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志》目录学史上的谶纬类例考述

《文志》目录学史上的谶纬类例考述

分类，即所谓的古代例子。分类著录图书是我国古代书目著录的主要形式,图书分类的正确合理与否,直接影响着书目著作的质量和对图书的保存与利用,也反映出该时期的学术思想水平。《崇文总目》作为宋代第一部官修目录,它发扬了自《别录》、《七略》以来将目录编撰与学术思想史结合起来的优良传统,不仅系统地著录、展示并评论了宋仁宗以前尚存的重要文化典籍,真实地反映出当时的学术思想体系和流派,还对后来几百年来中国图书目录事业和学术思想的发展,产生了积极的影响。下面将《旧唐书·经籍志》与之比较,以说明它的分类在目录学史上的成就和影响。1经部类目的设置与《旧唐书·经籍志》相比,《崇文总目》删去了谶纬、经解和诂训,将经部分为易、书、诗、礼、乐、春秋、论语、孝经、小学九类。谶纬是混合神学附会儒家经义的书,它包含了一些天文、历法和地理知识,也保存了不少古代神话传说,但主要是荒诞的神学迷信。西汉末年,谶讳之学逐渐流行,至东汉时更加兴盛,《隋书·经籍志》、《群书四部录》、《古今书录》和《旧唐书·经籍志》皆在经部中将谶纬设为独立一类。然自隋炀帝下令禁毁纬书之后,谶纬之书一直呈递减趋势。《隋书·经籍志》中有谶纬书十三部,《旧唐书·经籍志》有九部,到了宋初,除《易纬》一书独存外,其余皆不见记载。《崇文总目》遂将仅存的《易纬》归入易类,并删去该类。谶纬之书的锐减客观上反映了文献的流失情况,但主观上也显示出当时学术正统的偏向。继《崇文总目》之后,《郡斋读书志》、《宋史·艺文志》和《四库全书总目》皆未设谶纬类,《新唐书·艺文志》、《直斋书录解题》和《文献通考·经籍考》虽仍设此类,但正如陈振孙所说,不过是“姑存之以备凡目”经解和诂训是由《群书四部录》所首立,此后又被《古今书录》和《旧唐书·经籍志》沿用的两个类目。经解类主要收解释、阐发六经经义的书,诂训类则收以今语解释古语或方言的注释类图书。《崇文总目》删去了这两类,并将有关书籍按其性质散入各类,如将《旧唐书·经籍志》经解类中的《五经钩深》和《匡廖正俗》(《崇文总目》分别作《五经钩沈》和《刊廖正俗》)入论语类,将《经典释文》入小学类,《谥法》和《谥例》入礼类,又将原属诂训类中的《尔雅》、《别国方言》(《崇文总目》作《方言》)和《释名》等书归于小学类。诂训和小学两类学科性质接近,而且有诸多交叉、共通之处,将它们合二为一既省去了读者区分、辨析之劳苦,又进一步简化了类目界限。此后重要的目录著作,如《新唐书·艺文志》、《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文献通考·经籍考》、《宋史·艺文志》《明史·艺文志》以及《四库全书总目》等,都无一例外地将诂训类各书归入小学类,并取消该类。(《四库全书总目》以诂训类为三级类目,列于经部小学类之下。)《崇文总目》分类上的变革对后世的影响已初现端倪。2《隋书经籍志》的二级类目与《旧唐书·经籍志》相比,虽类目总数不变,但类目名改动较大。首先,将起居注改为实录。我国古代的国史纂修制度渊源流长,“左史记言,右史记事”,早在商周时期便形成了以帝王为中心的史官制度。“起居注”是西汉以后由专职史官记录皇帝言行的书,据《汉书》之《律历志》、《五行志》及《后汉记》等书的征引,两汉各代皇帝均有起居注,仅西汉各帝起居注合计就有190卷。“实录”则是齐梁以后由史官以起居注等史料为根据纂修的资料长编,是本朝人所撰的当时历史资料编年,修撰者都是专职史官,他们既有严格的专业素质,又能接触最原始的档案记录,因此所引资料往往十分翔实可靠。而且实录所记内容非常广泛,除帝王政治活动外,凡有关军国大事、社会动态、政策措施等等,都有极详细的记载。在宋初馆阁所藏的记录君王日常活动的三十三本书籍中,有二十九部以“实录”二字命名,如《唐高祖实录》、《正观实录》、《唐则天实录》、《唐中宗实录》等等,另外四本亦以“某某录”(《唐年补录》、《后唐懿祖纪年录》、《后唐献祖纪年录》、《后唐太祖纪年录》)《崇文总目》又改杂传类为传记类。杂传一名,在《隋书·经籍志》、《群书四部录》、《古今书录》和《旧唐书·经籍志》中一直沿用,《旧唐书·经籍志》杂传类下又分褒先贤耆旧、孝友、忠节、列藩、良史、高逸、杂传、科录、文士、仙录、高僧、鬼神、列女十三个小类。如果以杂传类为二级类目、它下面所分的十三个小类为三级类目,那么二级类目与三级类目使用同一名称的做法显然不科学。况且,即使“杂传”作为二级类目名保留,那么与它并存的,还应有一“正传”才是,正如既有“杂史”,则必有“正史”一样(二者皆为《旧唐书·经籍志》的二级类目)。事实上,《旧唐书·经籍志》并无“正传”一说,那么“杂传”也就无从谈起了。何况二级类目“杂传”下,既有褒先贤耆旧、孝友、忠节这些传统上所认为的典范,也有良史、高僧这些受人尊敬的智者,他们的传记怎能与无类可归之人的传记一样被统称为“杂传”呢?《崇文总目》将其二级类目改名为“传记”,使它更加客观、更加全面地反映类目下所包含的全部内容。自《崇文总目》改名之后,《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文献通考·经籍考》、《宋史·艺文志》、《四库全书总目》一直采用“传记”这一称呼,体现了对它的最大肯定。唯独欧阳修在编撰《新唐书·艺文志》时,大概因与《崇文总目》的编者系同时代人,不愿授人以步他人后尘的笑柄,遂取了一个中庸的说法:杂传记。但这一类名的使用,易显系受《崇文总目》影响而成。“伪史”一名是毋煚在《隋书·经籍志》和《群书四部录》的基础上由“霸史”所改而来。由于“霸史”类是“以纪伪朝国史”,所以《古今书录》直接称其为“伪史类”,更显直接明了。《崇文总目》正式采用“伪史”一名,着重著录五代十国时期的历史书籍,如《前蜀王氏纪事》、《后蜀孟氏后主实录》、《吴将左录》、《高皇帝过江事实》、《烈祖开基录》等等。欧阳修在伪史类小序中说:“历考前世僭窃之邦,虽因时苟偷,自强一方,然卒归于祸败。故录于篇,以为贼乱之戒云。”此说虽带有一定的政治色彩,但“伪史”一名自此在《新唐书·艺文志》、《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文献通考·经籍考》中被相继采用,亦由《崇文总目》开其端。北宋重视农业生产,涌现出许多像《国朝时令》、《荆楚岁时记》、《四时纂要》、《月令小疏》、《周书月令》这类讲解天地四时、自然规律的农业书籍。到宋仁宗庆历元年底,库藏“岁时类”书籍达到十五部、四十二卷,虽然数量不是特别宏富,但此类学术即将形成专门之学的趋势,已呈不可扭转之势。《崇文总目》顺应新的时代要求,在史部中新增“岁时”一类收录该类图书,不仅体现出北宋初期国家和社会对农业的重视,也反映了这一阶段对农业的认识水平已经在理论上达成共识。史部岁时类建立后,《直斋书录解题》、《文献通考·经籍考》和《四库全书总目》都继承了它的做法,将有关农业生产、时令节气的书单独列为一类,只不过在类名上略作改动,称为时令类。《崇文总目》在史部分类上的成就,不仅体现在以上各方面,它在杂史类图书的处理上,显示了更高的水准。《隋书·经籍志》杂史类图书的编排无一定的准则,即不以作者所处之时代先后排序,也未按书籍所涉年代为序。前者如《越绝书》,题名子贡(孔子弟子)撰,《战国策》三十二卷,题名刘向撰,《隋书·经籍志》却将《战国策》置于《越绝书》之前;后者如《越绝记》、《吴越春秋》、《吴越春秋削繁》等书记载的是春秋时期的政治事件,《隋书·经籍志》却将它们置于《战国策》、《楚汉春秋》之后,实在是前后颠倒,毫无章法。《旧唐书·经籍志》杂史类图书基本上以书籍所涉之年代先后排序,这一点似比《隋书·经籍志》稍显合理,但它又将诸如《杂历》、《通历》、《千年历》、《千岁历》、《帝王年历》之类的历书列入其中,打破了图书的内在统一性,亦不足为后世法则。《崇文总目》将杂史类分上、下二卷,上卷大都记与帝王、皇帝有关,却不为正史所载的事件,可补正史之阙,如《唐书备阙记》、《明皇杂录》、《德宗幸奉天录》等等;下卷主要记国家分裂时期各统治政权内部发生的大事,如《梁太祖编遗录》、《后唐列传》、《周世宗征淮录》等等。杂史类上、下二卷虽各有主题自成体系,但总体上又以所涉事件的时代先后排序,显示了极高的图书编排水平。3前引:“前后两志”或《四库全书提要》本《崇文总目》子部在《旧唐书·经籍志》基础上增改并省较多。“历数”和“算术”本属两个不同的领域,前者为各朝各代的历书,如《三统历》、《乾象历》、《魏景初历》、《后魏永安历》、《北齐天保历》等;后者囊括的则是数学领域的专业书籍,如《九章算经》、《孙子算经》、《海岛算经》、《辑古算经》等。《旧唐书·经籍志》将这两类图书混为一谈,合而称为天文历算,极大地混淆了天文历书与算术之间的界限,《崇文总目》将它们明晰的分为历数和算术两类,使学术分类的界限更加严格。同样,《旧唐书·经籍志》五行类中,既有如《遁甲开山图》、《阴阳书》、《五行记》、《婚嫁书》、《三元遁甲图》等有关五行阴阳的书,又有如《师旷占书》、《东方朔占书》、《莽书地脉经》、《许氏周易杂占》之类的卜筮占卦书,而且两类图书相互杂糅,互为交错,对于学术的分类和图书的检索与利用均为不便。《崇文总目》将五行与卜筮析为两类,使它们各得其所,各有所安。经脉类和医术类皆为讲解医术之书,在《旧唐书·经籍志》中,经脉和医术是分开的两类,前者收《黄帝素问》、《灸经》、《皇帝针经》、《脉经诀》、《三部四时五藏辨候诊色脉经》等研究五经八脉之书,后者医术类下又分六个小类,分别是:本草、养生、病源单方、食经、杂经和类聚方,所收书籍则包括《神农本草》、《太清神仙服食经》、《调气方》、《妇人经》、《少小方》、《张仲景药方》、《太清诸丹要录》等等。经脉之术本来就是医术的一部分,而且医术类之下也详细地分了若干小类,为何唯独把“经脉”划分出去呢,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医学类图书被列为统一的一类,早在《隋书·经籍志》和《群书四部录》中已有传统(只不过名称稍有区别,前者称医书类,后者称医方类),直到《古今书录》中才被分开。《崇文总目》将它们仍旧归为一统的做法为《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文献通考·经籍考》、《宋史·艺文志》和《四库全书总目》所吸收。它们亦将所有医学类图书归为一统,或称医书类,或称医家类。在《旧唐书·经籍志》的基础上,《崇文总目》将道书和释书列为独立的两类。释道之书,在从魏晋南北朝到五代十国的500余年时间里,一直未能找到很好的位置。王俭《七志》将它们附于经典志、诸子志、文翰志、军书志、阴阳志、术艺志、图谱志等七志之后,实合九条;阮孝绪的《七录》在内篇五录之外,又附外篇佛法录和仙道录,乃凑七录之数;《隋书·经籍志》则将道经和佛经附于四部之后,而且仅列各小类部、卷总数,未列书名,后人遂只能“览目兴叹”;《古今书录》和《旧唐书·经籍志》则干脆将它们全部归于子部道家类中,所有这些处理方法都存在一定缺陷,未能尽如人意。《崇文总目》虽不能像《四库全书总目》那样成熟、合理地安置二类(将释书列为子部独立一类,道书则附于子部道家类之下),但它将二者独立于子部的作法,得到了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和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的赞同(此二家私撰目录亦将二类独立于子部,只不过在类名上略有小异,前者称神仙类、释书类,后者称神仙类、释氏类),并为将来《四库全书总目》兼采它与《旧唐书·经籍志》之长,为二类做出妥善安置打下了基础。道书类图书的编排也极有条理,道书一类,《隋书·经籍志》称道经,将其附于四部之后,下分经戒、饵服、房中、附录四个小类,但仅记各类收书部、卷数,并不著录书名、作者,后人遂无从得知其书。《旧唐书·经籍志》将“释道诸说”作为三级类目,附于子部道家类,这种处理方式对于道书来说,本无可厚非。但它将佛、道之书混为一谈,亦未为典则。《崇文总目》道书类分九节,各节皆有一定之主题,或叙调息服气,或谈保真辨伪,或论金液大丹,或述神仙秘诀,最后一节则专列修道之人的传记。分则各自独立,合则环环相扣,所以道书类图书虽多,却自成体系,极有条理,难怪郑樵称赞它“古人不及,后来无以复加也。”《崇文总目》又将《旧唐书·经籍志》类事类改为类书类。类书最初数量很少,荀勖为平衡四部数量,首次将“皇览薄”归于历史类,也就是丙部。《皇览》是最早的类书,与史书性质不合。《隋书·经籍志》把它作为“一家之言”,列于子部杂家类中。《古今书录》首次专列一类收录类书,但此时尚称“类事类”,取其“证古类事,其始本出于梁沈约之徒,属辞比事,往往成编”4别集、总集的统一文史类是《崇文总目》将文学评论和文艺理论之书从总集中分离出来,首次单独列出的一类。唐宋时代文学创作活跃,作家作品大量涌现,再加上宋代理学思想、品评清议之风的影响和自魏晋南北朝以后,文学批评之书数百年的积累,使文艺理论和文学评论之书在宋代已经达到了相当的数量和水准。如果继续将此类图书附于总集中,不仅在数量上有失协调,也不符合学术自身发展的现实需求,所以自《崇文总目》在集部中单独列出文史一类后,得到了后世重要目录著作的一致肯定,《直斋书录解题》、《宋史·艺文志》、《文献通考·经籍考》和《四库全书总目》皆以文史类收录文艺理论和文学评论之书(《四库全书总目》称为诗文评类)。别集和总集的建立由来已久,相比而言,总集的收书范围较明确,历来没有太大争议,但别集在涵盖范围和所分细类上,自《崇文总目》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