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知耻心的两种形态及其成因

儒家知耻心的两种形态及其成因

在长期遭受儒家文化影响、影响和影响的中国人的精神活动中，知耻心在中国人的精神活动中发挥着特殊的作用。在历代思想家的倡导下,统治者也历来都非常重视明耻导民。依传统儒家的人文理念,知耻心被视为人之为人的人性底线;同时,也只有当自觉的知耻心成为人们社会行为和道德意识的基础时,一个社会的道德文明教养才可以说有了坚实的根基。然而,人的知耻心或“耻”德却是需要精心养护的。儒家的上述人文理念,对于我们今天的精神文明建设或公民道德文明的教养,无疑具有可资借鉴的积极价值。一人的知耻心或图人类的知耻心或羞耻感可以说是一种历久而弥新的生命的或心灵的体验,它属于人类情感和理性生活的一个基本方面。这种生命的体验在人类社会生活中几乎是无处不在的,而且呈现出千姿百态的变异性,即不同时代的人及不同的生命个体、阶层、社会文化集团或民族之间,其知耻心或羞耻感的水准和模式可能会存在这样或那样的差别。而人的知耻心或羞耻感究竟是怎样发生的呢?依据孟子的观点,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或恻隐之心,同时与生俱来的还有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它们分别是仁、义、礼、智的萌芽,共同构成了人类善良合宜的道德行为的基础。因此,依孟子之见,作为人性标志之一的羞耻感理应是每个人心中内在固有的,换句话说,人的知耻心是与生俱来的,而且有之方是“人”,无之便“不是人”。显然,孟子的这一见解,片面强调和夸大了人与生俱来的本能行为的意义和作用,但孟子相信人类自身内在的良知或理性能力,并认为人的道德行为根于内在固有的善良本性,所以人应该自觉地担负起自我道德完善的责任,这也并非全无所见,而是有相当的合理性的,即强调人的道德修养从根本上说是应基于人性内在的自觉或“耻己之不善”的自律意识之上的。不过,从发生学的意义上说,也许孟子将问题恰恰给弄颠倒了。人的知耻心或羞耻感并非先天固有的,而是如德国著名社会学家埃利亚斯所言:“羞耻感的产生是由于违反了自我和社会的禁律。”据此,我们可以说,人的知耻心或羞耻感不外乎两种表现形式或维度:一种是自我内在的自律,如孔子教人“行己有耻”(《论语·子路》),荀子亦言:“君子耻不修,不耻见污;耻不信,不耻不见信;耻不能,不耻不见用。是以不诱于誉,不恐于诽,率道而行,端然正己,不为物倾侧,夫是之谓诚君子。”(《荀子·非十二子》)这种知耻心毫无疑问可以构成一种强烈的自我行为的规约与自律或是自我道德修养的促动力,甚或是“耻不若人”的自我激励和积极向上的进取心。另一种就是社会外在的他律,即所谓“废上之法制者,必负以耻”、“不能其事而失其职者,必使有耻”(《管子·法禁》),或者是“恭近于礼,远耻辱也”(《论语·学而》),这种羞耻感的产生显然是由于违犯了社会禁律(法制或礼制)所致。当然,一般而言,士人或士大夫精英群体的羞耻感的道德自律意味可能相对比较强烈,而一般大众的羞耻感所具有的则是更多的社会他律的意味。二教民知耻,以礼教教化如果对我们的文化传统试加反思的话,便不难发现我们有一种重视“耻”德的文化传统。我们是一个羞耻感强烈的民族,而且在传统文化中,“耻”的包容是很广泛的,可以说,历代哲学家和政治思想家都是非常重视和格外关注对人的羞耻感的培植和养护的,并把知耻心的养护视做是个体道德修养和大众道德文明教养的根基。依据古来中国哲人的理念,就个体而言,从一个人有无羞耻心或以什么为耻,我们就可以衡量、论断一个人的品行、操守如何,而说到底,所谓的“耻”德也就是所谓的“耻己之不善”或“羞于为非”,它构成了人之为人的人性底线,也就是说一个人应知耻而修身行善,否则,一个一点羞耻心都没有的人必会沦为与禽兽无异的无耻之徒。所以,孟子曰:“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孟子·尽心上》)南宋大儒陆九渊亦郑重申论“人之患莫大乎无耻”曰:“不善之不可为,非有所甚难知也。人亦未必不知,而至于甘为不善而不之改者,是无耻也。夫人之患莫大乎无耻。人而无耻,果何以为人哉?”(《陆九渊集》卷三十二,《拾遗·人不可以无耻》)而就整个社会和国家来讲,教民知耻不仅可以美化风俗,而且,甚至可以作为维系整个社会和国家安定秩序的精神支柱之一,即“国之四维”之一(《管子·牧民》)。当然,在如何教民知耻的问题上,不同的思想家可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如法家认为应“秉法为善”,所以主张“废上之法制者,必负以耻”(《管子·法禁》)。而儒家则极力主张统治者应施行礼教德化以教民知耻,如孔子所言:“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论语·为政》)另外,也有思想家主张导民以礼、教民知耻与法治应相辅而行,如《淮南子·泰族训》篇的作者就说:“民无廉耻,不可治也;非修礼义,廉耻不立;民不知礼义,法弗能正也;非崇善废丑,不向礼义。无法,不可以为治也;不知礼义,不可以行法。”总之,“耻”德的养护,不论是对个人的道德修养,还是对大众道德文明的教养以及社会与国家秩序的安定,都具有培根固本的重要意义。三先哲的良苦用心中国古代的政治家和政治思想家还有一颇值得我们重视和借鉴的远见卓识,即道德文明建设需要以富民为先,人们必须先有了基本的生活保障,才能对人民施行礼仪教化。换言之,物质文明建设应先行于或与道德文明的教养联袂而行,诚如《管子·治国》篇所说:“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众所周知,管子最先主张欲教民知礼节廉耻,必须先使人民仓廪实而衣食足,正所谓“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管子·牧民》),这无疑是管子提出的一个最富有光彩的思想命题。同样,孔子亦认为,对民众施行礼教德化,需要基于一定的物质生活水平。所以,孔子也倡导施行礼教德化应以富民为先,并提出富而后“教之”(《论语·子路》)的政治主张。孟子也同样认为,人们只有有了一份固定的产业,才会安居乐业而一心向善。当然,在究竟应使人们达到一种什么程度的富足的问题上,有的思想家还提出了一个应适度的问题,即认为人民“甚富不可使,甚贫不知耻”(《管子·侈靡》),或者主张“圣人之制富贵也,使民富不足以骄,贫不至于约,贵不慊(不满,恨)于上,故乱益亡”(《礼记·坊记》)。德国著名社会学家埃利亚斯也曾说:“文明标准每一次的对另一阶层的传播浪潮都是与该阶层的社会力量的增长,与其生活水平和比其高的阶层的生活水平相接近,抑或至少与其生活水平朝此方向上提高联袂而行。濒临饿死的阶层,抑或生活于极端困苦之中的阶层,在行为上是无法文明化的。”可以说,管、孔、孟三位先哲在提倡对民众进行礼仪教化或道德文明教育时,首先关心的正是人民物质生活水平的改善和提高。他们的良苦用心,正如埃利亚斯所言,是期望文明标准向地位低下的广大民众的传播与其生活水平的提高联袂而行。无疑,在他们心目中,一个真正文明的国度,必须是物质生活条件和道德文明教养都同样富足。四知耻教育引导人们,以知耻理想为本,培养清今天,我们进行公民道德建设同样应特别重视对人的知耻心的养护或知耻教育。知耻教育是道德文明建设的一项基础性工作,它应着眼于培养人的道德敏感性,激发人的道德自律精神与积极上进的人生理想,从而使人们能够敏锐地分辨是非对错,并具备见义勇为、挺身而立的道德勇气。知耻教育应能使人们对自身行为产生真诚而深切的反省,以激发人们能首先努力戒除自己身上的恶行,并进而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