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刘的文心与精神

论刘的文心与精神

刘毅的“文学心”是这样的。“具有文学心的人说文学的心。”讲的是作家文章的意图,也是作家通过作品,在读者心中树立的形象。“人心”是作家在实践中做人处世的社会形象,跟“文心”相对简称“为人”。“人心”与“文心”也称为人品和文品。本文试对刘勰的为人为文作点思考。刘在定林寺苦学的过程中,既要善于学习,也要三大原因刘勰出生在一个家道中落的庶族地主家庭,幼时丧父。像一切有成就的士人一样,他少年就“笃志好学”①1史载他从小就嗜书如命,立志高远。他深谙“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祖训,仰慕先贤建功立业,树德建言的风范。希望通过学业文章,踏入仕途,任栋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刘勰所处的南朝时代,是注重出身,尊卑贵贱泾渭分明,等级制度森严的封建社会。“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②2。那些世族家庭出身的子弟们无需建功立事,单凭高贵的血统便可“平流进取,坐致公卿”。③2当时,豪门世族、名士公卿还操纵官吏选拔大权。由于“朝上无人莫做官”,缺乏靠山的刘勰,即使才华出众,也无人知晓。因为千里马,要靠伯乐发现、首肯才能出厩。甚至因家贫,20岁了,尚未娶妻。世俗的眼光,使他的心情倍受压抑。庶族的出身,家贫的背景注定他面前的路是艰难、曲折的。当时,摆在刘勰面前的出路有三种选择:一是他可以加入一个文学团体,如“竟陵八友”,(八友在官场居高位)随时俗写那类不务实际、谈玄论道的文章,不仅有名有利,还可以出仕做官。另一种选择是依附于某个大官僚,找头面人物当靠山,做幕僚。第三种选择是像某些寒门庶族子弟那样,采取改注籍状,或花钱买军功,诈入世族豪门的手段来跻身官场。但刘勰立志高洁,三种出路一个也没有选择。他独善其身,不随波逐流,宁可像宋玉、司马迁那样穷处守高,也不愿同流合污。时已二十多岁,本应成家立业的他,才有进定林寺继续治学的举措。促成刘勰到定林寺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之一是他看中了此处优越的学习环境。定林寺在南朝都城建康(今江苏南京,是南朝的政治文化中心,也是当时佛教活动的中心),寺庙宏丽,典藏丰富,高僧辈出。沙门僧祐,精通佛理,学问渊博,刘勰拜他这样的人做老师,选择这样的学习环境,可谓用心良苦。刘勰到定林寺苦学亦有其苦衷,是不得已。除因家贫需依僧祐外,还要躲避世俗眼光。当时社会,讲究门第出身,择偶也要求门当户对,二十岁不婚娶,难免备受歧视。未立业不成家的他要静下心来治学,定林寺无疑是理想的居处。可以说刘勰进定林寺是壮心不已,既为形势所迫,也是“君子藏器,待机而动”④3。负重必在任栋梁的使命感,也是促成刘勰进定林寺刻苦修练的一个原因。当时那些享有政治、经济的特权的世族,以不涉世务为清高,以有才干能办事为“污浊”,甚至以立军功为“耻”。这些人自命清高,崇尚空谈,成为门阀制度造就的寄生虫。南朝时的士族,生活全靠俸禄,享受职权,人世事务,全然不懂。他们做官不办事,管家也不行。侯景作乱,士大夫身穿罗绮,抱着金玉饿死者无数。⑤4由于门阀世族自身的腐朽,给庶族士子的兴起创造了条件,刘勰清醒地看到,既然门阀世族不堪经国,那就为庶族寒门出身的子弟登上政治舞台提供了机会。他们要争取这个机会,取而代之。穷则独善以垂文。刘勰在定林寺苦学钻研期间,利用定林寺丰富的藏书,在经史子集各类典籍中“任意耕耨、纵意鱼猎”,逐博通经论,为立言打下了雄厚的基础。他经过一番权衡比较,决心写一部论文专著。经过几年的“傲岸泉石,咀嚼文义”,一部有创见的论文专著——《文心雕龙》终于写成。经过一番的波折,刘勰写的《文心雕龙》终于得到沈约的首肯,靠它叩开了仕途的大门。虽然他年近40岁,但还是决心抓住这个机会,施展自己的抱负。此时的他实践的是儒家穷则独善其身的处世准则。正如王元化指出的那样:“《程器篇》论述了文人的德行和器用,借以阐明学文本以达政为旨”。⑥5“穷则独善以垂文。”这里的穷,当指仕途不通的时候。未踏入仕途的他必须写出《文心雕龙》那样的巨著,才有望叩开进入仕途的大门。入仕之前的刘社会生活达则奉时以骋职。所谓达是指仕途畅通了,是穷时努力的结果。刘勰以“奉朝请”走出定林寺。踏上仕途后,先后当过王室的记室,仓曹参军、县令、东宫通事舍人,步兵校尉等文武官职。史籍记载他“政有清绩”,特别是他当太末(今浙江龙游县)县令时,为地方百姓做了大量工作,为官清廉,受到称赞。天监十七年,刘勰曾上表陈请二郊农社祭祀时宜改牺牲为蔬果,被梁武帝采纳。可见他不仅工文,而且善政。证明他是“蓄素以绷中,散采以彪外,梗楠其质,预章其干”(《程器》)那样的人材。刘勰所做的记室、通事舍人这些文官,仓曹参军、步兵校尉这些武官,官职不大,以刘勰这等才学去做,可谓大材小用,游刃有余。但记室,通事舍人这些职务,权势、名声都很显赫。是当时很多世家望族的子弟想得到的职位。因为这些职务,接近王室人物,为王室管文书、奏章,可以巴结皇帝、太子,狐假虎威,以此谋利。如南齐小吏出身的茹法亮因任此职而势倾天下,成为令人羡慕的人物。但刘勰总觉得这些职务,只不过是当皇帝、太子的文学侍从、门客,不能施展自己的才华。刘勰出仕后,梁王室对他是重视的,梁武帝先是“奉朝请”,然后是先后两次派他去定林寺编撰佛经,这在梁朝王室中人看来都是给他这个寒门子弟的殊荣。太子肖统,重视他的文才,叫他帮助编定《文选》。当时京城的人重刘勰文名,“京师寺塔及名僧碑志,必请勰制文”。至此,刘勰的名声身价,应该是到达顶峰了。在当时看来,也算“达则奉时以骋绩了。”可谁会预料到,正处于事业颠峰的刘勰会作出燔鬓出家的决定。三番到定林寺前后十几年,与佛教结下不解之缘,但他一直不肯出家,而在入仕近20年后,却最终遁入空门。其个中原因,是他重骋绩不恋官的必然结局。是什么原因促使刘勰离开官场呢?主要原因是负栋梁的抱负无法实现,才华无法施展。刘勰入仕后,梁武帝根本没把他当作栋梁之材使用。他无法得到像沈约、范云那样的礼遇。在他的老师僧祐逝世后,梁武帝再一次派他到定林寺整理经藏,此时的刘勰才大彻大大悟,梁王室只不过把他当作僧祐的弟子,利用他精通佛理及文学才华,为他们的反动统治服务罢了。所以,刘勰在整理完经藏后就向梁武帝辞官,下决心返依佛门。从出家不到一年就离开人间,足可见刘勰失望。刘勰出家的第二原因是他重聘绩,入仕后的目的是施展“纬经国、负栋梁”的抱负,不以剑财为目的。据《梁书·刘勰传》说他“家贫,不婚娶”。如果说在出仕前因家贫无法娶妻,那还说得过去,入仕以后,仍无钱娶妻,这就说不过去了。因为像他担任王室机要秘书的何思澄、庚肩吾、茹法亮都是权倾一时的人物。他的不结婚,只能作专注事业,不喑当官之道,不追求享乐的士人来解释。而官场的现实,处处是与他性格、志趣大相径庭,格格不入。他任记室的临川王萧宏,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他个人的财富,单是在建康的客店就有数十处;宅内有仓库约100间,里面有装钱库屋30余间,共有钱三亿以上;其余仓库装满布、绢、丝、棉等物。⑦4就连地方官员也是穷奢极欲。“做一任地方官,得钱就可以上万万。罢官回京,尽量享受,一次宴会费钱超过百金,家中富妓无数极声色的乐趣。”⑧4如此的官场环境,刘勰是呆不下去了,只好寻求解脱。刘对文章的作用刘勰人生另一方面值得一书的是他的为文了。作为文论家传世的刘勰,他在《序志》篇里讲了其为文之用心,可归纳为两点:其一是立言情结特别浓厚;其二是立言态度非常严肃认真。我国古代衡量不朽人物一向是三大标准:首先是立德,其次是立功,再次是要立言。什么是立言?“立言,谓言得其要,理足可传。”⑨6即著书立说,传之后代。而德和言的关系是密切的。“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⑩7刘勰的立言情结,首先来自对文章功用的深刻认识。我国是一个文明古国,刘勰的前人,对文章已有很多见解,对文章功用的认识逐步加深。儒家的始祖孔子提出诗教、王充强调要文为世用,其实都是主张用文治教化治理社会。而曹丕则把文章看成是“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刘勰总结前人的经验,进一步概括出文章的三大作用:“政教贵文”的社会作用;“事迹贵文”办事作用;“修身贵文”(《征圣》)的自身修养作用。尤其推崇前二者的作用:“文章之用,实经典枝条,五礼资之以成,六典因之致用,君臣所以炳焕,军国所以昭明”(《序言》)。在刘勰看来,文章的作用仅次于经典(其实经典也是文章),不写文章(立言)传世,就无法实现“文必在纬经国”的抱负。刘勰立言情结的第二个原因是受儒家靠立言传世扬名的影响。刘勰非常仰慕孔子,称之为素王。“自生人以来,未有如夫子者也!”(《序言》)孔子成了他立身处事的楷模。《序言》篇说他“搦笔和墨,乃始论文”是源于孔子的垂梦。根据衡量不朽人物的三大标准,士人要显身扬名,唯靠立言矣。刘勰清醒地看到,孔子、孟子、屈原、司马迁都是生前无法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靠写出不朽著作死后才扬名后世的。他受前人的启发,已清醒地认识到:身躯“形同草木之脆,名逾金石之坚,是以君子处世,树德建言,岂好辩哉,不得已也。”(《序志》)决心写出传世著作,已成了刘勰的一大心愿。促使刘勰立言的第三个原因是写出名作,敲开官场的大门。把士人树德建言,说成是不得已。个中原因是当时的社会现实:庶族士人非得靠树德建言出名,才有入仕的希望。这就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理论著作,大多是论者哲学、政治伦理观念的自我亮相。尤其是考虑到这些著作作为日后入仕作官的阶梯,故论者必得依圣人之训而小心翼地进行伦理形象的自我塑造。”118刘勰在定林寺苦读,钻研、或帮僧祐整理经藏同时,也在修炼品德,对自已的要求至严,甚至到苛刻的程度。安有丈夫学文,而不达于政事哉!(《程器》)他对自己的要求是:“瞻彼前修,有懿文德”。“雕而不器,贞干谁则”。此时的他实践是儒家穷则独善其身的处世准则。正如王元化指出的那样:“《程器篇》论述了文人的德行和器用,借以阐明学文以达政为旨”。“穷则独善以垂文。”这里的穷,当指仕途不通的时候。未踏入仕途的他必须写出《文心雕龙》那样的巨著,一举闻名天下知,才有望叩开进入仕途的大门。刘的理想负担重于公心纵观刘勰的一生,为文和为人是大体统一的。这在南朝作家中是非常难得的。自古来人们总是说“文如其人”,主张“文心”与“人心”的统一,但至今也不尽然。特别是当我们看到一些作家文风和人格,学术上的腐败现象,从刘勰的人生观照中,可得到如下的启示:(一)刘勰辞官出家是抱负没能实现的消极反抗。出家,是尘缘的解脱。刘勰的抱负是“负重必在任栋梁”,“达则奉时以骋绩”。未入仕时,他能忍辱负重,千方百计争取进入官场。进入官场后,他接近了最高层统治者,官场的腐败、黑暗,他看得清楚。那些掌握权柄的官员,只不过是一些爱好浮文,崇尚空谈,不达于政事的寄生虫。他们拉帮结派,争权夺利,沽名钓誉。清淡误国的官场现实使刘勰心寒,就连他的引荐人沈约也是一个昧于荣利的人物,并不足以为楷模。而梁王室给他安排的工作,也只不过是当文学侍从,管文件,拟奏章类的文字工作,并没有把他当作栋梁之才使用。他任栋梁,拯救世道人心的理想破灭了,只好皈依佛门,寻求解脱了。有人认为刘勰皈依佛门之举是悲剧,我却认为是明智的。孔子认为士人应当“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129像刘勰这样正直有为的知识分子是无法与那些腐朽堕落的官僚为伍的。他们以搜括民脂民膏发财为做官的最终目的。而以拯救世道人心为任的刘勰,在无法再在官场驰骋时,退而钻研佛经,著书立说,不是比留在官场,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更好吗?其实我最赞赏的就是刘勰没有像我们今天有些知识分子那样把“达”看成是“发”,一登上龙门,就把自己的使命忘了。(二)理想抱负要切合实际。理想、抱负是一个人的精神支柱,进取的动力。刘勰的立志、抱负是崇高的,人生也是积极的,这方面应该成为知识分子的榜样。夏衍说过:“中国的文学传统的主流是入世的,是关心时政和人民生活的,中国知识分子从古以来都是忧国忧民的,都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都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来要求自己的,看来这都是好传统而不是坏传统。”1310刘勰的志向、抱负是士人使命感所至,符合国家、民族的利益、顺应朝流,无可厚非。但能否实现还受客观因素制约。因此,刘勰的“负重必在任栋梁”的抱负不必提倡,能做到达时骋绩就够了。在今天看来,知识分子要发挥作用,制约因素还很多,不用你,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施展。所以在确定自己的奋斗目标时,就要根据党和国家、民族、人民的需要来考虑,不要脱离实际。当然,也要求用人单位,知人善任,营造、提供良好的工作环境,尽最大限度调动和发挥知识分子的作用。(三)学习刘勰刻苦钻研,严谨治学的精神有济世之心,还应该有济世之术。实践证明,刘勰的理想,抱负是建立在雄厚的才学识基础之上的,否则就会被视为眼高手低了。刘勰的博学,才华是靠勤奋得来的。他从七岁开始读书,历经13年寒窗苦读,至20岁尚未立业而不婚娶,决心继续攻读。20多岁进定林寺钻研,到30多岁开始写《文心雕龙》,足足用了23年时间学习、钻研。比我们今天的博士研究生的学历还长。刘勰自少对自己要求严格,认为当作家要学识渊博、文彩飞扬,“一朝综文,千年凝锦”(《才略》)。在《程器》篇中,他为“古今文人之类不护细行”打抱不平,“文既有之,武亦宜然”。指出这是“然将相以位隆特达,文士以职卑多诮”世俗造成的,认为文人也有不少道德高尚的。“岂曰文士,必其玷欤!”他主张文人修养道德,能武能文。正如章学诚说的《诗品》、《文心》,专门著述,自非学富才优,为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