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衡秤到锤权杆秤的起源发展和秦权的使用方法兼论四川、河南出土的汉权

从衡秤到锤权杆秤的起源发展和秦权的使用方法兼论四川、河南出土的汉权

在中国古代，测量重量的机器主要有两种：天平（也称为“平衡秤”）和杆秤。杆秤是由天平发展而来,开始出现的时间比天平要晚。杆秤比起天平来,虽然都同样是根据杠杆原理设计的机械性质的东西,但在结构和使用方面却要简单轻便得多,它的出现,是权衡器械发展史上一个重大的进步。这种进步,是和一定的社会经济制度、人们在生产实践过程中对某些自然规律的认识和应用能力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不同历史时期生产关系和科学技术水平的发展变化,是整个度量衡史研究中一个必须弄清的问题。本文以此为中心,联系与之紧密相关的秦权的使用方法这一有争论的问题,提出一些个人的看法。一、从“环权”到“锤权”“权衡者,所以起轻重也”地下出土的我国古代的权衡实物,数量最多的是权件部分,共有两种不同的器形:一种作环形,我们把它叫作“环权”;一种半球实心带钮,我们姑且把它叫作“锤权”。环权因曾有正中带孔或加纽的衡杆同时出土,证明它确是天平砝码。锤权的情况则不一样,至今未发现有衡杆同时伴出。对于时代较早的秦权(实际还包括先秦时期同类型的器物在内),因为体积、重量都比现在的杆秤秤砣大得多,到底应该是砝码还是秤砣,目前争论很大。我们认为,秦权是杆秤秤砣而不是天平砝码。主要理由如下:(一)衡、盘伴出环权解放后在湖南发掘的春秋战国时期99座楚墓中,共出土环权389个,其中15座墓有天平的衡、盘伴出。这389个环权,多系若干个一起在一个墓里同时出土,有一套10个的,有一套9、8、7、6、4个的,每套之内各权大小重量都不一样。有少数一墓只出一个环权,则或系盗残,或系本来就只选了一套中的一个作代表(二)从器形看,秦权和杆自天平砝码是若干个一起成套放置盘中使用,杆秤秤砣是中单个悬挂使用,两种器物形状的设计,自然要从这一不同特点考虑。考古发现的全部先秦两汉材料说明,凡是有衡杆同出而可以确定作为砝码使用的实物,都是作成环形。从战国楚墓中出土的专为计量黄金用的称几斤几两的小天平,到甘肃出土的王莽时期计量一般物重的称上百斤重的大天平,也都毫不例外,因为这种器形最便于成套叠放使用。秦权虽无衡杆同出,它那种半球实心带纽的形状,显然最适合单个悬挂使用而不适合成套使用,它应该是杆秤秤砣而不是天平砝码。现在的杆秤秤砣,仍然保持了这个基本器形。现在的天平砝码虽然也有不作环形而略呈锤状的,但因为它不是单个悬挂使用,所以绝无杆秤秤砣上的那种系绳用的鼻纽。(三)《语林》称孟业即为“武帝”,即用大生事,当为前引主张秦权是天平砝码的,以商承祚先生的《秦权使用及辨伪》为代表,提出的论据主要有这样两项:1.现在最重能称二百多斤的大杆秤,秤砣不过才七、八斤,而秦权最重可达六十余斤,因知秦权不是杆秤秤砣。2.最早记载杆秤的文献资料,其时代不早于齐武帝(公元483—493年),杆秤的发明当在前此两百多年后的这237年间(公元265—502年)。秦代既然还没有发明杆秤,当然秦权不可能是杆秤秤砣首先我们看第一点。杆秤是由天平发展而来,主张秦权是砝码的人也是同意的。但是我们必须进一步考虑到:“人们的认识,不论对于自然界方面,对于社会方面,也都是一步又一步地由低级向高级发展”。一个正确的认识,必须经过“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的多次反复才能完成我们再看第二点。所谓“最早”记载杆秤的文献资料,也就是《太平御览》卷830,资产部10,秤类所引《语林》中的这样一段文字:“孟业为幽州,其人甚肥,或以为千斤。武帝欲称之,难。其大臣乃作大秤挂壁。业入见,帝曰:‘朕欲自称有几斤。’业答曰:‘陛下正是欲称臣耳,无烦复劳圣躬。”于是遂称业,果得千斤。”说者以为此处“所云之武帝,当指南朝齐武帝(公元483—493年)”,这大概是根据《北齐书》和《北史》中《孟业传》的材料得出的结论。但细考史文云:“孟业字敬业,……天保初,请河王岳拜司州牧,闻业名行,复召为法朝。业形貌短小,及谒见,岳心鄙其渺小,笑而不言。后寻业断决之处,乃谓业曰:‘卿断决之明,可谓有过躯貌之用。’”天保为北齐文宣帝年号,时为公元550—559年,上距齐武帝(公元483—493年)已六、七十年,孟业既为齐武帝之大臣,又复于北齐文宣帝之天保时为官,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再说,天保时之孟业以身材“短小”、“渺小”著称,而“武帝”所称之孟业则重达“千斤”,肥大特甚,两个记载完全不同。《语林》一传,根据《世说新语·轻诋》梁刘孝标注引刘宋人檀道鸾《续晋阳秋》和《隋书·经籍志·小说家·燕丹子》注的材料,系“东晋处士裴启撰”。“晋隆和中,河东裴启撰汉魏以来迄于今时言语应对之可称者,谓之《语林》。”隆和为东晋哀帝年号,时为公元362-363年,先于齐武帝百三十年,《语林》所载,更不会有齐武帝时的事情。由此可知,这里所说称孟业之“武帝”决非齐武帝,而“武帝”所称之孟业亦决非齐武帝时之孟业。查上述《语林》所载“武帝”称孟业的故事,在曾经《唐书·艺文志》著录的李亢《独异志》一书中也讲到过。《古今图书集成》782册,经济汇编,考工典卷16,度量衡部记事云:“《独异志》:‘东汉孟业,身重千斤。帝疑其重,乃以大秤悬楝间。业启日:‘臣虽肉重千斤,而智无一两。’”由此可知,前引《语林》所记之孟业,当是东汉时人。东汉无武帝,“武帝”前当脱一“光”字,应作“光武帝”。所以这段被认为是文献中记载杆秤最早的材料,其事发生在东汉初年。如果说这段材料讲的是齐武帝时代的事,杆秤最早发明的时间应该是在较这早两百多年的曹魏以后,现在查明它的实际时间是东汉初年,按照同样的逻辑,由此再往前推二百多年,不也就正是秦代或战国年间么?其实,用根据某条文献记载的年代随意一上推若干年的办法来确定杆秤最早出现的年代,本身就是不科学的,我们即使真正弄清了上述记载所述的年代,也并不一定能够证明杆秤最早出现的时间。这里我只是企图说明,即使按照这种推算方法,秦权也不是没有用作杆秤秤砣的可能性。二、“禾”、“丘赋”和“农”早于秦代的类似秦权这种半球实心带纽的锤权,旧金石书籍中著录的“五年司马成公禾石铜权”在殷周奴隶制时代,主要的剥削形式是奴隶主在占有奴隶的人身的基础上占有生产者的全部劳动时间。到了春秋战国时期,由于生产力的发展,封建生产关系开始出现,在各国不断发生用封建剥削代替奴隶制剥削的改革。公元前594年,鲁国“初税亩”;公元前538年,郑国“作丘赋”;秦国也在公元前407年(简公七年)“初租禾”。所谓“租禾”、“税亩”、“丘赋”,就是《商君书·垦令》中说的“訾粟而税”,也就是在地主对农民征收一定数量的粮食作为地租的同时,国君或公室向地主和农民征收一定的粮食实物作为赋税。封建的赋税制,除了主要征收粮食之外,有时还征收其他的农副产品。《淮南子·汜论训》:“秦之时,入刍藁,头会箕赋,输于少府”。实际上并不是在秦代才开始是这样。地主要向农民征收实物地租,国君要征收粮食和刍藁之类的实物作赋税,就需要有一种轻便的权衡器械来作为计量工具。旧有的天平,搬动和使用起来很不方便,已经不能适应这种新的需要。在这种新的封建生产关系的推动下,也就很自然地在天平的基础上发明了杆秤,出现了秦权类型的这种锤权。而上述战国和秦代锤权上的“禾石”、“公刍半石”铭文,也就是这样来的。这里的“禾”字,也就是“租禾”的“禾”字(“租”、“税”本身也从“禾”)。古代计量粮食,往往是用权衡,不一定都用斗斛,这从锤权上的“石”铭文已经得到了证明。《说文·禾部》:“柘,百二十斤也。”这也是古代用权衡计量粮食的另一证据。杆秤是适应“租禾”需要而产生,最初的杆秤主要是用来称“禾”(粮食),我们还可以从“称”(“秤”)字从“禾”的写法上得到印证。我国古代的权衡器械,最早只称作“权衡”、“衡”和“平”,“称”(“大约在公元前四世纪成书的《庄子》中,不止一次地讲到“凿本为机,后重前轻”,“引之则俯,舍之则仰”的挈水机械“桔槔”解放后出土的汉代以前的锤权,秦代的有五个三、铁权、环权的出土情况有人把杆秤最初出现的年代定得很晚,认为是在三国时期。为了维护这一论点,他们一方面否定秦权和秦权类型的先秦锤权是杆秤秤砣,甚至还根据解放前甘肃出土的王莽时期的天平实物,和《汉书·律历志》记载的“五权制”材料来根本否定汉代有锤权存在,硬说“纵观收入各书的汉权,其不作环形而为锤状的,我个人认为皆是不可靠”1.1968年河北满城西汉武帝年间窦绾墓出土铁权一件,器形与一般秦权相同而略长,上部铸有阳识“三钧”铭文,重22.49公斤(略有锈蚀)。以上河北地区。2.1954年四川成都市北门外扬子山西汉墓出土铁权一件,有秤钩同出,重736克。3.1955年四川大足县师范校基建工程中出土西汉铁权一件,器体涂朱,四周铸有阳识篆体“汶江市平”铭文,高5.8厘米,底径7.3厘米,重1035克。4.1956年四川成都市北门外东山灌溉渠工程中出土汉代铁权一件,四周亦铸有阳识篆体“汶江市平”铭文,唯“氵”旁在字的左方,与前一器相反,高4.5厘米,底径5.5厘米,重438克。5.1965年四川眉山县尚义公社东汉永和五年(公元140年)砖墓出土铁权一件,略有锈损,高4.8厘米,底径6厘米,重475克。6.1965年(?)四川双流县陶家渡王山7.1975年四川绵竹县清道公社东汉砖墓出土铁权一件,四周铸有阳识篆体“成都平市”铭文,高5厘米,底径7厘米,重725克。8.1957年成都天回山东汉晚期崖墓出土铁权一件,锈蚀比较严重,四周铸有阳识铭文四字,似为“汶江市平”,过去资料发表时曾被误认作花纹,高4厘米,底径4厘米,重206.1克9.四川新津县牧马山灌溉渠13号东汉墓出土铁权一件,高3.6厘米,底径4.8厘米,重量未经实测。10.五十年代初四川成渝铁路工程中出土铁权一件,现为重庆市博物馆出土文物展览展品,未经实测,估计重量不到500克。以上四川地区。11.1956年河南陕县刘家渠东汉前期墓出土铁权二件,一件高4.2厘米,底径6.7厘米;一件高3.2厘米,底径.4.8厘米,重最均未测定12.1958年河南洛阳西郊东汉中期墓出土铁权一件,高3原米,底径5厘米,重量未经测定13.1960年河南鹤壁市汉代冶铁遗址出土铁权一件,底径5厘米,高度及重量均未经测定14.1974年在河南渑池火车站附近清理出大约是北魏时窖藏的铁器四千多件,在六十多种器形中,有铁权五件:“四件作半球形,大的直径7.2厘米,重1公斤。一种作八瓣蒜头形,直径4.6厘米,重0.31公斤。顶部有环纽。”整个窖藏器物所包含的年代,白北魏上迄于汉,各代都有,铁权时代在发表材料时朱作具休介绍,也可能有一部分汉器,我们也把它附在这里作参考15.1974年河南温县清理了一批西汉中期的烘制各种器物铸范的窑址,其中485号窑是专门烘制铸造铁权的陶范的。共出土铁权范六套,“套范呈圆柱体,高37厘米,由六块范组成,一次铸六件。铸件高3.5厘米,权底平圆,直径6厘米,顶有小纽可以穿绳”。另外在486号窑还发现一块权范残片,“腔形较上述权略大,有朱雀、树枝之类的花纹图案”至于两汉时期的环权,虽然除了在前面提到的成都天回公社出土的材料之外,湖北江陵凤凰山还出土过专为检核四铢钱重量特制的西汉前期的村料从上述材料可以看出:(一)在数量方面,汉代锤权比前一个阶段的同类器物出士更多,甚至只是四川一个地区出土的,就大大超过了整个解放后全国出土的战国、秦代锤权的总和。同时,汉代环权出土的数量也远不及锤权。这种情况表明,汉代的杆秤不仅仍然是比天平更为主要的权衡器械,而且用得比过去更为广泛。这里需要说明,在旧金石学书籍中,著录汉代锤权的数量远不如秦权之多,完全是因为旧金石学家大多只注重有铭文或形质精美的器物所造成的。汉代锤权皆为铁制,往往锈损比较严重,很少有铭文,时代也不大容易鉴别,人们多不屑收集。秦权一般都有书法精美的始皇或二世诏铭,一有出土,学者不惜重价收购。因此,上述这种情况,决不能说明汉代留下的锤权实际比秦权少。此外,《汉书·律历志·衡权篇》所记载的“五权制”这种大天平制,只是王莽时期的一种特殊的权衡制度,并不是两汉通行的权衡制度。王莽篡汉以后,为了消除西汉的政治影响,行井田,改官号,搞了许多用先秦旧制来代替秦汉新制的复古改制活动。班固在该文中讲得很清楚:“今广延群儒,博谋讲道,修明旧典,同律审度,嘉量平衡,钧权、正准、直绳,立于五则。”所记的“五权制”,也完全是刘歆等人根据先秦“旧典”搞出来的一种复古权衡制。这种复古性质的“五权制”,废弃了秦代和西汉以来的那种以杆秤为主的先进权衡制,恢复杆秤发明以前的大天平制,制造出几十斤重一个的大砝码。这是一种明显的倒退行为,必然遭到历史的否定,考古发现的两汉时期的衡权都没有象甘肃定西县出土的那种王莽时期的大环权,这就是很好的证明。如果我们把《汉书·律历志》记载的“五权制”当作是整个两汉时期的制度,把甘肃出土新莽环权作为判定汉权真伪的标准,这显然是错误的。(二)汉代锤权在大小重量方面,大体在西汉前期武帝末年以前,和战国、秦代基本上是一样的,大的一个可以重到几十公斤,和现代杆秤秤砣重量差别很大。西汉中期武帝末年以后,体积和重量都普遍大大减小,十斤以上的完全看不到了,已和现代的杆秤秤砣没有什么两样。这一情况表明,西汉前期制造的杆秤,在结构上和秦代的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秦代的权衡旧器在西汉初年仍在继续使用,上面提到的那件江苏盱眙东阳公社出土的大秦权是发现在一个汉代遗址中,就是很好的说明。到武帝末年以后,人们经过长期广泛的实践,已经把秤纽固定到了衡上最科学的位置,杆秤由此完全脱离原始状态而进入了成熟阶段。有人根据梁代张僧繇绘《二十八宿种形图卷》中的“执秤图”材料,认为从杆秤的杆长和支点位置看,秤纽略偏秤钩一边,说明当时杆秤还处在发展初期阶段。如果真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