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清算责任的表现形式及责任范围

公司清算责任的表现形式及责任范围审判实务中,由于公司清算义务的不履行以及清算行为的瑕疵而产生各种清算责任。由于清算事由不同，清算责任的表现形式和责任范围也有很大差异。本文旨在探讨公司清算责任的各种表现形式及成立要件，以求为审判实务中准确认定公司清算责任的承担提供思路。公司清算责任有狭义与广义之分。从狭义上看，清算责任指清算义务主体在公司解散后,未依照法定程序和期限实施清算而应承担的强制履行清算义务的民事责任。从广义上看,清算责任指在公司清算之前、在清算过程中以及出现虚假清算时,因未履行清算义务或者清算行为存在瑕疵而承担的履行义务、赔偿损失以及其它给付等各种形式的民事责任。本文探讨的公司清算责任是广义上的公司清算责任。一、公司清算责任的表现形式根据清算程序所呈现的阶段和层次特点，可以将公司清算责任的表现形式分为无法清算、清算之前、清算过程中以及未经清算而注销四种情况。第一，公司无法清算时产生的清算责年。导致公司无法清算的原因,可能是公司资产与清算义务主体个人财产的混同，也可能是由于公司清算义务主体因销毁、隐匿或者保管不善等原因导致公司无法根据公司账册等重要资料进行清算，还可能是由于经法院判令履行清算组织义务或清算实施义务后,清算义务主体拒不履行时所导致的公司解散后不能进人清算程序的情形。在这三种情况下，公司的清算程序均由于清算义务主体的行为而无法启动或者没有必要继续启动，公司清算义务主体因此而应向公司债权人承担相应的民事责任。第二，公司清算之前产生的清算责任。在公司清算之前,清算义务主体负有法定的清算义务。当清算义务主体不按法律的规定主动履行该义务时，公司债权人可以诉请法院判令公司清算义务主体限期履行组成清算组织并完成清算的义务。第三，公司清算过程中产生的清算责任。在公司清算过程中,由清算义务主体直接组成的清算组织,或者由清算义务主体委托组成的清算组织,基于其不完全履行清算义务的行为而造成债权人合法权益受损的，应向公司的债权人承担相应的民事责任。第四,在公司未经清算而注销时所产生的清算贵任。严格地说，当清算义务主体履行了清算义务、公司办理了注销登记之后，不会再产生基于清算而引发的民事责任问题。然而在实践中常见的情形是公司未经清算就直接注销，具体表现为清算义务主体在申请注销公司登记时，伪造公司清算材料、虚报公司已经清算的事实，或者主动承诺对公司未经清算的债务承担法律后果，或者应工商行政管理部门的要求承诺对公司未经清算的债务承担法律后果，从而在形式上形成公司已经清算并注销的假象。在上述的几种情形中，公司清算义务主体仍必须基于公司未经清算的法律事实以及注销承诺的具体内容而承担相应的清算责任。二、公司清算责任在各层次内部的区分和界定由于公司清算责任的上述四种形式中清算义务的具体履行情况不同，对各种公司清算责任还应作进一步的界定。根据公司无法清算的原因,可以将公司无法清算时的清算责任区分为：财产混同时的无限连带责任、清算资料缺失的侵权赔偿责任和拒不履行清算义务的损害赔偿责任。财产混同时的无限连带责任。公司解散后，如有证据表明公司资产与清算义务主体的个人财产出现混同，贝则公司以其法人财产独立承担民事责任的基础已经不存在，损害了公司法人人格的独立性。在此情形中，清算义务主体对公司债务不得再以有限责任原则作为抗辩，而应基于公司独立法律人格的瑕疵而对公司债务承担无限责任。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解散的企业法人所涉民事纠纷案件具体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征求意见稿）》第17条规定：清算义务人与清算法人财产混同的，债权人可以清算义务人为被告提起诉讼,清算义务人应当对清算法人的债务承担连带责任。应该注意的是，作为清算义务主体的股东因其行为侵害公司债权人的合法权益而应在有限责任之外承担民事责任，不能一概认为这是对公司人格否认制度的适用。一般的公司法理论对于公司人格否认制度的适用都倾向于从严掌握，以防止滥用。在认定公司清算责任的过程中，一般仅限于上述由于公司资产与清算义务主体个人财产混同而导致公司无法清算的特殊情形才适用公司人格否认制度。在其它的情形中，公司清算义务主体也可能因其不当清算行为对公司债权人造成损害，而在有限责任之外对公司债权人承担损害赔偿责任或其它给付责任，但这种有限责任之外的责任承担不能笼统地视为公司人格否认制度的适用。在界定公司清算责任时，应厘清两个问题:其一，清算义务主体在公司解散后不履行清算义务,其目的无非在于逃避公司债务,进而实现对公司财产的不法转移或分配，也就是说，公司解散后未清算所逃避的债务是公司债务，而非清算主体的个人债务。对公司债务的逃避，与清算主体对有限责任的规避没有必然的联系，因为即使在公司经过强制清算程序后公司资产仍不足以清偿公司债务的，清算义务主体根据有限责任原贝J也不需承担剩余的债务；其二，清算义务主体在公司解散后不履行清算义务，并不足以构成对公司法人人格的滥用，而是构成违反清算法律制度的不当清算行为.,这与不当利用公司人格致使公司丧失独立性或在某种业务上不能自主决策的滥用公司人格的行为应有所区别。而且应该注意的是，公司法人人格被滥用的情况可能在清算过程中被发现，也可能在公司清算过程中出现滥用公司法人人格的情形（比如在公司被吊销营业执照后的清算注销过程中仍以公司名义为清算以外的经营活动），但不管怎样，清算义务主体在公司解散后未履行清算义务的行为本身，并不足以构成对公司法人人格的滥用。因此，不能简单地对清算义务主体不实施清算或者清算不当的行为都适用公司人格否认制度来追究清算义务主体的责任。清算资料缺失的侵权赔偿责任。进行公司清算,必然要以公司账册资料完备为前提。而公司清算义务主体负有确保公司账册资料完整、齐全以备清算的义务。如果由于公司财务资料的缺失而导致清算无法进行，必将导致公司债权人以清算后的公司资产实现其债权的合法权益遭受损害，因此清算义务主体须对此承担相应的损害赔偿责任。需要进一步探讨的是，公司清算义务主体因缺失账册资料导致公司无法清算时的损害赔偿责任范围如何界定？公司无法清算时，由于可供清偿公司债务的资产状况无法确定，公司债权人合法债权的实现程度也就无从确认，也即公司债权人实际受损的范围不能确定。在此情况下，根据举证责任分配规则，在已经初步证明债权人的债权合法存在以及公司因清算资料缺失而无法清算的情况下,清算义务主体应对公司解散前的资产状况承担证明责任，并承担举证不能的法律后果。另一方面，公司清算义务主体作为公司债权人权益受损时的赔偿责任人，相对于作为第一债务人的公司而言,处于补充责任者的地位。也就是说，在公司资产不足以清偿公司债务的情况下，才应由清算义务主体承担损害赔偿责任。因此，对于补充清偿责任的责任范围应作合理的限定。笔者认为：清算资料缺失时的责任范围应以公司的注册资本为限，理由在于：公司自成立至解散，在没有账册资料可以查明其资产状况的情形下，唯一能够明确的就是公司的注册资本。或者说，当清算义务主体不能证明公司解散时的资产状况时，应视为公司保持了相当于成立时注册资本的资产状况，否则,就要由清算义务主体举证证明公司实际的资产状况。而且可以认为，作为公司股东的清算义务主体在出资时,应当根据共同出资所构成的注册资本状况，合理地预见公司债务的清偿责任范围以及可能承担的清算责任范围。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解散的企业法人所涉民事纠纷案件具体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征求意见稿）》第18条规定：因清算义务人的过错造成对清算法人无法清算的，清算义务人对清算法人不能清偿债务部分在其注册资本范围内承担赔偿责任。拒不履行清算义务的损害赔偿责任。公司解散之后，清算义务主体经法院判令限期履行清算义务而拒不履行时，由于公司资产未经清算，公司债权能否得以实现以及实现的程度均无法明确，此时应视为清算义务主体以其行为表明将放弃有限责任原则的豁免，以此作为不履行清算义务的代价。此种情况下，法律应赋予公司债权人以选择权：或者请求适用特别清算程序,由法院指定清算小组对公司进行强制清算；或者对公司清算义务主体提起侵权损害赔偿诉讼，要求清算义务主体承担拒不履行消算义务的侵权责任。根据公司未能及时进入清算的原因,可以将公司清算前的清算责任区分为：公司清算组织责任和公司清算实施责任。清算义务主体没有及时履行清算义务,是导致公司未能进人清算程序的直接原因。实际上，清算义务的履行方式有两种：第一种是清算主体委托其他机构进行清算；第二种是清算主体直接执行清算事务。但无论清算义务主体采取何种方式,只要清算义务主体逾期未履行其中任何一项义务的，都将造成公司进入清算程序出现障碍，公司债权人也因此可以诉请清算义务主体履行清算义务以排除障碍。上述的公司清算组织责任和公司清算实施责任,正是分别对应了公司进人清算之前清算义务主体所负有的组织清算义务和实施清算义务。公司清算义务主体不履行组织清算义务的,须承担公司清算组织责任；公司清算义务主体不履行实施请算义务的，则须承担公司清算实施责任。根据清算义务具体履行情况的不同,可以将公司清算过程中的清算责任区分为逾期清算的损害赔偿责任、瑕疵清算的损害赔偿责任和私分公司资产的损害赔偿责任逾期清算的损害赔偿责任。对于清算义务的履行期限，前面在论及清算组织责任和清算实施责任时已经提到。当清算义务主体逾期未履行清算义务时，公司债权人有权诉请清算义务主体履行清算义务，排除进人清算程序的障碍。然而，一旦在清算过程中发现清算义务主体逾期履行清算义务的行为，已经实际造成公司财产毁损、灭失、贬值，并损害债权人利益的，那么损害后果就已经超出通过追究清算组织责任或者清算实施责任所及的救济范围。止匕时，应赋予公司债权人请求清算义务主体赔偿因逾期清算而造成的损失的权利。公司法第一百九十八条关于“清算组成员因故意或重大过失给公司或者债权人造成损失的，应当承担赔偿责任”的规定，可以作为此种侵权损害赔偿责任的法律依据。对于逾期清算所产生的损害赔偿责任,其责任范围应限定在清算主体未尽清算责任的损失范围之内。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解散的企业法人所涉民事纠纷案件具体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征求意见稿）》第16条规定：清算义务人在规定的时间内未依法履行清算义务，造成清算法人财产流失、贬值等实际损失的，债权人可以侵权为由，要求清算义务人对扩大的损失部分承担民事责任。瑕疵清算的损害赔偿责任。在清算过程中,清算行为出现瑕疵而造成债权人合法权益受损的，清算义务主体也应承担相应的损害赔偿责任。这种清算瑕疵行为主要有以下两种表现形式：第一，清算义务主体怠于履行维护公司债权和保护公司资产的义务，导致公司债权能实现而无法实现，或者导致公司资产毁损、贬值、流失的，则清算义务主体应当在财产损失的范围内，向公司债权人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第二，清算义务主体怠于履行债权申报通知的义务，导致公司债权人未能及时中报债权参与清算分配，致使债权人的债权因资产分配完毕而无法受偿时，清算义务主体同样应当向未能参与分配的公司债权人承担损害债权的赔偿责任。私分公司资产的损害赔偿责任。清算义务主体在清算结束前，未按照公司法第一百九十五条规定的分配顺序，将公司资产在支付清算费用、职工工资和劳动保险费用以及缴纳所欠税款并清偿公司债务之前，擅自直接或变相进行分配或侵占，造成债权人未能就公司资产实现债权的，须向公司债权人在债权不能实现的范围内承担损害赔偿责任。对清算义务主体所应承担的上述损害赔偿责任范围，公司债权人负有举证责任。因为私分公司未清算资产的行为是一个积极行为，公司债权人有责任证明该行为的存在以及该行为所造成的损害结果，从而在该范围内请求清算义务主体承担相应的损害赔偿责任。美国标准公司法规定，如董事在没有支付或清偿公司所有已知的债务、债款或责任，或者没有为其做出足够的储备时，表决赞成或同意在清理该公司期间把公司的资产分配给股东，那么在公司上述债务、债款或责任未被支付或清偿的范围内，他与所有其他表决赞成或同意的董事应对公司就上述已被分配的资产的价值负连带责任。另一方面，对于没有参与私分公司资产的清算义务主体而言，免责的条件是能够举证证明其并未实施私分公司资产的行为。而对于参与私分公司资产的清算义务主体而言，上述损害赔偿责任则是一种连带责任，公司债权人可以对某一个部分或全部参与私分公司资产的清算义务主体主张部分或全部的损害赔偿责任。当然，公司清算义务主体在承担全部责任后，有权按私分资产数额的比例殉其他清算义务主体追索超出其份内责任的部分。根据未经清算而将公司注梢时的具体表现形式不同，可以将公司未经清算而注销时所产生的清算责任区分为：伪造清算资料、虚报公司已经清算完毕或者允诺在公司注销后进行清理的补充清算责任和允诺承担公司注销后一切法律后果的清偿责任伪造清算资料、虚报公司已经清算完毕或者允诺在公司注销后进行清理的补充清算责任。这种责任类型包含了三种不同情况的责任承担，即伪造清算资料而注销公司的情形、虚报公司已经清算而将公司注销的情形，以及允诺在公司注销后再进行清算的情形。这三种情形所产生的清算责任后果是相同的。有观点认为，在未经清算的情况下，通过编造公司已经清算完毕的事实而注销公司，理论上应当承担经合法清算应予了结的债务，应因此种承诺对注销公司的债务承担连带责任，帷丈者应当在公司的注册资本范围内向债权人承担赔偿责任。笔者认为这种观点值得商榷。清算义务主体未经清算而将公司注销，该行为实际上并不产生公司实质注销的法律后果，此时公司的法律人格并不因形式上的注销而消灭，清算义务主体的清算义务并不免除。相反，清算义务主体仍负有对公司进行补充清算的法定责任，并在补充清算责任追究的基础上，视其不及时清算、不适当清算、不能清算以及私分公司资产等不同情况下的损害结果再行追究相应的损害赔偿责任。另外应该强调的是，司法实践中，清算义务主体在《公司法人注销保结书》（公司注销时，工商行政管理部门所要求填写的登记资料）中仅承诺对原公司未了结的债权债务“负责处理”的，一般应理解为对被注销公司的债权债务承担清理责任，除非明确注明是对被注销公司的债务承担清偿责任或对债务的担保。第一，清算义务主体在注销申请书上承诺对注销后的公司债务承担清偿责任的，应视为申请义务主体自愿以承担公司债务的形式作为不履行清算义务的代价，该承诺有效,清算义务主体应对公司债务承担连带清偿责任。公司解散后清算义务主体应当履行清算义务，这是法律的强制性规定，这种义务是不可放弃的。但清算义务主体以承担公司债务的承诺作为不履行公司清算义务的代价,完全符合公司清算法律制度的立法目的，既不存在义务或者责任的规避，也不损害公司及其相对人的利益，实际上实现了通过清算制度所欲解决的了结公司债权债务关系的目的。有观点认为，让清算义务主体承担公司债务的清偿责任，是公司债务的转移，但由于缺乏三方的合意，因此清算义务主体承诺清偿注销后的公司债务，不应产生公司债务转移的法律效果，也即清算义务主体可不因承诺而承担清偿责任。笔者认为，清算义务主体承诺清偿注销后公司债务的行为，所产生的法律后果是并存债务承担的法律问题，此时并存的两个债务人分别为公司和清算义务主体。并存的债务承担，以担保原债务人之债务为目的，此点与保证尤其与抛弃先诉抗辩权之连带保证，同其性质。基于此，当清算义务主体以其承诺而加入到公司与债权人之间的债权债务关系之中时，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