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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少年矫正机构运动的兴起

传统刑事司法模式的历史源起18世纪,西方传统刑事诉讼的司法改革是一个特殊的时期。这不仅是“惩罚囚犯最野蛮的时期”,也被称为“理性时代”和“启蒙时代”。“在这一时期最令人瞩目的是一些历史上最杰出的哲学家们认识到了人类的基本尊严的重要性和人性的不完美性。”社会转型进程中所凸显的犯罪与少年罪错现象,严重威胁了社会的安全,而原有的以肉刑和死刑为最终控制手段的刑事司法机制瓦解后,迫切需要寻找新的社会控制机制以适应社会转型的需要。同时,人们也逐渐认识到“仅仅依靠惩罚来约束邪恶者是不够的,同时还必须运用劝善的戒律使其顿悟”,从历史渊源来看,欧洲和美国的监狱起源于教会对异教徒的控制。创建于14世纪和15世纪的宗教法庭,始设用以关押犯人的与世隔绝的监狱,并逐渐将长期监禁作为处罚手段代替死刑的刑罚来使用。殖民地时期的美国传统刑事司法基本上是英国及欧洲其他国家刑事司法的承续。曾经“风靡各个殖民地的野蛮的惩罚手段,都来源于16、17世纪欧洲惩罚罪犯的方法”。一从少年驳护所的创建和征收对象看其罪错少年的本质特征自由刑和矫正制度的出现,逐步替代了野蛮的以肉刑和死刑为最终控制手段的刑事司法,但是在自由刑和矫正制度兴起过程中也存在许多令早期社会改良者强烈不满和反对的方面,少年犯与成人罪犯混押混管就是其中之一。尽管这种现象很早就受到社会改良者的强烈反对,但在19世纪初期少年犯与成年犯混押的现象仍普遍存在。例如从1816年1月1日到1817年1月1日,伦敦的新兴门监狱就有20周岁以下的女孩85名、男孩429名与成年罪犯混押在这所充斥着邪恶的监狱之中,类似混押的情况也存在于美国的监狱之中。上述现象引起了纽约防止贫困协会的注意。这个协会所做的一项著名调查发现,在1822年间违警罪法庭所审理的人数共450人,年龄全部在25岁以下。其中相当一部分是9岁到16岁之间的孩子。这些孩子仅仅是由于没有家而被迫“自谋生路”,流浪街头而受到控告。防止贫困协会主要由富商和专业人士组成,他们的游说和鼓动活动十分有效,州议会很快同意在1824年为少年建立一个专门的庇护所。1825年1月1日,纽约庇护所正式开始运作。在此后的35年间,纽约宣判有罪的孩子都被送入庇护所关押。为少年建立专门庇护所的做法很快传播到美国东部其他一些人口较多的城市,例如波士顿和费城分别于1826年和1828年设置了庇护所。在南方,新奥尔良于1847年,巴尔的摩于1849年,辛辛那提于1850年,匹兹堡和圣路易斯于1854年,也先后设置了庇护所。到1860年,全美国已经设置了60个类似的庇护所。这一时期,对少年庇护所收容的对象——罪错少年的界定很宽泛,有时候还是模糊的。例如,纽约防止贫困协会对少年庇护所的收容范围是这样界定的:“在一定年龄下的少年,如果引起了我们警察的注意,不管是流浪、无家可归,还是被指控犯有轻微犯罪,都可以被收容。”从庇护所收容对象来看,这些被收容的少年基本上都是来自社会底层,其最为明显的一个共同特征是“贫困”。庇护所之所以将贫困作为罪错少年的本质特征,大体与以下三个因素有关:首先,当时的美国人信奉这样一种个人主义:“每个人都是他或她自己命运的主宰者。贫穷被看作是懒惰、愚笨或者是恶有恶报的结果。”庇护所的倡导者和管理者实际上是仿照公立学校而不是家庭来设计庇护所的。他们认为,可以通过教育、勤奋工作、规训,而不是通过父母般的爱和照顾来拯救孩子。19世纪中期,庇护所被一些人狂热地宣布为是一个伟大的成就,有些庇护所经营者甚至在青少年杂志上做起了广告,他们为自己成功地将完全不称职的年轻人改造成了有劳动能力而又勤劳的人而大感自豪。据说,还有的被转化好的孩子写信给庇护所,提供庇护所成功的证言。大约从19世纪中期开始,市政府和州政府开始对建立和管理少年矫正机构感兴趣,由他们设置的少年矫正机构称为少年教养学校,也有的称为工业习艺学校、训练学校等。这些新的少年矫正机构的共同特点是均由政府提供主要资金和负责管理。尽管在名称上不同,但这些少年矫正机构主要有两类:一类是家庭式少年教养所,另一类是机构式教养所。它们通常都设置在农村,目的是为了免受城市不良环境的影响。家庭式少年教养所一般收容20到40个少年,他们由“家庭父母”负责监督、管理、训练和教育。机构式教养所一般都很大,并且经常过度收容。19世纪中后期针对少年矫正体系的另一项重要改革是所谓机构外安置运动。由于很多救助儿童团体的慈善家看到少年矫正机构并没有阻止少年罪错现象的蔓延,因此对类似庇护所之类少年矫正机构的效果产生了怀疑。他们从“家庭是最好的教养学校而不是矫正机构”等传统观念中获得了灵感。这些慈善家们认为农业劳动是解决少年罪错现象的万能药,主要由慈善家们推动的少年矫正机构运动是否真的像他们所宣称或者期待的那样起到了为少年谋福利的实际作用,是值得深思的。正如布雷斯所创始的纽约儿童救助协会所宣称的那样:“本协会就是为了解决纽约不断增长的儿童犯罪率与贫穷问题。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净化城市’。”二从试验结果的角度对美国少年司法的产生和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19世纪美国少年矫正机构的收容权具有三个基本特点:首先,由于认为少年矫正机构收容罪错少年是出于少年最大利益原则的福利取向,而不是为了处罚他们,因此无论是前期的庇护所还是后期的少年教养学校,均没有像对待成年罪犯那样给予他们正当法律程序的保障,少年并不享有成年刑事犯罪人那样的宪法权利。被强行收容的少年不需要经过任何正当法律程序,也得不到任何法律上的援助。这些少年矫正机构可以不定期地收容少年,或者收容到他们年满18周岁或21周岁为止,而且这种收容不需要经过法院听审程序,治安官、少年的父母或者市参议员均可以将少年送入矫正机构;其次,少年矫正机构的收容范围十分广泛,不仅仅那些触犯刑法构成犯罪的少年可以被收容,即便是那些没有任何触法行为的少年,只要被认为有收容必要也可以予以收容;第三个特点是这种收容权高于父母的监护权,少年矫正机构不需要经过孩子父母的同意即可以对那些被认为需要保护的罪错少年予以强制收容。这样一种宽泛和几乎不受控制的收容权与刑事司法体系中监狱的收押权之间有着明显的区别,它的合法性等问题也引发了激烈的争论。这些争议也体现在一系列判例当中,这些判例为少年法院的诞生奠定了司法基础,对美国少年司法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1839年的克劳斯案(ExparteCrouse)是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案例。尽管克劳斯(MaryAnnCrouse)没有犯任何犯罪,但这名少女在母亲的控诉下,被费城庇护所收容。庇护所收容克劳斯的理由是考虑到母亲无法管教这个“不可救药”的孩子,同时也“考虑到这个孩子的心理和将来福利的明显需要”。庇护所不是监狱,而是教养学校,惩罚不是最终的……这个慈善团体通过训练其收容人员达致勤奋,将道德和信仰的原则注入他们的心灵,让他们掌握谋生技能;总之,是通过使他们脱离不当联系的腐化影响来达到矫正目的。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当生身父母无力承担教育子女的义务或不配这样做时,难道就不能为国家亲权(parenspatriae)或社区的普通监护人所代替吗?……这个未成年人已经从必须结束的确定堕落的过程中救了回来,不仅监禁她是合法的,再把她放回去也是非常残忍的行为。我们可以将宾夕法尼亚州高级法院裁决的主要理由概括为四点:首先,法院认为克劳斯没有受到处罚,而是受到了帮助;其次,法院关注的是开办庇护所者的好心,而并不是被收容的少年是否真的在庇护所受到了帮助;第三,法院认为庇护所“帮助”克劳斯是合法的,因为政府居于国家监护人的地位;最后,由于法院认为克劳斯不是被惩罚,因此她不需要任何正式刑事审判被告的正当法律程序的保护。宾夕法尼亚州高级法院关于克劳斯案裁决陈述的理由对于美国少年司法的形成和发展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这一案件第一次正式引用国家亲权哲学为少年司法的宽泛性干预权进行合法性辩护;肯定了少年矫正机构对仅仅被认为是“不可救药”而没有构成任何犯罪行为少年的收容权;克劳斯也是第一个生身父母还健在,而由政府行使国家亲权的正式案件。宾夕法尼亚州高级法院的裁决明确了国家亲权高于父母亲权的地位——即便是在生身父母中还有一人认为自己有能力照顾自己的子女的情况下。在1869年的罗斯诉庇护所案(Rothv.HouseofRefuge)中,克劳斯案所确立的原则得到了肯定和发展。这一年,一个名叫马丁·罗斯(MartinRoth)的绅士向马里兰州高级法院提出上诉,因为他12岁的儿子弗兰克·罗斯(FrankRoth)在未经其同意的情况下被巴尔的摩庇护所收容,这名父亲认为自己无论是在经济上还是道德上都有能力照顾其儿子。在上诉状中,这名父亲请求颁发人身保护令,将他的孩子送交法院处理并从非法监禁中释放出来。……我们认为这是合适的……即便没有详尽陈述我们做出结论的理由,我们仍明确地认为,授予庇护所管理人员的权力……绝不和州宪法冲突……罗斯诉庇护所案再一次确认了国家亲权高于生身父母亲权的地位——即便是在生身父母具有良好的道德和经济能力的情况下。同时,再次明确肯定了少年矫正机构宽泛而无须正当法律程序限制的收容权并不和宪法冲突。同样是在1869年,俄亥俄州高级法院也受理了一起有关少年矫正机构收容争议的案件。14岁的普雷斯科特(BenjaminPrescott)因为纵火而被认为是邪恶、无可救药的,应交给庇护所或者俄亥俄州教养农场收容。郡法院指令教养农场收容普雷斯科特直到成年,或者在矫正好后再依法于适当的时候释放。普雷斯科特的律师在上诉中认为,他的未成年当事人的人身自由在没有经过正当法律程序和陪审团审判的情况下被剥夺了。怀特(White)法官在裁决中承认普雷斯科特没有经过正当法律程序,但同时指出,俄亥俄州的法律已经授予教养院委员会这种拘押权。与其他早期案件最大的不同是,普雷斯科特确实犯了罪,而且这一罪行足以将他关进州监狱。但是,俄亥俄州高级法院仍然认定庇护所不经过正当法律程序的收容是合法的,由此实际上确立了国家亲权可以代替正当法律程序的原则。另一个曾经被忽视、但却颇值一提的重要案例是1870年的丹尼尔·奥康尼案(O’Conellv.Turner)。芝加哥教养学校同样收容了一个没有犯罪、只是有成为叫花子危险的男孩丹尼尔·奥康尼(DanielO’Connell)。这一做法遭到孩子的父亲迈克尔·奥康尼(MichaelO’Connell)的反对,他提出人身保护令申请。面对与克劳斯案类似的案件,1870年伊利诺伊州高级法院做出了与克劳斯案完全相反的裁决,命令释放丹尼尔·奥康尼。桑顿(Thornton)法官在裁决中尖锐地指出:这个男孩被剥夺了父亲的照顾,被剥夺了家庭的影响;没有行动自由;被不确定期限地拘押;打上了像罪犯一样的标志;被要求屈服于别人的意志;让人感到他是一个奴隶。桑顿法官裁决的理由几乎正好与克劳斯案的裁决理由相反:首先,伊利诺伊州高级法院认定丹尼尔·奥康尼被送到教养学校不是被帮助,而是被惩罚;其次,在裁决书中,伊利诺伊州高级法院描述了芝加哥教养学校严酷的实际情况,并且认为父母照顾会对丹尼尔·奥康尼产生好的家庭影响;再次,伊利诺伊州高级法院否定了国家亲权原则是处理少年罪错案件的基础;最后,由于揭露了教养学校的真实情况,伊利诺伊州高级法院自然地认为剥夺人身自由需要正式的正当法律程序的保护。颇为值得推敲的是,长期以来,丹尼尔·奥康尼案很少被法院或者政策制定者认为具有任何先例的价值,甚至在当时还被有的人认为是古怪的判决。三少年司法对家庭亲权与亲权的博弈19世纪是美国少年司法发展史上的起源期,尽管少年法院尚未出现,但这种正式的少年控制专门机制已经萌生。一元化刑事司法体系开始出现裂缝,少年矫正体系率先从刑事司法体系中初步独立了出来,并形成了与刑事司法完全不同的少年司法规则。不管其实际效果和动机如何,少年矫正运动的确为美国少年法院的诞生和少年司法从刑事司法中分离出来做了必要的准备。我们可以将19世纪的少年矫正机构运动,称为少年司法与刑事司法的首次分野。少年司法与刑事司法首次分野的鲜明特色是举着少年福利的旗号,试图改革一元化刑事司法的弊端,为少年创造良好的成长环境并矫正其罪错行为。但显然,在这一善心支配下所进行的改革实际上也完善了对少年,特别是对下层贫困、移民和闲散少年(当然也包括他们的父母)的社会控制机能。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帕金翰(DavidBuckingham)的一段深刻的话:“在此重演的情况是,保护儿童的呼吁被当作一项强有力的手段,用来动员群众的支持。对于那些怀有各式各样动机的人来说,成人的政治策略通常是借着童年的名义来实行的。”少年司法与刑事司法首次分野的另一个特色表现为国家亲权与生身父母亲权的博弈。在前少年司法时代,家庭而不是刑事司法居于对少年及其罪错行为控制机制的中心地位,父母的亲权高于国家亲权或者至少是受到国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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