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土地占有与经营的历史演变

明清时期土地占有与经营的历史演变

一、明代屯军内部的经济关系明清时期的农业土地所有权方式不同于中国封建王朝，包括官方土地（公地）和私人土地（私人地）。换句话说，从土地所有权关系来看，官方土地属于所有封建国家，民事土地属于业主和独立农民。在明代前期,官田的数量很大,为以前所未有。官田的名目很多,据《明史·食货志》说:“明土田之制,凡二等:曰官田,曰民田。初官田皆宋元时入官田地,厥后有还官田、没官田、断入官田、学田、皇庄、牧马草场、城壖苜蓿地、牲地、园陵坟地、公占隙地、诸王、公主、勋戚、大臣、内监、寺观乞赐庄田、百官职田、边官养廉田、军民商屯田,通谓之官田”。在上述“官田”中的皇庄、诸王、公主勋戚、大臣、内监乞赐庄田,从实质上说,应属于私田性质。根据文献记载,明洪武二十六年(1393)全国田地总数为85,076,230顷,以“官田视民田得七分之一”明清时期,地主占有的耕地,随着封建经济的发展,也得到了充分的发展。它拥有的耕地面积,占全国耕地的绝大部分。形成了土地占有的高度集中。例如在明末,就形成了“有田者十一,为人佃作者十九”;在清康熙末年,则出现了“小民有恒产者十分之三四耳自耕农占有的土地,在明清两朝初期,由于统治者对因长期战乱而出现的荒芜土地,都采取了鼓励垦殖,承认新垦土地不论有无原主,均属垦殖者所有的政策(在明代这一政策前后推行了七十多年,而清代前期,则持续执行了更长的时间),因此自耕农曾有过很大的发展。但随着明、清中叶土地兼并的激烈发展,这种作为地主土地所有制补充的自耕农土地所有制,则逐渐衰落下去了。明清时期,国有土地的农业经营方式,主要采取屯田制经营。屯田制按照劳动力户籍身份和剥削方式的不同,又有军屯、民屯、商屯之分。明代军屯数量最大,为历代军屯之冠。洪武年间,军屯田就达893000顷,约占官田总数的十分之七。明代的军屯又分为边屯和营屯。边屯是军人在边地屯垦。营屯则屯于内地各卫所附近。明代屯田军士和操守士兵有一定比例。一般以少壮者守城,老弱者屯种,在边地三分守城,七分屯种；在内地二分守城,八分屯种。但各地又有四六、一九、中半等例,不尽相同。这些专门从事屯垦的现役军人,称为“正军”。此外,还有“军户”,是军官和正军的家属人员,称为“舍余”和“军余”。他们以户为单位列籍于都督府,也被分配在军屯土地上劳动。从洪武到宣德年间,是明代军屯的极盛时期。当时,“东自辽左、北抵宣大,西至甘肃,南尽滇蜀,极于交趾、中原则大河南北,在在兴屯”军屯完全按照军事制度规定编制。中央由五军都督府撮天下屯政,地方则由卫都指使总督屯种,下设指挥所辖二千户到五千户,千户所辖三百户到千户,百户所管一百户为一屯,其下每名总旗管十名小旗,一名小旗带五、六名屯军。这样,屯军在军府直接鞭策下,用严酷的军法督理屯种,使屯军从事奴役性的生产劳动。军屯所需要的种子、耕牛与农具等生产资料,完全由政府供给,每名屯军一般被分配给五十亩的耕种份额。但各地有“多寡不同,甚有彼此数量大相悬巨者,”在明代的屯军内部存在着二重经济关系的矛盾。即一是军屯内部国有制与私有制之间的矛盾;再是“有力者”与“无力者”之间的矛盾。前一矛盾反映了军屯定额之内要纳一份军粮与“屯军余地”不纳军粮的对立。后一矛盾反映了握有实权的卫所军官,凭借手中权利役使一般军士为其垦田,形成贫富的对立。如永乐时都督潭青守仪真,就“役军士百六十人耕种”明代的民屯,分移民屯田、募民屯田和徙罪徒屯田三大类。移民屯田,带有一定的强制性,即把狭乡的人户移往人少地多的宽乡进行屯垦。实行移民屯田主要在洪武、永乐之间。其大致情况是北方以北京、河北和山东为移民比较集中的地区。南方则以安徽为移民比较集中的地区。例如洪武二年(1370)迁苏、松、嘉、杭无地农民4000余户住临濠屯种。洪武四年(1371),迁内蒙和山西北部一带农民35800余户于北京附近各州县屯田。洪武十五年(1385),移广东番禺等县农民24400人于泗州屯田。洪武二十一年(1388),迁山西泽州(今晋城)、潞州(今长治)无地农民到河北漳德、真定、临清、归德、太康等地屯种。募民屯田,主要是招募无业流民屯田。例如洪武六年(1376),曾令招集流民屯田于宁夏、四川。移罪民屯田,就是役使犯人屯田。屯田地点主要在凤阳及边僻地区。如洪武五年(1372),正月,诏罪当戍两广者悉发临濠屯田。洪武八年(1375),二月宥杂犯以下及官犯私罪者,谪凤阳输作屯种赎罪。此外,还有谪罪吏屯田,如洪武九年(1376),谪罪吏屯田凤阳就有万余人。商屯是军屯的一种辅助制度,主要是为了解决军粮问题。《明史·食货》说“明初,募商人于北边开中,谓之商屯”。开中制度始于洪武三年(1370)。明政府利用食盐的专卖权,令商人运粮至边境,交纳上仓,商人向近区卫所收粮衙门取得“勘合”,赴各该运司或盐课提举司交纳勘合后,便可派场支盐。商人领取引目,将盐运往限定地区贩卖,这种“召商输粮而与之盐”的办法,叫做开中制度。开中商人为了便于在边地纳粮,于是就在各边雇人垦种,而明政府则“听就近堡报纳盐粮清代的屯田,基本上承袭了明代规制,但规模不及明代。在清前期,据乾隆年间统计,各种屯田约39万顷。军屯主要在边疆地区,如甘肃安西一带,新疆天山南北麓、湖广、云贵等地都保持有一定数量的军屯。此外,有漕运任务的地区,也保持有一定数量的漕运屯田。清代的民屯主要在内地。清初为了推行民屯,政府曾设立兴屯道厅进行管理。由于被编入屯田的农民负担过重,屯田农民无法维持生产和生活,民屯曾大量出现“耕后复荒”的严重局面。到顺治十八年(1693),清政府就撤销了兴屯道厅的建制,次年又将民屯地改为民地,其“课额租赋,照民田例起科明清时期,民田的经营方式有以下几种:(一)小土地所有制下的结合方式这是一种把自有的生产资料同自己的劳动力直接结合的经营方式。在明初和清初,这种经营方式由于小土地所有制的发展而相应得到了扩展。而后随着土地兼并的迅速膨胀,也就日渐缩小了。(二)河南、浙江三府的佃郎制这是一种最落后的租佃制形式。随着社会商品经济的发展,这种租佃制形式到了明清时期已日渐减少,但仍散见于河南、山东、四川、河北、江西、安徽、浙江、福建、广东等地。尤其以安徽的徽州、宁国、池州三府的佃仆制较为典型。这种落后的租佃制度在一些商品经济比较发达的江南和东南沿海地区的存在,反映了中国城市经济落后,商业资本、高利贷资本与封建土地所有制更加紧密结合所产生的深刻的社会矛盾现象。(三)明清时期社会经营形式的创新地主雇佣制经营作为封建农业经营形式之一,在我国很早就出现了,但为数甚少。而到了明清时期,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这种经营形式则比以往有所增长。这时的地主雇佣经营,除保留了很大程度的封建的自给自足色彩外,还或多或少地开始与商品经济相联系,从而为资本主义农业经营的萌芽逐渐孕育了条件。(四)主佃关系类的经营这是明清时期最主要、最普通的农业经营形式。在这种经营形式下形成的主佃关系,其封建的人身依附关系较之佃仆制为松弛。租佃农民有较多的自由经营权利。(五)第二,客户的人身支配权这种经营形式,在明清时期多采用于皇庄、王庄、勋戚庄田。在这些庄田里的农奴具有严格的封建隶属关系。其中“报籍在官”的所谓“钦赐佃户”,世世代代为贵族占有。庄田主人对他们具有长期合法的人身支配权。上述的农奴制经营庄田,由于对农奴的剥削和压迫过重,曾引起大量农奴逃亡而使庄田无人耕种,从而迫使田主不得不改为招佃租种,就地起科的一般租佃经营。如明嘉靖和清乾隆时,就都出现了这种变化。二、土地占有和被剥夺者明清时期是中国封建社会的晚期。封建农业土地关系既继承了历代封建农业的基本制度,同时,又随着社会经济发展的特定历史阶段,呈现出一些封建社会晚期的特征。这就是:第一,地主土地所有制得到急速发展。这是明清时期农业中土地再分配发展过程中出现的一个重要特点。它是中国封建社会晚期,地主阶级政权高度发展和商品货币经济关系日益增长的必然结果。因为土地作为封建社会占有财富,集聚财富的代表物,它必然吸引地主阶级利用其政治经济力量,扩展对土地的占有,使地主土地所有制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在明清两代,地主土地所有制的急速发展,是通过日益猛烈的土地兼并来实现的。兼并土地的主要来源是大量国有土地的私有化和自耕农土地的破产化。明清时期是封建国有制土地发生急剧变化的时代。在明代前期,国有土地曾扩大到前所未有的规模。但自明中叶直到清前期,则逐渐趋于衰落,而成为封建地主扩大自己土地占有的猎物。例如据记载,明弘治十五年(1502),国有耕地约占全国耕地的七分之一,而到了清道光十五年(1533),则减为占全国耕地十分之一。自耕农土地所有制是一种极不稳定,极为脆弱的小土地所有制。它在封建社会经常要受到地主兼并土地浪潮的冲击,成为地主土地所有制的补充。在明清两朝的中叶,随着土地兼并的猛烈发展,自耕农原先占有的土地,大多成了地主土地所有制吞蚀的对象。农业土地的分配,到明末出现了“有田者十一,为人佃作者十九”这样一种土地高度集中的局面。而到了清代乾隆年间(1736—1795),则同样出现了“占有者十无一二,佃田者十之四五,而无田可佃者十分之三四”的情势明清两代的皇室、勋贵等官僚地主作为推动地主土地所有制的首要力量,他们总是依持其政治特权和经济势力,率先扩大自己对土地的占有。明代皇帝对土地的掠夺是非常突出的,其占田之多,已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个朝代。据载,弘治时,京畿的皇庄只有五座,占地一万二千八百余顷。到了正德即位,一月间就增添了七座,以后又增至二十六座,占地共37500余顷。纳献起于投献,由奸滑之徒挟民献给诸王、公主、权豪势要。如成化十四年(1678),河南府所属景州、东光、阜城、黄河四州县征粮地1,917顷,原系民间祖业,却被奸民“妄捏抛荒”而投献于皇亲周彧。此外,由于差徭过繁,畏避无门,也有农民自己无奈投献的。侵夺则有两种情况,一是倚势掠夺,强占民田;一是夺买,即假买卖之名,不与地价,或抑减地价,强迫业主签立契卷夺为己有。据统计,明代王公、勋贵通过上述手段,兼并的土地,到正德十六年(1521),已达200,900余顷,到天启时则增至50万顷。清代皇室、王公、勋戚等权贵,以其政治暴力扩大地主土地所有制,更甚于明。清王朝建立后,从顺治年间到康熙八年(1644—1669)曾进行过三次大规模的圈地。据统计,被圈占的土地达20万余顷。此外,还以各种手段逼迫许多农民进行献地投充。清政府把这些以暴力占夺的土地“尽行分给东来诸王、勋臣、兵丁等”。据乾隆十八年(1753)统计,由清朝皇帝直接间接掌握的土地,达全国耕地面积的6%。到嘉庆十七年(1872)又上升到占全国耕地面积的11%。六十年间全国耕地增加53万顷,而皇帝手中增加的耕地面积就达40万顷之多在扩大地主土地所有制过程中,除上述剥削者处于重要地位外,其他诸如大农、商贾、高利贷者,也是不容忽视的,特别在江南一带,他们是土地的主要占有者。明清时期,地主土地所有制的扩大,除个别时期是大力依恃暴力来实现之外,而更多的情况是以经济手段为媒介实现的,尤其是在明中叶以后,由于商品经济的发展,货币经济对土地的侵蚀,已使得商业资本、高利贷资本与土地的结合更加紧密。当时的贪绅豪民、富商大贾积累的巨额资金,最有利的出路即“唯是买田广土”第二,封建宗法关系减弱。自然经济是封建宗法关系的基础。中国古代商品经济的发展,到了明清时期,已逐渐对传统的自然经济体系产生了一定的分解作用,因此,随着封建经济关系内部的这种变动,原有极为强化的封建宗法关系,到了这时,也就开始出现了减弱的趋势。这种减弱。其主要表现一是在地主与佃农的租佃关系中的人身依附关系有所减弱,开始出现了比较自由的租佃关系,即纯隶属于纳租范围的租佃关系。这是明清时期新发展起来的一类租佃关系。在这种关系下,对于租种土地的劳动者,地主既不能把佃农束缚于土地,又不能任意加以役使和惩处。劳动者往往只有交纳一定数量的实物或货币地租的义务。清代文献记载:“田中事,田主一切不问,皆农任之”第三,永佃制盛行。永佃制早在宋代已经出现。《宋刑统》卷27载:“私田宅有人借得,无人佃作”,这说明宋代的佃权可以转让,出租。但宋代时这种租佃关系乃处于萌芽状态。只是到了明代中叶,尤其是清代乾隆以后,永佃权才在江苏、江西、福建、广东、浙江、安徽等省盛行起来。在广西、湖南部分地区还出现了永佃权的“乡规”、“俗例”,从而使永佃制日益朝制度化发展。永佃制的典型形态是土地所有权与耕作权分离,即据有永佃权的佃农对所佃租的土地具有永久使用或耕作的权利,人们称这种权利为对土地具有田面权,而地主只保留有田底权,即土地的所有权。佃农对其拥有的田面权可以继承、转让、出卖,而地主不得干预。如福建古田的田根(田皮)“有手买、有祖遗,自持一契据,管业耕种”,佃户“私将田根售卖”,田主“不得过问”永佃制的形成和发展,表明佃农独立的个体经济的增长以及封建人身依附关系的进一步松弛。它反映了地主对土地垄断权的动摇。农民的租佃权利相对地有了一定的保障。这对刺激农民投资于农田、发展生产以及推进富裕农民向佃富农经济转化是有一定的促进作用的。但是,必须看到永佃制的发展,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