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时量结构语序的语义条件限制

汉语时量结构语序的语义条件限制

1.汉语时量结构的语序与量序至于时间结构的概念，赵元仁（1979）认为，“动词-时间-量词”结构中的时间词是时间宾语。朱德熙（1982）称时间词为准宾词，刘岳华（2005）称时间词为补充语言。你可以说不同的方法。这些不同的名称无论是时量宾语、准宾语还是时量补语,其实质都是表示动作持续的时间,因此在本文中,我们采用时量结构的概念,把表示时量的数量词或数量名结构统称为时量结构。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前人就已经对汉语时量结构的语序问题进行了研究。吕叔湘、朱德熙从宾语名词的小类入手,考察动量成分和宾语二者的次序。“他们指出宾语是代词时,数量结构在代词后。”(张红欣,2006)对于“看一会儿电影”和“进了两趟城”中的“一会儿”和“两趟”这样的成分,他们统一用“动量成分”来指称,把动量和时量放在一起考虑。而实际上它们分属于时量和动量成分,使用中具有很多共性,但也有一些差异,应该对此进一步区分。20世纪90年代,方梅(1993)在总结以往研究的基础上,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即N的指称性质出发对此问题进行了比较细致的考察。到了21世纪,陈小红(2002)从谓语动词的角度,对时量补语和动量补语进行了区分,同时对动量补语和时量补语位置进行了说明。姚双云(2003)以汉语中的单句为对象,考察了数量成分在汉语中的分布情况,并用格位指派和信息结构原则对汉语里一个动词后不能同时出现两个数量成分进行了解释。张雅冰(2005)从汉语教学的角度对外国人学习汉语在时量补语方面的偏误类型进行了归纳,其中包括宾语和时量补语的位置关系。综上所述,前人在汉语时量结构的语序问题上描写得比较充分,但对语序问题的说明和解释还不够充分,对面临的许多的例外不能给予合理的解释。本文将从汉语教学的实际出发,进一步全面探讨制约时量结构语序的因素,并从认知的角度对时量结构的语序问题进行相关的解释。举例来说,(1)等你两天(2)写了三十分钟的汉字是现代汉语中常见的表达形式,其中的“两天”、“三十分钟”都是一个表示动作持续时间的时量结构。在以上的两个结构中,我们发现时量短语的位置不同:一个放在了动宾结构的后面,另一个则位于动宾结构中间。对我们母语人来说,这些用法司空见惯,使用过程不会出现什么疑问,但是对于母语非汉语的欧美留学生来讲,时量短语前置后置的问题,成了表达中的一个难点,同时又由于受到母语——印欧语的影响,他们会倾向于使用“V+O+时量短语”的表达形式,如:(3)*写汉字三十分钟(4)等他(等了)十分钟二例的时量结构都是在宾语的后面,但(3)是不可接受的,而(4)是可以接受的。我们认为现代汉语时量结构这种复杂的语序不仅由宾语名词性质决定,同时受到相关动词以及数量成份本身,甚至是语用等多方面因素的制约。这些因素是如何相互联系在一起对语序起作用的?如何在认知上做出统一的解释?这些都是本文试图解决的问题。2.有限时间结构的语法要素要素2.1定指指成分不同陈平(1987)从名词性成分的词汇形式着眼,曾把汉语中的各种表现形式归并为7组,并对这7组名词性成分的定指性作了初步探讨,我们归纳如下:从汉语名词性成分本身的词汇表现形式来看,由A组到G组定指性逐渐降低,即:A组>B组>C组>D组>E组>F组>G组A、B、C三组是典型的定指性名词成分,F、G组是典型的不定指性名词成分,而D、E组定指和不定指成分并存。时量结构中的宾语可以是定指性名词成分,也可以是不定指成分。但是我们发现宾语的定指类别直接制约其在时量结构中的位置,具体制约关系表现为以下三个方面。A.人称代词及专有名词如果动宾结构中作宾语的名词成分是人称代词、专有名词,即属于A组B组中的典型的定指成分,而又没有其它的数量成分,那么时量结构位于动宾结构的后面,这种语序与英语语序一致,留学生在学习中一般也不会出错。如:(5)等他半小时(6)离开北京十天了B.本身包含数量成分的名词动宾结构中作宾语的名词成分属于C组、E组、F组、G组,这4组的名词性成分有的是定指成分(如C组),有的是不定指成分(如F组、G组),有的是定指、不定指皆可(如E组),但它们的一个共同特点是名词性成分本身包含了数量成分,由于动词要求后面数量成分的单一,时量短语结构只能位于动宾结构的后面,如:(7)写那些汉字写了三十分钟(8)唱一首歌唱了二十分钟C.光杆普通名词对于D组,即名词性成分由光杆普通名词承担时,有两种可接受的结构形式:(9)打半小时篮球(10)打篮球打了半小时综合以上分析,我们把时量结构在句中的表现形式总结如下:2.2定指量无定形式的动词,引起语义选择严格一般来说,数量成分对位于它后面的名词有特定的语义选择关系。数量成分包括名量、时量和动量成分。由于名量成分是典型的名词修饰成分,因而对被修饰的名词没有很严格的语义选择要求。比如:(11)买一本书(12)买一本红色封皮的书(13)买一本心仪已久的红色封皮的书而时量和动量是典型的动词的修饰成分,对其后面名词的语义选择严格得多。一般说来,动量、时量后面的名词都是非指涉性的,或者说是无指成分,通常要求以光杆形式或无定形式出现,一般为动宾复合词组中的宾语,比如喝酒、打球、唱歌、读书等等,此时,动量、时量结构排斥定指性成分的名词。如:(14)唱半小时歌(15)*唱半小时那首歌2.3由数量词组成的名词性成分一般来说,谓语动词对后面的数量成分具有一定的限制性。汉语中一个谓语动词的后面不能同时带两个数量成分即一个核心动词后面只能带有一个数量成分,因此作宾语的名词性成分如果本身具有数量词,那么时量结构只能在V+O后,同时需要再重复该动词来统领时量结构。如:(16)*读三天一本书读一本书读了三天(17)*写一个月一篇文章写一篇文章写了一个月以上我们分别从宾语名词性成分的定指类别、时量成分对名词选择的语义条件以及谓语动词三方面对表2总结的时量结构的表现形式进行了探讨。3.两种可接受的结构对于D组,即名词性成分由光杆普通名词承担时,有两种可接受的结构形式:(18)打半小时篮球(19)打篮球打半小时我们可以通过语言组织的象似性原则和经济性原则加以解释。3.1动宾结构、动+时量结构Haiman(1985)给象似性下过明确的定义:当一个语言表达式在外形、长度、复杂性以及构成成分之间的各种相互关系上平行于这一表达式所编码的概念、经验或交际策略,我们说这一表达式具有象似的性质。从象似性的角度看,动词后带动作支配的对象,形成动宾结构表达式“打篮球”;同时要表达动作持续的时间,形成“动+时量结构”的表达式“打半小时”。作宾语的客体论元是动词的必有论元,而表示动作时间的范围论元是动词的非必有论元,对于动词而言必有论元的地位一定显著高于非必有论元,因此动宾结构在前,“动+时量结构”在后是自然的顺序。因此,从形式上看,“打篮球打了半个小时”的表达形式更符合语言组织的象似性原则。3.2“打”的性状语言里总是有两种趋势在同时发挥作用,一方面象似性原则要求形式最大限度地对应于概念,另一方面经济原则又要求尽量减少重复成分的再现。语言结构的形成往往是象似性原则和经济原则共同促动的结果。如:(18)打半小时篮球动词“打”后面带有两个信息,一个是表示无定指的名词“篮球”,另一个是表示动作持续时间的时量短语。按照格位指派的原则,一个动词只能给一个名词指派格位,经济性原则就会促使两个名词性成分合并。由于“篮球”是无定名词,前面可以带有数量成分,把“半小时”并入“篮球”中,两个名词性成分就合为了一个名词性成分后,符合论元指派的要求(参看姚双云,2003),就形成“打半小时篮球”的表达。在实际的语言使用中尤其是口语交际中,为了交际的简单、快速、便捷,人们更倾向于使用“打半小时篮球”这样的句法形式。如果是出于表达的某种需要,比如强调动作持续的时间很长,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才倾向于采用重复动词的形式。如:(20)你打篮球打了半小时了,该复习功课了吧?3.3动宾结构中的名词性成分如果动宾结构中作宾语的名词性成分本身是人称代词、专有名词,由于名词的有定性,数量成分无法并入其中,因此时量结构只能位于动宾结构之后。如:(21)*我等半小时他我等他半小时(22)*离开三天北京离开北京三天如果动宾结构中作宾语的名词性成分本身带有了名量短语,而时量短语跟名量短语相比,名量短语作名词修饰语的典型性明显比时量短语强得多,这时时量短语无法与名量短语相竞争,就会被排斥到名词性成分之外,此时的时量结构也只能位于动宾结构之后。如:(23)*看三天那本书看那本书看了三天在这种情况下,两个名词性成分无法并入,在句法结构中的经济原则与象似性原则互动的过程中,经济原则无法发挥作用,这时就需要保留象似原则构拟的句式结构,并从整体上进行结构的调整,比如重复主要的动词。4.从阿美斯语的角度来看，汉语的时间结构4.1[助]的时间阿美斯语是形态丰富的黏着性语言,它的格位有严格意义上的形态标记,其中就包含了“时间焦点系统”。如:tsətsayatukikupi?arawantusasiЧ一[助]小时[助]看的时间[助]电影其中a为表示修饰关系的助词;ku是表示主语的格位标志助词,tu是表示宾格的格位标志助词。这个句子直译为汉语为:看电影的时间为一个钟头。阿美斯语的语序是VSO,其中pi?arawan是主语,pi-an构成动词的时间焦点形态,与谓语上表示时量的结构“tsətsayakuki”相呼应。汉语的时量结构的语序很复杂,比如“看电影看(了)一个小时”中的时量成分在宾语后面,“看一个小时的电影”中的时量成分则在宾语之前。而阿美斯语则是通过表示时间的焦点形态pi~an跟句中的时量成分相呼应来完成对时间的表达,形态上的特征就避免了语序上的复杂。4.2结构的形式不同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发现,正是由于阿美斯语具有时间焦点格位系统,我们可以很清晰地通过格位标志系统把时量结构区分开来;而汉语的论元是从语义上划分的,本身没有严格的形态标记,因此在使用中通过并入、移位、省略等手段,形成结构近似但语义关系不同的同形异义的结构,这些结构无法从形式上加以区分,是欧美留学生学习中的难点之一。(24)读了一本书(25)读了一小时书同是“数量+名”的偏正结构形式,但结构形式形成的机制不同。“一本书”中的“一本”是通过底层结构直接生成的,而“一小时书”是通过并入形成的,它不能脱离句子单位而单独存在。数量成分用来限定名词的数量,而且对于修饰成分前置的汉语来说,它总是位于名词的前面,没有什么条件限制。但是对于时量结构而言,它本身是用来表示动作持续时间的长短的,一般是位于动词的后面,只有在动词带上特定宾语的情况下,时量结构和宾语这两个名词性成分才合并,形成“动+时量+宾”的结构,这种结构的使用往往是有条件限制的。5.语序的排列特点通过以上讨论,我们认为汉语时量结构的前置与后置不是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