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终生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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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终生的爱

我总不信人与人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可是她走的那些天，我却一向都心神不宁。我一次又一次给家里打电话，问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终究妈忍不住说："你姑姑没了'

"没了？'我一时没回响过来，说："去哪了，加紧找啊？'

妈开头哭，我的心掉进了无底深渊。"一群孩子骂她，她追他们到河边，他们三绕两绕把她闪进了河里，正是涨水的节令，她再没上来'

舟车劳顿往家赶。这期间，爸打过来电话说不用回去了，她已经葬了。我第一次跟父母发脾气："她是我姑姑，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怎么她走都不报告我一声呢？太过份了。'电话这端我的泪止也止不住，我不能原谅他们不报告我就送走她，真的不能原谅。

终究还是到了家，站在了她的坟前。是个新垒的黄土包，上面用土块压着几张黄纸。我悄悄地站在那里，正是早春时分，她的新坟边上开着小朵小朵的蒲公英。她叫英子，还有十天就是她39岁的生日了。

我明白了这些日子的恐慌，定是她不容许没见我结果一眼就离开。我跪在地上给她送纸钱，眼泪再一次断了线，我说："你还没有报告我，你恨不恨我'

我比她小5岁。从小，爸妈工作忙，把我送到乡下奶奶家，小姑姑便成了我最好的玩伴儿。她看着我，给我剪纸花，叠纸船。她的手很巧，爸妈从城里捎来的娃娃，她会用毛线钩小裙子，用奶奶做衣服剩下的布头给娃娃做衣服。小姑姑爱笑，一笑腮边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大家都说我长得像小姑姑，我歪着头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她长得更好看。

我顽皮，为做蛋壳娃娃，磕烂了奶奶一筐土鸡蛋。奶奶兴师问罪，小姑姑加紧都应承下来："我挪筐时弄打的。'结果，笤帚头落到了她身上，她不哭出声，只是掉眼泪。我的心很痛苦，却不敢替她求情，生怕一说话露出马脚，惹祸上身。

从小，我就是个自私的孩子。有了什么好吃的东西，我那一份总是很快吃完。而小姑姑总是留啊留啊，结果我的没了，她又心软不愿自己独吃，让我眼巴巴地看着，只好再分我一份。我总凌辱她："我小啊，你还是姑姑呢！'这话一说，她就又把手里的月饼或是糖果再多分我一点。谁叫她是姑姑呢！

小姑姑越出落越美丽，人柔柔的像一弯溪水，见谁都不疾不徐地笑一笑，坐在一旁，不像我，咋咋呼呼，大嗓门。

那一年夏天，我12岁，她17岁。

小姑姑初中毕业，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暑假，我回了乡下。

那真是个喜悦的暑假啊。小河的水清亮得像块镜子，我跟小姑姑去河边洗衣服时，村里的婶婶们说："瞧，靓靓长得简直就是照英子的模样扒下来的。'小姑姑抿着嘴笑，我噘着嘴："才不是呢，我小姑长得多美丽啊！'

小姑姑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白底上浮各色小花球的衬衫，拣妈妈不穿的牛仔裤。人高挑又简朴，像田野里高傲开放的蒲公英。

山脚下有片林子，林子里有各色野花，我热爱那些花。奶奶做完地里的活，回来时会采上一把，插进小瓶子里，放在院台上，能开很久。

那天小姑姑跟奶奶去地里种小白菜。我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醒来，灵机一动，兴冲冲地去那片林子采花。

靠近林边没什么花，我仗着胆子往林子里走。林子深处，那些不知名的野花牵引着我的脚步，突然我的背后有声响。现在想起来还脊背发凉，我冒死地往外跑，后面的脚步声与喘息声如影随形。我听到了小姑姑的叫声，我往一条小岔路跑过去，我身后追逐的人停住了脚步。

出了林子，我一屁股坐在土路上，身后的林子静静静的，我没见小姑姑出来。有人路过，问我怎么还不回家，我说我情愿。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敢说我小姑姑在林子里，可能有事情发生。12岁的我，畏缩说出那样的事，或是畏惧或是自私，我一向想不明白，我为什么没有呼救。风穿过林子的声音很大，后来我一向不确定我毕竟听没听到小姑姑的呼叫声。

天逐渐暗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小姑姑披头散发地从林子里出来，身上的衬衫被撕破了，胳膊上一道一道的划痕。小姑姑目光凶狠地看着我说："今天的事，谁也不能说。说了，我就不活了。'

我用力地点头，再用力地点头，点着点着我就哭了。我并不太领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想那确定是极可怕的事。

没到家，奶奶从另一条路走来，只留神到我："去哪疯了，我跟你姑姑分头找你'抬眼看到跟在后面的小姑姑，小姑姑迅速跟奶奶说找我时不提防从土坡上滑了下去。奶奶骂她败家子，好好的一件衣服又报销了。

晚上，跟我睡一张床的小姑姑一向在哭。

事情发生的第三天，我给爸爸打电话，说我想学钢琴了，让他来接我回去。

我匆促逃开了，我走的那天，小姑姑没出来送我。

高中开学的日子，小姑姑来城里了，可是，她不是来上学，而是来看病的。奶奶用袖子抹着眼泪，说："也不知道怎么就魔怔了。每日缠一脑袋花坐在林子边的土路上又哭又笑的，好的时候，跟好人一样'

吃饭时，妈妈给她夹菜，她夹给我。我再夹给她的当儿，她突然翻脸摔了碗，大哭："你们都凌辱我，我不吃，饭里有毒'

奶奶拉她，她甩开奶奶，奶奶气急了，给了她一巴掌。她白皙的脸上马上呈现清领会楚的五个指印。

去医院看精神科，医生说她可能是受了什么精神刺激，要想治好病，得找到病根。可谁也不知道那个病根，除了我。

那些日子，我每晚都做噩梦。我记得她恶狠狠地跟我说林子里的事我要是说出去，她就不活了。我也畏缩奶奶和爸爸怪我不听大人的话，一个人去林子采什么花。

我一向沉静着，装聋作哑。

小姑姑疯了。每天在村子里游游逛逛，被一群孩子追，或者追那群孩子。

无意好时，她会安宁静静地坐在阳光下，任凭奶奶给她梳头、洗脸，依旧是秀美的一张脸。我们逐渐习惯了她的疯。我们一家人回去看奶奶时，她不在，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