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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周公与周公的互融性

周公和赵毅是西周初的主要政治家和思想家。学术界对周公在我国思想史上的地位比较重视,已有较多的论述,而召公却往往为人们所忽视,因而很少有人论及。其实,召公对我国思想史发展的深远影响,是可与周公媲美的,且具有独特性。诚然,由于武王灭殷后不久即去世,时代把周公作为兴周领袖推上了周初政治大舞台,使之站到了时代的最前沿,能更好地审视过去,引领未来,准确地把握时代发展命脉,神奇地化解了周初巨大的政治危机,及时地制订出了发展西周王朝的治国方略,提出了“惟命不于常”、“敬德保民”、“明德慎罚”、“父爱子孝兄友弟恭”、“和”的和谐理论等一系列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新的思想文化,以及“制礼作乐”,不仅引领了西周王朝的巩固与勃兴,而且成了我国传统文化发展的重要渊源。正如杨向奎先生指出的:“没有周公不会有传世的礼乐文明;没有周公就没有儒家的历史渊源,没有儒家,中国传统文明可能是另一种精神状态。”周公对我国思想发展史的伟大贡献是毋庸置疑的,但我们还应该充分看到周初另一位大思想家召公对之的杰出贡献。由于召公始终亲自参与、指挥了周灭殷建国及平定东方大叛乱的全过程,尔后又作为“太保”为成王的主要辅佐,特别是周公逝世后,更相继成了成王、康王最主要的辅弼重臣,长期地主持国政。由于所处的地位及职责,如何巩固和振兴西周王朝是召公高度关注、思考和研究的主要问题。也由于召公亲睹了强大的商王朝覆灭的全过程,对民在历史发展进程中所起的决定性作用有着超人的理解,故他以殷为鉴,在思想文化领域里凡周公所提出的新的思想文化,他几乎皆有所阐发,并在许多问题的认识上超过了周公,对我国思想文化的发展做出了他人不可替代的独特贡献,其思想是我国思想文化发展不可或缺的重要源头。为了更好地昭显这个问题,特从以下几方面进行阐发,并将之与周公做一些对比论述。一、天不可信,而不得因时而生殷商时代是以神为本的时代,是天统治的时代,认为人间的一切事务皆由上天决定,王权为上帝所赋予,从而“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礼记·表记》),一切皆“恪谨天命”(《尚书·盘庚》)。然而周初的召公则与之不同。开头,召公也是信天的:“其曰我受天命(也许可以说我王接受天的大命),丕若有夏历年(不止于夏所历之年),式勿替有殷历年(亦不少于殷所历之年),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愿王率领小民接受上天授予的永久的大命)。”(《尚书·召诰》)可见在这里天还是召公思想里的最高范畴。但与此同时,召公则更多的是重视人事,他说:“我不敢知曰:有殷受天命,惟有历年(究竟该有多少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国命会不会延长)。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才过早地丧失了天的大命)。”在这里,召公把殷亡国的原因归结到“不敬德”,这就把天命架空了,冲淡了,强调了人事的决定性作用。不仅如此,召公还进一步发展到否定天,在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明确地提出了“天不可信”(《尚书·君奭》),我西周王朝能否永远美好,这一切在于我———“时我”(同上),即在于人,不在于天。并进一步认定,我西周王朝的延续发展,只能依赖文王的德“,我道惟宁王德延”(同上)。由于在思想上周公痴迷天的神本思想占居主导地位,而召公则是否定天、重人事的人本思想占主导地位1,因而他们之间的矛盾和斗争就不可避免,于是,两人围绕如何对待天及如何振兴西周王朝的问题,在思想领域里展开了一场大斗争,这集中体现在《君奭》里。在《君奭》里周公开门见山地对召公说:“天降丧于殷,殷既坠厥命。我有周既受,我不敢知曰厥基永孚于休;若天棐沈,我亦不敢知曰其终出于不祥。”这就是说,由于纣无恶不作,天就给殷降下了大灾祸,从而殷王朝失去了天的大命而亡国。我西周王朝已接受了天命而有天下,但能否永远合乎美好,永固大命,这就决定于天对有诚者(周人认为西周王朝之君是有诚者之君)的态度,决定于天对西周王朝的态度。召公不同意周公这种说法,提出了“时我”,这一切皆决定于我,即决定于人,而不是决定于天。周公立即反驳召公的“时我”论,说:即使你这样说,“我亦不敢宁于上帝命,弗永远念天威”,我也不敢对上帝采取不正确的态度,不能不永远顾念天的威罚,并进一步指出,如“大弗克恭上下”,就会“遏佚前人光”,“乃其坠命”,如果大大地不能恭敬上天,就会丧失文王、武王所开创的伟大事业,从而失去天的大命而亡国。对此,召公反驳道:“天不可信,我道惟宁王德延”,天是不可信的,不能把振兴西周王朝的希望寄托于天,我们的王业只能是靠文王的德延续发展下去。对召公的非命说,周公又进行反驳,并责备召公,说召公要自己不信天,是“罔勖不及”,鼓励自己不应做而且是做不到的事,并要求召公放弃不信天的观点,“耇(您)造德(达到不信天)不降,我则鸣鸟不闻”。鸣鸟,谓凤凰,得凤者得天下。这就是说,您不信天,则凤鸟之声不可得闻,我西周王朝就会出现不祥,国家就会治理不好。很显然,召公与周公的矛盾斗争,是一场信不信天,振兴西周王朝是决定于我———“时我”,还是决定于天———“时天”的斗争,是西周初年思想战线上一场大斗争。召公的“天不可信”和“时我”说,这是人类思想的一次大解放,对激活人类的创造性思维和文明的推进极为重要,使人们从盲目的天神崇拜的蒙昧主义中解放出来,看到了人类创造历史的自主性和能动性。这从思想发展史来看,无疑是一大进步,而召公则是这种进步的代表与推动者。故从神本走向人本的历史发展来看,召公是超越周公的。召公不信天而重人的人本思想,对后世的影响是深远的。至春秋战国时期完成的从以神为中心向以人为中心的历史性过渡,以及中国始终未成为宗教神学统治的国家,这无疑与受召公思想影响不可分的。二、休、恤矛盾对立统一、和谐是哲学的描述,是对历史的现实斗争经验的表现在方法论上,召公与周公都有朴素辩证法思想。周公在《君奭》中说:“君肆其监于兹,我受命无疆惟休,亦大惟艰。”在这里,周公谈了“休”、“艰”矛盾处在一个共同体中,含蕴了矛盾可转化的思想。后来他在《尚书·多方》中,又进一步谈了“圣”“狂”矛盾转化的条件。而召公则在《召诰》中提出了比较完整的朴素辩证思维方法论,他说:“惟王受命,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呜呼,曷其奈何弗敬?”“休,美也”,“恤,忧也”。这是说王(成王)接受天命而有天下,有无穷无尽的美好,但亦有无穷无尽的忧患,为何不努力“敬德”?在这里,召公谈了处在一个共同体中的休、恤矛盾的对立统一及其转化。转化的条件是“敬”,通过“敬”,“恤”可以转化为“休”,“弗敬”,“休”便会转化为“恤”。召公对成王说这段话的用意是很清楚的,就是告诫成王要努力行“敬”,从而保“休”防“恤”,使处在一个共同体中的休、恤矛盾保持对立统一,使西周王朝永远休美,永葆青春。可见,召公的朴素辩证思维方法论不是强调矛盾的对立转化,而是强调矛盾的对立统一、和谐。这一点虽没明说,但这却是其朴素辩证法中固有之义。召公的休、恤矛盾对立统一及可转化的思想,是对历史的现实斗争经验的理论总结。他说:“相古先民有夏,天迪从子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今相有殷,天迪格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召诰》)这就是说,夏和殷,起初天道顺从他们,像保护儿子一样保护他们,他们当面接受天的美意而有天下,可现在他们失去天的大命而亡国。在召公看来,这种休、恤矛盾的转化不是任意的,而是以一定条件为转移的,夏、殷之所以由受天命转化为失天命,这是他们“不敬厥德”造成的,而周的无天下到有天下,这是由于文、武“明德”(《尚书·康诰》)的结果。所以召公休、恤矛盾对立统一及其转化的朴素辩证法,就是对这种现实作出的哲学概括,从而更好地指导了西周王朝的巩固和发展。召公、周公的处在一个共同体中的矛盾对立统一及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的朴素辩证法思想,影响着诸子各家矛盾观的形成。老子五千言,触目皆是矛盾对立统一范畴及其向对立面的无穷转化,这是对召公、周公思想的继承和发展。但老子不谈转化的条件,又是对之的背离。法家强调矛盾的对立及其转化,也知道转化的条件,但否认对立矛盾的同一性,或者说统一性,这对召公、周公思想既有继承发展,但又有背离之处。全面继承周公、召公思想的是儒家。“和”的观念是标准的儒家观念,“和”这个观念就是“中庸”,就是“和而不同”,主张处在一个共同体中的矛盾对立统一,承认矛盾转化的条件,但重在防止矛盾的转化,强调矛盾的和谐统一。这是一种合二而一的哲学,一种和谐哲学。这种和谐哲学既是源于召公、周公,又是对之的发展与升华。三、“是人性之都”是“性善论”的萌芽,是我国人性学说的实践基础人性论是研究人自身的理论,它是中国哲学史上的重大理论问题。在我国历史上,最早提出人性论的不是周公,而是召公。召公有两处提到人性,一处是《召诰》:“节性、惟日其迈。”这是说,只要节制性,就会天天有长进。可见,“节性”是说性恶,这是我国历史上“性恶论”的萌芽。另一处是《诗经·大雅·卷阿》中“召公陈诗以答成王”:“俾尔弥尔性,似先公酋矣”,“俾尔弥尔性,百神尔主矣”,“俾尔弥尔性,纯嘏尔常矣”。这是说,您只要扩展您的性,您就会像先王一样的有成就,就能做百神的主祭,就会经常享大福。这说的是只要将性扩展起来,就可以成为完人,事业就会成功。可见,“弥性”是说性善,这是我国历史上“性善论”的萌芽。召公对人性作出有的人性善,有的人性恶的论述,并提出对性恶要加以节制,对性善要加以发展,这在人类认识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开创了人类自身研究的先河,使人性一直成为后代讨论研究中的重要问题。至战国时期,孟子才在召公以来的人性性善的论述基础上,将之升华为“性善论”(《孟子·告子上》),荀子则在召公以来的人性性恶的论述基础上,将之提炼为“性恶论”(《荀子·性恶》),而告子则在前人人性论的基础上概括出人性“无善无恶论”(《告子上》),从而使当时社会在一段很长时期内,围绕人性是善是恶或无善无恶的问题,在中华大地展开了一场大辩论、大论争,促进了我国古代人性学说的兴盛,从而使人们对人的本质的认识不断地深化。此后的性论,几乎无不是在战国时期确立的框架内展开、发展,但“性善论”始终是我国人性发展史上的主流,中华传统道德就是在“性善论”基础上开发出来的。由上可见,召公的人性思想是我国人性学说发展的重要源头,后世人们对人性的讨论与研究就是沿着召公的思路加以发展的。我国之所以有如此丰富的人性思想,及其对推进中国文化始终以人为中心的特色形成,是与召公思想紧密关连着的。四、召公对“敬德”的认识的深刻性鉴于殷商亡国的教训,周公,召公皆提出了一个划时代的命题———“敬德保民”的新思想。周公的“敬德”思想散见于《尚书》的《康诰》、《梓材》、《无逸》、《君奭》诸篇中。而召公对“敬德”思想的论述则集中于《召诰》里。《召诰》全文不过879字,而“德”字竟出现9次,且反复强调夏、殷“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认定夏、殷的兴亡,皆是有德与无德之兴亡,把“敬德”视为关乎国家兴亡、天下太平之头等大事。在召公看来,王无德不立,国无德不兴,特别是对“乃初服”(初理政事)的成王来说,尤应急速敬德,“肆惟王其疾敬德”。在“敬德”前冠以“疾”字,反映了召公对行“敬德“之大事的非常紧迫性的认识:其他事或许可缓,可迟,唯“敬德”之事不可缓、不可迟。由此可见召公对“敬德”意义认识的深刻性。相比而言,召公对“敬德”的论述比周公更集中,更有深度。我们还应该看到,周公总是把天、德、民紧密联系在一起,上天的大命予夺,是根据人王是否有德来决定,而其德之善否是通过民的反映而定,从而认定夏、殷亡国是由于其“大乱丧德”(《尚书·酒诰》),从而“天惟降时丧”(《尚书·多方》),上天就对之降下此亡国的大灾祸。这就把夏、殷的亡国归结到上天对他们的惩罚,为夏、殷亡国的真正原因蒙上了一层薄薄迷雾。然而召公的思想却几乎没有或者说很少有这层薄雾,他在《召诰》中把夏、殷亡国的原因直接归结到其“不敬厥德”,说得多么淋漓酣畅,揭示了夏、殷亡国的真谛。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证明我们前面讲的对“敬德”的论述召公比周公更有深度的观点不误。总之,对“敬德保民”认识的深刻性方面召公有超过周公的地方。“敬德保民”思想对后世产生了无可估量的影响,它成了儒家政治思想的核心,孔子的“为政以德”(《论语·为政》),孟子的“仁政说”(《孟子·滕文公上》),显然是对其的继承与升华。五、训为监,召公《召诉讼》中“日而不敬其也”以史为鉴,走进历史,从历史上吸取教训,警示未来,有利于推进人类社会的发展与进步。远在三千多年前的周初,召公、周公就在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提出了以夏、殷亡国为鉴的史鉴思想。周公曾三次谈到要以殷为鉴:第一次是在《君奭》中对召公说,“其汝克敬以予监于殷丧大否,肆念我天威”;第二次是在《尚书·酒诰》中对康叔说,“今惟殷坠厥命,我其可不大监抚于时(时,此也)”;第三次是在《诗·大雅·文王》对成王说,“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宜监于殷,骏命不易”。这是周公告诫西周王朝统治者要以殷亡国的教训为鉴。相比之下,对要以夏、殷亡国的教训为监,召公比周公论述得更全面,更精粹。他在《召诰》中对成王说:“我不可不监于有夏,亦不可不监于有殷。我不敢知曰:有夏服天命,惟有历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我不敢知曰:有殷受天命,惟有历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这就向成王明确提出了要以夏、殷“不敬德”而亡国的教训为鉴,其概括性、深刻性是超过了周公的。可见对以夏、殷为鉴的史鉴思想认识的深刻性,召公高于周公。那么,召公讲的殷纣的“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的“不敬德”,究竟包涵了一些什么内容呢?纵观古文献的记载,有足够的材料说明,它包括:一是穷奢极欲,道德沦丧。二是穷兵黩武,战乱连年。三是贤智者被废黜,病民者在位。四是堵塞言路。五是暴其民甚。以上五个方面集中到一点,就是纣的“贪婪腐败”,问题的根在这儿。故召公讲要以夏、殷“不敬德”而亡国的教训为鉴,主要是指要以夏桀、殷纣“贪婪腐败”而亡国的教训为鉴,以免重蹈他们的覆辙。自此之后,以夏、殷兴亡为鉴的史鉴思想,普照中华大地,无不引起后来的思想家的极大关注,他们见各朝代总是难逃前朝覆辙的“周期性”厄运,从而不断大声疾呼,要以夏、殷为鉴:《诗·大雅·荡》的作者,针对厉王无道可能导致周室的灭亡的危险时说“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唐陈子昂说“隋氏之失,可以殷鉴”(《上军国利害事》);明皇甫汸说“殷鉴良非远,秦宫亦可哀”(《广寒宫登眺》)。他们不断提醒、警告统治者要以夏、殷亡国为鉴,以前朝亡国为鉴,努力走出王朝因“贪婪腐败”而导致更替的“周期性”怪圏。总之,召公、周公以夏、殷亡国的教训为鉴的史鉴思想,它向世人昭示了这么一条规律:一个国家敬德则兴,不敬德则亡;政治清廉则兴,贪婪腐败则亡。他们的史鉴思想具有超时代的意义,在一定程度上成了中国社会发展进步的牵引力。它之于今,仍具有重要的现实启迪意义。六、以甘充公为中心的研究工作召公身体力行努力地实践“敬德保民”思想及其所体现的平民思想,高度凝聚在《诗·召南·甘棠》)1一诗中,诗云:蔽芾(芾,浓密)甘棠(甘棠树),勿翦勿伐,召伯所茇(茇,草舍也)。蔽芾甘棠,勿翦勿败(败,折也),蔽芾甘棠,勿翦勿拜(拜,曲也),《史记·燕召公世家》在诠释这首诗时,说召公治西方常常巡行乡里,“有棠树,决狱政事其下”,“民人思召公之政”,“哥咏之,作《甘棠》之诗”。而《韩诗外传》则说召伯“暴处远野,庐於棠树之下”,“而听断焉”,以及劝农教稼,“耕桑者倍力以劝,於是岁大稔,民给家足”,“百姓大悦”,作《甘棠》,“美而歌之”。这种理解完全得其诗的本真。这说明《甘棠》诗讲述的是这样一个基本事实:召公治理西方,不时巡视偏远乡村的田间地头,体察民情。为避免暴晒雨淋,便在田头的甘棠树下就枝搭草棚为临时居所,处理政务,指导民众进行生产,以及为方便民众,便就地听讼断案,伸张正义。可见召公执政的最光辉的思想为:一是劳已不劳民;二是为民不扰民,以利民、便民为务;三是务实,清廉;四是勤政爱民。这是召公“敬德保民”和“平民”思想的最集中体现。故召公逝世后,国人因受其惠,感其德,深沉地思念着他,然而却每思召公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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