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春秋时期家族组织的演变

中国春秋时期家族组织的演变

春秋时期时期，社会经历了重大的社会变化。科学家们对这一历史进行了精彩的讨论，并对社会变革的原因进行了各种详细的考证。然而，当时社会变革的真相仍然是一个悬而未决的小事件（p1-2）。笔者在研习战国史料时,每当看到一幅幅极具个体意识的群像时,就会被他们鲜明的个性所打动,本文试以家族意识的演变为主要线索,对春秋战国时期这段历史重新加以思考,不当之处,敬请方家匡谬。一、家族成员一般应自维护自己的一切权益。家族家族的家族春秋中期以前,生产力水平比较落后,劳动产品还相当匮乏,人们要生存发展,个人的力量难以实现,就必须依附于一定血缘共同体。正如恩格斯指出:“劳动愈不发展,劳动产品的数量、从而社会的财富愈受限制,社会制度就愈在较大程度上受血族关系的支配。”(P2)在一个家族血缘关系起着支配作用的社会里,人们有着很强的归属意识,这体现在几个方面:其一,家族内无个人存在。家族作为一个紧密团结的政治、经济实体,个人的利益并不重要,一定以家族大局为重,在必要的情况下,为了整个家族的利益,家族成员要敢于抛弃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如《左传》文公十六年:“公孙寿辞司城,请使意诸为之。既而告人曰:‘君无道,吾官近,俱及焉。弃官,则族无所庇。子,身之贰也,姑纾死焉。虽亡子,犹不亡族。”这完全是压抑个人以成全整个家族。不仅如此,家族长对于家族成员中的某些行为举止感到不满意,可以建议对其采取措施以保证家系的蔓延。如《左传》宣公四年载,楚国的子文对本家族斗椒的行为感到担心,子文临终前对其家族成员说:“必杀之。是子也,熊虎之状,而豺狼之声,弗杀,必灭若敖氏矣。谚曰:‘狼子野心。’是乃狼也,其可畜乎?”子良不可。子文以为大戚,及将死,聚其族,曰:“椒也知政,乃速行矣,无及于难。”且泣曰:“鬼犹求食,若敖氏之鬼,不其馁而?”子文出于对家毁族灭的担忧和对祖宗无祀的恐慌,在临终时提出了一定要除掉斗椒,否则整个若敖氏家族前途不堪设想。他的这番言论,流露出家族内每个成员的生死被家族长控制着。其二,家臣对家主无原则的遵从。最初的家臣出现于西周,主要管理家族内部事务,家主与家臣,工作上是主仆关系,生活上则类似大宗子与小宗子的血缘关系,朱凤翰称这种拟制的血缘关系为“假血缘关系”(P339)。家臣对家主的累世依附关系,决定了家臣履行职守时的行为准则是尽忠于家主,即家臣对主人的意志不可存有丝毫违杵之心,要无条件地顺从。从以上看出,在春秋中期以前,个人的命运皆同家族联系在一起,在人们的意识形态里,只有在家族的护卫下,个人的安全才得保障,背弃家族自己就孤独,孤独便危险,家族成员的行动只表现为家族长意志的简单重复,完全丧失了“人”的个体意识,正如孙曜所说,在春秋时期家族对于个人的影响太大,“个人之人格,即隐没于全族之内”(P36)。二、侯马盟书、温县盟书与李家主的关系春秋中期以后,社会的变动更加剧烈,在礼崩乐坏的大动乱中,旧有的一切行为观念都在经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和洗礼,一股崭新的社会思潮已经悄然孕育、萌生,人们的个体意识开始逐渐萌芽。其一,家族成员仍有一定的宗族观念,但是已经出现了裂隙。据《左传》襄公二十四年载,鲁国卿大夫叔孙穆叔赴晋,晋国卿大夫范宣子问穆叔:“昔匄之祖,自虞以上,为陶唐氏,在夏为御龙氏,在商为豕韦氏,在周为唐杜氏,晋主夏盟为范氏,其是之谓乎?”范宣子的观念似可以代表当时贵族的一般信念,即家族相续连绵不断,应该说这就是“死而不朽”了。但穆叔的回答出乎范宣子的意料之外,认为这并非“不朽”的真意,真正的不朽是“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为立言”。这里的“三不朽”,是指一个人在道德、事功、言论的任何一个方面有所建树,传之久远,“三不朽”的提出,反映了当时已经有一部分人超越了家族制度的禁锢,倾向于实现个人的价值。其二,家主对家臣的控制力开始减弱。春秋晚期,有的卿大夫实力大增,与公室分庭抗礼,与国家政权已无分别,有的甚至取代公室,成为接受周天子策命的国家。卿大夫与公室关系的变化,也相应地影响到卿大夫内部的家臣与家主的关系。《左传》襄公二十九年,鲁国的季氏之家臣公冶认为季氏欺君是不义的,便辞邑而去,誓不进季氏之门。这说明这时的家臣已经舍弃了盲目性,有了自己独立判断是非的标准。前些年出土的“侯马盟书”与“温县盟书”,对于探讨家族意识的变化,十分有帮助。已经有学者从多个角度论证了侯马盟书与温县盟书反映的基本上属于同一时期、同一事件两个卿大夫阶层的盟誓。通过对两盟书仔细对比分析,可以发现“在已发表的温县盟书资料中共出现十三个人名,其中九个见于侯马盟书,即宋、午、黑、趠、可、■、兴、乔、醜”。这九个人在温县盟书中都是参盟人物,但在侯马盟书中则不同,其中“■、兴、乔、醜”四人是被列为打击的对象,即在侯马盟书中被打击的“■、兴、乔、醜”四人恰是温县盟书中的参盟者。但是“宋、午、黑、趠、可”五人在侯马盟书和温县盟书中均为参盟者,这说明这五人游离于这两派之间,这是一种背叛宗主的行为。侯马盟书所记载的基本上指赵鞅与赵稷的斗争记录。二人同出一氏,由于五百家百姓的问题,同室操戈。首先,赵鞅囚杀赵午,随后赵午之子赵稷联合中行寅、范吉射,进攻赵鞅。赵鞅则与韩简子、魏襄子为盟,反攻赵稷,并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赵鞅一系成为晋国国内势力强大的家族,在这连番的战争中,为了固守己方阵营,互为盟誓,成为取信的手段。盟书记载了赵氏家臣表示要矢志效忠于家主,至死不渝。从字句上看,卿大夫家族内传统的家臣制依然存在,家臣仍与家主保持着人身依附关系,但这只是一种表面现象,因为家臣对家主的忠诚已需要通过反复盟誓来表示,而且家臣的盟辞实际上是作为盟主的家主拟定的,是家主对家臣的要求,并不是家臣的主观意愿,这以事实表明家主对家臣的制约力已丧失殆尽,家臣对家主的人身依附关系已相当薄弱(P539)。在盟誓辞中,誓言背叛者将遭到“麻夷非是”之灾,杜正胜认为“麻夷非是”,当作“夷三族”之刑,其说颇有见地。从侯马盟书的文辞,可见誓辞极其严厉而且恶毒,难以重寻家族情感了。三、私玺和私人玺都已使用,个体意识日益强战国时期,战争成了时代的主题,社会变动迫使人们去思考自己的生存状况,因此,时代为他们创造了一个展现个性心理的广阔空间,他们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来选择生活方式,走自己选定的人生道路,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个社会并没有为各种个性裁定优劣,各种个性心理都有充分的存在的理由……整个社会就像一片大树林,所有的鸟儿都可各占一个枝头(P67)。另外,随着生产力的发展,铁制农具的逐渐普及和牛耕技术的推广,个体劳动成为可能,脱离家族就无法生存的局面一去不复返了,人们的个体意识已经比春秋时期大大前进了一步,具体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其一,士人率先走出了家族的藩篱。战国时期,士人逐渐摆脱了家族的束缚,可以择主而事,谁供养他们,谁赏识他们的才干,他们就依附谁,为谁效力,合则留,不合则去,“朝秦暮楚”是不足为奇的,家臣“不事二主”的忠贞观念已经被完全破除。如《史记·孟尝君列传》记载:“‘文常好客,遇客无所敢失,食客三千有余人,先生所知也。客见文一日废,皆背文而去,莫顾文者。今赖先生得复其位,客亦有何面目复见文乎?如复见文者,必唾其面而大辱之。’冯驩结辔下拜。孟尝君下车接之,曰∶‘先生为客谢乎?’冯驩曰∶‘非为客谢也,为君之言失。夫物有必至,事有固然,君知之乎?’孟尝君曰∶‘愚不知所谓也。’曰∶‘生者必有死,物之必至也;富贵多士,贫贱寡友,事之固然也。君独不见夫(朝)趣市[朝]者乎?明旦,侧肩争门而入;日暮之后,过市朝者掉臂而不顾。非好朝而恶暮,所期物忘其中。’”宾客选择主人,端视是否能从中得利,当利益不丰厚时,自然没有人理会家主,家臣与家主之间已经变成“主卖官爵,臣卖智力”的关系(外储说右下)。其三,社会下层的流动史无前例地自由。春秋晚期以前,由于生产力落后,下层人民在从事生产时不得不依靠家族的集体帮助。他们共同劳动,集体收获,合族共居,很少四处流动。到了战国时期,农民流动空前频繁,国家为了重新把农民束缚在土地上,以保证其赋税的可靠来源,就下令禁止农民随便流动,《商君书·垦令》云:“使民无得擅徙,则诛愚、乱农之民无所于食而必农。”云梦秦简《法律答问》中亦有,“甲徙居,徙数谒吏。吏环,弗为更籍”。农民如果要迁徙,需要经过乡吏按照国家法律审核是否批准,允许迁徙流动的,则为之“更籍”,没有“更籍”身份的,严禁随便流动。其三,私玺与私人墓地开始出现。玺印的起源或说周代,或说殷代,至今尚无定论。根据遗物和历史记载,至少在春秋战国时代已出现,在战国时代已普遍使用,我们现在所能看到的最早的印章大多是战国古玺。仅《古玺汇编》就收入5708方。其中作为官府或管吏执政和权力的官玺有369方、姓名私玺3391方、复姓私玺381方、成语玺785方、单字玺610方、录遗172方(绪言P2)。可见绝大多数为私人姓氏玺。近些年考古工作者在长沙发掘的楚墓约3000座,基本都分布在战国长沙楚城的周围。在长沙战国晚期墓中出土了一些私人玺印。从墓葬的随葬品来看,有的是贫民墓,有的是士人墓,可见不同的阶层都已经使用了私人玺印,这可以说是当时个体意识突出的标志。这和西周春秋时期族徽的情形大不一样,这正好与当时的时代背景相符。西周铜器中族徽普遍,这是当时家族组织仍然十分牢固的标志,从西周晚期开始,族徽大量减少,春秋中期以后,渐至绝迹。而作为个人标志的私名印玺开始出现,到战国时期,“物勒工名”就更加普遍。从族徽到私名印玺的变化,用可信的实物资料证实了个人在更大程度上超越于宗族,个体意识和个人奋斗精神得到空前发展。私人墓地逐渐出现。众所周知,西周春秋时社会实行聚族而葬的“集中公墓制”,不同身份的人葬于何处是有严格规定的,墓地有规划图,个人不准随便选择墓地。这一规定到战国时期开始破坏,从秦始皇陵区的地形、地貌以及占地达50多平方公里的规模来看,其选址没有考虑继任者即所谓二世、三世,乃至百世陵地位置安排问题,而是一陵独尊,由“集中公墓制”转变为“独立陵园制”。“独立陵园制”的出现,不仅是专制集权强化的必然产物,同样也看出当时家族内部形态的变化,追求个体意识的一种形式。甚至卿大夫可以自由选择葬地,这在西周和春秋时期是不可想象的。四、战国时期个人意识的形成和文化思想的影响战国时期个体意识的觉醒,对当时的社会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这主要体现在:首先,对战国社会精神面貌的影响。春秋中期以前统治阶级为维护其统治,制定了一套严格的礼制,限制了人们的活动,在生活上要求“饮食有量,衣服有制,宫室有度,六畜人徒有数,舟车陈器有禁。修生则有轩冕服位谷禄田宅之分,死则有棺椁绞衾圹垄之度。虽有贤身贵体,毋其爵不敢服其服;虽有富家多资,毋其禄不敢用其财”。统治阶级力图把人们的生产生活控制在一个僵化不变的模式当中。因此,在这样的社会历史条件下,人们生活在狭小的地域范围之内,“死徙无出乡”,很少与外界发生联系。到了战国时期,人们的自主性增强,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史记·货殖列传》记载当时人们有的从游学、事诗书,有的为技艺,有的“任侠为奸,不事农商”,有的“设形容,挟鸣琴”而为倡优。他们根据社会的需要、价值的高低、获利的多少及个人的能力、喜好选择职业。其次,对当时思想文化的影响。从春秋末期到战国时期,一部分士人从封建桎梏中解放出来,成为自由人,他们从不同的立场和角度出发,根据自己对社会和人生的俯视与把握,对当时的社会发表主张,并逐步形成以道家、儒家、墨家和法家等为主的众多派别,在中国历史上被称为“诸子百家”。诸子们纷纷著书立说,宣传自己的主张,如孟子的“仁”、老庄的“无为”、墨子的“兼爱”、杨朱的“为我”、许行的“并耕而食”和法家的“法治”,他们以才能和智慧造就了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时代。综上所述,春秋中期以前,社会没有提供展现个体意识的空间,家主为了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