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尔夫的小说《奥兰多》中的性别内涵

伍尔夫的小说《奥兰多》中的“性别”内涵

党啸林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英国小说家伍尔夫是20世纪意识流小说大师，女权运动先驱。她用小说展现自己对社会、生活以及性别问题的思索。一直以来，国内学者更多关注的是伍尔夫的意识流小说，对《奥兰多》的研究还远远不够。在这部小说中，伍尔夫打破性别界限，虚构了一个无论在生理上还是在思想上都具有“双性同体”特征的人物奥兰多。《奥兰多》代表了伍尔夫对两性角色与关系的审视与思考，是伍尔夫提出的对两性问题的一种解决策略，对当代性别研究和酷儿理论的兴起具有前瞻性的意义。奇妙的性别转换情节《奥兰多》是一部充满幻想的传奇小说，它跨越了时空与性别的障碍，充满奇幻性与虚构性，但正是在这种变幻的虚拟中，伍尔夫融入了自己对性别的设想与思索。小说中的奥兰多是一个被夸张的非现实化的人物，他/她经历了性别转换，而且他/她还能跨越时空。在小说中，奥兰多经历了4个世纪的时间，小说开始于1586年，奥兰多是个16岁的英国贵族出身的美少年。年老的伊丽莎白女王在一次会面中对他一见钟情，他因此成了女王的亲信。1604年，奥兰多在狂欢节上见到俄国公主萨莎并爱上了她，两人计划私奔。但就在奥兰多等待她一起私奔的那一夜，萨莎随俄国船队返航回国了。萨莎的背叛对奥兰多的打击是致命的，这让他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失望与迷惘。半个世纪后，奥兰多到君士坦丁堡做了大使，并目睹了土耳其叛乱。在叛乱期间，奥兰多昏睡了七天后竟奇迹般地变为一个美丽女子。她慌乱地离开了君士坦丁堡，并加入一个吉卜赛人的部落。由于无法融进部落的生活，奥兰多又回到正处于18世纪安妮女王时代的伦敦，但这时却是以女人的身份。她进入社交界，同一些著名文人交往，但她很快又对社交和写作失去兴趣，转而渴望冒险。由于性别转换后，奥兰多身上仍然具有某些男性的特质，因此，她转向与街头酒馆的妓女交往。进入19世纪维多利亚时代，奥兰多仍旧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发现自己内心充满了苦恼与渴望。一个偶然的机会，她遇到了一个性别同样模糊的人物夏尔，两人结婚后，奥兰多在20世纪生下了一个儿子。奥兰多的经历具有很大的虚构与奇幻性，他/她不仅历时4个世纪而青春常在，而且还发生了奇异的变性，同时也经历了性别转换带来的情感和行为方式的痛苦，当然也包括外部世界的变迁带给他/她心灵的影响。奥兰多就好像是一个超人，出入两性之间，生命绵延不绝。奥兰多的变性事件在现实生活中是陌生的，作者设计这个“双性同体”的人物极其怪诞的经历没有任何生物学依据，对变性过程的描述仅仅用了“奥兰多一觉醒来，发现他自己成了女人”这样一句话一略而过，生活在奥兰多周围的人也没有对变性一事表现出任何讶异，似乎这事理所当然。可伍尔夫设计这个变性人物与变性情节到底为了什么？实际上，奥兰多的变性历程是非现实性的写法，我们可以将之视为伍尔夫本人的“变性狂想曲”，并没有负载或折射现实中的实际内容。正因为如此，这部小说才被看做是“娱乐小说”。然而，就性别自身而言，这种“双性同体”却具有性别意义。在《奥兰多》中，充满伍尔夫对所处时代两性角色的关切，而小说勾画的性别互融的情节不仅是伍尔夫对传统性别模式的颠覆，也是她尝试化解两性冲突的表征。性别转换的丰富内涵伍尔夫之所以会形成这种构想，是因为在伍尔夫看来，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单一性别的，都包含有异质性。这种异质性在人的不同时期，可能会呈现不同的主导面，这或许就使得伍尔夫产生了这种转性的构想。它不过是多种符合异质性的一种特别化的呈现而已，它具体表现为性别是可变的，同时性别也是共融的，是可以双性同体的。伍尔夫利用奥兰多将男性与女性的不同身份、经历和体验融于一体，表现了男女二元对立等级的彻底消除，巧妙地表达了两性和谐相容的生命存在状态。在传统的观念看来，两性间性别的自然差异是无法逾越的，而奥兰多自由出入于两种性别的生活方式，这本身就是对当时性别划分与禁忌的一种挑战。伍尔夫的这种构思打破了传统以来的有关性别的二元对立。奥兰多由男性变成了女性，这诱发了他/她对性别的不断超越的欲望。成为女性以后，奥兰多通过变换服饰随心所欲地在男女角色之间自由转换，“上午，穿一件分不清男女的中国袍子，在书中徜徉……此后，到花园里给坚果树剪枝，这时穿齐膝的短裤很方便；然后换一件塔夫绸花衣，这最适合乘车去里齐蒙德，听取某位尊贵的贵族的求婚；然后回到城里，穿一件律师的黄褐色袍子，到法院去听她的案子有何进展……最后，夜幕降临，她多半会从头到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贵族，到街上去冒险。”[1]这种变换给奥兰多带来了很大的体验空间，也产生了更多的生活乐趣，她用这种办法获得了双重收获，生活的乐趣增加了，生活的阅历也扩大了。奥兰多的双性同体呈现给我们的不单是两性的融合，同时更多地呈现出两性差异的丰富性的并存状态，既有差异，又同在一体；既有融合，又有矛盾。在转换中，他/她体验了每一种性别的缺陷与不足，这也是伍尔夫对性别的认识。即使在社会中占有霸权地位的男性，他也是不完满的，是有缺陷的。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也可以视为伍尔夫对男性中心的一种颠覆与否定，因为单一的性别不能构成完美。男性与女性代表着构成生命形态的两种不同元素或者两极，无论是以男人的视角还是以女人的视角来观察这个世界都是不完整的，伍尔夫认为做纯粹和单一的男人或女人都是致命的，人们必须做男人式的女人或女人式的男人，这样才能结合男女两性之长，超越单一性别的界限。因此，“这个人物‘两性同体’的特征，是小说结构的一个关键，因为他具有一种象征力，把对立统一起来，把一切矛盾包容于一体。”[2]这样，两性的转化在她的设计下，形成了一种在肯定差异的基础上，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进行交往与协作的运动状态。值得注意的是，《奥兰多》里具有“双性”气质的并不止奥兰多一人，伍尔夫以隐晦的笔调勾画了许多个具有两性气质与身份的人物。如为了追求男奥兰多而把自己装扮成女人的大公爵，他等奥兰多变为女性后，为了继续追求奥兰多，卸去伪装变成男性；奥兰多的初恋情人萨莎的性别也具有不确定性，因为宽松的外衣和裤子极好地掩盖了萨莎的性别，奥兰多判定萨莎一定是个男孩，因为没有女人能够如此迅速、如此充满活力地滑冰；夏尔也是个“双性同体”的人，等奥兰多见了夏尔时，很快便惊呼夏尔“是个女人”！这带有伍尔夫的建构性，她不只要建构一个特殊的人物，而是要建立一个理想的空间或王国，并且将它视为一种常态，这也是伍尔夫心目中的对未来社会人格发展的一个大方向，是伍尔夫的一个美好理想。性别转换的深远意义奥兰多这样“双性同体”的人物是作者理想中的人格形象，他/她承载了伍尔夫对男女关系的思考，解构了性别二元划分，但是伍尔夫自己对这种性别的任意转换也是持怀疑态度的。所以在小说中的种种任意转换的发生有时并不是实际发生的，只是虚拟发生的，体现为服饰的变换。而服饰却是带有社会性的，因此，奥兰多的性别转换也从奇幻性的超现实转而负载了一定的社会现实的文化属性与内涵。伍尔夫注意到了社会性属观念是通过繁复的符号系统来规定性属身份的，服装就是其中一个要素。服装显示了一个人是男性或女性，而服装下面的真实性别则不为人知。同服装之类的社会性属符号一道，奥兰多因变性而导致的性别角色转变所引发的问题也涉及身份、地位、财产、婚姻和行为方式等诸多社会体制的性属规范。伍尔夫用隐喻手法让衣服发挥了它的象征作用，用“服装”象征社会价值标准：某些哲学家会说，服装的改变尽管是所谓小事，却关系重大……它们改变了我们对世界的观点和世界对我们的观点。可是，除了借助服装的改变以及突然的变性去解决性别转变的难题外，伍尔夫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借助服装造成的性别改变，尽管已经改变了他/她们的未来，却未能对他/她们的同一性（identity）作出任何改变。奥兰多还是奥兰多，还是生活在将两性二元对立的社会中。服饰也体现了社会规约。奥兰多必须面对先行存在的社会规范，社会对“她”的行为举止早已有定规，如克莱尔·汉森所说，就像穿上了女式服饰一样，奥兰多“必须为了与社会标志为对女性的期望保持一致而改变自己的行为”。[3]除此之外，奥兰多不只是服饰上的变换，也不只是性别上的一次突变，存在于他心理上的性别痕迹与意识是根深蒂固的。在16岁时，其基本品质和人格已经基本定型。在变性前奥兰多是名不折不扣的男性，男性因素早早在他的头脑里扎下了根，因此小说中才会出现这样的镜头：在奥兰多与情人夏尔相会时，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你是个女人，夏尔！”“你是个男人，奥兰多！”[4]很明显，奥兰多身上的男性因素始终存在，只不过换成了隐性的方式，与显性的女性外壳共同作用于奥兰多一人。男性气质与女性气质在奥兰多身上冲突着，并没有消解或者和谐。可见，《奥兰多》不仅是娱乐的性别转换游戏，而且呈现出很多心态、文化的复杂性在性别上的折射。伍尔夫以艺术家的本能及其人生体验来追求文学与社会生活的自由、和谐与完美的境界，《奥兰多》无论从内容上还是形式上都体现出了“双性同体”的思想，它是伍尔夫勾画出的解决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