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俭明上外沙龙20111206

1、（2011年12月 06日晚）（ 上海外大虹口校区图书馆606学术报告厅)语法研究的现状与发展趋势北京大学 1今天具体谈三个问题 一 当今对语言的新认识。 二 新认识对汉语语法研究的深 刻影响。 三 今后汉语语法研究的发展趋 势。2一当今对语言的新认识 3 要深刻了解汉语语法研究的现状与发展趋势，必须先了解当今对语言的新认识。4 从上个世纪末到这个世纪初，整个语言学领域发生了值得重视的可喜变化。5 这种变化就源于对语言的新认识。6 首先是对语言的本体性质，有了新的认识。7 对语言本体性质的新认识始于上个世纪50年代爆发的“乔姆斯基革命”。8 你们是怎样理解语言学界都承认的“乔姆斯基革命”的？。

2、9 “乔姆斯基革命”可以说改变了语言研究的航向，开始改变单纯将语言作为工具来进行描写的研究思路。10 这具体体现在乔姆斯基所提出的三大假设，以及乔姆斯基为了证实他的假设所作的不间断的探索。11 乔姆斯基的三大假设 一、人生来就有个语言装置。 二、人类语言千差万别，但遵 循共同的组合原则，差异只 是参数（parameters ）的不同。 三、人类语言共同遵循的组合 原则应该是极为简明的。12 “乔姆斯基革命”和随之认知语言学的兴起，使人们对语言有了新的重要的认识。13 过去一直认为，语言是声音和意义相结合的符号系统。这看法并没有什么不对，但不全面。14 现在认识到，首先应该将语言看作是人脑心智的

3、重要组成部分。15 语言乃是人因遗传而生来具有的信息表达、接收系统。其重要性类似于人的呼吸系统、消化系统。16 根据上面的认识，语言应该分为“内在语言” （internal language）和 “外在语言” ( external language )。17 正是在乔姆斯基革命的影响下，正是由于人们对语言本体性质有了新的认识，语言学科发生了可喜的变化。18 突出的一点是，彻底改变了结构主义一统天下的局面，彻底改变了单纯对语言结构描写的单一思路，从而19 （一）在语言研究领域出现了形式、功能、认知三足鼎立、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新局面。20 （二）出现了重考察、重描写、重解释，进行多层面、多视角、

4、多方位研究的新的研究思路。21 上面所讲的这两点分别深刻地反映在形式语言学派、功能语言学派、认知语言学派各自的要义中。22 形式语言学派，强调语法的天赋性、自主性，着重探索人类语言的机制，探索人类语言的共性。23 特别是，探索在以下三方面所共同遵守的原则： 在句法运算系统上； 在句法和语音的接口上； 在句法和逻辑意义接口上。24 同时探究各语言的参数差异，即在探索人类语言共性的基础上探究各个语言的特点。这就形成了著名的“原则与参数”理论。25 功能语言学派，他们所说的“功能”是指语言的交际功能。26 功能学派的基本观点是，语言的交际功能既是语法研究的出发点，也是语法研究的归宿。27 功能派所考

5、虑的基本问题是：how grammars come to be the way they are? 。其答案是“由语言的交际功能所决定”。28 功能学派甚至普遍形成了这样的思想： 用法先于语法。29 于是，语言社会变异、语法化、话语篇章分析、语言类型及其语义地图、会话交际、话语信息结构等都成为功能派感兴趣的研究领域与研究课题。30 认知语言学派，其观点是语言乃人脑心智和人的认知能力的重要的组成部分；语言的基本功能是象征。31 语言世界不是直接对应于客观的物理世界的，而是有一个主观的心理世界作为中介。32 象征是语言结构被赋予认知内容的基本手段。各种语法结构的类型，都可以视为不同象征所造成的不同

6、结构类型，并认为均有理据性，均可验证。33于是，诸如象似性（iconic，iconicity，也称临摹性）范畴化与非范畴化 （categorization & decategorization）34意象与图式（imagery & schemata）主观性与主观化 （subjectivity & subjectification）隐喻与转喻（Metaphor & Metonymy）35有界无界（bounded & unbounded）构式（construction） 36语言的行、知、言三域(three conceptual domains: acting, knowing, and utter

7、ing ) 37 这均为认知派所关注、所研究的课题。38 其次是对语言的功用，有了新的重要的认识。39 以往对语言功用的认识是40 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 41 语言是人赖以思维的工具，是思维的物质外壳。 42 语言是人类保存、传承文化、科技等认识成果的载体。43 20世纪后期到21世纪初，对语言的功用，也有了新的重要的认识。 44 人们认识到，语言不仅具有工具性，更具有资源性，还具有情感性。45语言已成为重要的社会资源并能进一步开发衍生为财富 46 目前在不少国家已经逐步提出了语言能力、语言服务、语言管理、语言产业、语言职业、语言经济学等名目。47 而且语言跟人的自身素质的提高也密切相

8、关。48 因此对个人来说，语言已成为与他人竞争的一种重要条件。 49 语言或方言，都具有情感性。因为语言或方言是一个民族或一个地区的象征。50 语言方面的种种关系，语言方面可能存在的矛盾，处理得好坏会直接影响社会的稳定，甚至影响国家的发展。 51 这既有正面的也有反面的历史经验与教训。52二对语言的新认识对汉语语法研究的深刻影响53具体说， （一)影响着汉语的本体研究。 （二)助催了汉语应用研究的发展。54今天只谈对汉语本体研究的影响 55 以往的汉语语法研究有成绩，但有缺憾：研究思路窄理论思考很差只描写，少解释 56一般只习惯于 句法上：主-谓-宾， 语义上：施-动-受。57 现在，一是加强

9、了理论思考；二是对各种语法现象，都要追究：为什么？该怎么看？该怎么解释？58关于加强理论思考59 在理论思考方面，一是提出了如何摆脱印欧语束缚的问题（朱德熙1982）；二是提出了如何从人类语言共性的视角来认识汉语特点的问题（王洪君1994）。60 可是，怎么摆脱？摆脱的切入点选在哪里？怎么真正从人类语言共性的基点来认识汉语的特点？ 61朱德熙的探索朱先生所提出的“词组本位”观点 正是他探索的成果。 62徐通锵的探索 徐通锵先生（1991，1994）将切入点选在语法结构单位上，提出了“字本位”的观点。 63邢福义的探索 邢福义先生（1995）将小句作为切入点，提出了“小句中枢说”的语法观。 64

10、沈家煊的探索 沈家煊先生（2007）提出 “作为理论构件汉英有系统差异，讲汉语语法不可过分重视名动对立”。这也是朝着这方向探索所提出的看法。65 我曾经提出过以词组为基点的“小语法观念”（2000），也含有“摆脱印欧语束缚”的思考。 66 在这里我不想对上述种种观点加以评述。 67 我只想说，要摆脱的恐怕不是以什么为语法单位的问题，而主要是如何更新句法分析研究的思路问题。 68 我们知道，传统的句法上“主-谓-宾”与语义上“施-动-受”这种分析思路，是古希腊传下来的。69 张三 喝 咖啡。 主语 谓语 宾语 施事 动作 受事 主 谓 . 述 宾 .美国结构主义提出的直接组成成分分析法（IC分析

11、）只是增强了层次观念 70 这种分析思路，符合语言事实，应该说还是科学的，因此能一直沿用至今。71 如今，无论形式派、功能派都吸收、运用这种分析思路。72 但是，语言是复杂的，我们至今只看到了它冰山的一角。传统的句法分析思路不能解释或解读所有的句法现象。73 传统的分析思路，只适用于诸如事件结构、性状结构、判断结构等；而有许多句子结构，没法用这种思路去解读。74 这里只想举两个实例来加以说明。75【例一】存在句 处所成分+动词+着+名词语 “NPL+V+着+NP” 【实例】 A. 台上坐着主席团。 B. 台上放着鲜花。 门口站着许多孩子。 墙上挂着一幅画。 床上躺着病人。 门上贴着对联。 76

12、 汉语语法学界对存在句一直来基本都是这样分析的：77在句法上都分析为主谓宾 / 状谓宾在语义上， A组：处所动作施事 B组：处所动作受事78 现在则要反思和进一步追究：79【反思追究之一】 一、这种句子所表示的“存在义”是从何而来的？80【反思追究之二】 二、A组句子的“主席团”“孩子”“病人”分别是“坐”“站”“躺”的施事，它们怎么跑到动词后面去了？81【反思追究之三】 三、B组动词“放、挂、贴”的施事怎么不在句子中出现？82【反思追究之四】 四、按说宾语的语义角色不同，整个结构的语法意义就不同。可存在句虽A、B组宾语的语义角色不同，但二者句子的语法意义是相同的，都表示存在，表静态。这为什么

13、？83【例二】“一锅饭吃不了十个人”如何分析？如何解读？84事实上 存在句也好，上面所举的那个例子也好，动作性也已经很弱很弱，已不属于动作事件结构。（张旺熹1999）85 传统的句法分析法无法解读这类句子的语法意义和句子的具体意思。8686 看来，我们不能囿于这种传统的句法分析思路。87 基于以上的分析与思考，所以我们提出“构式-语块”句法分析思路。（陆俭明2009，苏丹洁2009）88 这种句法分析法的理论背景是什么？运用“构式-语块 ”分析法具体如何分析一个句子？我将会在明天交通大学的报告中作出详细说明。89关于注重追究为什么试举实例说明90【例三】“他 是 我的老师” 以往 1 2 .

14、3 4 .1-2 主谓， 3-4 述宾91【例 四】关于形容词修饰名词用不用“的”的问题9292请 看 例 子 英 文 中 文 水/water hot water 热水 / 热的水 饭/rice cold rice 冷饭 / 冷的饭 肉/meat hot meat *热肉 / 热的肉 鱼/fish cold fish *冷鱼 / 冷的鱼 规模/scale large scale 大规模 / *大的规模93【例五】关于“A(一)点儿！”祈使句94 袁毓林（1997）解释：A：+可控,+非贬义但是，如何解释：马虎点儿！糊涂点儿！95【例六】我们只说“盛碗里两条鱼”，而不能说“*盛碗里鱼”，为什么？

15、96【例七】“那孩子追得老头儿直喘气”该怎么分析？ 以往：进行层次分析 说明谁追、谁喘气 97那孩子追得老头儿直喘气。 a.孩子追老头儿，老头儿喘气() b.孩子追老头儿，孩子喘气 () c.老头儿追孩子，老头儿喘气(?) d.老头儿追孩子，孩子喘气 ()98【例八】请先看一个例句： 那件事激动得张三流出了眼泪。 99【例九】 a. 我送一本书给小李。 b. 我送给小李一本书。100【例十】a1. 眼镜在剪刀右边 a2. 剪刀在眼镜左边。b1. 小岛在湖的中央 b2. ?湖在小岛的周围。c1. 书在桌子上 c2. ?桌子在书下。d1. 蚊子在钉子旁边 d2. ?钉子在蚊子旁边。为什么？怎么解释

16、？101【例十一】 A.不相信他不知道 相信他知道 不赞成他不回国 赞成他回国 不希望他不参加 希望他参加 B.不怕他不来 怕他来 不说他不好 说他好 不知道他不在家 知道他在家为什么？怎么解释？102【例十二】 汉语介词“给”可以表示多种语法意义，而在各方言里所表示的语法意义又不一样。这怎么解释？103【例十三】请看例句： a. 王平能1说日语。能力 b. 这我能2骗你吗？可能 c. 你能3告诉我吗？ = 肯 104 【例十五】 a.张三回来了，因为他还爱着小丽。 b.张三还爱着小丽，因为他回来了。 c.张三还回来吗？因为小丽在等他。105【例十六】 （1）你喝了什么？ （a）我喝了咖啡。

17、（b）*咖啡我喝了。 （2）咖啡呢？ （a）*我喝了咖啡。 （b）咖啡我喝了。106106【例十七】 a.弟弟打破了我的杯子。 b.弟弟把我的杯子打破了。 c.我的杯子弟弟打破了。 d.我的杯子被弟弟打破了。107107【例十八】汉语的介词“和”与英语前置词with的异同问题 （转引自吴福祥2003）108 显然，现在这样的研究,这样的思考，比先前只是简单地描写说明，那要深入多了。109 从中我们也可以大致可以了解到，当今中国汉语语法本体研究的现状110 既重视考察和描写，更重视探究其所以然，重视解释，而所运用的理论方法多元化，探究的视角多方位。111三今后汉语语法研究的发展趋势112今后汉语汉语语法研究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