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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格式为Word版,下载可任意编辑——汤一介同行在未名湖畔

在北京大学燕园,人们往往看到,黄昏时分,有两位老人围着未名湖溜达同行。他们围着这个“著名”的湖不知有多少圈了。还会再围着同行,可能十年,可能更长的时间。

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年,他们围着这个湖一圈又一圈,从青年到中年,又从中年到老年。这湖,这湖边的花树,湖边的石头,湖边的靠背椅,湖边树丛中的鸟,一一都引他们的回忆:他们在湖上无忧无虑的溜着冰;

他们刚会走路的小女儿跟着年轻的父亲走在小径上,留下一张照着他们背影的照片;

他们看着儿子在冰球场上横冲直撞;

他们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年老的汤用彤先生绕湖参观春天的美景;

他们也常倾听着由湖边音响中播放的中外古典音乐,悠闲神往;

春天,他们找寻湖边的二月兰;

秋天他们赏识湖岸的不知名的黄花。他们绕湖同行,也会触景生情。湖的这边,曾有他们的学生跳水自尽;

湖的那边安葬着他们所钟爱的一个学生的骨灰;

湖边的小桥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个被隔离审查时离别的分手处;

湖畔的水塔边,他们曾看到两位老教授背着大黑铁锅游街示众,脖子上划出深深的血痕……

绕湖同行,是不尽的回忆,也是当下的生活。他们边漫步,边辩论应如何解释“有物混成”,探讨多种文明共存是否可能;

他们探讨理查罗蒂在上海的演讲;

也回忆与杜维明和安乐哲在湖滨的漫谈;

他们还常共同吟味《桃花扇》中“哀江南”一诗所写的“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宴客人,眼见他的楼塌了!”他们屡屡设计着如何变更当前忙乱的生活,但生活照旧忙乱如旧;

他们常说应去密云参观红叶,但红叶早已凋零,他们仍未成行。他们今天刚把《同行在未名湖畔的两只小鸟》编好;

又筹划着为青年们写一本新书,搜集自己人生阅历的肺腑之言。他们中的一个正在为顺遂开展的《儒藏》编纂工作不必要地忧心忡忡;

另一个却对屡经催逼,仍不能按期交出的《对比文学一百年》书稿而“处之泰然”。这出自他们不同的性格,但他们就是这样同行了半个世纪,这是他们的过去,他们的现在,也是他们的未来。

未名湖畔的两只小鸟,是普普遍通、飞不高、也飞不远的一对。他们热爱自由,却往往身陷牢笼;

他们响往逍遥,但总有俗事缠身!现在,小鸟已变成老鸟,但他们仍旧在绕湖同行。他们不过是两只小鸟,始终同行在未名湖畔。现在的这本小书,就是他们这对小鸟的生活体验和思想进展的真实记录,读者可以从中看到他们同行的身影与踪迹。

汤一介于北京大学朗润园

2022年10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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