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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小说专题训练------叙事特色一、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大泽乡[注]茅盾算来已经是整整的七天七夜了,这秋季的雨还是不停下着。军营早已移到小丘上。九百戍卒算是还能够捆一堆干燥的稻草,这便是那两位终日醉成泥猫的押送军官的唯一的韬略。军官呢,他们的祖父是当年铁骑营中的悍将。然而现在,他们却只能带着原是“闾左贫民”的戍卒九百。他们富农所视的“闾左贫民”就是没有一点共同阶级意识的“部下”!半夜酒醒,听到那样胡笳似的风鸣,军鼓似的雨声,又感着刺骨似的秋夜的寒冷。听说昨天从鱼肚子里发现一方素帛,朱书三个字:陈胜王!陈胜?两屯长之一是叫作陈胜呀。突然,从远远的不知何处的高空传来了尖厉的哀嗥。是近来每夜有的狐狸叫,然而今日的是魔鬼的狐狸叫,是要撕碎人心那样的哀嗥,断断续续地,是哭,是诉,是吆喝。“说是‘大楚兴’啰?”“又是‘陈胜王’!”面面觑着的两位军官的僵硬的舌头怯生生地吐出这么几个字。宿酒醒了,陈胜的相貌在两位军官醉酒的红眼睛前闪动。是一张多少有点皱纹的、太阳晒得焦黑的贫农的面孔。也是这次新编入伍,看他生得高大,这才提拔了屯长。敢是有几斤蛮力?不懂兵法。想来陈胜倒不是怎样可怕,可怕的是那雨呀!雨使他们不能赶路,雨使他们给养缺乏;天啊,再是七日七夜的雨,他们九百多人只好饿死了。在饿死的威吓下,他们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罢?第二天还是淋雨。躲在自己帐里的两位军官简直不敢走动。到处可以碰着怀恨的狞视。营里早就把鱼鳖代替了米粮,但吃得太多鱼鳖的兵士们好像性格也变成鱼鳖了。没有先前那么温顺,那么沉着。骚动和怨嗟充满了每个营房。“怎么好?走是走不得,守在这里让水来淹死!”“整天吃鱼要生病的哪!”“木柴也没有了。今天烧身子下面垫的稻草,明天烧什么?吃生鱼罢?我们不是水獭。”“听说到渔阳还有两三千里呢!”“到了渔阳还不是一个死!”死!这有力的符咒把大家的眼睛睁大了。该他们死?为什么?是军法。便算作没有这该死的军法,到了渔阳,打败了匈奴,毕竟于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自己本来也是被征服的六国的老百姓,祖国给予他们的是连年的战争和徭役,固然说不上什么恩泽,可是他们在祖国内究竟算是“自由市民”,现在却被掳为奴,唤作什么“闾左贫民”。到渔阳去,也还不是捍卫了奴役他们的国家,也还不是替军官们挣家私,也还不是拼着自己的穷骨头让匈奴投降而成为像他们一样的被榨取的“闾左贫民”么?从来不曾明晰地显现在他们意识中的这些思想,便像潮气一般渗透了九百戍卒的心胸。鱼肚子里素帛上写的字,夜半风声中狐狸的人一样话语的鸣嗥,确也使这九百人觉得诧异。然而仅仅是诧异罢了。没有幻想。奉一个什么人为“王”那样事的味儿,他们早已尝得够了。他们的期望是挣断身上的镣索。他们很古怪地确信着挣断这镣索的日子已经到了。想起自己有地自己耕的快乐,这些现在做了戍卒的“闾左贫民”便觉得只有为了土地的缘故才值得冒险拼命。什么“陈胜王”,他们不关心;如果照例得有一个“王”,那么这“王”一定不应当是从前那样的“王”,一定得首先分给他们土地,让他们自己有地自己耕。风还是呼呼地吹着,雨还是不停地下着。比这风雨更汹涌的,是九百戍卒的鼓噪,现在是一阵紧一阵地送进两位军官的帐幕。他们摆出照例巡视营帐的态度来。这两位不意的露脸居然发生了不意的效果,鼓噪声像退落的潮水似的一点一点低下去了。代替了嘴巴,戍卒们现在是用眼睛。两位军官成了眼光的靶子。这可不是表示什么敬意的“注目礼”,而是憎恨的,嘲笑的,“看你怎么办!”本来就不准备接受一些什么“要求”,什么“诉说”,或是什么“请示进止”。九百人和他俩没有一点儿精神上的联系。九百人有痛苦,有要求,有期望,可是绝对不愿向他俩声诉。最后,两位军官站在营外小丘顶巅,装作瞭望地势。大泽乡简直成为“大泽”了。白茫茫的水面耸露出几簇茅屋,三两个村夫就在门前支起了渔网。更有些水柳的垂条,卖弄风骚地吻着水波。刚露出一个白头的芦花若不胜情似的在水面颤抖着。天空是铅色的。雨脚有簪子那样粗。好一幅江村烟雨图呵。心神不属的两位军官猛觉得有些异样的味儿涌上心窝来了。是凄凉,也是悲壮!未必全是痴呆的他们俩,从刚才这回的巡视看出自己的地位是在“死线”上,“死”这有力的符咒在他们的灵魂里发动了另一种的力量;他们血液中的阶级性突然发酵了。他们不能束手困在这荒岛样的小丘上让奴隶们的复仇的洪水来将他们淹死!他们必须试一试最后的挣扎!“看出来么?不是我们死,便是他们灭亡!”“先斩两屯长?”“九百人一齐坑吧!”先开口的那位军官突然将右臂一挥,用重浊的坚决的声调说了。“谁给我们掘坑?”“这茫茫的一片水便是坑?”声音是凶悍中带沉着。跟着这答语,下意识地对脚下那片大水望了一眼,军官之一得意地微笑了;然而笑影过后,阴森更甚。拿眼盯着他的同伴,发怒似的咬着嘴唇,然后轻声问:“我们有多少心腹?”呵,呵,心腹?从来是带惯了子弟兵的这两位,今番却没有一个心腹。战国时代作为秦国基本武力的富农阶级出身的军人,年来早就不够分配;实在是大将军蒙恬带去的人太多了。甚至像“屯长”那样的下级军官也不得不用阶级不同的“闾左贫民”里的人了。“皇帝不该征发贱奴们来当兵的!”“何尝不是呵!自从商君变法以来,我们祖宗是世世代代执干戈捍卫社稷的;作军人是光荣的职务,岂容‘闾左’的贱奴们染指!始皇帝殡天后,法度就乱了。叫贱奴们也来执干戈,都是贱臣赵高的主意哪!赵高,他父母也是贱奴!”当这样的意念在两位军官对射的目光中闪着的时候,帐外突然传来了不成体统的嚷闹:“守在这里是饿死……到了渔阳……误期……也是死……大家干吧,才可以不死……将官儿……让他们醉死!”接着是一阵哄笑,再接着便是嘈嘈杂杂的听不清的话响。两军官的脸色全变了,嘴唇有些抖颤。交换了眼色,咬嘴唇,竖起眉毛,统治阶级武装者的他们俩全身都涨满了杀气,然而好像还不知道怎么开始应付。一阵夹雨的狂风揭开了帐门,将这两位太早地并且不意地暴露在嚷闹的群众的眼前了。面对面的斗争再没有拖延缓和的可能!微微一怔的群众朝着帐内看了。有的是站着的满脸通红怒眉睁目的两个人。但只是“两个”人!“军中不许高声!左右!拿下扰乱营房的人!”拔出剑来的军官大声吆喝,冲着屯长之一叫做吴广的走过来了。回应的却是几乎要震坍营帐那样的群众的怒吼声。像野熊一般跳起来的吴广早抢得军官手里的剑,照准这长官拦腰一挥。剩下的一位被发狂似的部下按住,只能泄出半声哼。地下火爆发了!从营帐到营帐,从乡村到乡村,从郡县到郡县。风是凯歌,雨是进击的战鼓,弥漫了大泽乡的秋潦是举义的檄文。他们九百人将肩负历史的使命,释放出郁积已久的怒火!始皇帝死而地分!1930年10月6日于上海(有删改)【注】故事脱胎于司马迁《史记》中《陈涉世家》:“二世元年七月,发闾左谪戍渔阳,九百人屯大泽乡。陈胜、吴广皆次当行,为屯长。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斩。陈胜、吴广乃谋曰……”1.小说借用历史材料构筑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请据此探究本文的叙事特色。二、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无法完成的画像刘建东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烧焦的味道。女孩被一个中年妇女领进来。中年妇女是女孩的舅妈。时间停留在1944年的春末。这一年我十五岁,师傅杨宝丰大约四十岁,是城里唯一的炭精画画师,专门给人画像,给活着的人画,也为故去的人画,大约一天时间就能完成。师傅保持着一个传统,画遗像一定得到死者的家里去画。舅妈说:“小姑子很任性,因为恋爱,断了和我们来往。三年前,我们来找她时,已经看不到她了,只剩小外甥女独自在家。我们找了三年,只好放弃了,就当是死了,所以才请您来她家里给画张像。”师傅说:“我需要她的照片,你们找出来,我来挑一张。”舅妈转向小卿:“快去把照片拿出来。”小卿指着墙角处放着的一个搪瓷脸盆,小声凄凄地说:“喏,都在那里。”舅妈只找到一本相册,照片却一张不见。舅妈问女孩:“小卿,照片呢?”小卿指了指在墙角处放着的脸盆,盆底有一层燃烧后的灰烬。舅妈无奈,只好回自家去找。小卿却对我说:“我娘没死。”“那你娘去哪儿了?”“找我爹去了。”“那你爹去哪儿了?”“我娘说,我爹去的地方不能让别人知道。”舅妈回来了。把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我师傅。师傅眉头一紧,盯着照片,似在认真辨认照片中的人,半天没有说话。我开始做准备。师傅坐在那里,闭目养神。我在素描纸上打着方格,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枪炮声。师傅缓缓睁开眼,目光在纸上扫视一遍。阳光正好照在方方正正的格子上,那格子犹如一个个开着天窗的房间,敞亮而温暖。师傅起身,净手,擦干,然后端坐在桌子前,拿起铅笔开始画头像的轮廓。他画得很慢,比平时要慢许多。舅妈坐在一边数落:“兵荒马乱,一个女子,不找个安分守己的男人,守着自己的小家,天天在外面疯跑。”师傅紧皱眉头。她喋喋不休。天擦黑的时候,师傅才把铅笔稿画完。第二天画像的过程仍然艰辛。以往每一次,都是从眼睛画起。而这一天,1944年春天的一天,师傅犹豫了片刻,然后,用小楷毛笔沾上炭精粉,笔落在了鼻子上。鼻头的阴影慢慢地擦出来了,当师傅用炭精粉擦出第一笔黑色的线条时,像是广阔的平原上,吹过来一股春风。第三天,师傅画了脸部。第四天,他才最后画眼睛。到傍晚,他再也画不动了。素描纸就放在桌面上,我用宣纸把素描纸蒙住。我看到,师傅的右手布满了密密的汗珠。从来没有过这么难熬的作画过程。第五天一早,我们就赶到了小卿家。我掀开宣纸,惊得大叫。宣纸下面是空荡荡的桌面。舅妈把小卿喊进来,吼道:“前两天你把你娘的照片烧了,这次你又把画像弄到哪里去了?”小卿憋着眼泪,不答话。师傅安抚她:“不关你的事。别怕。”接着,师傅淡定地说:“我重画。”重画的过程是一场灾难。每一天下来,他都疲态尽显。返回的路上,听着他软弱无力的脚步声,我不忍心地说:“师傅,要不我们放弃吧。”师傅说:“不能。”师傅回答得那么坚决。肩上画夹中那张薄薄的素描纸,仿佛有雕塑般的形态,厚重了许多。又过了五天。画像告成的那一刻,师傅瘫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他闭上眼,没说一句话。爱说的舅妈,也变得沉默了。小卿看了一会儿,突然放声痛哭。她一直相信,母亲一定会在某个黎明时刻,回到她的身边。现在,当她看到母亲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时,也许她意识到了那个黎明永远不会到来。我背着画夹和师傅回到店里。不知睡了多久,暗夜中传来细碎的声音。我爬起来,摸向柜台——画夹不见了。借着淡淡的月光,只见浓浓的夜色中隐约有一个人,打着了火,在烧什么东西。视线顺着火光向上移——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个人竟是师傅。我和师傅,谁也没有再提起画像的事。一年后的一天,我在店里等着师傅,等了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没有等到。我盘下了那个小店。一边画像,一边等师傅,就像小卿等她的母亲一样。又过了一年,遥远的枪炮声终于来到了城外,清晰而响亮。1951年的一天,画店里进来一个姑娘,说想请我给她娘画张像。我觉得眼熟:“好的,把照片给我。”“有照片,但不在我手里。”“没有照片我画不了。”“我是小卿。”她说。我内心涌动着一股暖流,不知是因为见到小卿,还是想到了当年画像时的师傅。我小心地问:“找到你娘了吗?”小卿说:“一直在寻找。有一天,舅舅突然来到学校,拉着我狂奔到烈士纪念堂,我们站在一张照片前,是一张合影。合影上是四个微笑着的人,两个年轻的男人和两个年轻的女人。我惊呆了,我越看,其中一个越像我娘,我失声痛哭。后来,一个陌生的女人走到我身边,告诉我,她是照片中的另一个女人,他们四个是战友。她让我叫她黄姨。她指着我娘左边的那个年轻男子对我说,那是你爹。”我跟着小卿来到烈士纪念堂,看到了那张照片。那张照片虽然清晰度不高,但他们四人快乐的笑容溢出了照片。我紧紧盯着照片右首的那个男人,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我使劲揉了揉眼睛,指着照片惊呼道:“小卿,你看,那个人,那人是我师傅。”黄姨领着我和小卿来到一个烈士墓前,她告诉我说,这就是你师傅,这里面埋着他的一顶帽子。黄姨说,他曾经化名杨宝丰,开了一家画像馆。我这才知道,我师傅叫宋咸德。我潸然泪下。(选自《十月》2021年第6期,有删改)2.这篇小说的叙事策略很有特色,请结合小说加以分析。三、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问题。山上的小屋残雪在我家屋后的荒山上,有一座木板搭起来的小屋。我每天都在家中清理抽屉。当我不清理抽屉的时候,我坐在围椅里,把双手平放在膝头上,听见呼啸声。是北风在凶猛地抽打小屋杉木皮搭成的屋顶,狼的嗥叫在山谷里回荡。“抽屉永生永世也清理不好,哼。”妈妈说,朝我做出一个虚伪的笑容。“所有的人的耳朵都出了毛病。”我憋着一口气说下去,“月光下,有那么多的小偷在我们这栋房子周围徘徊。我打开灯,看见窗子上被人用手指捅出数不清的洞眼。隔壁房里,你和父亲的鼾声格外沉重,震得瓶瓶罐罐在碗柜里跳跃起来。我蹬了一脚床板,侧转肿大的头,听见那个被反锁在小屋里的人暴怒地撞着木板门,声音一直持续到天亮。”“每次你来我房里找东西,总把我吓得直哆嗦。”妈妈小心翼翼地盯着我,向门边退去,我看见她一边脸上的肉在可笑地惊跳。有一天,我决定到山上去看个究竟。风一停我就上山,我爬了好久,太阳刺得我头昏眼花,每一块石子都闪动着白色的小火苗。我咳嗽着,在山上辗转。我眉毛上冒出的盐汗滴到眼珠里,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我回家时在房门外站了一会,看见镜子里那个人鞋上沾满了湿泥巴,眼圈周围浮着两大团紫晕。“这是一种病。”我听见家人们在黑咕隆咚的地方窃笑。等我的眼睛适应了屋内的黑暗时,他们已经躲起来了——他们一边笑一边躲。我发现他们趁我不在的时候把我的抽屉翻得乱七八糟,几只死蛾子、死蜻蜓全扔到了地上,他们很清楚那是我心爱的东西。“他们帮你重新清理了抽屉,你不在的时候。”小妹告诉我,目光直勾勾的的,左边的那只眼变成了绿色。“我听见了狼嗥,”我故意吓唬她,“狼群在外面绕着房子奔来奔去,还把头从门缝里挤进来,天一黑就有这些事。你在睡梦中那么害怕,脚心直出冷汗。这屋里的人睡着了脚心都出冷汗。你看看被子有多么潮就知道了。”我心里很乱,因为抽屉里的一些东西遗失了。母亲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垂着眼。但是她正恶狠狠地盯着我的后脑勺,我感觉得出来。每次她盯着我的后脑勺,我头皮上被她盯的那块地方就发麻,而且肿起来。我知道他们把我的一盒围棋埋在后面的水井边上了,他们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每次都被我在半夜里挖了出来。我挖的时候,他们打开灯从窗口探出头来。他们对于我的反抗不动声色。吃饭的时候我对他们说:“在山上,有一座小屋。”他们全都埋着头稀哩呼噜地喝汤,大概谁也没听到我的话。“许多大老鼠在风中狂奔。”我提高了嗓子,放下筷子,“山上的砂石轰隆隆地朝我们屋后的墙倒下来,你们全吓得脚心直出冷汗,你们记不记得?只要看一看被子就知道。天一晴,你们就晒被子,外面的绳子上总被你们晒满了被子。”父亲用一只眼迅速地盯了我一下,我感觉到那是一只熟悉的狼眼。我恍然大悟。原来父亲每天夜里变为狼群中的一只,绕着这栋房子奔跑,发出凄厉的嗥叫。“到处都是白色在晃动,”我用一只手抠住母亲的肩头摇晃着,“所有的都那么扎眼,搞得眼泪直流。你什么印象也得不到。但是我--回到屋里,坐在围椅里面,把双手平放在膝头上,就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杉木皮搭成的屋顶。那形象隔得十分近,你一定也看到过,实际上,我们家里的人全看到过。的确有一个人蹲在那里面,他的眼眶下也有两大团紫晕,那是熬夜的结果。”“每次你在井边挖得那块麻石响,我和你妈就被悬到了半空,我们簌簌发抖,用赤脚蹬来蹬去,踩不到地面。”父亲避开我的目光,把脸向窗口转过去。窗玻璃上沾着密密麻麻的蝇屎。“那井底,有我掉下的一-把剪刀。我在梦里暗暗下定决心,要把它打捞上来。一醒来,我总发现自己搞错了,原来并不曾掉下什么剪刀,你母亲断言我是搞错了。我不死心,下一次又记起它。我躺着,会忽然觉得很遗憾,因为剪刀沉在井底生锈,我为什么不去打捞。我为这件事苦恼了几十年,脸上的皱纹如刀刻一般。终于有一回,我到了井边,试着放下吊桶去,绳子又重又滑,我的手一软,木桶发出轰隆一声巨响,散落在井中。我奔回屋里,朝镜子里一瞥,左边的鬓发全白了。”“北风真凶,”我缩头缩脑,脸上紫一块蓝一块,“我的胃里面结出了小小的冰块。我坐在围椅里的时候,听见它们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我一直想把抽屉清理好,但妈妈老在暗中与我作对。她在隔壁房里走来走去,弄得踏踏地响,使我胡思乱想。我想忘记那脚步,于是打开一副扑克,口中念着:“一二三四五……”脚步却忽然停下了,母亲从门边伸出来墨绿色的小脸,嗡嗡地说话:“我做了一个很下流的梦,到现在背上还流冷汗。”“还有脚板心,”我补充说,“大家的脚板心都出冷汗。昨天你又晒了被子。这种事,很平常。”小妹偷偷跑来告诉我,母亲一直在打主意要弄断我的胳膊,因为我开关抽屉的声音使她发狂,听到那声音就痛苦得将脑袋浸在冷水里,她一直泡得患上重伤风。“这样的事,可不是偶然的。”小妹的目光永远的直勾勾的,刺得我脖子上长出红色的小疹子来。“比如说父亲吧,我听他说那把剪刀,怕说了有二十年了?不管什么事,都是由来已久的。”我在抽屉侧面打上油,轻轻地开关,做到毫无声响。我这样试验了好多天,隔壁的脚步没响,她被我蒙蔽了。可见许多事都是可以蒙混过去的,只要你稍微小心一点儿。我很兴奋,起劲地干起通宵来,抽屉眼看就要清理干净一点儿,但是灯泡忽然坏了,母亲在隔壁房里冷笑。“被你房里的光亮刺激着,我的血管里发出怦怦的响声,像是在打鼓。你看看这里,”她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那里爬着一条圆鼓鼓的蚯蚓,“我倒宁愿是坏血症。整天有东西在体内捣鼓,这里那里弄得响,这滋味,你没尝过。为了这样的毛病,你父亲动过自杀的念头。”她伸出一只胖手搭在我肩上,那只手像被冰镇过一样冷,不停地滴下水来。有一个人在井边捣鬼。我听见他反复不停地将吊桶放下去,在井壁上碰出轰隆隆的响声。天明的时候,他咚地一声扔下水桶,跑掉了。我打开隔壁的房门,看见父亲正在昏睡,一只暴出青筋的手难受地抠紧了床沿,在梦中发出惨烈的呻吟。母亲披头散发,手持一把条帚在地上扑来扑去。她告诉我,在天明的那一瞬间,一大群天牛从窗口飞进来,撞在墙上,落得满地皆是。她起床来收拾,把脚伸进拖鞋,脚趾被藏在拖鞋里的天牛咬了一口,整条腿肿得像根铅柱。“他,”母亲指了指昏睡的父亲,“梦见被咬的是他自己呢。”“在山上的小屋里,也有一个人正在呻吟。黑风里夹带着一些山葡萄的叶子。”“你听到了没有?”母亲在半明半暗里聚精会神地将耳朵贴在地板上,“这些个东西,在地板上摔得痛昏了过去。它们是在天明那一瞬间闯进来的。”那一天,我的确又上了山,我记得十分清楚。起先我坐在藤椅里,把双手平放在膝头上,然后我打开门,走进白光里面去。我爬上山,满眼都是白石子的火焰,没有山葡萄,也没有小屋。(选自《人民文学》1985年第8期)3.请探究这篇小说的叙事艺术特点,结合文本分析。四、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小诊所周大新杏儿进城了,诊所里,她哥在后边的药库里算账。只有岑子静坐在那儿。冷风爬过街筒的声音听得很清。从不远处的茶馆里,清楚地飘过来一个说书男人的声音:“……王老七,卖了米,下了狠心买头驴,那驴牵到半道里……”岑子定定盯着对面瘫了的五爷家那盆每日都要点着的火,目光渐渐就有些直。……看见了吗,那团火?金排长的遗体,可能就在那团火左侧的高地上,你们的任务是把他找回来!……“岑子哥!”一声甜甜的喊叫把岑子拉回现实,杏儿背了一纸箱药站在门外。他于是慌慌地从杏儿背上接下药箱:“这么沉!下车时咋不回来喊我去背?”“俺背得动。”杏儿的脸被风吹得好红,“是些抗生素和葡萄糖水。”“回来了?”杏儿她哥那亲切的声音,在诊所通药库的那道门口响起。“给药材公司孙经理的那几瓶酒送去了吧?”“送去了。”杏儿把看着岑子的眼睛慌慌地移开。茶馆的说书声又飘了进来:“……王老七心里可真急,扬了鞭子去打驴,可那驴,唳哟唳哟叫几声,依旧站着不动蹄……”“吃饭,岑子哥。”杏儿柔柔地叫。杏儿把一碗浮着香油花儿的芝麻叶面条递到了他的手上。喝一口,一股热立时就流进了肚。他看了一眼围桌而坐的杏儿和她哥嫂,一种温暖的家庭氛围便又像往日那样弄得他有些醉,双眼角处,分明地又浮出了一缕感激。那日他背包提箱回到这分别四年的小镇,在两间空荡的老屋前停住脚步,立时就觉到一股凉气在心里旋,凉得他很想立刻就抱住胳膊圪蹴下去。杏儿她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岑子,一个人太孤单,去我的诊所吧。”他于是就来了,于是就尝到了这种家庭的温暖。尽管他对杏儿她哥“能使战场伤员死而复生的战地卫生员岑子,应聘来我所担任医师,欢迎前来就诊”的宣传感到有点难受,但他还是在心里贮满了感激。“咣当”一声,诊所的门被撞开。“岑子,快呀,小三烫着了。饭刚摆上桌,他就上抓……”岑子放下饭碗,奔过去,查看、找药、涂药、包扎。娃儿的哭声渐渐减弱。“麻烦了,岑子,多少钱?”“三块八!”杏儿她哥突然在岑子的身后说。岑子的身体极轻地一抖,把到了喉咙的“七毛”两字又咽了回去。“记住,这种时候可以多要钱,他们心疼儿子,愿意掏!”岑子的身体又轻轻一哆嗦。他又想起前线收到的那份电报。是金排长的妻子生了女儿来报喜。弟兄们……咱们凑点钱,以排长的名义给嫂子寄回去,让她补补身子。“岑子哥,快吃吧,面条都快煮烂了。”杏儿把满满一碗面条又递到了他的手上。外边的风似乎越加地变大,五爷的那盆火又已点着,红红的火苗照着五爷那双瘦骨嶙峋的手。“前几天就让大孩子去买抗生素也没买回来,有几个病人急用……”北街的桑大夫看着杏儿她哥说。“嗨呀,我也就只剩一点点了,今头晌怕都不够用,也就说让杏儿去外边买哪!”杏儿她哥极快地开了口。岑子的双眸吃惊地跳了一下。目送着桑大夫的背影,岑子的身子久久不动。“记住,岑子,这个时候正是我们吸引病人的时机。”杏儿她哥声极低地说。岑子的目光慢慢失了焦点。我可能回不去了,敌人的炮火太猛,你们别来救了!别来了……啊?我说过不让来,不让来!你们偏来,你用两条命换一条命,你算得什么账?妈的,你算得什么账!”茶馆里又飘过来了说书人的声音:“……赵凤兰怎受这个气,掀翻桌,踢倒椅,抢起剑,杀出去……”落雪了。路面渐渐地有些白了。对面的五爷依旧不慌不忙地把手伸到那火盆上烤。“杏儿,我……”喝多的岑子的声音十分低微,他想把窝在肚里那句话说出嘴:我要走了。然而,话出口时却是:“我……想睡……”沉,这头好沉。“救火呀——”依稀地,像有一个喊声从耳边滑过,门似乎“咣当”响了一下,但他到底又沉入了那不安静的睡乡里。直到杏儿一声带了哭音的喊叫“岑子哥——”在耳畔响起,才使他那沉沉的头震动一下,睁开了涩涩的眼睛。“岑子呀,你快教救杏儿她哥,救救他!”五爷哭着喊,“要不,我的老命是没了,没了……”说着,浊浊的泪,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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