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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人文发展的理论框架与经验应用——基于阿马蒂亚•森能力方法的考察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博士后胡怀国一、引言不论是在工业革命时期的欧美、二战之后的拉美、六十年代开始腾飞的新兴工业化国家,还是在改革开放后进入经济发展快车道的中国,多数人都把经济增长视为首要的经济发展目标,并认为经济的快速增长和人均收入的逐渐提高,是改善人们的生活质量、甚至是解决一切社会经济政治问题的根本途径。毫无疑问,经济增长和人均收入的增加,是改善人们的生活水平、促进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手段。但它是否是唯一的手段、是否同人们的真实生活状况存在一一对应的关系,则值得进一步探讨。当我们看到(分配不公的)拉美多年来的经济发展徘徊、中东国家的优雅上层社会和半开化状态的底层民众共存、世界粮食过剩下频繁发生的非洲饥荒等现象时,我们不得不对“增长就是一切”的自信产生怀疑。至少,分配的不公、环境的恶化、犯罪的猖獗、暴力和极权等现象,尽管对人们的生活质量有重要的影响,但绝非经济增长本身就能够解决的问题。正如1998年度诺奖得主阿马蒂亚•森(AmartyaSen)所言,“商品只不过是实现其它目标的手段。归根到底,我们最终不得不聚焦于我们过的什么样的生活、我们能够或不能做什么、我们能够或不能是什么"(Sen1985,p16)。应该说,经济增长同样是一种手段,其最终目的则是改善人们的生活质量。作为一种手段,经济增长在实现或反映其最终目的时至少存在五个缺陷(参见Sen1988,p12-15):第一,经济增长只涉及人均GNP,对GNP在人们之间的分配毫无兴趣;第二,作为经济增长的基本度量指标,GNP只涉及能够在市场交易或具有市场价格的商品或服务,而忽略了环境、自然资源、社会资本等难以通过市场价格反映其价值、但对人们的生活质量具有重要影响的物品;第三,作为GNP测算基础的商品或服务的价格,在现实经济中往往是扭曲的;第四,人们对生活的享受和参与程度,重要的不仅仅是某一年享有的收入数量,还包括时间长度(寿命)、质量、以及同一定收入相对应的商品数量和商品结构等更全面的因素;第五,同样的人均GNP和收入水平,在实现人们的生活目标时往往存在巨大的差异(例如寄生虫病对食物和营养之间关系的影响)。为了实现提高人们生活水平的最终目的,我们不能仅仅局限于对经济增长和物质财富增加的研究,而应该关注那些同人们的生活密切相关的更为广泛的因素。所谓人文发展1理论(HumanDevelopmentTheory),就是以人们的生活本身为研究对象和出发点,着重对各种手段(包括经济增长)在提高人们生活水平中的作用、手段和目的之间的转化机制和转化效率等问题进行研究,其理论基石则是阿马蒂亚•森的“能力方法”(CapacityApproach)。本文试图结合阿马蒂亚•森的理论探索、世界银行和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的经验应用,对人文发展的理论框架和相应的经验应用进行概要的分析。除引言外,本文共分为三个部分。第二部分简要地介绍和总结阿马蒂亚•森的“能力方法”和人文发展的理论框架。在第三部分中,我们首先对能力方法和功利主义、自由主义等新古典传统进行比较分析;然后结合粮1有人将HumanDevelopment翻译为“人类发展”,但“人文”也许比“人类”更能反映阿马蒂亚•森的本意:“人类”是一个描述性的中性概念,它所表明的仅仅是区别于其它动物的一个“物种”;“人文”则含有一定程度的“价值”判断性质,它一方面有着更强烈的感情色彩,另一方面也反映了某种价值取向,如“人文关怀”、“人文学科”等概念。由于阿马蒂亚•森强调的是作为发展的终极目标的Human,因此“人文”比“人类”更能符合他的本意。食和饥荒问题进行案例分析,考察能力方法和新古典方法的不同含义。第四部分对人文发展的度量指标进行了讨论,包括基本的方法论问题、世界银行和UNDP的做法、以及对我国人文发展指标体系的初步讨论等。最后一部分是结论,在对本文核心内容进行了简要的总结的同时,也对我们未来的重点研究方向和任务进行了一般性的说明。二、人文发展的理论框架:阿马蒂亚•森的“能力方法”.经济发展的目的与手段亚里士多德(Aristotle)曾经指出,“财富显然并不是我们想要追求的美好事物,它只不过是对我们想要的某些东西有用而已”(《尼科马克伦理学》,转引自森2002,第260-261页)。也就说,不论是商品的生产、消费、交换和分配,还是财富和资产的占有,都仅仅是人们享受生活的手段或工具而已,其最终目的则是提高人们的生活水平和生活质量。并且,尽管商品和财富是人们实现更美好生活的最重要的手段之一,但它显然不是唯一的手段。令人遗憾的是,尽管现代经济学把人们的效用和福利的增加作为重要的目标,但由于把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更多地定位在物质财富的生产、消费和交换上,始终给予了这些手段以更多的关注,甚至被手段迷住了眼睛而舍弃了经济发展的原本目标。尽管古典经济学也关注物质财富的生产,但由于把焦点放在人类劳动上,偶尔还会对人类自身状况加以眷顾(马克思更是通过劳动异化理论和剥削理论,痛斥施加在劳动之上的锁链)。然而,新古典经济学虽然兼顾了人们的主观需求和商品的客观供给,但也许是为了回避不必要的争论、也许是因为对资本的重视,越来越集中于对经济发展手段的分析。马歇尔(AlfredMarshall)在《经济学原理》的开篇就指出,“政治经济学或经济学是一门研究人类一般生活事务的学问;它研究个人和社会活动中与获取和使用物质福利必需品最密切有关的那一部分。”自此之后,经济学家就始终对商品和财富给予了莫大的关注,逐渐忘却了人在物质财富生产方面的主体性地位和经济发展的终极目标。例如,尽管效用本身是一种主观的东西,但在经济理论中只有同客观的商品或财富联系在一起时(通过效用函数),才能进入经济分析的视野。在微观经济学中,理论研究基本遵循了“商品——效用——福利”的线条;在宏观经济学、尤其是国民经济核算中,为了回避对效用进行度量的困难,更是直接以商品(以及供求决定的价格)或财富作为经济增长的度量手段。也就是说,不论是作为微观经济学核心理论工具的(主观)效用,还是作为宏观经济学基本度量手段的物质财富或商品生产(如GDP等宏观指标),都把研究的重心放在物质财富上面。当然,如果物质财富同人们的生活水平完全线性相关,如果物质财富是实现更理想生活的唯一手段,那么,经济分析的这种简化本来就是理论研究的一个优点。令人遗憾的是,第一,物质财富并不是改进人们的生活质量的唯一手段;第二,正如阿马蒂亚•森雄辩地表明的,物质财富和效用对生活质量的度量往往是扭曲的。因此,尽管传统的经济研究是简洁的、精确的,但很难准确地反映人们的实际生活状况,“我们为什么必须反对模糊的正确、而赞同精确的错误呢?"(Sen1985,pp.34)拉瓦锡(Lavoisier)对经济学缺乏量化的批评,同样适用于经济分析中普遍存在的“精确错误”:“这一科学像其它许多科学一样,总是从形而上学的讨论开始:它的理论是高深的,但它的实际应用仍然处于童年,政治家总是缺乏那些构成其推测基础的基本事实。”(转引自Sen1985,pp.22)正是基于上述认识,阿马蒂亚•森在对新古典经济理论进行了系统的批驳后,提出了立足于人类生活本身的“能力方法”,UNDP等实际部门据此提出了“人文发展”的概念和相应的度量指标体系。这种方法以人们为了实现理想的生活方式而能够把握的能力集合(机会与选择)为核心,深入考察了各种手段对生活质量的影响、从商品或财富向能力进行转化的内在机制、以及能力集合的基本内容等问题,对一系列的经济问题提出了全新的、更有成效

的解决方案和政策建议,极大地丰富了人们的视野、增强了理论研究的针对性和有效性,对世界银行和UNDP的经验研究提供了有力的理论支持。.人文发展与“能力方法”人文发展是立足于人类本身生活状况的发展,它试图对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生活质量进行直接的考察,而不像传统经济理论那样简单地聚焦于相应的手段。或如联合国计划开发署(UNDP)所言,人文发展的“根本目的,是为人们享受长寿、健康和创造性的生活,创造一种富有成效的环境"(UNDP1990,p9);“人文发展的基本目标,是使得人类在发展更为民主、更可共享方面,扩大选择的范围。这些选择包括享有收入和工作机会、教育和健康、以及一个清洁和安全的物质环境;每一个体还应该充分享有参与公共决策的机会,以及享受人类自由、经济自由和政治自由的机会。"(UNDP1991,p1)人文发展概念的理论基石是阿马蒂亚•森的“能力方法”。尽管阿马蒂亚•森对“能力方法”的论述散见于大量的论文和专著中,但我们还是可以通过图1对其逻辑思路做大致的了解:图1:新古典经济学与阿马蒂亚•森的能力方法:基本思路新古典经济理论:新古典经济理论:能力方法:物品——►物质特性,权利,能力物品——►物质特性,权利,能力♦功能个人特性(如新陈代谢、疾病)个人特性(如新陈代谢、疾病)社会(如犯罪率)政治(如公共品、政治权利)新古典经济学的做法是直接以商品或服务为起点,并通过效用函数把物品和人们的主观感受联系在一起;同时,在福利经济学中,通过对个人效用的进一步加总和比较(通过各种社会福利函数),对社会发展和人们的福利状况及相关的政策措施做出判断。能力方法的出发点则完全不同,它直接以同人们生活直接相关的“能力”(Capabilities)和“功能”(Functionings)为出发点,各种物品(商品和服务)只是实现“能力”和“功能”的手段之一(尽管它是一个重要的手段);并且,作为实现某种能力和功能的手段,物品要经过漫漫征程才能到达目标的终点,其间的每个中间环节都可能对手段(物品)和目的(能力和功能)之间的转化效率产生决定性的影响。由于物品在不同国家、不同历史发展阶段的并没有实质的差异,而各中间环节则可能因地因时发生巨大的变化或存在显著的差异,因此,这些中间环节(权利、环境、社会或政治等)在能力方法中具有比“物品”更为重要的角色和作用。按照阿马蒂亚•森的思想,对生活标准或人文发展的评价,不仅应该把已经实现了的“功能”作为目标,更应该把能够实现的潜在功能的“能力”与关键的影响因素作为重要的评价目标(例如营养状况、受教育程度、收入水平、政治权利等)。其中,不论是“功能”和“能力”,还是各种影响因素,它们都是一个“集合”而不是一维的变量。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阿马蒂亚•森认为应该构造反映“结构多元性”(ConstitutivePlurality)的、包含一系列子指标的综合性指标,而不是在传统的“竞争多元性”(CompetitivePlurality)方法中选择某种单一指标。简言之,直接关注人们的能力和实现的功能(而不是物品)、更加强调物品与“能力和功能”之间的转化效率、以及采取开阔的视野关注物品之外的其它影响因素,是能力方法不同于新古典方法的根本之处。为了说明“能力方法”,阿马蒂亚•森采用了一些新的概念,其基本含义同传统用法略有差异,因此值得略加说明以便于理解。按照阿马蒂亚•森的理解,自由(freedom)既是经济发展的首要目的,又是经济发展的首要手段,“发展可以看作是扩展人们享有的真实自由的一个过程”(森1999/2002,第1页);也就是说,对经济发展的分析实质上就是对“自由”的状况及其扩展程度的考察。同时,功能(functioning)就是成就(achievement),每个人具有的功能集合实际上就是人们能够实现的生活条件的不同侧面,它是经济发展的终极目标和人们生活质量的核心组成部分;能力(capability)则是每个人结合客观手段和自身条件、在实现“功能”时所具有的机会和能力(ability)。在能力方法中,“功能”和“能力”构成了“自由”的基本内容,而自由的扩展就意味着经济的发展和人们生活质量的改善。“自由”、“功能”和“能力”是经济发展的核心内容,也是人们生活质量的集中体现和能力方法的理论核心,它们之间有着密切而微妙的联系。正如上文所说,自由既是经济发展的首要目的,又是经济发展的首要手段;其中,前者是自由对发展的建构性作用(Cms应加加Role,即自由是发展的组成部分),后者是自由对发展的工具性作用(加稼说机e〃加Role,即自由是发展的基本手段)。“功能”作为生活质量的核心内容,更多地与发挥建构性作用的自由有关,它既是具有建构性作用的自由的主要组成部分,又是经济发展的最终目的。“能力”则更多地体现在发挥工具性作用的自由上,它是实现“功能”和发展的终极目的的基本手段。不过,尽管“能力”是工具性自由的主体,但它本身具有一定的建构性作用。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功利主义的后果主义特征和自由至上主义(正义理论)对过程的强调的有机组合。“自由”、“功能”和“自由”之间的关系,可由图2表示:图2.自由、功能与能力根据图2,自由包括具有建构性作用的自由和发挥工具性作用的自由两类,并由“功能”和“能力”组成,但自由的两种作用和两个组成部分并不相等,主要是由于“能力”的特殊性质。尽管“能力”是工具性自由的主体,但它本身也具有一定的建构性作用,即能力不仅是实现自由的基本工具(工具性自由)、而且它本身就是值得人们去追求的(建构性作用)。例如参与社会交往和公共政策辩论的机会等,它不仅有助于更美好生活的实现(工具性作用),而且是美好生活的组成部分(建构性作用)。此外,除了“能力”因其建构性作用而与“功能”相交外,图2的箭头还表示二者之间的决定关系:能力是实现功能的手段和保障,功能则是人们生活质量核心内容和经济发展的最终目标。因此,“能力”在能力方法中处于核心的位置,是各种影响因素的重要载体和传感器,这也许是为什么把这种方法称为“能力方法”的原因之一。除了作为经济发展和“能力方法”的核心组成部分的“自由”、“功能”和“能力”外,权利(entitlement)是阿马蒂亚•森在早期作品中经常使用的词汇,其含义类似于“能力”概念,“指的是人们在社会中运用他或她面对的全部权利(rights)或机会,能够支配的各种商品组合的集合”(Sen1983,seeSen1984,p497)。例如,在市场相对完全的情况下,一个靠劳动力维持生计的人,如果每月的工资收入是800元,这就意味着他拥有购买不超过800元商品集合的权利。不过,权利和能力虽然类似,但二者之间仍有重要的区别,前者是客观存在的现实支配力,后者则是人们本身能够把握的东西;从权利转化为能力,还取决于个人的特性或条件。例如,为了实现良好的营养这种“功能”,人们首先要通过自己拥有的权利购买一定数量的实物,至于这些食物在实现营养这一“功能”时的能力如何,则还取决于这个人的个人特性,例如是否患有寄生虫病、新陈代谢状况、是否处于怀孕或哺乳期等。以上述基本脉络和基本概念为基础,我们不难通过例子对能力方法的内在逻辑和人文发展的基本框架做更直观的描述。仍以食品为例,人们获取和消费食品的目的是为了实现良好的营养这一“功能”。从食品这种物品(手段)到营养目标的实现,要经过一系列的环节。首先,不同的食品具有不同的特性(图1中的物质特性),如卡路里、蛋白质、维生素和矿物质的含量等,为了实现营养功能,人们必须根据社会文化、饮食习惯和可获得的食品种类等因素,选择某种食品组合。但是,为了得到这些食品,人们必须先拥有某些支配这些食品的权利(entitlement),例如用收入通过市场交换购买、借助于自己支配的土地和劳动由自己生产和种植等。同时,人们拥有的权利、以及这些权利能够最终得到多少食品,还取决于社会、政治、经济和环境等诸多因素的影响,例如收入分配、相对价格(如改革开放前的剪刀差)、社会救助和扶贫政策等。最后,人们通过拥有的权利所获得的一定数量和种类的食品,在最终实现一定的营养水平的能力方面,还取决于个人的特性,例如年龄和性别(例如女性的怀孕和哺乳状况)、体型和新陈代谢率、工作种类和活动水平(如脑力劳动或繁重的体力劳动)、个人嗜好(如抽烟和经常熬夜的人相对较瘦)、社交活动(如在社会交往中可能会把一定比例的食品作为礼物转移出去等)、气候条件、教育水平(尤其是关于营养和健康方面的知识)、医疗条件(如对寄生虫病、相关肠胃疾病、糖尿病等疾病的治疗情况)等等,其中每一种个人特性还受诸多其他因素的影响。在这个例子中,新古典经济学的做法是直接把食品和营养联系在一起(如果它们关心营养问题的话),重点通过食品价格和食品供给数量方面进行分析;与这种狭隘的观点不同,能力方法把分析的重点放在中间环节,试图通过改善或理顺这些中间转化机制,探讨最终的营养状况。研究重心的转移(从食品到营养)、对中间环节的重视、更为开阔的视野(从单一指标到“功能”集合和“能力”集合),是能力方法不同于传统经济理论的显著特征。我们在下文将会看到,这种更为开阔的视角,通常会得出完全不同的全新结论和更为有效的政策建议。三、理论比较与案例分析阿马蒂亚•森的能力方法是在批判新古典经济理论并吸收其合理成分的基础上,通过更为现实的视角和对学术界古老传统的继承,所提出来的新的经济分析方法和理论框架。大致说来,能力方法重点对主流经济学中的功利主义、政治哲学中的自由主义、发展经济学中的基本需要方法进行了批判继承,并吸收了亚里士多德对人类生活本身的关注、斯密的经验主义和历史主义、以及拉格朗日等学者的统计度量等古老传统中的合理成分。本节试图通过对能力方法和某些传统做法的比较,并结合运用能力方法对若干现实问题的案例分析,进一步探讨能力方法的核心内容、展现它的理论魅力和应用价值。我们的案例分析将表明,能力方法是一种更有成效的理论工具,它不仅适用于人文发展的一般问题,同时也适用于对现实具体问题的分析。理论比较对目标与手段、过程与结果等问题的考虑,是任何一种理论的一个重要方面。在这一部分,我们首先对功利主义、自由至上主义和能力方法对“过程与结果”问题的态度出发,考察它们的不同处理方式,然后按照阿马蒂亚•森的有关论述(Sen1984,1985),依次对主流经济学中的传统做法和发展经济学中新兴的基本需要方法进行考察和评价A、过程与结果传统经济学在考察商品或服务的生产、消费、交换和分配对人们生活状况的影响时,一般按照“物品一一效用一一福利”的思路、遵循功利主义的哲学传统来进行。按照阿马蒂亚•森(2002,第50页)的总结,功利主义传统具有三方面的含义:(1)后果主义,即对一切选择或活动的评价都要按照它们所产生的结果来进行;(2)福利主义,即在评价时仅仅根据每种选择或活动所产生的效用,而不关注效用之外的因素;(3)“总量排序”,即仅关心效用总量,而对效用总量在个人之间的分配毫无兴趣。福利主义和后果主义结合在一起,意味着每一项选择都必须按照它自身产生的效用来衡量。同仅仅关注实际后果的功利主义不同,政治哲学中的自由至上主义更为强调过程,并给予了某些权利和原则以绝对优先的地位。按照这种理论,某些原则(如自由、平等)和权利(如自由权、财产权等)在社会经济生活中具有绝对优先的地位,不论它们能够产生什么样的实际后果,一个良好的社会都必须无条件地予以尊重和优先考虑。在某种意义上,这些权利和原则同人们的效用、福利和生活水平并不是同一层面的东西,而是具有绝对优先的地位。同功利主义和自由至上主义的绝对观点不同,能力方法则不仅关注后果,同时也对过程给予了适度的考虑。由于能力方法把人类自身的生活质量作为分析的出发点,因此,它非常重视各种经济活动、制度安排或政策措施所产生的实际后果(功能);同时,由于这些权利和原则往往是“功能”的组成部分,其本身是值得我们追求的,在这个意义上,能力方法也关心过程。也就是说,自由至上主义中的那些权利和原则,由于它们有助于人们生活质量的改善,我们关心这些“能力”(或工具性自由)所产生的结果;同时,由于它们具有自身重要性(作为“功能”或建构性自由),我们对这些权利和原则的“过程”也要给予关注。值得注意的是,能力方法对“过程”的重视是通过给予这些权利和原则适当的权重来实现的,不同于它们在自由至上主义那里的绝对优先地位。B、新古典经济学的传统人们对于生活标准的评价,主要有两种方法:(1)以效用为基础、以“物品——效用——福利”为线索的理论分析;(2)以商品或富裕为基础(如GNP、人均收入等宏观经济指标)的定量考察。由于前者依据的是人们的主观感受、后者依据的是客观存在的商品或财富,阿马蒂亚•森分别把它们称为“主观主义方法”和“客观主义方法”。其中,在以效用为基础的“主观主义”之中,对于效用又存在三种不同的解释,即把效用解释为愉快(Pleasure)或幸福(Happiness)、欲望的实现(DesireFulfillment)或选择(Choice)。阿马蒂亚•森的能力方法就是在批判继承这些传统方法的基础上逐渐形成的。下面,我们就依据阿马蒂亚•森的批判,对它们依次予以剖析(主要基于Sen1985),从中不难看出能力方法的不同之处。(1)把效用解释为愉快或幸福的主观主义方法。阿马蒂亚•森认为,把效用解释为愉快或幸福具有悠久的传统,但把它作为估价生活标准的方法却存在诸多缺陷。首先,愉快或幸福概念本身过于宽泛,不同时代的不同学者往往对它们有不同的理解,能否对不同类型的愉快或幸福进行公度(Commensurable)令人怀疑。例如,况且不论约翰•塞尔登(JohnSelden)的“愉快只不过是痛苦的间隔”、塞缪尔•约翰逊(SamuelJohnson)的“婚姻具有许多痛苦,但单身没有任何愉快”等不着边际的说法,就是边沁(Bentham)在“幸福计算”中使用的幸福概念、马歇尔(Marshall)和庇古(Pigou)类似于幸福的“满意”一词,也是相当宽泛的。其次,即使愉快或幸福在估价生活标准时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它们也不会是唯一的合理方法。举例来说,“考虑一个被严重剥夺的人,他贫穷、被剥削、过度劳累和疾病缠身,但他从社会条件的角度满意于自身的命运(比如通过宗教信仰、政治宣传或文化压力)。我们是否能够仅仅因为他是幸福的和满意的,就相信他一切良好呢?如果一个人过着一种被完全剥夺的生活,那么他或她的生活标准能是很高的吗?生活标准不能同人们过日子的性质发生如此的背离!"(Sen1985,p8)最后,即使不把愉快或幸福作为估价生活标准的目标、而是作为一种估价手段,它们也是不适当的。这是因为,人们感到愉快或幸福,既不是估价行为本身,又不紧密地取决于估价行为。为了说明二者之间的关系,阿马蒂亚•森曾举出了这样的例子:“我喜欢%但求之而不得,我将学会在没有%时感到幸福和满意”。因此,“尽管在幸福的估价行为和精神状态之间存在明显的联系,但不能把它们看成相互一样的东西,也不能把它们看成是彼此之间具有如此紧密的依赖关系、以至于可以用其中的一个来代替另一个”(Sen1985,p8)。总之,尽管把效用解释为愉快或幸福的方法具有一定的优点,例如愉快和幸福同生活标准之间具有一定的联系、其本身有相当丰富的内涵、以及希腊时期就有幸福(eudaimonia)一词的悠久传统,但它并不适于作为估价生活标准的一种方法。更为重要的是,由于对生活标准的估价能够在不严重依赖于愉快或幸福概念的情形下来进行,因此,我们不能把效用解释为愉快或幸福的主观主义方法,作为估价生活标准的前进方向。(2)把效用解释为欲望实现的主观主义方法。在经济理论中,把效用解释为欲望的实现同样具有悠久的传统。阿马蒂亚•森在承认效用的欲望解释具有一定合理性的同时,仍否定把它作为评价生活标准基石的可行性。他指出,“在使我们的需要变得可信、我们的愿望变得可行等方面,欲望具有战略性的作用。当我们考察欲望的人际比较时,欲望行为在这方面的重要性就会突出地显示出来”(Sen1985,p10)。因此,欲望信息在告诉人们什么东西具有价值、什么东西没有价值方面,具有提供证据的作用。“但从这一点跳跃到把欲望强度视为估价的基础,确实是跨度太大的、可疑的做法”(Sen1985,p11)。其理由主要有两个方面:第一,欲望与对生活标准的估价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欲望的满足也许同价值估计具有紧密的联系,但它本身并不是一种估价行为,……欲望和价值估算绝不是相同的东西”(森1985,第9页)。第二,欲望的强度容易受偶然境况的影响,欲望尺度并不具有太多的公平性、也不能反映估价的强度。具体地讲,“对于超过人们支付能力的东西的欲望的缺乏,反映的也许不是估价的缺乏,而是希望的破灭、对不可避免的失望的畏惧。弱势群体通过使得欲望与可行性相一致,对社会不平等做出妥协。因此,欲望尺度并不具有太多的公平性;它也不能反映估价的强度”(Sen1985,p10-11)。因此,即使对欲望进行人际比较是可能的,但它也往往是扭曲性的:“一个人欲望的实现也许预示着、也许没有预示着更高水平的福利或生活标准。受虐奴隶、打碎饭碗的失业者、无望的赤贫者、驯服的家庭主妇也许仅仅有一点点的欲望,但这些受约束的欲望的实现并不是巨大成功的标志”(Sen1985,p11)。阿马蒂亚•森总结说:从估价目标的角度看,由于愉快或幸福同人们的福利或生活标准更为相关,因此把愉快或幸福作为估价目标要优于把欲望作为估价目标;从估价方法的角度看,由于欲望作为一种行为、它同价值的联系比愉快或幸福更为直接,因此在提供一种估价方法方面,对效用的欲望解释能够比对效用的愉快解释更为有力。不过,尽管对效用的这两种解释稍有差异,但它们都难以成为理想的估价生活标准的基础。(3)把效用解释为选择的主观主义方法。在经济学的发展过程中,用愉快或幸福、以及欲望的实现来解释效用,并把它们作为经济理论、尤其是消费者行为理论的基石,是经济学边际革命以来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的理论传统。不过,由于难以直接对它们进行观察和测量,因此受到了越来越的责难。1938年,萨缪尔森(Samuelson)在《消费者纯理论的一个说明》一文中提出了“显示偏好理论”,试图通过对消费选择行为的直接观察来描述消费者偏好的基本特征。自此以后,用选择来解释效用,就成为了非常重要的一种方法。正如阿马蒂亚•森所说,“这种观点流行于经济学界的原因,也许是对可观察性的沉迷、以及特别相信选择是人类行为中唯一可以被观察到的东西”(森1985,第12页)。阿马蒂亚•森指出,上文对把效用解释为愉快、幸福或欲望实现的多数批评,对于效用的选择解释同样成立。此外,由于“每个人做出的都是他或她自身的选择,不可能从对不同个体实际选择的观察中,得到效用的人际比较”(森1985,第12页),因此,对效用的选择解释在进行人际比较方面,甚至还不如对效用的欲望解释。更为重要的是,“你选择什么,必定取决于你的动机。尽管一个人追求自身的福利是一个足够好的充分理由,但它当然不是唯一可能的动机。如果你为祖国的骄傲、球队的荣誉或你大姨妈的利益而做了一些事情,那么它对你的福利的影响很可能是第二位的和派生的,隐藏在你选择背后的主要动力则是另外的东西”(Sen1985,p13)。用选择来解释效用、并把它作为估价生活标准的基础,显然是不准确、不全面的。总之,尽管对效用的各种解释确实同福利和生活标准具有一定的关系,但“对效用的各种解释(愉快、欲望实现、选择),都不能帮助我们弄清楚福利或生活标准问题;不论是把它们作为估价的目标、还是作为估价的方法,都是失败的。……幸福显然是生活标准的一个估价目标(尽管绝不是唯一的估价目标),而欲望和选择则在为价值提供信息方面、确实具有某些证据方面的重要性(尽管具有不明确性和系统性的偏差)。效用和生活标准确实是相关的,但它是第二位的堂兄弟关系、而不是亲兄弟关系。” (Sen1985,p13-14)。(4)以商品或富裕为基础的客观主义方法。同对效用的各种主观主义解释的批评不同,阿马蒂亚•森对以商品占有和富裕状况来估价生活标准的方法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并把它作为进一步研究的正确方向。根据阿马蒂亚•森的看法,评价生活标准的理想方法应该以这种客观主义方法为基础,通过对它的进一步完善、并把商品或富裕作为估价生活标准的手段(而非生活标准本身)来进行。阿马蒂亚•森正是以此为基础,提出了他的功能概念、能力概念和能力方法。阿马蒂亚•森指出,经济学家很早就已经注意到了这种以商品或富裕为基础的客观主义方法。例如,庇古就曾指出,在确定“一个国家最低的真实收入标准时,必须把它不能作为主观的最小满足、而是作为客观的最低条件。……最低水平包括家庭住所、医疗保健、教育、食品、休闲、工作地点的卫生设施和安全设施等的某种给定数量和质量”(SeeSen1985,p14)。遗憾的是,庇古并没有沿着这一思路继续下去,而是以“有必要获得并分析大量的详细信息,在目前情形下,大多数信息并不是学生们可以得到的”(同上)为借口,终止了深入分析的可能。阿马蒂亚•森认为,”在理解生活标准时,对极其重要商品的拥有的关注,看起来确实是明智的。事实上,在识别一个人具有较低的生活标准时,以他或她被剥夺了像样的房子、足够的食物或基本医疗保障为基础,要比以他或她只不过感到不幸福或受到挫折为基础,更为合理”(Sen1985,p15)。因此,按照商品占有和富裕状况来估价生活标准,要比按照各种主观主义的效用解释更为合理,关键的问题“不在于它是否是继续下去的正确方向,而在于商品存量的拥有是否是正确的可以止步的东西”(同上)。也就是说,尽管按照商品占有和富裕状况估价生活标准是正确的前进方向,但我们不能止步于此。其原因主要有两个方面:第一,生活标准不在于商品或富裕本身,而在于商品或富裕所能提供的改善生活标准的“能力”;第二,商品或富裕是实现一定生活标准的重要前提、但不是唯一的条件,它所提供的“能力”受到大量主客观因素的有力影响。阿马蒂亚•森总结到,“生活标准必须是一种直接的、人们过的某种日子,而不是人们过日子的资源或手段”(Sen1985,p16),商品占有或富裕本身并不能全面准确地反映人们的生活状况。因此,我们在评价生活标准时,不应该集中于商品或富裕本身,“而应该是一个人在食品和其它商品的帮助下、在生活中能够成功地过着的生活类型,例如一个人能否有较好的营养、能否有娱乐的能力,如此等等”(Sen1985,p16)。正是在上述认识的基础上,阿马蒂亚•森认为必须超越以商品或富裕为基础的客观主义方法,而构造某种基于功能和能力的评价生活标准的方法。C、基本需要方法基本需要方法(basic-needsapproach)是发展经济学广泛使用的分析方法之一,它试图从满足人类基本需要的角度,来考察一个社会的经济发展状况。阿马蒂亚•森指出,“在近来的发展经济学文献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基本需要方法’,同‘能力方法’具有许多相似之处”(Sen1984,p513):其一,基本需要方法把发展的目标,视为向人们提供满足基本需要的机会,因而包含了反驳“以效用为基础的福利经济学和以商品为基础的增长核算”的内容,这同阿马蒂亚•森的“能力方法”是一致的;其二,基本需要方法对“营养、健康、住所、饮水和卫生设施、教育,以及其它必需品”的强调,使得它同能力方法中的诸多“能力”有直接的相关关系(SeeSen1984,p513)。尽管如此,发展经济学中的“基本需要方法”和阿马蒂亚•森的“能力方法”,还是存在根本的区别:第一,尽管基本需要方法注意到了不同人在满足相同需要时、往往需要不同的商品,但“基本需要”主要是依据“商品”而非“能力”来界定的,而满足基本需要的商品集合和能力集合之间一般不会是一对一的关系、而是一对多的关系。例如,食物和健康服务的不同组合,能够实现相同的营养水平。因此,依赖于商品而非直接针对能力,往往会产生额外的问题。第二,由于社会相互依赖性,每个人为实现特定能力所需要的商品也许不能单独地确定。“对于实现特定生活条件所需要的商品,会随着生理的、社会的、文化的和其它偶然的因素而发生很大的变动” (Sen1985,p25)。第三,基本需要是按照所需要商品的“最低数量”进行解释的,它实际上意味着“实现最低能力水平”的分析框架;与之相反,能力方法能够应用于任何生活标准水平的分析。从这个角度看,基本需要方法的研究对象,仅仅是能力方法研究对象的一个特例。最后,“需要”是一个较“能力”消极得多的概念,而能力则与积极自由有着更为自然和直接的联系(SeeSen1984,p513-514)。总之,在评价生活标准时,尽管“基本需要方法”比传统的、以效用或商品为基础的方法前进了一大步,但它同“能力方法”相比仍存在一些缺陷。“如果我们主要关注人们生活或能够生活的类型的说法是可以接受的,那么这就必定意味着应该按照功能和能力的思路来描述‘基本需要’”(Sen1985,p25)。阿马蒂亚•森进一步指出,“这种方法在向那些对GNP和经济增长过度强调提出挑战方面,已经扮演了积极的角色。但把它视为一种具有深刻基石的方法,则是错误的。它需要各种支持(这些支持可以来自不同方面),其中包括来自于效用的支持(如庇古)、或来自于功能和能力估价的支持(如这里所述)。” (Sen1985,p25-26)值得一提的是,阿马蒂亚•森虽然是一位著名的经济学家,但他同哲学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出生于印度(以佛教和哲学而著称)的孟加拉邦,并终身保留了印度国籍;尽管他的父亲是一位化学家,但其母系家族却有着深厚的人文哲学背景:他的外祖父是讲授印度文化的大学教授和泰戈尔(Tagore)的好友,森的名字“阿马蒂亚”就是泰戈尔所起,阿马蒂亚•森曾在自述中提到泰戈尔是“影响自己一生的伟人”;此外,他还是以善辩著称的琼•罗宾逊夫人(JoanRobinson)的学生,其学术生涯主要集中于重视传统的剑桥大学、牛津大学和哈佛大学(而不是像芝加哥大学那样的学校)。因此,我们在阿马蒂亚•森的思想中可以体会到哲学、伦理学和政治学的味道。正是这些背景,一方面赋予了阿马蒂亚•森的“能力方法”以高度的人文关怀(关注人类本身的发展)和相当的深度(表现为对传统方法的深刻批判),另一方面也使得该方法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开放的理论体系(它是英美体系不同于德法大陆体系的哲学传统之一):作为一种(库恩意义上的)研究范式,阿马蒂亚•森只是对其“能力方法”和相关概念做了原则性的界定,并没有具体详细罗列明确的清单,这也许是他重视亚里士多德和亚当•斯密(AdamSmith)、而不是柏拉图(Plato)和李嘉图(Ricardo)的原因。案例分析:粮食、饥饿与饥荒中国有句古话,“民以食为天”。在西方经济学界,粮食、饥荒和贫困同样是一个古老的话题;对这个问题的争论,一方面是古典经济学重要的理论研究内容和政策辩论的焦点,另一方面也在某种程度上对古典经济学的发展方向和命运起到了重要的催生作用。在经济思想史上的这次著名争论中,工业革命初期的繁荣促使浪漫的、充满激情和乐观的康多塞(Condorcet)和葛德文(Godwin)对人类的未来充满信心和幻想,却遭到了理性、冷静而又悲观的马尔萨斯(Malthus)的激烈批判。为此,马尔萨斯以28年修订再版6次的韧性,出版了分析世界人口和粮食问题的《人口原理》。正是在此后涉及扶贫和再分配(阶级利益)等问题的政策争论中(如济贫法和谷物法),马尔萨斯和密友李嘉图为了为各自的政策主张寻找理论依据,进行了一系列的理论探索,形成了古典经济学最有趣的壮观景象,在一定程度上催化了古典经济学的发展和命运。从马尔萨斯的时代到今天,世界人口增加了6倍,但人均粮食消费量一直在持续提高;并且,在世界粮食价格持续下降的状况下,世界粮食总产量却持续上升,事实证明马尔萨斯的忧虑是多余的。同时,李嘉图所担心的土地供给和级差地租问题,似乎也没有起到真正的约束力:例如,1970-1990年间的世界粮食生产的迅速增加,94%源于单产的提高,只有6%来自种植面积的扩大。显然,在粮食与人口问题上,古典经济学的判断存在极大的问题。那么,现代经济学家的表现又是如何呢?令人遗憾的是,他们同古典时代的前辈们一样,仍然把目光集中在粮食生产、土地供给、人口数量和自然灾害上,对世界粮食总体过剩条件下频繁发生的饥荒疲于应付、无能为力(在战火纷飞的中东、在骨瘦如柴的部分非洲,我们经常看到的是联合国有关机构的忙碌身影,却看不到予以根本解决的希望)。阿马蒂亚•森指出,“饥饿不仅与粮食生产和农业扩展有关,也与整个经济体的运作有关。……为了在当代世界消除饥饿,关键是要以一种足够宽广的视野,而不是仅仅就粮食与人口之间的某种机械的平衡,去理解造成饥荒的起因过程。……焦点必须对准个人和家庭有无购买足够食品的经济能力和实质自由,而不是单单对准一国的粮食总量”(森2002,第163、162页)。“一个之所以挨饿,要么是因为他没有支配足够食物的能力,要么是因为他拒绝使用这种能力(如绝食者、减肥者、禁欲主义者——引者注)。权利方法(即能力方法——引者注)所重视的是前者发生的可能性,而不考虑后者发生的可能性”(森2001)。因此,能力方法关注的焦点是人们拥有的支配食物的权利或能力,而不仅仅局限于粮食供给状况;事实上,许多饥荒是在粮食供给没有显著减少的情况下发生的。按照阿马蒂亚•森的总结,人们拥有的支配食物的权利或能力取决于三个方面:(1)个人或家庭的资源禀赋,如劳动、土地和其他资源,它同一个国家的历史传统、经济发展水平和收入分配状况密切相关;(2)个人或家庭的生产能力和利用这种能力的可能,对于大多数不直接生产粮食的工薪阶层而言,就业机会和工资水平是最重要的决定因素;(3)市场交换条件或相对价格,当经济出现紧急情况或异常波动(经济衰退、自然灾害、金融危机等),这些交换条件会发生急剧的变化(即可以是实际的灾害、也可以是对灾害的预期),从而导致处于不利地位的弱势群体陷入饥饿、饥荒甚至死亡。就世界上发生的绝大多数饥荒而言,其决定因素都是第二个方面(尤其是就业机会的丧失)和第三的方面(交换条件的急剧变动),而不是或仅仅是粮食供给。例如,1840s的爱尔兰饥荒(导致五分之一的人口死亡和大量的移民)、1943年的孟加拉国饥荒和1973年的埃塞俄比亚局部饥荒,都是因为粮食相对价格的急剧变化和粮食的大量出口(寻求更大的利润);其中,1943年的孟加拉国因为日本紧逼引起的投机炒作、使得粮食价格急剧上涨,爱尔兰和埃塞俄比亚则是由于当地购买力的下降、导致当地粮食价格的急剧下降。另外,1974年的孟加拉国饥荒的起因是对洪水灾害的预期,导致水稻种植等就业机会的减少(该年的粮食产量处于高峰,饥荒发生在粮食产量的波动之前);印度曾是饥荒持续不断地发生的国家,但自从1947年独立后采取了创造紧急情形下的临时公共就业机会后,再也没有发生大规模的饥荒。当市场交换条件发生急剧变动或突然丧失工作机会后,社会弱势群体会首当其冲地受到致命打击。按照能力方法,对于饥饿和饥荒问题,政府有效的政策是提高弱势群体支配食物的能力(就业机会、工资水平、防止哄抬物价的价格干预等),而不仅仅把注意力放在粮食供给上。反之,如果只注意粮食供给,很可能导致致命的失误:例如,如果政府在粮食生产没有发生显著变化的情况下不相信饥荒的发生,那么其他因素引起的就业机会的丧失、相对价格的急剧变化等,有可能导致失去“能力”的群体陷入可怕的境地。此外,信息的畅通、政治的民主(关心选民利益)和新闻自由,也是防止饥荒发生的重要保障。此外,同粮食、饥饿和饥荒相关的一个问题是饥荒发生时的人口死亡。人们通常认为,饥荒发生时的人口死亡显然是饿死的,但阿马蒂亚•森对历次饥荒的详细考察却表明,营养不良造成的免疫力下降、流行病的猖獗和医疗卫生服务的不到位(以及处于生死边缘的群体缺乏享受医疗服务的“能力”),是造成大量死亡的主要原因。因此,在突发公共事件或灾害面前,政府应该加强在医疗卫生方面的救助。正如阿马蒂亚•森所言,任何饥荒一般都不会涉及所有人,不同行业、不同群体在饥荒中的命运各不相同,“魔鬼总是袭击落在最后的人”,政府有责任为弱势群体提供“防护性保障”——他们总是脆弱的、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四、人文发展的指标度量任何理论都是依据一定的角度和方法,在对现实经济生活的近似简化中把握其基本规律,其意义不仅在于理论享受本身,更在于为现实经济生活提供明确而又有效的指导。不论对于理论本身的完善,还是理论在现实经济中的应用价值,都要求我们通过某种度量手段为理论的经验应用提供具有可操作性的工具。因此,根据人文发展理论的基本思想和能力方法的核心特征,选取度量人文发展的适当指标或指标体系,就具有显然的理论诱惑力。不过,人类生活本身的复杂性,决定了以人类生活为关注点的人文发展理论具有丰富的内涵,这就增加了人文发展度量指标的选择的困难。值得庆幸的是,目前在人文发展度量指标上已有了一些初步的尝试,包括UNDP的人文发展指数和世界银行的若干应用,我们可以以此为基础,结合我国的实际情况,为我国人文发展度量指标的选择提出初步的设想。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有必要结合人文发展理论的基本特征,对人文发展指标选择的方法论问题做些探讨是很有帮助的。.方法论问题:人文发展指标的选择为了将人文发展理论和能力方法应用到现实社会经济之中,有必要选择合适的度量指标,以准确地反映一个社会的人文发展状况,促进该社会的人文发展和相关政策措施的针对性。在考虑和选择人文发展的度量指标时,必须注意如下几个方面:第一,人文发展具有非常丰富的内容,能力方法中的“功能”和“能力”都是包含多个要素的集合,很难用单一的指标予以准确的衡量。例如,阿马蒂亚•森(2002,第30-33页)曾对“功能”和“能力”进行了简要的总结,认为建构性自由(功能和部分能力)包括“免受困苦(如饥饿、营养不良、可避免的疾病、过早死亡等)的基本能力、能够识字算术、享受政治参与等的自由”;工具性自由(能力)则包括政治自由、经济条件、社会机会、透明性保证和防护性保障等五个主要方面。并且,这显然不是功能和能力的全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和不同的社会群体,其功能和能力集合均包含着略有差异但丰富多彩的内容。因此,在选择度量人文发展的指标或指标体系时,我们必须进行审慎的选择,尽量把那些相对重要的内容纳入到度量指标体系之中去。第二,建构性自由(功能)的扩展是人文发展的最终目的和人文发展水平的反映,而“功能集合”的具体内容和实现的“功能水平”,则会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状况而存在差异。例如,参与社交活动而不觉得有失体面的生活方式,是一个人希望实现的“功能”之一,但相应的物质基础则会随着社会习俗的变迁和经济的发展而产生巨大差异,参见斯密(1776/1974,第431-432)对必需品的论述。阿特金森曾引用了阿马蒂亚•森这样的话:”在一个多数人都比较富裕的国家,为了购买更多的商品以实现同样的社会功能,也许需要更多的收入”(Atkinson1999,p186)。这不仅是因为过去的奢侈品变成了必需品,还因为有钱人提高了相关商品的相对价格(如我们这些年青学者面对的住房问题)。在构建人文发展的度量指标时,必须根据社会习俗和经济发展水平的变化,选择那些最能充分反映人们最为关注的“功能”的度量指标,并根据相关指标的重要性的变化,调整相应指标的权数、甚至引入新的替代性指标。第三,作为联结理论与现实的纽带,指标的设置或选择既要符合理论逻辑,又要尊重现实生活。任何理论都是试图用最少的原则、原理和相应变量,对现实的最主要特征做出描述、对现实中最多部分的现象做出解释。依据理论设立的指标,既是对理论进行检验的基本工具,又是更好地将理论应用到现实中去的手段。因此,在选择指标时既要尊重理论以维护理论的逻辑统一性,又要尊重现实以增强理论的应用价值和现实解释力。事实上,由于人文发展的丰富内涵和能力方法的开放范式属性,迄今为止,对于人文发展尚没有一种公认的指标或指标体系,UNDP和世界银行所选择的指标也只是在理论和现实之间进行权衡的情况下进行的初步尝试(既有人予以赞赏,也不乏批评者)。根据能力方法寻找到一蹴而就的人文发展度量指标体系,也许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尽管如此,“如果一个概念引起了人们以不同的方式进行思考,那么它就是有效的,这对分析性模型和量化分析都是成立的"(Atkinson1999,p185-186)。因此,至少从引起人们不同思考方式的角度看,能力方法和人文发展理论是有效的。况且,如果我们能够在把握能力方法和人文发展理论的精髓的基础上,深入了解社会经济生活的实际情况和人们的真实想法,那么,我们在一定程度上还是能够找到反映理论特征和现实情况的指标或指标体系的。最后,人文发展指标的选择,绝不是简单的罗列,而应对不同侧面的“功能”和不同类型的指标的相关性与显著性进行深入的分析和慎重的考察。不论是功能和相应指标之间、度量同一功能的不同指标之间,还是看似相互独立的指标之间,其相关性和显著性都可能不符合我们的直觉判断,因此必须依赖于严谨的经验分析。同时,过少的指标必然难以全面反映人文发展的丰富内涵,指标过多则会由于“多重共线性”等因素扭曲真实的信息。因此,在指标选择上应该繁简得当,究竟选用那些指标依赖于深入的经验研究,而不是想当然的直觉。在探讨我国人文发展度量指标的选择之前,让我们先回顾一下UNDP和世界银行的尝试,也许对我们的研究会有所帮助。.UNDP:人类发展指数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的人类发展指数,是应用能力方法和人文发展理论在指标选择上的最有影响的尝试之一。阿马蒂亚•森自1989年起担任UNDP的顾问,正是在阿马蒂亚•森的指导和帮助下,UNDP以阿马蒂亚•森的能力方法和人文发展思想为基础,构建了衡量人类发展状况的“人类发展指数”(HDI),并自1990年起,每年发布一次《人类发展报告》。按照UNDP的理解,人文发展主要包括两方面的内容:“一是人类能力的形成,例如健康或知识的改进;二是人们对所获得能力的使用,例如工作或闲暇”(UNDP1990,p10-11)。也就是说,人文发展实际上意味着人们能够自由地、充分地“形成”和“使用”其能力,其具体做法是通过三个子指标来构造反映人类发展状况的人类发展指数(HDI)。人类发展指数选择的三个子指标涉及的是“寿命、知识和体面的生活标准”(UNDP1990,p12),并分别用“预期寿命、识字率和购买力平价调整过的人均GDP”来度量。其中,“寿命和知识涉及的是人们能力的形成,收入则代表了能力的使用"(UNDP1990,p14)。其理由分别是:第一,之所以选择“预期寿命”作为一个指标,一方面是因为更长的寿命本身是有价值的,另一方面是因为人们的各种“间接受益(例如充足的营养和良好的健康)同较高的预期寿命具有紧密的联系”(UNDP1990,p12)。第二,一个人的知识或教育状况,是人们“形成能力”的重要前提、是人们“能力”水平的重要反映,识字率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人们知识或教育状况。第三,为了维持“体面的生活标准”,需要支配一定数量的资源,这涉及到土地、信用、收入和其它资源;在缺乏相关数据的情况下,我们可以用“人均收入”粗略地反映人们维持“体面的生活标准”的“能力”。以上述三个子指标为基础,通过选择合适的权重就可以计算“人类发展指数”这一综合性指标。具体的做法可以参见笔者的第一份研究报告或UNDP历年报告的技术注解。应该指出的是,由于“人文发展”本身具有的复杂性以及数据和测算等方面的困难,所计算的 并不是尽善尽美的,不同年份的《人类发展报告》在指标选择、计算方法等方面也略有差异。人们对人类发展指数的批评包括:未能充分反映人文发展的丰富内涵、权数的选择缺乏坚实的理论基础而带有随意性等。尽管如此,“人类发展指数”仍是经济学界在学术研究和实证分析方面的巨大进步。具体地讲,以物质财富的生产和分配为研究对象的传统经济指标(如 )p在考察人类发展状况方面显然过于狭窄,难以全面反映人类发展的真实状况;传统的各种社会指标,尽管是对传统经济指标的很好补充,但这些纷繁复杂的分类指标不利于帮助我们形成一种整体的、综合性的印象。“人类发展指数”一方面通过引入其它指标而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传统经济指标的局限,另一方面也通过简洁的综合性指标()的构造,有利于帮助我们形成一种简洁的、便于比较和分析的整体印象。从这两个方面看,的计算具有重要的理论和政策价值。不过, 显然没有充分挖掘能力方法的所有潜力,选择的指标只反映了学术界在20世纪90年代前的认知水平,我们显然不能止步于此。.世界银行:以人文发展考察贫困问题尽管人们对贫困的定义各有差异,但贫困显然是人文发展较低水平的体现。从人文发展的角度看待贫困,不仅是因为贫困是人文发展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而且它显然有助于加深我们对贫困问题的认识。多年以来,世界银行对贫困问题给予了充分的关注,在一系列的研究报告中对贫困问题及相应的政策措施进行了研究,我们从中可以看到人文发展理论和能力方法的有力影响。由于贫困的减少实际上是部分群体(贫困人口)的人文发展水平的逐渐提高,世界银行对贫困的原因和减贫战略的分析,有可能为我们对人文发展度量指标的选择提供某种启发(正如前文所指出的,“功能”和“能力”的集合性质、人文发展所具有的丰富内涵,增加了我们选择相应度量指标的难度,世界银行的做法也许能够为我们提供某些借鉴)。世界银行(2001)指出,人们对于发展和减少贫困问题的认识,经历了一个逐渐变化的过程:20世纪50、60年代,许多人把物质资本积累和基础设施投资视为推动发展的主要动力;到70年代,人们不仅关注物质资本积累,而且意识到了医疗、教育等人力资本投资的重要性;从80年代起,人们重新认识到了市场机制、经济开放和政治民主对发展的重要意义。在1990年的报告中,世界银行把贫困视为“消费不足、低水平教育和低健康水平”,并把推行劳动密集型增长模式、广泛提供社会服务、促进对穷人的人力资本投资作为减贫的主要手段;与之不同,2001年的报告则着重从“能力”的角度探讨贫困的成因和相应的减贫战略,体现了人文发展理论和阿马蒂亚•森的能力方法的影响。世界银行(2001)指出,“贫困不仅指物质的匮乏(以适当的收入和消费概念来测算),而且还包括低水平的教育和健康,……除了以上内容外,贫困还包括风险和面临风险时的脆弱性,以及不能表达自身的需求和缺乏影响力。所有这些形式的贫困都制约着阿马蒂亚•森所称的‘一个人所拥有的能力,即他或她享受自己所珍视的生活这种基本自由的能力’”(第15页)。因此,“任何减贫战略的核心内容都是拓宽穷人的能力”(第32页)。根据世界银行的总结,贫困的成因主要有三个方面:(1)缺少获得基本必需品所必需的收入和资产;(2)穷人在国家和社会机构中没有发言权和无权无势,这是产生贫困的制度性基础;(3)穷人缺乏减轻风险或应付打击的能力,具有易遭受不利因素打击的脆弱性。针对贫困的上述三种成因,世界银行(2001)提出了减少贫困的三大战略或行动纲领:(1)提供机遇、扩大机会。贫困是经济、政治和社会进程相互作用的结果,财产的缺乏、难以进入市场以及很少的就业机会,使许多人陷入了贫困的境地。因此,为这些人提供就业机会(这正是阿马蒂亚•森在分析饥荒时非常强调的方面)就是减贫的重要战略措施。(2)赋予权利,它包括建立政治和法律基础、创建促进增长和公平的公共行政管理、促进分权和社区发展、促进性别平等和消除社会障碍等方面。从阿马蒂亚•森对民主和饥荒的考察可以也看出,人们政治决策的参与和影响,能够对饥荒的克服起到重要的作用。(3)提供安全保障。由于穷人是“魔鬼易于袭击的落后者”,他们往往是疾病、政局动荡、经济波动、自然灾害和环境恶化的直接受害者,这些不利事件能够进一步削弱穷人的应对能力。因此,政府一方面有责任减少这些事件的发生或发生后的危害程度,另一方面也必须建立相应的应急机制,减少穷人面对各类风险的脆弱性。客观地讲,UNDP的人类发展指数关注的是人们最基本的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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