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亨利四世》的空间叙事

论《亨利四世》的空间叙事

《恒利四世》（以下简称《恒》游戏，第二卷）是莎士比亚最优秀的戏剧之一。与莎夫人悲剧和喜剧相比，目前中国和西方的舞台上几乎没有关于莎夫人的历史戏剧，也很少关于哈姆克特的戏剧。在百年中国莎剧演出史中,著名导演苏乐慈第一次把这部优秀剧作搬上了中国舞台,成为创举,迄今却未见国内学界对此剧的深入研究。该剧以大气、壮阔的战争场面,“动荡多难”的国内局势为背景,将君臣、地方和王权的矛盾作为空间叙事的主体框架,伦敦东市“野猪头酒店”亨利王子和大胖子福斯塔夫等三教九流寻欢作乐的下层世俗社会为另一个主体框架,通过空间(场所)交替切换,以及它们之间的鲜明对比、映衬,折射出反对封建割据、统治阶级暴政,呼唤中央集权和贤明君主,深刻反映社会变迁的人文主义辩证历史观。《亨利四世》原作为上下篇,苏乐慈导演对原作的语言、场面和背景交代进行了删改,加快了事件和矛盾冲突发生发展的节奏,改编将叙事聚焦于福斯塔夫、亨利王子和亨利四世身上,以具有强烈震撼力与浓郁喜剧戏谑性舞台叙事的多维空间,构成事件的行动变化场所、故事情节线索与矛盾冲突爆发构成“空间标示”,从而引发当代观众透过宫廷权力斗争的血雨腥风,窥视到下层社会的贫困与人性堕落。我们有必要从该剧空间意象的建构、空间叙事的多维性,深入探讨改编是如何挖掘原作意蕴,如何通过舞台空间“标示”符号的建构,从结构故事线索,提炼主题,塑造人物,反映人物情感、心理变化等诸多层面,将古典文本故事时间的平面叙述转化为当代舞台多元统一立体空间展示,从而揭示君权神授的虚伪,没落阶级的无奈,下层社会的愚昧与贫困,在反映英国文艺复兴时期现代文明曙光之必然性中,凸显莎剧当代改编的美学价值。一、作为“一般人生”的空间情节建构搬演该剧首先要考虑的是“戏剧空间叙事”采用何种方式?《亨》剧的改编强调从文本的客体空间到舞台空间,通过能指与客体的双重身份刺激当代观众兴奋点,弱化宫廷权力斗争的线索,在更为广阔的社会生活场景中彰显文艺复兴时代五光十色的普通人生。对于《亨》剧改编来说,衡量成功与否的标准,并不仅仅在于描述文本中宫廷权力斗争的剑拔弩张和血雨腥风,而是如何有机而鲜活地将下层社会“空间情节建构”(spatialplotting)的戏谑性呈现给观众,因为“空间在故事中以两种方式起作用。一方面它只是一个结构,一个地点……不过,在许多情况下,空间常被‘主题化’:自身就成为描述的对象”。在全媒体的现代社会,对于莎剧这样的经典来说,传播早已超越了平面文本的解读,立体研究的态势俨然成为主流,打上各种文化、艺术标签的莎剧改编所创构的空间结构已经成为“不同感知模态整合的媒介”,二、“以实表现”的空间叙事莎剧改编成功与否,阐发原作精神是否准确是一条衡量标准;另一标准为是否创造性地准确揭示了人物的性格特征。从文本到舞台,导演是当代莎剧演出形式的创造者,《亨》剧空间叙事在动荡的局势,君臣、地方与王权尖锐对立的历史画卷中,三教九流聚会的野猪头酒店和颇具喜剧性的福斯塔夫占据了舞台空间。我们看到,作为“角色”体现者的李家耀准确揭示了人物的性格特征,再现了一位君临一切的僭主的悲剧况味,龙俊杰表现了帅气、英武的哈尔王子的恬淡与从容,福斯塔夫的扮演者赵屹鸥嬉笑怒骂的喜剧性成为言语、思想的有机组成部分,轻松而又游刃有余地展现出莎剧中这一喜剧人物的特殊性格。该剧空间叙事强调“角色”始终是内在的角色与外在的叙述者的统一体和矛盾体,国之大事与民之生存、庄严的王权与调侃戏谑的民间之间的空间交换,使叙事充满了张力。世俗空间叙事中,福斯塔夫寻欢作乐、厚颜无耻、吹牛皮,颠覆了帝王将相的煊赫声势,王朝兴替的庄严在装痴弄怪的笑剧与闹剧中顷刻被无情解构。《亨》剧中的福斯塔夫、亨利四世、哈尔王子,以直达人物内心的表演不断制造出一个又一个矛盾冲突,其空间叙事体现在“以实写意”和“以意写实”的调侃、幽默、嘲弄的空间认知,成为通过世俗叙事建构历史语境的上佳选择。戏剧叙事本质表现为空间生产,场景是行动、情节、矛盾发生的“故事空间”(storyspace)和叙述者讲述的“话语空间”(discoursespace)的有机表现形态。《亨》剧空间叙事的着力点,在于以福斯塔夫的想象力、虚荣心、优越感、盲目乐观精神、自我嘲弄、精神胜利法、自欺欺人、以羞耻为荣耀等人性中的弱点,“把自己的戏剧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以“不可多得的喜剧角色”营造出富有生活气息的喜剧空间。例如福斯塔夫抢劫后为证明自己的勇敢所作的颠三倒四的有趣描述,在野猪头酒店与桃儿和老板娘之间打情骂俏,桃儿坐在福斯塔夫的大腿上的狎昵,福斯塔夫、老板娘和桃儿之间“有色”的对话:“打弯了的长枪从那道空隙中拔出后,就得去求医生;然后,装满了弹药的大炮才可以雄赳赳地上阵再试试它的火力———女人是一件柔弱中空的器皿,你应该容忍她几分才是……一件柔弱中空的器皿容得下这么一只满满的大酒桶吗?”戏剧以绝对的“空间”找寻其内在的精神与节奏,那么,《亨》剧的叙事空间是如何反映文本的精神与节奏?如何呈现原作内容、主题与塑造人物形象的呢?弗鲁德尼克认为,“叙事是通过语言和(或)视觉媒介对一个可能世界的再现。”《亨》剧改编追求在有限的空间创造出多重审美意蕴,以调侃解构严肃,寻找历史感和现代感之间的融合。《亨》剧以空间对比,即英雄气概、庄严氛围与泼皮无赖、嘈杂下流的小酒馆中的视觉语像叙事(ekphrasis)作为表现人物性格的特殊语境,对原作的时间性进行浓缩、颠倒、悬置、重组,在空间意象的重构中,通过市井无赖的所作所为,形象地嘲讽了权力斗争和至高无上的王权,在一种现实的力量秩序之内,营造出当代莎剧舞台所需要的美学效果,揭示出《亨利四世》的悲剧神韵和内在审美价值。《亨》剧的空间认知模式来源于改编者面对原作本体,通过时空并置叙事寻找相似或相应的投射方式。《亨》剧的场面突破“文本虚构空间的‘彼在’(there)和囿于文本虚构空间的‘此在’(here)”,《亨》剧改编的成功之处正在于始终以福斯塔夫及其戏谑性“心机灵变”为依托,在空间叙事中带动亨利四世和哈尔王子“宏图伟业”的实现。《亨》剧中所有的戏谑都以包括“爱欲”在内的浓烈生活气息为人物形象和舞台效果服务,并通过空间叙事不断强化着福斯塔夫的“性狂欢”意识。总之,《亨》剧以流畅的舞台空间叙事,揭示了宫廷权力斗争的黑暗,通过寄生于下层社会的福斯塔夫之流,反映了社会生活的广度与深度,“以其喜剧性彰显了消解英雄的喜剧精神”的哲理思考。在准确展现《亨》剧历史纵深感的前提下,叙事重点始终围绕福斯塔夫等人丰富的内心体验予以空间确认,人物复杂的心理空间在贴近生活的叙事中完成了其现代审美建构。三、权力斗争的缺失对于有创新意识的导演来说,创造经典的叙事空间是戴着镣铐的舞蹈,以及如何利用“场所”的空间性特质建立“存神过化”的认知关系。尽管苏乐慈对宫廷争斗及战争场面均处理得气势非凡,具有雄健之风,但在历史剧的内涵方面却显得有所欠缺,即未能从哲理和伦理层面揭示权力斗争的深刻意义,从而导致观众在欣赏有关王室与叛党之间的纷争场面时,兴趣显然要比观看福斯塔夫表演时来得低。由于对封建王权政治统治的建立与巩固,王权统治的继承与合法性疏于深刻阐释,在反映以福斯塔夫为代表的下层市井生活,表现“微言解颐”戏谑、谐趣、世俗的同时,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