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朱熹对《大学》的心性学诠释

1、解读朱熹对大学的心性学诠释在大学的“八条目”中，朱熹很重视“格物”、“致知”，此外，从篇幅来看，“诚意”章也占有重要地位，朱熹临死前还在修改“诚意章”的解释，可见其受重视程度。而朱熹对“正心”的解释则稍嫌简略，因此，考察朱熹对大学的诠释时，学人也多不就正心修身章进行考究，或是一笔带过。但“正心以上，皆所以修身”的内在工夫是为朱熹所重的，而“正心”作为内在工夫的一环，当然值得探究一番。本文试着解读大学章句的“释正心修身”章，考量朱熹如何从心性学出发对它进行诠释，期得窥其万一。一、确立心性论诠释的基调朱熹经“己丑之悟”后，其心性论可以表述为：未发为性，是心之体；已发为情，是心之用；心统性情，贯通于

2、已发未发之间。大学开篇云：“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朱熹释曰：“明德者，人之所以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在朱熹看来，“明德”是天赋予人，与朱熹理论中所描述的“天理”“天命之性”是同质的，所以可以说“明明德”就是明人的本然之心。“但为气禀所拘，人欲所蔽，则有时而昏；然其本体之明，则有未尝息者。故学者当因其所发而遂明之，以复其初也。”这是说人皆禀气而生，加之人欲遮蔽，本然之心遂暗而不彰。然其光明并没有消失，只是被遮蔽，人只要顺着本性之光，并加以“明”的工夫便可恢复本然之心。很显然，朱熹对于“明明德”所作的解释完全是一种心性论的诠释，而这一特点也为他对整个大学的诠释奠定了基调。陈来

3、在论朱熹的解释特点一文中指出，朱熹对大学章句的解释是以明德一气禀一复其明德为基本结构，以“明德之心”为“心的本然之体”，从而赋予了大学一种心性论的诠释。二、解读“释正心修身”章首先，朱熹引用程子的注，认为“身有所忿?痢钡弊鳌靶挠兴?忿?痢保?后面的“有所恐惧”“有所好乐”“有所忧患”的主体都应该是“心”。按照朱熹的解释习惯，此处“正心”的“心”的解释与前文经部分“心者，身之所主也”应该是一致的。既然心乃身之所主，则欲身修必先得心正。其次，朱熹认为忿？痢15.志滩10.美帧腔妓恼摺敖孕闹？所用，而人所不能无者”，也就是说，此四者就是心之用，也就是人所不能无的“情”。朱熹在或问中有云：“人之一心，

4、湛然虚明，如鉴之空，如衡之平，以为一身之主者，固其真体之本然，而喜怒忧惧，随感而应，妍蚩俯仰，因物赋形者，亦其用之所不能无者也。故其未感之时，至虚至静，所谓鉴空衡平之体，虽鬼神有不得窥其际者，固无得失之可议；及其感物之际，而所应者，又皆中节，则其鉴空衡平之用，流行不滞，正大光明，是乃所以为天下之达道，亦何不得其正之有哉？”这段话传达了以下几点信息：其一，心是身之主，有体有用，心体“湛然虚明”，用以应物而有喜怒哀乐之发；其二，思虑未萌，事物未至，心体流行寂然不动，而天命之性体段具焉，此时心浑具天理，为心之未发之时，以其此刻无过无不及、不偏不倚为中，故无得失；其三，及其感物流行时，所发皆中节，从而

5、得“正”。或问又曰：“惟其事物之来，有所不察，应之既或不能无失，且又不能不与俱往，则其喜怒忧惧，必有动乎中者，而此心之用，始有不得其正耳。”4如此一加参比，朱熹的注解便甚明了了：“一有之而不能察，则欲动情胜，而其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乃谓若不加慎察是否有一毫偏私，则心体感物而发（“性之已发者情也”）可能不“中节”而失其正。也就是说：“心有喜怒哀乐则不得其正，非谓全欲无此，此乃情之所不能无。但发而中节，则是；发而不中节，则有偏而不得其正矣。”即此节是否可得心正，关键即在于喜怒忧惧之发是否挟有偏私。然而，回来对比原文，仔细推敲，注解也不是没有问题的。按照朱熹的心性论，喜怒忧惧作为心体之发用，有

6、“中节”和“不中节”两种情况，从而会导致心得其正和不得其正两种结果，所以朱熹在注解中说：“或不能不失其正”。如此，原文本当作“身有所忿?猎蚧虿坏闷湔?”才是，恐惧、好乐、忧患同样如此。所以才有了人问朱熹说：“人之有心，本以应物，而此章之传，以为有所喜怒忧惧，便为不得其正，然则其为心也，必如槁木之不复生，死灰之不复燃，乃为得其正耶？”以及“忿?痢15.志滩腔肌10.美郑？皆不可有否？”之问。朱熹显然那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于是他说：“传者之意，固非以心之应物，便为不得其正，而必如槁木死灰，然后乃为得正也。惟是此心之灵，既曰一身之主，苟得其正，而无不在是，则耳目口鼻、四肢百骸，莫不有所听命以供其事，

7、而其动静语默，出入起居，惟吾所使，而无不合于理。如其不然，则身在于此，而心驰于彼，血肉之躯，无所管摄，其不为仰面贪看鸟，回头错应人者，几希矣。孔子所谓操则存，舍则亡，孟子所谓求其放心，从其大体者，盖皆谓此，学者不可不深念而屡省之哉？”意思是说作此传的人并非意谓人心之喜怒忧惧定不可有，之所以作如此说，乃是警醒学者虽至此节已必须“深念而屡省之”，操存之，勿使此心失其正。既然如此，那么如何方可使此心发用皆中节而得其正呢？或者说如何避免心体之已发“不中节”呢？这是关乎正心如何可能的问题。四书章句集注和大学或问中都没有给予详细说明，而据朱熹语类卷第十六记载，对于人所问“心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或问正心事

8、，朱熹有多次的解释。这里仅大致依逻辑梳理胪列如下四条：1.“盖心无物，然后能应物。如一量称称物，固自得其平。若先自添著些物在上，而以之称物，则轻重悉差矣。心不可有一物，亦犹是也。”2.“看此一段，只是要人不可先有此心（笔者注：即喜怒忧惧四者）耳。譬如衡之为器，本所以平物也，今若先有一物在上，则又如何称！”3.叶贺孙所录一条最精辟也最具代表性：“人心如一个镜，先未有一个影像，有事物来，方始照见妍丑。若先有一个影像在里，如何照得！人心本是湛然虚明，事物之来，随感而应，自然见得高下轻重。事过便当依前恁地虚，方得。若事未来，先有一个忿？痢10.美帧15.志滩腔贾？心在这里，及忿？痢10.美帧腔贾？事到

9、来，又以这心相与滚合，便失其正。事了，又只苦留在这里，如何得正？”4.“喜怒忧惧，都是人合有底。只是喜所当喜，怒所当怒，便得其正。若欲无这喜怒忧惧，而后可以为道，则无是理。小人便只是随着这喜怒忧惧去，所以不好了。”这就是说，人心真体本然，湛然虚明，如鉴空衡平，事物未至时，须在未发上做操存工夫，而不“先安排要恁地”而有“这个期待底心”；事物至时，随感顺势而应，当喜则喜，当怒则怒，无所偏重；待得此事应过后，即复为未发之虚明，不以已发之情应他物。“心不可有一物，外面?酢万变，都只是随其分限应去，都不关自家心事”，如此便可得其正。至于如何操存，下面的注解将有涉及。再看“心不在焉”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10、。从朱熹对此句的整个注解来看，“心不在焉”之“心”并非指知觉的心，更非肉体的心，因为这两种意义上的“心”的“常存”是无须“察乎此而敬以直之”的。当然，从知觉或肉体意义上而言，“心不在焉”则“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也是通的，但“修身在正其心”便说不通了。显然，朱熹也将“心不在焉”与视、听、食这后三者之间的语义联系看作是因果关系而非并列，加之他强调“察”“敬”“直”然后“此心常存而身无不修也”，此“心”必指义理之心无疑，而视、听、食乃是就“身”而言。因此这四句话即是说心不正则身不修。“心不在焉”犹言“心不正焉”，所以朱熹说：“今人多是才忿?粒?虽有可喜之事亦所不喜；才喜，虽有当怒之事亦

11、不复怒，便是蹉过事理了，便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了。设使此心如太虚然，则应接万务，各止其所，而我无所与，则便视而见，听而闻，食而真知其味矣。”这里也有如何使“湛然虚明”之心常存的问题，朱熹说：“是以君子必察乎此而敬以直之”，这里的“敬”便是朱熹承自伊川的“主敬涵养”的修养工夫。当然，如果将“心不在焉”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的语义联系当作四者并列的关系，将是另外一种解说，非本文主旨，且存不论。三、结语通过以上的分析，朱熹对大学的理学化体系化解读进路是显而易见的。然而古本大学原为小戴礼记中的一个篇目，它理应具有类似于礼记中其他篇目的风格。冯达文先生指出：“如果把大学放回到礼记中去考察，礼记中之礼俗大多与祭祀所及的有关信仰而成立，那么，大学作为古礼之一，虽说其中某些命题与概念已被赋予普遍意义与论说形式，然其基点仍在信仰，这就是不难理解的事。”而二程、朱熹等理学家则以“理”代“礼”试图将其逻辑化系统化，为此不惜重新编排其篇目，朱熹甚至为之补传。朱熹自谓平生于大学一书用力最多最久，一方面足见其对大学一书的重视，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