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彩霞 陪同戴季陶访印人选

陪同戴季陶访印人选之波折钱锤书等人被列为随访人员的前前后后

孙彩霞《中华读书报》2013.03.06作为对1939年印度国民大会主席尼赫鲁访华的回访，以及因印度民族独立运动实行不合作主义，英国政府对印殖民统治处境艰难，英方希望利用中国和印度间的悠久文化关系，派人前往劝说缓和双方的冲突，于是1940年10月至12月，国民政府考试院院长、对印度情况颇有研究的戴季陶，以私人性质访问印度，并顺访缅甸。陪同戴季陶访问的人员有他的儿子戴安国和国防最高委员会参事沈宗莲等人。戴出访印度期间，与印度宗教界及各行各业的人士广泛接触，圆满地完成了出访任务，并广泛争取到印度人民对中国抗战的支持与同情，也为1942年蒋介石访问印度和中印互派使节做了先期准备工作。这是为人们所熟知的。笔者最近在台湾近代史研究所档案馆收藏的朱家骅一组档案内，发现陪同戴季陶访问的人员选择不仅一波三折，而且不是国民党员的钱锤书却最早被国民党选中，但最终未果。访印筹备过程还说明，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长朱家骅、教育部长陈立夫乃至国民党总裁蒋介石均十分重视戴出访随行人员的挑选，这在国民党外交活动中也是少有的。现将其选择随同人员的前后经过梳理如下。尼赫鲁于8月23日抵达重庆，9月5日离渝返印。期间曾于28日、9月2日两次和蒋介石会谈印度方略及中印合作等问题（见《蒋介石日记》，1939年8月28日、9月2日。以下括弧内的文字均为笔者所加），并到成都与戴季陶晤谈。尼赫鲁返印后，蒋介石便把报聘印度作为一件要事，决定由戴季陶以私人性质访印，并敦促组织部长朱家骅办理。1940年3月30日朱家骅呈复蒋介石函：奉机密（甲）第2725号手谕，饬催戴先生赴印并转洽经费等因。遵经催洽一切，戴先生已即日准备及赶办出国手续，期于太哥兄生日四月十八日前赶到，旅程以三个月计算，盖戴先生除赴印外，尚拟便道至缅甸、星加坡及马来亚各邦一行，携带随员一人至二人，并经商定往返三个月川旅各费二千镑。是否有当，伏祈鉴核。至戴先生送太哥兄生辰礼，已亲撰寿诗一首交由外交部赶译中，倘不及赶到，亦必将原诗发电致贺也。戴先生言尚有必不可少者二事，附呈后方：一、 拟以钧座名义赠送国际大学中国图书馆五百镑。二、 在旧王金城鹫山即佛成道处造庙需一千二百镑。以上第一项所以示钧座怀柔远人之德意，第二项乃戴先生数年前所发起，允由我国建造，其地址已得印度三大领袖之种种帮助，可以购到，印方对此极为重视，或能于抗战期中完成之。所费不多，收效实弘。此二事曾经职面陈钧座允可，并已转复戴先生在案。敬再附陈，统祈核批幸甚。谨呈总裁蒋。职朱彖谨呈。（《朱家骅档案与戴传贤来往函电》，馆藏号：301—01—06—004。以下同，不再——注明。）由谁陪同戴季陶出访呢？朱家骅第一个想到的是他所熟悉的知名学者钱锤书。1931年4月，国民政府根据与英国换文成立“管理中英庚款董事会”（后改名为“中英文教基金董事会”），朱家骅任董事长。1935年春天，清华大学外国语文系毕业后在光华大学教书的钱锤书，报考第三届中英庚款公费留学，在诸应考者中，得分最高，名列榜首，很得朱家骅的赏识。钱在英国牛津大学获得学位后，又赴法国巴黎大学进修一年，于1938年秋回国任西南联大国立清华大学外文系教授。钱锤书本来就是清华大学的闻名才子，经过社会实践和英法留学，学识更加丰富，不仅中英文造诣很深，又精于哲学和心理学。所以朱家骅决定请钱锤书陪同戴季陶访印，并致函钱征求意见。1940年4月1日，朱将该函通过昆明邮政总局局长郭心崧译转钱锤书。朱亲笔致钱书与郭心崧译转钱电除抬头不同外，内容相同，今取后者：昆明邮政总局郭局长仲岳兄：。密。译转西南联大钱默存（钱锤书字默存）兄鉴：机密。季陶先生奉派访问印度，便道并往缅甸与马来亚一行，对外则称系私人性质（现已出版的有关戴季陶的传记，均为代表中国国民党出访印度），约以两月为期，英方甚表欢迎。拟请兄同行，倘荷同意，当由中央向联大正式借调，月内即须启程。此行意义重大，于抗战尤多裨益，务请偏劳是荷。弟朱家。。卯东里。但此时钱锤书已离开西南联大，郭心崧无法完成朱家骅交给的任务。4月2日，郭心崧复电朱家骅：朱部长钧鉴：八密。钱君不在昆，钧电无法转交。据学校云钱君现在沪霞飞路来德坊五号杨寓，谨闻。晚郭心崧叩。冬。4日，朱家骅据郭心崧电所云，致电国民党上海市党部主任委员吴绍澍，托他转电钱锤书：急。上海吴绍澍兄：。〔极〕密。译转霞飞路来德坊五号钱锤书兄：机密。季陶先生奉派访问印度，便道并往缅甸与马来亚一行，对外则称系私人性质，约以两月为期，英方甚表欢迎。拟请兄同行，是否同意，盼即电复。月内即须启程。此行意义重大，于抗战尤多裨益，务请偏劳是荷。弟朱家。。卯支里。5日，朱家骅再电昆明郭心崧，要求其查明钱锤书因何离开西南联大而在上海。同日又急电上海吴绍澍转钱锤书，询问钱对陪同戴访印的态度。两电如下：急。昆明邮政总局郭局长仲岳兄：。密。冬电敬悉。钱君何以离校留沪，请即查明原因见示。费神至感。弟家。。卯歌里。急。上海吴绍澍兄：。密。译转霞飞路来德坊五号杨寓钱锤书兄：昨电谅达。倘兄愿行，请立即赶回昆明候戴先生，并先电复为要。朱家。。卯歌里。6日，吴绍澍电朱家骅，说明钱锤书不在上海，已去苏州，而苏州地址又不详，所以嘱转钱的两电无法送达：朱部长钧鉴：密。嘱转钱锤书先生卯支电，昨日送去后即遭退回。据云钱先生业于前一日赴苏州，约半月始返，因苏州地址不知，无法转送，故卯歌电亦无能传去。如何，请电示为祷。职绍澍叩。卯麻里。钱锤书既然不在苏州，朱家骅大概考虑到上海为日伪占领区，以防前托吴绍澍转钱的两封电报落入敌手，对钱及其家人不利，故于9日电吴将电报销毁：上海吴绍澍兄：密。钱赴苏州，两电请即毁了，更毋令彼家人知也。口卯佳。10日，朱家骅又从郭心崧处得知，钱锤书由沪赴长沙，现任长沙国立师范学院教授：朱部长钧鉴：密。探悉钱君已由沪赴长沙，现任长沙国立师范学院教授，谨闻。郭心崧叩。蒸。其实，钱锤书此时既不在昆明、上海，也不在苏州，更没有任长沙国立师范学院教授，而是在湖南安化县蓝田镇的国立师范学院任英语系系主任。钱当时在湖南蓝田，为什么会有上述种种不准确的去向呢？原来1939年暑假钱锤书由昆明回上海探亲，原计划待暑假后返回联大，没想到收到在蓝田国立师范学院任国文系主任的父亲钱基博的来信，说他体弱多病，思子心切，又不能回上海，叫他也到蓝田去，并说好明年夏天父子一同回家。钱锤书虽有为难，但不敢违抗父命，只好写信给联大外文系主任叶公超，说明这学年不能到校上课的情况。钱本来想上书联大校长梅贻琦说明情况，但鉴于清华大学破例录用他为教授，而他只教了一年就离去别就，“羞于启齿”、“怯于启齿”（杨绛：《钱锤书离开西南联大的实情》），所以没有给梅校长写信。10月中旬，钱锤书和师院新聘的教员结伴离开上海前往湖南。这就是朱家骅等人误以为钱锤书在昆明、在上海、在苏州、在长沙的缘由。至此，朱家骅只好放弃钱锤书这一人选，转而物色也是中英庚款公费留学生、时在国民党中央宣传部任职的钱清廉。4月10日朱家骅函钱清廉征求其随同戴季陶出访一事：清廉吾兄大鉴：季陶先生奉派访问印度，便道并往缅甸与马来亚一行，对外则称系私人旅行，约以两三个月为期，英方甚表欢迎。此行意义重大，于抗战尤多裨益，惟需随员一名，尚在物色，兄倘有意同行，当立为转荐，对原服务机关则以正式公文借调。月内即须启程，希迅即示复是幸。敬颂台祺。朱家。顿首。4月12日，钱清廉复函朱家骅，表明自己愿意随同戴季陶出访，但宣传部长王世杰以部务繁杂，不表同意。钱信如下：骝公吾师钧右：拜奉钧谕，敬悉一是。感仰盛德，铭心镂骨。生夙思追随先进聘访异国，期报党国而增历练，惟雪公（王世杰字雪艇，1939年12月正式担任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长）表示此间事忙，不去为是。爰谨略陈恳诚，敬祈垂察赐教，不胜感谢。肃此奉复，祗请钧安。生钱清廉谨上。四、十二。钱清廉的回复模棱两可，13日，朱家骅再致信劝他速作决定：清廉学弟大鉴：十二日手札敬悉。季公出国期逼，此事须立即定夺。足下能否与其同行，即请切实决定示复为盼。鄙意此行甚有意义，似不妨一行也。耑此，敬颂台祺。朱家。。既然钱清廉的上司不同意，钱即使愿意也不敢贸然答应。朱家骅的这一人选又未能成为事实。陪同出访人选迟迟未定，蒋介石也着急。28日，陈布雷向朱家骅转达蒋介石的意见，要他和陈立夫从上年招待尼赫鲁的人员中斟酌挑选一人。朱、陈考量，认为无合适者，不过他们选中了时任中央大学文学院院长楼光来。5月7日，朱家骅将这一情况报告蒋介石：案准布雷同志勘电传谕：戴院长赴印最好由前次招待尼赫鲁人员中选择一人随行，有无必要及应派何人，饬职与立夫同志酌办等因。遵与立夫同志洽商，佥以前次招待尼氏各员中无适当者。查有现任中央大学文学院院长楼光来同志最为相宜，堪以调派，理合将洽商情形复请钧核。谨呈总裁蒋。职朱家。谨呈。同日，朱家骅并致信楼光来：石庵（楼光来字号石庵）吾兄台右：中央派季陶先生访问印度，便道并往缅甸与马来亚一行，对外则称系私人旅行，约以二三个月为期，英方甚表欢迎。此行意义重大，于抗战尤多裨益。至同行人选中央亦甚重视，拟请吾兄枉驾一行。日前托慰堂兄转达区区，顷并陈明总裁，务望惠然诺许，以利工作。中大方面当有立夫兄另函志希（罗家伦，字志希，时任中央大学校长）兄接洽也。耑此奉达，敬希查照示复为幸。顺颂......楼光来和罗家伦分别得知朱、陈的决定后，楼本人以对印度文化和印方政教无研究、不了解为词而推辞，罗家伦从学校方面考虑，提出以许地山调换楼光来。5月31日陈立夫致朱家骅函云：骝先我兄大鉴：楼光来兄随戴先生赴印事，前如嘱函志希兄，顷得复谓：楼君表示对印度文化并无研究，佛典名辞亦不熟悉，印方政教情形更属隔膜，贸然随往，陨越堪虞，并谓已与我兄恳切洽谈云云。志希兄又谓：“在学校方面，院长远离亦感困难，不如以许地山先生随往，许先生为留英同学，专攻宗教史及佛教、哲学，近任香港大学国学系主任，以任翻译实为极难得之人选，不知戴先生能罗致否”等语。特以奉商，尚希卓裁见复为荷。此颂党祺。弟陈立夫手启。五、卅一。当朱家骅、陈立夫、蒋介石等人在为戴季陶的随同出访人员屡屡不定而着急时，戴自己却“已觅得妥员”，即他的儿子戴安国。戴安国1939年9月德国柏林工业大学毕业，10月回国，任昆明兵工厂工程师。6月4日，朱家骅复陈立夫函：立夫：上月31日手札敬悉。此事已与季公谈过，并闻伊已觅得妥员矣。费神心感。朱家骅。随后，戴季陶又因办理增加经费（经蒋介石批准，加拨1500镑），特别是愤恨英国对日妥协，封闭滇缅公路，故延滞出访。直到10月18日滇缅路开放，次日戴季陶即携戴安国和沈宗莲飞往缅甸仰光。戴等一行在仰光期间，经蒋介石批准，又加派贸易委员会复兴公司云南分公司经理沈士华和外交部常务次长曾镕浦二人随戴访印。11月9日，朱家骅致电沈士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