天山孤。”又如《赵将军歌》:“九月天山风似刀,城南猎马缩寒毛。将军纵博场场胜,赌得单于貂鼠袍。”再如《献封大夫破播仙凯歌》(六章)其一:“汉将承恩西破戎,捷书先奏未央宫。天子预开麟阁待,祗今谁数贰师功。”高适的《送李侍御赴安西》:“离魂莫惆怅,看取宝刀雄。”骆宾王的《宿温城望军营》:“投笔怀班业,临戎想霍勋。”李频的《赠长城庾将军》:“初年三十拜将军,近代英雄独未闻。向国报恩心比石,辞天作镇气凌云。”以上几例,从题目上就能看出是与他人的赠答酬唱之作,亦是豪情万丈之作,此类诗作的社会性往往大于艺术性,宣传性大于文学性。又如这首《自武威赴临洮谒大夫不及因书即事寄河陇右幕下诸公》写于高适入幕河陇之初:“顾见征战归,始知士马豪。戈铤耀崖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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