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伤精神损害赔偿探析

1、工伤精神损害赔偿探析宋贻强 2012-10-11 10:11:27来源：社会保障研究 2012年第2期摘要：解析现行工伤保险条例可知，其规定的工伤待遇中没有精神损害 赔偿这一项。但根据我国现行的相关法律法规规定，工伤中的精神损害能否依法 要求赔偿存在4种情形，有的可以得到赔偿，有的则不能。而且依精神损害赔偿 请求权指向的对象不同，工伤精神损害赔偿争议的仲裁与诉讼又分 3种情形。为 维护工伤职工的正当权益，我国有关工伤精神损害赔偿的实体立法和程序立法应 进一步配套和完善。关键词：工伤，精神损害，法律救济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赔偿法 已于2010年12月1日起施行，其 一大亮点是规定了 “精神

2、损害抚慰金”。然而，紧随其后修订的工伤保险条例（自2011年1月1日起施行）却对精神损害的救济只字未提。那么，现行工伤 待遇项目是不是已经含有了精神损害赔偿？法律上能否要求工伤精神损害赔 偿？工伤精神损害又该如何进行法律救济？本文拟就这些问题进行探析。一、现行工伤待遇解析根据现行工伤保险条例（下文简称条例）的规定，不构成伤亡的一 般工伤待遇项目包括医疗费、住院伙食补助费、误工费（停工留薪期待遇）、护 理费等；因工致残享受的待遇项目还包括一次性伤残补助金、伤残津贴（或一次性工伤医疗补助金和一次性伤残就业补助金）；因工死亡的，其近亲属还可以从工伤保险基金领取丧葬补助金、供养亲属抚恤金和一次性工亡补

3、助金。由此规定可见，一般工伤待遇项目中没有精神损害抚慰。 因工致残、死亡的工伤待遇项目 中，有的性质从名称上就可以判断明显不属于精神损害抚慰，如一次性工伤医疗 补助金、一次性伤残就业补助金、丧葬补助金、供养亲属抚恤金；伤残津贴，虽 然从名称上不好判断是否属于精神损害抚慰，但根据条例相关条款规定也可 排除。条例第三十五条第一款第（三）项规定“工伤职工达到退休年龄并办 理退休手续后，停发伤残津贴，按照国家有关规定享受基本养老保险待遇”，第 三十六条第一款第（二）项规定：“保留与用人单位的劳动关系，由用人单位安 排适当工作。难以安排工作的，由用人单位按月发给伤残津贴”，可见，伤残津 贴是一种对职工因

4、伤失去工作后的物质生活保障，并非精神损害抚慰；那么，-次性伤残补助金和一次性工亡补助金是否属于精神损害抚慰呢？笔者认为仍然 不是，理由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一方面，一次性伤残补助金和一次性工亡补助金是职工因丧失劳动能力导致 的收入损失。一次性伤残补助金和一次性工亡补助金实际上也就是残疾赔偿金和 死亡赔偿金。最高人民法院关于确定民事侵权精神损害赔偿责任若干问题的解 释（法释20017号）第九条规定：”精神损害抚慰金包括以下方式：（一） 致人残疾的，为残疾赔偿金；（二）致人死亡的，为死亡赔偿金；（三）其他损 害情形的精神抚慰金。”如果仅依据这一规定，一次性伤残补助金和一次性工亡 补助金的性质应当被确

5、认为精神损害抚慰金。但是，2004年5月1日起施行的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法释 200320号）第十七条规定明确将残疾赔偿金和死亡赔偿金定性为受害人因丧 失劳动能力导致的收入损失，实际上是对财产损失的赔偿，其性质是物质损害赔 偿金。同时，法释200320号第36条规定“在本解释公布施行之前已经生效施行的司法解释，其内容与本解释不一致的，以本解释为准。”因此，法释 2001 ) 7号第九条关于“精神损害抚慰金包括残疾赔偿金和死亡赔偿金”的规定因与法 释20020号第17条的规定不一致而失效。更何况，新修订的国家赔偿法 第三十四条已经明确将残疾赔偿金和死亡赔偿

6、金与精神损害抚慰金分开。可见， 精神损害抚慰金已经不再指残疾赔偿金和死亡赔偿金。同理，一次性伤残补助金和一次性工亡补助金也应定性为职工因丧失劳动能力导致的收入损失，而非精神损害抚慰金。另一方面，社保文件及工伤保险条例规定的工伤待遇，是因参保单位向 社会保险机构交纳了工伤保险费而获得的赔付。因此，参保实质上是一种法律认可的商业性投资，其赔付当然不具有精神抚慰的属性。 更何况，参加了工伤保险 才能获得由社会保险机构给予的赔付，未参加的自然不能得到赔付。这也就说明， 工伤保险条例规定的一次性伤残补助金和一次性工亡补助金不具有精神损害 抚慰的作用。二、工伤精神损害能否要求赔偿的法律分析由上文分析可知，

7、工伤保险条例规定的工伤待遇中却没有精神损害抚慰 金这一项。但是，职工因工受伤，其精神健康难免会受到伤害，那么，工伤中的 精神损害能否依法要求赔偿呢？根据我国现行的相关法律法规规定，这个问题可分四种情形来讨论。第一种情形：没有第三人侵权且用人单位也没有过错的工伤精神损害赔偿是指自然人因其人身权受到不法侵害，使其人格利益和身份利益受到损害或遭受精神痛苦，受害人本人或死者近亲属要求侵权人通过财产赔偿 等方法进行救济和保护的民事法律制度。 因此，精神损害赔偿责任是侵权行为所 致，精神损害赔偿的前提是有侵权人的存在， 并且，有了侵权人才能确定赔偿对 象，才能有对象的要求精神损害赔偿。但是，侵权行为的成立

8、一般要求行为人主 观上有过错。这样，工伤虽然致职工的精神受到损害， 但在没有第三人侵权且用 人单位没有过错的情形下，既不能将用人单位作为侵权人又没有其他侵权人，由于失却了要求赔偿的对象而客观上无法主张或要求精神损害赔偿。因此，在这种情形下主张或要求精神损害赔偿，既没工伤保险条例上的依据，也没有民事 法律法规上的依据。第二种情形：没有第三人侵权但用人单位有过错的工伤在这种情形下，由于没有第三入侵权，自然不能要求第三人承担精神损害赔 偿责任；但由于用人单位有过错，那么，能不能要求用人单位承担精神损害赔偿 责任呢？有人认为，工伤保险赔偿是指用人单位为其职工建立工伤保险关系，一旦发生工伤事故则由保险机

9、构对受害人予以赔偿， 用人单位不再承担工伤事故的 民事赔偿责任。故劳动关系中的劳动者因工伤事故遭受人身损害，应当按照国务院制定的工伤保险条例的相关规定请求工伤保险赔偿，享受相应的工伤保险 待遇，不能直接对用人单位提起人身损害赔偿的民事诉讼。 即使用人单位没有给 劳动者建立工伤保险关系，只要该单位依法应当参加工伤保险统筹， 也应当适用工伤保险条例予以赔偿。因此，对工伤保险事故损害赔偿案件不能主张精神 损害抚慰金。很显然，这种观点的理论基础是劳动关系中的纠纷不能适用民事法 律来调整。这样，工伤能否主张精神损害赔偿，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工伤能否适用 民法的问题？而这个问题的实质就是劳动法与民法的关系问题

10、。笔者赞同“劳动法与民法之间是特别法与一般法的关系”。法理学认为，在法律适用上，特别法优先于一般法，但一般法可以补充特别法。这就是说，属于劳动法部门的工伤 保险条例是特别法，民法是一般法，工伤保险条例有规定的，应当适用工 伤保险条例的规定，工伤保险条例没有规定的，应当适用民法的规定。因 此，虽然现行工伤保险条例没有规定精神损害赔偿，但依照相关民事法律的 规定（如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 第二十二条规定：“侵害他人人身权益， 造成他人严重精神损害的，被侵权人可以请求精神损害赔偿。”），作为有过错 的侵权人，用人单位应当对工伤职工的精神损害承担与其过错程度相应的赔偿责 任。实际上，我国相关的劳动立

11、法也认同了这一法理。如安全生产法第 48 条规定：”因生产安全事故受到损害的从业人员，除依法享有工伤社会保险外， 依照有关民事法律尚有获得赔偿的权利的， 有权向本单位提出赔偿要求。”再如职业病防治法第52条规定：“职业病病人除依法享有工伤社会保险外，依 照有关民事法律，尚有获得赔偿的权利的，有权向用人单位提出赔偿要求。”安 全生产法第48条和职业病防治法第52条的规定均表明，工伤职工除依照 工伤保险法规享有工伤保险待遇外，仍有权依照有关民事法律向用人单位提出赔 偿要求，其中当然包括提出精神损害赔偿的要求。第三种情形：因第三人侵权但用人单位没有过错的工伤在这种情形下，一方面，由于用人单位没有过错

12、，自然不能要求用人单位承 担精神损害赔偿责任；另一方面，由于工伤职工的精神损害是第三人侵权造成的， 依据有关民事法律的规定，该侵权之第三人应当承担精神损害赔偿责任。 但仍有 两个问题值得讨论：第一个问题是，在工伤职工已经依据 工伤保险条例获得所有工伤保险赔 偿后，他或她还能不能再要求第三人承担精神损害赔偿责任呢？对此，笔者认为是可行也是应当的。因为只要工伤职工的精神受到严重损害， 就应当得到相应的赔偿，而且工伤保险条例规定的工伤待遇中没有精神损害赔偿，要求第三人承担精神损害赔偿责任不存在“就同一损害获得双份补偿”的问题，不违背民事 责任的补偿性原则。司法实践中也已有此类判例，如中华人民共和国最

13、高人民 法院公报2006年第8期（总第118期）记载的“杨文伟诉宝二十冶公司人身 损害赔偿纠纷案”就是一例，其裁判摘要写道：“因用人单位以外的第三人侵权造成劳动者人身损害，构成工伤的，该劳动者既是工伤事故中的受伤职工， 又是 侵权行为的受害人，有权同时获得工伤保险赔偿和人身损害赔偿； 用人单位和侵 权人均应依法承担各自所负赔偿责任，即使劳动者已从其中一方先行获得赔偿， 亦不能免除或减轻另一方的赔偿责任。”这就意味着，即使工伤职工已经依据工 伤保险条例获得了所有的工伤保险赔偿，亦不能免除或减轻侵权之第三人应承 担的赔偿责任，其中就包括精神损害赔偿责任。另一个问题是，如果侵权之第三人没有实际赔偿能

14、力或者无法具体确定，工伤职工能不能要求用人单位承担承担精神损害赔偿责任？如果对工伤保险条 例规定的工伤待遇标准和民法通则及相关司法解释规定的人身损害赔偿标 准进行比较的话，就会发现，后者远远高于前者。那么，按照工伤待遇标准所获 得的补偿与按照人身损害赔偿标准应获得的赔偿之间的差距由谁来承担？工伤 职工是否可以就差额部分（其中就包括精神损害赔偿）向用人单位要求赔偿？对 此，现行法律法规和法律解释均没有明文规定。 但依据我国一些学者的观点，用 人单位应承担补充赔偿责任，比如王利明教授主持的中国民法典（学者建议稿） 第一千九百九十五条主张：“劳动者执行职务过程中非因第三人的行为受到人身 伤害，可以请

15、求工伤保险补偿的，应当先向保险人要求补偿。再就工伤保险补偿 与实际财产损失之间的差额以及精神损害，请求用人单位承担侵权损害赔偿责 任。”按照这种观点，即使是非因第三人侵权的工伤，也可请求用人单位承担精神损害赔偿责任。笔者虽然不赞同这种观点（因为要考虑用人单位对工伤的发生 有无过错），但其思路是值得借鉴的。在侵权之第三人没有实际赔偿能力或者无 法具体确定的情况下，虽然用人单位没有过错，但职工毕竟是为了用人单位的工 作和利益而受伤的，因而用人单位应当先将精神损害赔偿责任承担下来，然后法律再赋予用人单位有向侵权之第三人进行追偿的权利，这样的解决方案才是合乎 情理和法理的。第四种情形：有第三人侵权且用

16、人单位也有过错的工伤这种情形也就是说工伤职工的精神损害是第三人和用人单位共同侵权造成的，因此，侵权之第三人和用人单位都应承担赔偿责任。一方面，侵权之第三人 和用人单位各自承担责任的大小依据其过错的大小来确定；另一方面，侵权之第三人和用人单位还应当承担连带责任，从而最大程度的确保工伤职工的精神损害 赔偿能够实现。三、工伤精神损害赔偿争议的仲裁与诉讼当然，这里的工伤精神损害赔偿争议仲裁是指劳动争议仲裁， 诉讼是指民事 诉讼。工伤精神损害赔偿争议，是向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申请劳动争议仲裁， 还 是直接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根据我国现行相关法律法规规定， 这个比较复 杂的问题可依精神损害赔偿请求权指向

17、的对象不同分三种情形来讨论。第一种情形：仅请求侵权之第三人予以赔偿如果仅请求侵权之第三人予以赔偿，由于工伤职工和侵权之第三人之间不存在劳动关系，因而工伤职工不能向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申请劳动争议仲裁，在协商、民间调解等其他方式不能解决争议的情况下， 还是应当直接向人民法院提起 民事诉讼。因此，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 的解释第十二条第二款规定：”因用人单位以外的第三人侵权造成劳动者人身 损害，赔偿权利人请求第三人承担民事赔偿责任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第二种情形：仅请求用人单位予以赔偿在这种情形中，由于工伤职工和用人单位之间存在劳动关系， 工伤职工不仅 可以依据民法通

18、则、侵权责任法、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 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等民事法律请求用人单位予以精神损害赔偿， 还可以依据工伤保险条例要求工伤保险待遇。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 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二条第一款规定：”依法应当参加 工伤保险统筹的用人单位的劳动者，因工伤事故遭受人身损害，劳动者或者其近 亲属向人民法院起诉请求用人单位承担民事赔偿责任的，告知其按工伤保险条例的规定处理。”也就是说，工伤职工或者其近亲属应当向劳动争议仲裁委员 会申请劳动争议仲裁。但问题是，工伤保险条例规定的工伤保险待遇中没有 精神损害赔偿一项，申请劳动争议仲裁，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不能依据 工伤

19、保 险条例裁决用人单位予以精神损害赔偿。那么，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能不能依 据其他民事法律裁决用人单位予以精神损害赔偿呢？根据 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 争议调解仲裁法规定，申请精神损害赔偿不属于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受理范围。 这就意味着，依据现行法律的规定，申请精神损害赔偿走劳动争议仲裁这一途径 是行不通的。因此，工伤职工在向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申请劳动争议仲裁获得相 关工伤保险待遇后，如再请求精神损害赔偿，则只能另行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诉第三种情形：同时请求侵权之第三人和用人单位予以赔偿基于前面两种情形的分析，因为劳动争议仲裁不能解决精神损害赔偿问题， 所以，同时请求侵权之第三人和用人单位予以精神损害赔偿，也只能另行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只不过要将侵权之第三人和用人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