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内的中国情结-《西岭24讲》

1、红墙内的中国情结西岭24讲第一讲：莫非王土少城富贾云集，到处都是宝号。浣花自杜工部以降便文风鼎盛。但一拨一拨在少城发了家、在浣花得了名的人，到得后来，总是要到迎宾大道上去。精心选块好地，认真筑道高墙。从此以往，深居简出，修身养性，德高望重起来。至于少城的府邸，就和生意一起，交给得力的子嗣打理去了。这样，迎宾大道上额高墙，就渐渐多起来了。一道一道高墙深院之内，也不知关住多少人间春色，羡煞多少墙外行人。坊间流传最多的，也就是这三种人的传说了。比如，少城的谁又大摆宴席了。比如，浣花的谁又出好诗了。或者，迎宾大道上的谁谁谁，昨天终于携女眷出门来赏春了。但迎宾大道上的高墙，终归是要神秘些的。好事者谈起那

2、里的人家，脸色自然会庄重许多。不敢乱讲，怕风大闪了舌头。少城的府。浣花的堂。迎宾大道上高高的墙。先富后贵。先闻后达，几千年成都，迎宾大道从来属于后者。它是成都最超然的注脚，和归途。不为流行，只为流传。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去不了迎宾大道，在老成都人眼里，那就还不能算是圆满。当然，这是老成都的事了。未必。较得了真。第二讲：王在园囿中国最好的去处，都是私家园林。最好的私家园林，是给“王”建造的，叫“园囿（YOU）”。比如，苏州园林的鼻祖，是春秋时期吴王的园囿。上林苑则是汉文帝的园囿。正宗的成都老园子。幽，深，静，逸。它的老祖宗，是古蜀君的园囿。古蜀君的园囿，在迎宾大道。就是现在的西岭。寻常人家要赏春，通

3、常只能往浣花去。园囿，是不让寻常人等踏足的。偌大的墙垣圈起来，华美的行宫建起来，一列列的马厩排开来，满园的春色关起来。蜀君朝事繁重，就会念叨着脱了王袍和顶戴，换身宽松的衣衫，去园囿转转。猎猎旌旗，转出宫门，穿过一道又一道城门，惊倒大片寻常百姓，直奔迎宾大道而去。去了就不想回宫，误了朝政。迎宾大道也少不了要担些骂名。三千年前的月光，照耀在西岭高高的院墙上。有人报，蜀君的马队刚刚回宫。你听，那马蹄声还在哒哒作响第三讲：世界以西循着王的足迹，向西。穿过密实的灯火，过三环路。就到了迎宾大道。成都到了这里，仿佛戛然而止。不争，不吵，不闹，不显。一个转身，就把滚滚红尘搁置在了身后。声色犬马也罢，纸醉金迷也

4、罢，功名荣辱也罢。在这里很容易就成为一种过去时态。你不好把生意带到这里来。你不好把身份带到这里来。你不好把野心带到这里来。它分明是刻意在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以作壁上观的态势，静观整座城市的风云变幻。离尘三千尺，心是莲花开。第四讲：易园的易西岭对门有一座老园子。门庭有点老了，很不起眼。来的人很少。也不知道有多深。这就是易园。大名鼎鼎的西蜀第一名园。数千年锦城名士遗风最后的落脚点。行色匆匆的人是发现不了易园的。你势必是一个没带上目的上路的人，才能冷不丁瞧见路边那个清净的老门子。然后解鞍下马，迈过那道高高的木门槛，放轻了脚步，踱进去。比其时也，那一重又一重在深院里不知酿了多少年份的春光，就扑上来了。

5、门外的世界，哗的一声，散了开去，顷刻便没了影踪。要进易园的门。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这就是易园的“易”。第五讲：红墙内外一九五七年，有人在西岭对门修了一圈浩荡的墙，建起一大片壮观的园子和院馆。到了一九七八年，小平同志写了几个毛笔字送过去。曰：“金牛宾馆”。金牛宾馆，四川省府的钓鱼台，国宾馆，政要居停之所。外表不动声色，内里无限锋芒。从那以后，这条大道就开始迎送一批又一批重要人物。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邓小平、江泽民、金日成、西哈努克、布什他们从庙堂之高，来到江湖之远。又从江湖之远，回到庙堂之高。他们在这里每走一个来回，世界上的某一个国度就可能发生改变。如果在新闻上看到某国元

6、首来这座城市访问了。你就明白，今天晚上，你将多了一个远道而来的邻居。居庙堂之高，而能处江湖之远。外表不动声色，内心无限锋芒。这是迎宾大道。这是西岭。第六讲：国宾来朝一拨又一拨来自世界各国的重要人物在迎宾大道上来来往往。注定，是会发生些什么的。比如，把这块土地严密控制和保护起来。作为款待国宾的专属用地。这幅土地，于是被命名为“国宾区”。对这里的土地严格控制。只允许让少数人在这里居停。对这里的建筑高度严格控制。谁都不能够在这里趾高气扬。对这里的建筑密度严格控制。相互之间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对这里的建筑形态严格控制。能够代表成都，进入国宾们的眼界。没有哪一条大道可以像迎宾大道这么气定神闲、进退自如。

7、也没有哪一条大道，可以这么方便于宾主相宜、煮酒论道。领馆区往南去，因为那里代表一座城市的开放。国宾区坐阵迎宾大道哪儿也不去。因为这里收藏一座城市的古老荣耀。第七讲：高墙最迷人的中国，都是藏在墙后面的。王者建朝，要筑“宫墙”，用以划分朝野。苏州的园林，用墙高高低低围着。有好看的墙眼，那叫女墙，最入中国诗画。以前长安城有官巷，两边墙垣连绵几里，只踞三五人家。那是官墙，与一个家族的特权有关。钱钟书说“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来”。说的是城墙，也是欲望的攻防转换。苏东坡蝶恋花“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那是一道孤芳自赏的墙。当西厢记里的张生，爬上高墙私会崔莺莺时，中国人的墙，又变得浪

8、漫起来了。西岭就是藏在墙后面的中国。于迎宾大道，圈4米高墙。将一个纷扰的世界拒之墙外。每一个宅院之间，又立高高的院墙。将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天下过滤下来。不求锋芒毕露，不便苟合同流。但求独善其身。墙里墙外，是退耶？进耶？墙内之人，自然明白。第八讲：深院每一个中国人，都有一个关于深宅大院的念想。深宅大院，中国式贵族最完美的归属。几千年来，它迎接一代又一代将相名士百战归来。最终在深宅大院里，将自己还原为一位太平绅士。淡定天下，坐而论道，赏花赏月赏秋香。然后，象沈梦白在浮生六记咏叹：清风明月，相知无价究竟有几人能知“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幽意，和“一入重门春似海”的顿悟？西岭别墅，院深人静，春深如海。属于一

9、个阶层的幕后修养。与取舍有关。与灵欲有关。静静地，收敛一座城市的锋芒。第九讲：幽巷阳光安静而明亮，树荫浓密而清凉。青石板上落着蜻蜓。墙角开着红色白色的花。“吓”地一声响，那个步履芒鞋的老者，拉着三两童子，银杏树下，正在将从前慢慢道来迷人最是幽巷。张爱玲走在了上海的巷子里，一袭华美的旗袍裹着不世出的才情。戴望舒走在了长长的巷子里，悄没声息地捡到了丁香一样的情绪。辛弃疾走进寻常巷陌，赫然发觉，这里曾经住着不可一世的南朝君主刘寄奴。傍晚时分，郑愁予骑着青驴从江南的青石小巷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最好的酒香，定然在小巷深处。最寻常的巷弄，必定藏着不寻常的人物。中国的幽巷，作为“大隐于

10、市”的代称，一直风骨鲜明地存在。成为中国居住意念中的重要符号。西岭所多的，便是这等寻常巷陌。两旁，是一排排重门半掩的深院。中间是青石的小道，野花发而幽香。偶尔总能听到“吱呀”一声，又一个过客静静归来了。第十讲：重门左青龙。右白虎。中间两扇朱漆大门。手感厚实的铁门环，在一排铜钉上，轻轻一触。金属敦厚的声音在巷子里敲响。谁家院子，来稀客了。矮矮的门槛，是一整块质地粗糙的石。门前的花草种得有点深。长得也有点野。门檐不高，但宽。正午的时候，落下大片清凉的日影。从这道门，到那道门。要经过三十块青石板，六株迟桂花，十二尺青草。以及百余朵小野花。并要和一对蝴蝶擦肩而过。“吱呀”一声，世界被关在门外。进了这道

11、门，你就是另外一个人了。第十一讲：老树时光的味道，是用树的年轮来掂量的。西岭便有很多年纪大的老树，将时光酿地十分醇厚。腰杆粗硕的银杏树，是迎接归人的老树。分列在西岭的大门口。胡子很长的大榕树，是慰藉乡情的老树。等在那庭院的中间，抽空去跟他絮絮叨叨。迟桂花，是秋天里平和的老树。在一年里最平静的季节，让心情暗香浮动。玉兰树，是干净的老树，只开清清白白的花。像个君子，随时光如水流淌。腊梅树，是老顽童一样的老树。表面一本正经，骨子里孩子气十足，动则疏影横斜，节外生枝。芙蓉树，是天伦的老树。花开时分，你的重心，定然已经从功业，转到了家业于是，西岭就到处都是树影了。到处都是。风一动，影就动。西岭就动。像秋

12、千一样晃动。像梦一样摇动。第十二讲：芳草西岭是属于“居士”的。有魏晋的竹。静坐竹篁里，弹琴复长啸。有文人的石。王安石，傅抱石，齐白石。有从禅意里走出来的陶。这边落一个。那里点一个。木就很多了。原木，红木，黒木，紫檀木。水浅浅地，闪闪地。听到水声往前走，就有人家。有月。各种各样的月。树梢上的月。水里的月。竹缝里的月。门头上的月。院墙上的月。各种各样的路。竹路。林荫路。石板路。青砖路。花木深深里的小路。于是有各种各样的院子。月下的院子。树影中的院子。竹中的院子。芳草中的院子。上面的东西，调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中国世界。进去了，就出不来了。第十三讲：前院入得门来，偌大一个闲闲的院子。你的第一个院

13、子。适合听风、赏月、晒太阳、逗小孩、戏蝴蝶，喝点小酒。最好栽一株两株老梧桐，一树两树芭蕉，三支五枝腊梅。再养一只碎花毛色的猫，看它追着自己的尾巴玩个没完。时间在这里过得很慢，日子会显得太过悠长。一般人，难消受这种福份。第十四讲：中院从前院过来，过一个饭厅。豁然开朗。一个老大的天井直透晴空，头顶游着几朵闲云。阳光笔直落下来，整座宅子闪闪亮亮。那是你的第二个院子。适合全家共赏。谈天说地。高谈阔论。话话家常。叙叙天伦。你不免要摆上一缸睡莲花，每晚准备消耗几两上好的茶叶。正说到情浓，有人喊，快看，月亮落在缸里了。此地十分散慢，容易走神，谈话没有中心思想。过于专注的人，不宜久留。第十五讲：后院穿过中院，进到客厅。出了客厅，再下一道台阶，就是一个硕大的下沉式的后花园。你的第三个院子。适合读书，品茶，独享，养情，养心，养性。不宜见客，知交除外。此院较低，较深，较隐。整个世界都吵不醒这里的清静。见惯天下的人，会懂得坐井观天的妙处。第十六讲：藏宝宫数十年征途，功勋满身，从者如流。你必然斩获颇丰。几桶写着你的姓名的波尔多古老酒庄亲订的葡萄酒。从古巴收集的环径25CM的上等雪茄。一对来自亚马逊丛林的犀牛角。郑板桥的几竿竹，徐悲鸿的几匹马，黄永玉的几只猫，李可染的几座山。沙场征战久，你还需要自己的健身俱乐部。自己的品味训练营。自己的会馆。自己的沙龙。那就把这些通通收进你的地下藏宝宫。西